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31章 第二十五章如同閃電暴雨

不知為什麼,當柯溫迪在黎明前的昏暗中喚醒她的時候,艾雯有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彷彿已經準備好去看看能在城裡找到些什麼了。長長地打著哈欠,伸了個懶腰,她站起身,一邊嘟囔著,一邊飛快地洗漱穿衣,幾乎沒來得及把頭髮梳好,因為索瑞林刻意過來帶著她去艾密斯的帳篷裡吃早餐。 “你不該那麼快就離開出汗帳篷,”艾密斯一邊對她說,一邊從羅黛拉手上接下一碗麥片粥和一些乾果。大約有二十幾位智者聚集在艾密斯的帳篷裡,羅黛拉、柯溫迪和另一名來自沙度艾伊爾,名叫多埃藍的男性奉義徒忙碌地侍奉著所有人。 “魯拉克說了許多關於你的姐妹的話,也許你能做一些補充的。” 經過幾個月的偽裝之後,艾雯不需多想就知道智者所說的“姐妹”指的是那個白塔使節團。 “我會告訴您我能說的一切,魯拉克都說了些什麼?”

首先,使節團中有六名兩儀師,其中兩名是紅宗兩儀師,而不是一名——艾雯無法相信愛莉達的這種傲慢,或者是愚蠢——不過至少使節團的首領是一名灰宗兩儀師。那些智者們大部分躺臥成一個環形,彷彿一個車輪的輪輻,還有一些在她們的空隙中站著或是跪坐著。兩儀師的名單被念完之後,她們的目光全都轉向了艾雯。 “恐怕我只認識其中兩個人,”艾雯小心地說,“畢竟,白塔有許多兩儀師,而我成為兩儀師還不久,認識的人並不多。”智者們紛紛點點頭,她們接受了這個說法。 “耐蘇恩·比哈萊的心思精細而清晰,她會在做出結論之前傾聽各方的意見,而且她能找出別人話中最小的漏洞。凡是她見過的,都會記住,她朝一頁紙看上一眼,就能一字不差地把那頁紙上記錄的內容全都默寫下來,即使是一年前聽過的話,她仍然可以清楚地記得。但有時候她會自言自語,下意識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魯拉克說她對王室圖書館很感興趣,”柏爾攪動著面前的麥片粥,看著艾雯,“他說聽到她有時會嘟囔一些關於封印的話。”智者們之間傳來一陣輕微的議論聲。索瑞林大聲地清了清喉嚨,帳篷裡立刻安靜下來。 艾雯往嘴里送了一勺麥片粥(她在粥裡吃到一片乾李子和某種甜漿果),仔細地思考著。如果愛莉達在處死史汪之前對她進行了刑訊,那麼愛莉達就會知道已經有三道封印被打破。蘭德藏起了兩道封印——艾雯希望自己能知道他把封印藏在哪裡,但他現在似乎不信任任何人了。奈妮薇和伊蘭在坦其克找到了一道封印,並將它帶到了沙力達,但愛莉達不可能知道這些。除非,也許,她在沙力達有間諜。不,這是可以放到以後再思索的問題,愛莉達一定在拼命找尋剩下的那道封印。派耐蘇恩前往僅次於白塔圖書館的世界第二大圖書館是有用意的。她吞下乾李子,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昨晚我就說過了,”索瑞林陰沉著臉,“亞愛隆、珂琳達、伊達拉,你們三個去圖書館,三名智者應該能在一名兩儀師之前找到該找到的任何東西。”那三位智者都拉長了臉——王室圖書館非常巨大。但索瑞林就是索瑞林,雖然那三個女人都嘆著氣,不高興地嘟囔著,但她們都放下粥碗,立刻離開了。 “你說你認識兩個人,”沒等她們走出帳篷,索瑞林就繼續問道,“其中一個是耐蘇恩·比哈萊,另一個是誰?” “薩倫妮·耐姆達。”艾雯說,“您要知道,我對她們都不是很熟。薩倫妮就像大多數白宗兩儀師一樣,會依照嚴格的邏輯推測每一件事,會驚訝於人們竟然憑自己的心情採取行動。但她是個有火氣的人,大多數時候,她都會牢牢地控制住自己的脾氣,但只要和她打交道時出現錯誤,她就會……在你能眨一下眼之前咬掉你的鼻子。不過她能聽取別人的意見,而且會承認自己的錯誤,只要不是在她發脾氣的時候。”

將一勺漿果和麥片粥放進嘴裡,艾雯竭力想看清智者們的表情,同時又拼命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智者們似乎並沒注意到她話中的遲疑,她剛才差點就說出“薩倫妮會在你能眨一下眼之前就讓你去擦地板”,在智者們的概念裡,艾雯也是白塔的“兩儀師”,而不是擦地板的初階生。耐蘇恩是一名身材苗條的女子,有著鳥一樣的眼睛,即使有人在她背後走了神,她也能立刻察覺,艾雯曾經上過她的課。對於薩倫妮,艾雯只聽過她兩次關於自然的真實的訓話,但艾雯很難忘記她用那種絕對嚴肅的語氣告訴她,美和醜是相同的兩種性質——比如面孔具有這兩種性質的女人都會讓男人多看一眼。 “我希望你能記得更多一些。”柏爾說著,將身子靠在了臂肘上,“看起來,你是我們唯一的信息來源了。”

艾雯花了一會兒工夫才把這句話想清楚。是的,當然,昨晚柏爾和艾密斯一定曾試圖窺看那些兩儀師的夢,但兩儀師的夢都是有結界保護的。艾雯很遺憾自己在離開白塔之前沒能學會這個技巧。 “我是否能問一下,她們住在宮殿裡的什麼地方?”如果蘭德下次來的時候她要見他,她最好小心不要經過她們居住的地方,被她們抓住。特別是不要遇到耐蘇恩。薩倫妮也許不會記得她這個初階生,但耐蘇恩極有可能會記得她。也許還有哪位她不認識的兩儀師,卻認識她。艾雯·艾威爾在白塔里一定引起了許多話題。 “她們甚至拒絕了貝麗蘭提供一晚陰涼的好意。”艾密斯皺起眉頭。在艾伊爾人中間,款待對方的好意是一定要接受的,即使是雙方有血仇,拒絕這種好意也是一種羞恥。 “她們住在一個叫阿瑞琳的女人那裡,她是一名毀樹者的貴族。魯拉克相信,那個柯爾倫·希爾丹以前就認識阿瑞琳。”

“她應該是柯爾倫的一名間諜,”艾雯用確定的語氣說,“或者是灰宗的間諜。” 幾位智者惱怒地嘟囔著。索瑞林厭惡地重重哼了一聲,艾密斯失望地長嘆了一口氣,其他智者也有不同的反應。珂芮娜的一雙綠眼睛如同鷹眼般銳利,亞麻色頭髮大多已經變灰了,她現在懷疑地搖著頭。提亞琳是一名瘦削的紅發女子,有著很高的鼻子,她看著艾雯,眼裡直接流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間諜是對節義的嚴重冒犯,但艾雯總是不明白,那夢行者們窺看別人的夢境又算什麼?向智者們強調兩儀師不奉行節義是沒有用的。智者們知道這一點,她們只是難以真正相信或理解竟然有人不奉行節義,無論那是兩儀師還是其他什麼人。 不管智者們是怎麼想的,艾雯願意用自己的一切打賭,自己是對的。蓋崔安是凱瑞安最後一任國王,他在被刺殺前一直有一位兩儀師顧問——妮安德·穆維恩,這位兩儀師一直處於幕後狀態。蓋崔安死後,她也失踪了。不過艾雯知道一件事,妮安德偶爾會去拜訪阿瑞琳女士的鄉間莊園,她是一位灰宗兩儀師。

“她們顯然在那座宮殿里安排了一百名衛兵。”過了一會兒,柏爾說道。她的語氣變得非常冷漠。 “她們說,這座城市的治安仍然沒有恢復,但我想,她們是害怕艾伊爾人。”有幾位智者露出感興趣的表情,這表情讓艾雯感到不安。 “一百人!”艾雯喊道,“她們帶來了一百人?” 艾密斯搖搖頭:“超過五百人。提摩蘭的斥候發現其餘那些人的宿營地,在凱瑞安北方,距離城牆不到半天的路程。魯拉克向她們提到了這件事,柯爾倫·希爾丹說那隻是禮儀衛兵,但她們還是把大部士兵都留在了城外,以免引起我們的警戒。” “她們認為她們會護送卡亞肯去塔瓦隆。”索瑞林的聲音幾乎能壓裂岩石,表情則比聲音更加嚴厲。艾雯沒有向她們隱瞞愛莉達寫給蘭德信件中的內容,智者們每次提到那封信都不會高興。

“蘭德不會愚蠢到聽從愛莉達的命令。”艾雯說。但她現在的心思並不在這件事上。五百名士兵有可能只是禮儀衛兵,愛莉達也許認為轉生真龍想要得到這樣的排場,也許她還以為蘭德會因此而受寵若驚。艾雯想到了一些建議,但她必須小心,如果言語有失,艾密斯、柏爾或索瑞林會向她下達無法拒絕的命令。這其中最可怕的就是索瑞林,艾雯覺得要躲開索瑞林就像是要爬出一片石南地。 “我想,首領們正在註意著城外的那些士兵?”北方半天時間的路程(因為不是艾伊爾人,所以他們很可能得用上一天),這麼遠的距離,他們不可能有什麼威脅,但多加小心從不會有害處。艾密斯點點頭;索瑞林看著艾雯,彷彿她是在問太陽到正午時是不是會升上天頂。艾雯清了清喉嚨:“是了。”首領們應該不會犯這種錯誤。 “嗯,我的建議是,如果那些兩儀師中的任何人去了宮裡,你們之中能夠導引的人應該跟著她們,以確定她們沒有留下任何陷阱。”智者們點點頭。這些智者之中有三分之二能夠使用至上力,其中有些人的能力並不比索瑞林更強。其他的則大致相當於艾密斯,不弱於艾雯見過的大多數兩儀師。艾伊爾智者中有能力導引者的基本比例就是這樣。她們的技能和兩儀師們不一樣——在一些方面要弱於兩儀師,在不多的幾個方面比兩儀師強——但她們應該能夠察覺出兩儀師們留下的任何令人不悅的東西。 “我們必須確認只有六名兩儀師。”

艾雯必須向智者們解釋。智者們都讀過濕地人的書,但即使是能夠導引的智者也並不真的知道兩儀師對付能夠導引的男性的方式。在艾伊爾人之中,發現自己有導引能力的男人會認為自己是被選中的人,他們會前往北方,進入妖境獵殺暗帝。當然,他們永遠也回不來了。而艾雯也是在進入白塔之後才知道了兩儀師們的方式,以前她聽到的故事和事實完全大相徑庭。 “蘭德能同時對抗兩名女性,”艾雯說,這是她親身經歷的事實,“他甚至有可能同時對抗六名女性。但如果兩儀師的人數多於她們已經告知我們的,那這至少證明她們說了謊,雖然不是直接的說謊。”面對所有皺起眉的智者,艾雯幾乎哆嗦了一下。說謊的人對任何聽了他謊言的人都虧欠了義,但艾雯必須說出這些話。

在早餐剩餘的時間裡,智者們開始討論今天應該由誰去宮殿裡進行檢查,以及可以讓哪名部族首領派遣男人和槍姬眾去尋找其他兩儀師。不管怎樣,還是有一些智者不願意對抗兩儀師。雖然那些智者沒有把這種想法直接說出來,但她們陰鬱的語氣已經清楚地表明了這一點。其他智者們也許認為任何對於卡亞肯的威脅,哪怕是來自兩儀師的威脅也要用槍矛去對付,少數幾位智者甚至是有些激動地堅持著這個觀點。索瑞林對於每一個迂迴提出兩儀師離開之後所有問題將迎刃而解的智者,都予以嚴厲地抨擊,到最後,魯拉克和曼德蘭成為所有智者都能同意的兩個人選。 “要確保他們不會派遣任何龍之槍矛。”艾雯說。那些人會為了任何一點細小的威脅而訴諸武力。但艾雯的這個提醒又惹來許多智者的目光,眼神從冰冷到諷刺,不一而足。智者們不是傻瓜,這次她們完全沒提到一件事,一件艾伊爾人幾乎每次提起兩儀師時都要談及的事:艾伊爾曾經辜負過兩儀師,如果他們再次辜負兩儀師,就將毀滅。 說完那句話之後,艾雯沒有再參與討論,只是忙著喝下第二碗放了乾梨和乾李子的麥片粥,這讓索瑞林對她讚揚地點了點頭。艾雯並不是為了得到讚揚,她只是餓了,而且更主要的是,她想讓智者們忘記她在這裡。看來,她的目的是達到了。 早餐和討論結束之後,艾雯懶洋洋地朝自己的帳篷走去。她在彎腰進帳篷時,看見一小群智者向城裡走去,領頭的是艾密斯。當智者們消失在距離這裡最近的城門中之後,艾雯又從帳篷口退了出來。這裡到處都是艾伊爾人,有奉義徒,也有戰士,但智者們已經進城去了。如果她向城牆那邊走,沒有人會多瞥她一眼,只要她的腳步不是特別快。即使有人注意到她,他們也會認為她是在進行晨練。 進城後,艾雯第一個詢問的人是一名身材瘦長的女子,她在以極高的價格販賣著一輛大車上的皺蘋果,並不知道阿瑞琳女士的宮殿在什麼方向。然後艾雯走進一間裁縫鋪,鋪子裡圓胖的女裁縫瞪大了眼看著這名艾伊爾人,最後也沒告訴她任何有用的信息。艾雯向一名刀匠詢問,那名刀匠卻認為這名艾伊爾人只是對他的匕首感興趣。最後,一名細眼睛的銀匠一邊小心地盯著走進自己店舖的艾雯,一邊告訴了她想要的信息。擠過人群,艾雯搖搖頭,她有時候真會忘記凱瑞安這樣的都市到底有多大,即使是居住在這裡的人也沒辦法完全了解它。 就這樣,在迷了三次路,又問了兩次路之後,艾雯終於靠在一座馬厩旁邊。拐過街角的路對面有一堆黑色的石頭建築,由許多狹窄的窗戶、方形陽台和階梯高塔組成。作為一座宮殿而言,它顯得太小了些,但肯定是一幢巨大的房屋。如果艾雯沒記錯,阿瑞琳在凱瑞安貴族中應該屬於剛剛超過中等階層的地位。穿著綠色外衣的士兵披掛著胸甲和頭盔,守衛在寬闊的階梯和艾雯能看見的每一個門口,甚至在陽台上都有。奇怪的是,他們看上去都很年輕。但艾雯並不會對這種事感興趣,她能夠清晰地感覺到,那座建築物裡有女人在導引,那肯定不是少量的陰極力。陰極力的量突然銳減下去,但依舊相當可觀。 艾雯咬著下唇。她不知道那些兩儀師在幹什麼,從這裡她看不到能流,但兩儀師們一定要看得見能流才能編織它們。即便艾雯看不見,但所有流出這座官邸的能流一定是指向南方的。那個方向背離太陽大廳,也背離城市的其他部分。她們在幹什麼? 一道大門打開了,從裡面出來了一輛由六匹棗紅馬拉著的黑色馬車,緊閉的馬車門上漆著貴族徽記——有綠條紋的紅底色上有兩顆銀星。馬車穿過人群,向北駛去,穿制服的馬車夫揮舞著長鞭,一邊催促馬匹,一邊將路人趕到一旁。坐在馬車裡的是阿瑞琳女士,還是使節團的人? 嗯,她到這裡來不是發呆的。艾雯向後退了一步,站到剛好能繞過街角看到那座建築的地方,然後從腰帶荷包裡掏出一塊小紅石頭,深吸一口氣,開始導引。如果這時有一名兩儀師向這個方向看過來,她就會看到艾雯編織的能流,只是看不到艾雯。這麼做非常冒險。 她手裡只是一塊經過打磨拋光的紅石頭,但艾雯從沐瑞那裡學到了這個技巧。沐瑞用一塊石頭當成焦點——她使用的是藍寶石,但石頭的材質並沒有關係。她編織的大部分是風之力,再加上一點火之力。偷聽——智者們會說這是間諜行為,但艾雯不在乎這個,只要她能知道白塔的兩儀師們想幹什麼就行。 她謹慎地讓編織碰觸到一扇敞開的窗戶,然後另一扇,再一扇,動作要無比精細。寂靜。然後…… “……於是我對他說,”一個女人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如果你想讓她們的床單整齊一些,你就不要再搔我的下巴了,亞爾芬·雷爾。” 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咯咯地笑著說:“哦,你不會吧!” 艾雯皺了皺眉頭。兩名僕人。 一名身材結實的婦女扛著一籃麵包從艾雯身旁經過,用困惑的眼神瞥著艾雯。她可能也聽到那兩個女孩的聲音,卻只看見艾雯站在這裡,而且艾雯的嘴唇也沒有動一下。艾雯用最快速的方法解決了這個問題,她狠狠地瞪了那名婦人一眼,那名婦人立刻就鑽進人群,連肩頭的麵包都幾乎要掉落了。 艾雯不情願地降低了編織的強度,這讓她也有可能聽不見,但總比再吸引來旁觀者要好。即使是這樣,仍然有許多人會多瞥她一眼,一名靠在牆上的艾伊爾女子並不多見。但所有人都在瞥一眼之後就加快腳步離開了,沒有人想惹上艾伊爾人的麻煩。艾雯很快就不再理會那些路人。一扇窗,又一扇窗,她移動著編織,汗流浹背——不僅僅是因為愈來愈熱的天氣。只要有一名兩儀師瞥見她的能流,即使那名兩儀師認不出這些能流的目的,她也會知道有人正在向她們導引,也一定會懷疑這個人的意圖。艾雯又向後退了一點,只剩下稍稍能瞥到那座建築的空間。 寂靜。寂靜。一陣窸窣的聲音,有人在移動?是軟鞋踩在地毯上的聲音?但沒有說話的聲音。寂靜。一個男人嘟囔的聲音,顯然他是在清理房裡的夜壺,而且非常不情願。艾雯感到耳朵發熱,急忙將編織轉到下一扇窗戶。寂靜。寂靜。寂靜。 “……真的相信這是必要的?”即使聽起來只是耳語,那個女人的聲音仍然表現出許多情緒和壓倒一切的高傲。 “我們必須為各種不可測的情況做好準備,柯爾倫。”另一個女人用鐵一般的聲音回答。 “我聽到一個引人注意的謠言……”重重的關門聲打斷了剩下的話語。 艾雯頹然靠在馬厩的石牆上。她幾乎要灰心地尖叫起來,那是率領使節團的那名灰宗兩儀師,另一個人也一定是兩儀師。艾雯不知道想從她們口中聽到什麼樣的訊息,而她們現在肯定是離開了。什麼引人注意的謠言?什麼不可測的情況?她們要準備什麼?官邸內的導引又改變了。陰極力的量在加大,她們要幹什麼?深吸一口氣,她再次小心地探出至上力。 太陽逐漸升高,艾雯聽到許多日常的噪音,不少僕人的調笑和閒聊。有個叫塞利的又要有孩子了;兩儀師要艾琳蒂拿更多的葡萄酒來,無論她去哪裡找酒,同時艾琳蒂還要把她們的午餐拿來。最有趣的訊息是阿瑞琳實際上正在那輛馬車裡,她是要去鄉下看她的丈夫。僅此而已,一個上午就這樣浪費了。 官邸的前門突然打開了,穿著制服的僕人開始鞠躬,那些士兵們神情也顯得更加專注。耐蘇恩·比哈萊從門裡走出來,身後跟著一名高個兒年輕男子,他的樣子彷彿是從岩石中雕刻出來的一樣。 艾雯急忙放開了編織和陰極力,又拼命深吸了一口氣,才讓自己的心神平靜下來,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耐蘇恩和她的護法商量了幾句,然後這名黑髮的褐宗兩儀師向街道兩端各望了一眼。很明顯的,她是在尋找什麼。 艾雯艱難地控制著自己的心神,緩緩地後退著,以免被耐蘇恩那雙銳利的眼睛注意到。直到徹底離開了那個女人的視野,她立刻轉過身,撩起裙子拔腳就跑。推開擁擠的行人,她剛跑了三步就彷佛撞到一堵石牆,坐倒在地,而灼熱的鋪路石板又讓她向上跳了一下。 她頭暈目眩地抬頭望去,立刻又因為強烈的心跳而變得更加頭暈目眩。那堵石牆是蓋溫,他正在盯著她,看起來和她一樣震驚。他的眼睛是最燦爛的藍色,那些金紅色的髮捲,艾雯想再次把它們握在指間。她感覺到自己的臉頰火燒得發痛。絕不要有幻想,她堅定地想,那隻是個夢! “我傷到你了嗎?”蓋溫焦急地說著,跪到她身邊。 艾雯爬起身,匆忙地撣掉裙子上的灰塵。如果現在能讓她實現一個願望,那就是她永遠也不會再臉紅。這時他們已經吸引了一圈旁觀者。艾雯攬住蓋溫的一隻手臂,拉著他沿街道向遠處走去。她回頭瞥了一眼,只看見密密麻麻的人群。即使耐蘇恩向這邊走過來,她也什麼都不會看到了,但艾雯並沒有減緩腳步。人群為這名艾伊爾女子讓開路,她身邊那個高大的男人很可能也是艾伊爾人,雖然他佩著一把劍。蓋溫走路的樣子說明他知道該怎樣使用這把劍,他的姿態就像一名護法。 走了十幾步之後,艾雯不情願地放開環繞蓋溫的手臂,但蓋溫立刻就抓住她的手,艾雯就讓他這樣一直牽著自己。兩個人繼續向前走去。 “我想,”蓋溫又沉思了一下,“我不該理會你穿得像艾伊爾人,我最後聽到你的訊息是你在伊利安。我想不應該評論你為什麼會逃離一座住有六位兩儀師的宮殿,這對一名見習生來說非常奇怪。” “我從沒去過伊利安。”艾雯說著,又匆匆向周圍看了一圈,確認附近沒有其他艾伊爾人能聽到他們的交談。有幾名艾伊爾人向她這裡瞥了幾眼,但距離他們都相當遠。突然間,蓋溫的話讓她的心神一震。她仔細看了蓋溫身上的綠色外衣一眼,和那些士兵們穿的一模一樣。 “你跟她們在一起。那些白塔的兩儀師。”光明啊,她真是個傻瓜,她應該在看見蓋溫時就意識到這一點的。 蓋溫的表情變得柔和了,他的臉曾經在一瞬間變得非常嚴肅。 “我指揮榮譽衛隊,隨兩儀師來護送轉生真龍去塔瓦隆。”他的聲音裡混合著嘲諷、憤怒和疲憊,聽起來非常奇怪。 “如果他選擇去那裡的話,如果他在這裡,我明白他……有時會出現,有時不會出現。柯爾倫非常焦急。” 艾雯的心幾乎跳到了喉嚨:“我……我必須請你幫我一個忙,蓋溫。” “我不會傷害伊蘭和安多,我不會成為真龍信眾,除此之外,我能做到的一切,我都會為你去做。” 有一些人的視線轉向了他們,是蓋溫提到真龍信眾吸引了他們。四名肩頭纏繞著馬車夫皮鞭、面孔凶悍的男人不約而同地瞪了蓋溫一眼,同時將拳頭握得喀喀作響。蓋溫只是看著他們。他們都是些壯漢,但在蓋溫的目光中,他們挑釁的神情都消失了。最後,他們之中有兩個人朝著蓋溫揮了揮拳頭,然後就全都溜進了人群裡。但還是有許多人在看著他們兩個,還有許多人裝作沒在聽他們說話的樣子。艾雯穿成這樣,即使一個字都不說也會吸引很多人的注意;再加上一名超過一幅高,看上去很像護法的紅發男子,這種組合自然會讓人產生太多的聯想。 “我需要和你私下談談。”艾雯說。如果已經有其他女人約縛了蓋溫,我……讓艾雯奇怪的是,這個想法並沒有讓她臉紅。 蓋溫一言不發地帶著她向附近的一家客棧走去,這家客棧的名字叫“長男”。蓋溫將一枚金幣扔給客棧的老闆娘,換來一個深深的屈膝禮和一個小房間。房間的牆壁上鋪著暗色嵌板,中間擺了一套厚重的拋光桌椅,壁爐上的花瓶裡插著乾燥花。蓋溫關上門,和艾雯獨處的時候,他突然變得笨拙了許多。光明啊,但他是如此燦爛耀眼,輕易就超過了加拉德,他耳邊的髮捲…… 蓋溫清了清嗓子:“天氣似乎一天比一天熱了。”他抽出一條手絹,擦了擦臉,然後把它遞給艾雯,又突然意識到這條手絹已經用過了,連忙又清了清嗓子。 “我想,我還有一條。” 艾雯在蓋溫搜檢口袋時拿出自己的手絹:“蓋溫,你怎麼會在愛莉達做出那種事之後效忠於她?” “青年軍效忠白塔,”蓋溫僵硬地回答,但他又不安地搖了搖頭,“我們會效忠白塔,只要……史汪·桑辰……”他的眼睛變成了兩片寒冰,但那種樣子只持續了短短一瞬。 “艾雯,我母親總是說,'即使是女王也必須遵守她制定的法律,否則就不會有法律可言。'”他又惱怒地搖搖頭。 “發現你在這裡,我不該吃驚,我應該知道你會在蘭德所在的地方。” “為什麼你會恨他?”蘊含在蓋溫聲音中的一定是恨意。 “蓋溫,他真的是轉生真龍,你一定已經聽說了在提爾發生的事,他——” “我不在乎他是不是創世主的肉身,”蓋溫咬緊了牙,“蘭德殺死了我的母親!” 艾雯的眼睛幾乎掉出了眼眶:“蓋溫,不!不是他幹的!” “你能發誓嗎?她死的時候,你在場嗎?所有的人都這麼說。轉生真龍佔領凱姆林,殺死了摩格絲,他也許還殺死了伊蘭,我一直沒有伊蘭的訊息。”所有的怒氣全都從蓋溫身上發洩出來,他彷彿突然塌了下去,低垂著頭,緊握雙拳,閉起眼睛。 “我什麼都找不到。”他低聲說。 “伊蘭毫髮無傷。”艾雯說道。同時驚訝地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蓋溫面前,又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經伸進蓋溫的髮絲中,將他的頭捧了起來。一切都恍若她的記憶。她猛地抽回雙手,彷彿被火燒到一樣,她相信,自己的雙頰一定已經燃燒起來了,只是……蓋溫的臉頰上也出現了紅暈。他也記得,但他會認為那隻是他的夢。蓋溫的神情穩定了她的心情,甚至讓她微笑起來。 “伊蘭是平安的,蓋溫,我可以發誓。” “她在哪裡?”蓋溫的聲音顯得非常苦惱,“她去了哪裡?現在她應該在凱姆林,嗯,不是凱姆林——蘭德也許還在那裡——但她應該在安多。她在哪裡,艾雯?” “我……不能告訴你,我不能,蓋溫。” 蓋溫端詳著她,臉上看不到表情,最後,他嘆息一聲:“每次我看見你,你都更像是兩儀師了,”他彷彿是努力擠出了一些笑聲,“你知道嗎?我經常會想到成為你的護法,這是不是很愚蠢?” “你會成為我的護法。”沒等艾雯意識到,這句話已經離開她的雙唇,但艾雯知道,這句話是真的。那個夢。蓋溫跪在他面前,任由她捧著自己的頭。這可能意味著很多,又可能毫無意義。但她知道。 蓋溫朝她笑了笑。這個白痴以為她在開玩笑! “肯定不是我,我想,應該是加拉德,但你在那之前一定要用根棍子把其他兩儀師趕走。兩儀師、侍女、女王、女僕、女商人、農婦……我看見她們全都在盯著他。不必不好意思,你一定認為他——” 制止這種胡說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用一隻手摀住他的嘴。 “我不愛加拉德,我愛你。” 這個男人仍然想裝作她只是說了一句俏皮話。他在她的手指後面微笑著:“我不能成為護法,我要成為伊蘭的劍之第一王子。” “如果安多女王可以是一名兩儀師,那麼王子也能成為護法。'你會是我的',把這句話放進你的腦袋裡。我是認真的,我愛你。”蓋溫盯著她,至少,這次他沒有微笑。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盯著她。艾雯將手拿開。 “怎麼了?你不打算說些什麼嗎?” “當你將一個夢想在心底隱藏了那麼久,”他緩緩地說,“突然間,毫無預兆地,它變成了真實,那就像是閃電和暴雨同時落在乾旱已久的土地上。你會呆住,但你絕對沒聽夠。”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她微笑著對他說,“夠了嗎?” 作為答案,他將她抱起,親吻了她。一切就像夢中那樣美好,是更好,是……當他終於將她放下的時候,她緊抱著他的手臂。她的膝蓋似乎已經不管用了。 “我的艾伊爾兩儀師女士艾雯,”他說道,“我愛你,我迫不及待地想讓你約縛我。”收起一本正經的腔調,他用輕柔的聲音說:“我愛你,艾雯·艾威爾,你說你想要我幫忙,幫什麼?要月亮做鍊墜嗎?我會讓金匠在一個小時之內做好。要星星裝飾你的頭髮嗎?我會——” “不要告訴柯爾倫和其他人我在這裡,絕對不要提到我。” 艾雯本來以為蓋溫會猶豫一下,但他只是說道:“她們絕不會從我這裡知道你的任何訊息,如果我能做到,她們不會從任何人那裡得到你的訊息。”他停了一下,然後抓住艾雯的肩膀。 “艾雯,我不會問你為什麼在這裡。不,但你要聽我說,我知道史汪讓你陷進了她的陰謀裡,我知道你忠於一個和你同村長大的男人,這沒關係。你應該在白塔里進行學習。我記得她們都說你終有一天會成為強大的兩儀師。你有沒有什麼計劃,能讓你回去,又不會受到……處罰?”艾雯無言地搖搖頭,他立刻繼續說道:“也許我能想到些辦法,如果你還沒有辦法的話。我知道你沒有選擇,只能服從史汪,但我懷疑愛莉達不會因此而寬容你,現在即使在她身邊提到史汪·桑辰這個名字也會被判處斬首。但我會找到辦法的,我發誓。你也要答應我,在我找到辦法之前,你不會……做任何傻事。”他的手將她的肩頭抓得更緊,幾乎弄痛了她。 “答應我,你會小心照顧自己。” 光明啊,這實在是奇妙的諷刺。她不能告訴蓋溫,只要愛莉達還坐在玉座上,她就不打算回白塔去,而所謂的傻事肯定指的是所有和蘭德有關的事。他看上去是那麼擔憂,為她而擔憂。 “我會小心的,蓋溫,我答應你。”盡可能地小心,她在心中道著歉。這只是一個小改變,但這讓她後面必須說的話難以出口了。 “我還要你幫我第二個忙,蘭德沒有殺你母親。”她怎樣才能讓自己的話對他的傷害最小? “答應我,你不會反抗蘭德,直到我能證明他沒有殺死你母親。” “我發誓。”同樣是毫不猶豫,但蓋溫的聲音變粗了一些。她肩頭的雙手更加用力地握了一下。她沒有退縮,她已經對他造成了痛苦,這種輕微的痛苦是她償還他的。 “只能這樣,蓋溫,他沒那麼做,但證明這點需要時間。”光明在上,她該怎麼證明?蘭德的話並不夠。所有這些事都糾纏在一起,她必須將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上。那些兩儀師要幹什麼? 蓋溫沙啞的吸氣聲嚇了她一跳:“為了你,我會放棄一切,背叛一切,跟我走吧,艾雯。我們把一切都拋下。我在白橋以南有一座小莊園,還有一個屬於我的村子和一個葡萄園,那裡位於鄉野深處,就連太陽升起的時間也比別的地方晚。在那裡,這個世界不會找我們的麻煩。我們可以在路上結婚。我不知道我們還有多少時間——蘭德、末日戰爭——我不知道,但我們可以在一起。” 艾雯困惑地盯著他,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把最後一個想法大聲地說了出來——那些兩儀師要幹什麼?而那個詞——背叛——滑進她的腦海。蓋溫以為她想要他監視兩儀師,而他會這麼做的,即使絕望地想要找個方法不這麼做,但他還是會做的,只要她向他要求。任何要求他都會答應,無論要他付出多麼大的代價。艾雯對自己做了一個承諾,一個對他的承諾,但她不能將這個承諾大聲地說出來。如果他恰巧有什麼能被自己利用,艾雯會利用——她必須這樣,但艾雯不會主動去尋找他身上可利用的東西,即使是一點點也不會。無論這要艾雯付出多麼大的代價。薩倫妮·耐姆達永遠也不會理解,但艾雯唯有這樣做,才能對得起他。 “我不能,”她輕聲說,“你絕對想像不到我有多麼想這樣,但我不能。”她忽然笑了,感覺淚水充盈在眼眶。 “背叛?蓋溫,這個詞適合你就像黑暗適合太陽。”沒有說出的承諾她會堅守,但她不能把這件事丟下。她會利用蓋溫給她的,用這些去對抗蓋溫所相信的,但必須是蓋溫給她的。 “我睡在帳篷裡,但每天上午我都會來城裡,日出後不久,我就會從龍牆門進來。” 當然,他明白,艾雯信任他,艾雯的自由就在他的口袋裡。他握住她的雙手,溫柔地親吻那雙手心。 “你交給我、要我守護的是一樣寶貴的東西。如果我每天早晨都去龍牆門,一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而且我也許不能每天早晨都有機會離開那裡。但如果在大多數日子裡,我突然出現在你身邊,請不要驚訝。” 當艾雯終於走出那家客棧的時候,太陽已經移到下午最熱時的位置上。人群變得稀疏了點。和蓋溫的告別花費了遠比她想像中更多的時間,親吻蓋溫也許不是智者們想讓她進行的那種練習,但她的心臟仍然跳得如同奔跑了很長的路程。 用力將他置於思緒之外——那幾乎不是她能承受的力量——她回到馬厩旁邊那個有利的位置上。那座建築裡仍然有人在導引,也許不止是一個人,除非那個人在進行著非常大的編織。感覺起來,陰極力不像先前那麼強大了,但還是有很大的強度。一名艾雯不認識的黑髮女子正要走進那棟房子,但她那張沒有瑕疵的強硬面容表明了她的身份。艾雯沒有再嘗試竊聽,也沒有逗留很長時間——如果她們總是這樣進進出出,不管她穿著什麼樣的衣服,都有太多機會被她們發現。但是當她匆匆離開的時候,一個念頭仍然在撞擊著她的神經——她們想要幹什麼? “我們要護送他前往塔瓦隆。”嘉德琳·亞魯玎說著,微微動了動身子。她一直都不知道,凱瑞安的椅子是像它們看上去那麼不舒服,還是只因為它們看上去那麼不舒服,才會讓人有這種感覺。 “只要他離開凱瑞安,前往塔瓦隆,這裡就會出現一段……空白。” 克拉瓦爾女士不苟言笑地坐在她對面的鍍金椅子上,稍微向前傾過了一點身子。 “你引起我的興趣,兩儀師嘉德琳。下去。”她向那些僕人喊道。 嘉德琳露出了微笑。 “我們要護送他前往白塔。”耐蘇恩說道,她感到心中一閃而過的怒意。儘管這個提爾人的臉上沒有表情,但他一直來回挪動的腳步表明了他在兩儀師面前的焦躁。他也許在擔心她會導引。只有阿瑪迪西亞人的表現會比這個更糟。 “只要他前往塔瓦隆,凱瑞安就需要其他力量的介入。” 麥朗大君舔了舔嘴唇:“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這個?” 耐蘇恩的微笑可能代表著任何意思。 當薩倫妮走進起居室的時候,只有柯爾倫和布蓮安在房間裡喝茶,還有侍立在旁的一名僕人。薩倫妮示意那名僕人出去,等房門關上後,她說道:“貝麗蘭也許是個難以對付的人,我不知道對她最有效的是蘋果還是鞭子。明天我想去見見亞拉康。他大概也不會讓我有什麼收穫,但我認為對付貝麗蘭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蘋果或鞭子,”布蓮安用緊張的聲音說,“兩者都是有必要的。”她的臉像大理石一樣白,被烏鴉羽毛般的黑髮圍繞在中間。薩倫妮私下有個不良嗜好——詩歌,但她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她會對如此……情緒化的東西感興趣。她曾經用一行行優美的句子描寫過他的護法維特里恩,認為在所有優雅、強壯和危險的動物中,只有老虎能與他相比,但如果維特里恩知道這件事,她一定會羞死的。 “鎮靜,布蓮安,”像往常一樣,柯爾倫的語氣彷彿正在訓話,“薩倫妮,讓布蓮安感到困擾的是蓋琳娜聽到的一個謠言。當年輕的蘭德·亞瑟在提爾時,就有一名綠宗姐妹在他身邊,而現在,她就在凱瑞安。”柯爾倫總是說“年輕的蘭德·亞瑟”,彷彿在提醒她的聽眾們,他是年輕的,所以他沒有什麼經驗。 “沐瑞和一名綠宗。”薩倫妮若有所思地喃喃道,這確實是個麻煩。愛莉達堅持認為光是沐瑞和史汪兩個人的行動就讓蘭德失去了管束,如果還有另一名兩儀師在蘭德身邊,這就意味著已經有其他兩儀師和蘭德建立了聯繫,也許這將改變一些,甚至是許多逃亡兩儀師的趨向。 “但這只是謠言而已。” “也許不是,”蓋琳娜一邊說,一邊走進房間,“你們沒聽說嗎?今天早晨有人在對我們進行導引。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但我相信那與我的推測非常相近。” 薩倫妮搖頭的時候,辮子上的小珠子發出一連串咯答的碰撞聲。 “這不能證明那是綠宗兩儀師,蓋琳娜,這甚至不能證明那是兩儀師。我已經聽說,一些艾伊爾女人同樣可以導引——那些智者。或者那也許只是一些離開白塔的可憐傢伙,一個沒有通過見習生測試的人。” 蓋琳娜,銀色的牙齒映襯著夜一般的嚴厲眼眸。 “我想那應該是沐瑞。我聽說過,她會使用一種偷聽的技巧。我不相信那個說她已經死亡的傳聞,沒有人見過她的屍體,也沒有人能把當時的細節說清楚。”這同樣讓薩倫妮感到相當煩惱。一部分原因是她很喜歡沐瑞,她們在初階生和見習生時期一直都是朋友,但沐瑞比她早一年成為兩儀師,那之後,她們的友誼在長久年月的不多幾次見面中一直都保持著;另外也因為這個訊息太模糊,太巧合了——沐瑞死了,消失了,剛好在她的通緝令發出後不久。在這種環境下,沐瑞很可能是在用死亡掩飾自己的行踪。 “所以你相信我們要對付的是沐瑞和一名不知姓名的綠宗姐妹?但畢竟只是懷疑,蓋琳娜。” 蓋琳娜的微笑沒有改變,但她的眼睛閃爍著光亮。她個性強硬,並不在乎事物的邏輯,無論事實如何,她只相信她所相信的。薩倫妮相信,蓋琳娜內心深處一定咆哮著猛烈的火焰。 “我相信,”蓋琳娜說,“沐瑞就是那名所謂的綠宗。還有什麼辦法比假裝死亡,然後以另一個宗派的身份出現更適合逃避通緝令?我甚至聽說那名綠宗的個子不高,我們都知道沐瑞不是一個高個子女人。”布蓮安已經坐得筆直,她的棕色眼睛裡蘊含著怒火,“當我們著手處理那名綠宗姐妹的時候,”蓋琳娜對她說,“我建議在我們返回白塔的路程中由你來管理她。”布蓮安猛力點了一下頭,但那股怒火併沒有從她的眼裡退去。 薩倫妮感到震驚,沐瑞?她竟然會聲稱自己屬於別的宗派?肯定不會。薩倫妮從沒結過婚——認為兩個人能和諧地度過一生完全是不合邏輯的,但她覺得沐瑞如果這樣做,唯一可以與之相提並論的事只有和另一名女子的丈夫睡覺。不過,真正讓薩倫妮感到驚訝的是蓋琳娜錯誤的邏輯。她剛要向蓋琳娜指出,世界上有許多矮小的女子,卻聽到柯爾倫用強勢的聲音說道:“薩倫妮,又該輪到你了。我們必須準備好,無論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喜歡這樣,”布蓮安堅定地說,“這就像是在準備失敗一樣。” “這只是邏輯,”薩倫妮對她說,“將時間分為一段段最小的可能區間,而要確定任何實際的變化發生在某一個區間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果我們去凱姆林尋找蘭德·亞瑟時,有可能會發現他已經回到這裡,我們不如就留在這裡。他一定會回來的,雖然那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下個月。在這種等待中,任何一個小時中可能發生的任何單一事件,或者是任何彼此關聯的事件,讓我們別無選擇。因此,做好準備是符合邏輯的。” “很細緻的解釋。”布蓮安冷冷地說。她根本沒有邏輯頭腦。有時候薩倫妮會認為漂亮的女人都沒有邏輯頭腦,雖然她看不出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聯。 “我們有我們所需要的時間。”柯爾倫宣稱。當她不在訓話的時候,她就在發表宣言。 “柏黛恩今天到了,她佔了一個靠河的房間,但麥楊還要過兩天才能到。我們必須注意,這讓我們有了時間。” “我仍然不喜歡為失敗做準備。”布蓮安拿著茶杯,嘟囔著。 “我不會出錯的,”蓋琳娜說,“如果我們能夠有機會讓沐瑞伏法,我們就要等待這麼久,不必太急著去處理蘭德。” 薩倫妮嘆息了一聲。她們將要做的事情做得很好,但她不能理解,為什麼她們簡直全無邏輯可言。 走進樓上自己的房間裡,薩倫妮坐到黑冷的壁爐前面,開始導引。那個蘭德·亞瑟真的知道了穿行的方法?這讓人不安,但這是唯一的解釋。他是什麼樣的人?等見到他的時候一切都會知道了,但在這之前不行。讓自己體內充滿陰極力,直到甜蜜的感覺幾乎要變成痛苦的程度,薩倫妮開始重複各種初階生的練習。能做做這些事也好,進行準備是符合邏輯的。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