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20章 第十四章夢與夢魘

看見奈妮薇和伊蘭的時候,艾雯沒有走出夢境,她用最大的力量跳了出去。現在時間還早,所以她沒有回到凱瑞安睡眠的身體裡,而是進入一片充滿著閃爍光點的巨大黑暗裡。這些光點的數量遠比最清澈的夜空中的星星還要多,每一個都清晰耀眼,同時又在眼睛所能看到的最遠方——如果她在這裡有眼睛的話。實際上,她只是無定形地飄浮在特·雅蘭·瑞奧德和醒來世界之間無限的空間裡——這也是夢境和真實之間的狹窄縫隙。 如果她在這裡擁有一顆心臟,那麼它一定會像正在急速亂敲的鼓槌一樣狂跳不止。她覺得伊蘭和奈妮薇應該沒看見她,但光明在上,她們去那里幹什麼?白塔的那個部分根本不存在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在這些晚上的行動中,她小心地避開了玉座的書房、初階生宿舍,甚至是見習生的宿舍區。即使奈妮薇和伊蘭沒在那裡,一定也會有別的什麼人到那些地方去。她早就應該去找奈妮薇和伊蘭了,她們肯定知道要保守秘密,但有什麼東西告訴她不要這麼做。她曾經夢見自己這麼做了,而那些夢似乎總是噩夢。不是那種會讓她帶著一身冷汗驚醒的噩夢,而是讓她焦急地絞擰手指的噩夢。那些沙力達的兩儀師是不是知道有陌生人在夢的世界裡的白塔中徘徊?至少,那些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如果兩儀師們不知道,她也沒辦法警告她們。她想不出任何辦法,這讓她感到相當沮喪!

巨大、閃爍的黑色海洋在她身周旋轉,似乎她真的站穩了腳跟。她如同一條回到海裡的魚,安心地浮游著,腦子裡想的事情也不比一條魚更多。這些閃光全都是夢,全世界的人們的全部的夢,還有全部的世界——她不了解的世界,與她的認知完全不同的世界。這些是兩儀師維林最先告訴她的信息,智者們又向她確認了這點,她自己也曾經朝那些閃光中窺望過。但即使是在夢中,她也無法相信那些情景。那些並不是噩夢,但那些有著紅色、藍色,或者是灰暗底色的情景中,充滿了不可能的事物。最好避開它們,她肯定不屬於這些世界。窺望這樣的夢境就像是突然被破碎的鏡子圍繞,一切都在眼前旋轉,整個空間分不清上下左右,這讓她只想嘔吐。不過,如果她不在這裡、進入這些夢境中的一個,她就要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去了。即使是嘔吐也不能成為回去的理由。

智者們也教過她一些這方面的知識,她自己也單獨學到過一些,這讓她甚至可以冒險進入一些智者們禁止她涉足的領域。但……如果能有一位夢行者在她身邊,她相信自己會知道得更多。夢行者當然會告訴她某些事非常危險,不許她做這個、做那個,但她也能從夢行者那裡得到中肯的建議,知道有什麼是可以去嘗試的。她已經掌握了所有那些簡單的技能,已經到了可以自己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走的程度(當然,這永遠都是不容易的),但這些早已是智者們駕輕就熟的事。她需要用一個月才能掌握的技能,她們能用一個晚上,甚至是一個小時就教會她,但她們要等到她準備好的時候才會教給她——她卻等不到那個時候了。每次想到這個,她都會覺得膽汁正在自己的胃裡翻湧。她想要學習,學習每一點知識,立刻就學會。

每個光點看上去都和其他光點不同,不過她已經學會識別其中的幾個。雖然她只能苦惱地承認,她並不知道自己的識別精不精確,但即使是智者們也不清楚這點。但只要她識別出哪個夢屬於哪個人,她以後就會一直認得這個人的夢,即使那個人可能是在世界的另一邊,就像有一支箭頭為她指出目標一樣。這個光點是貝麗蘭的,蘭德讓這名身為梅茵之主的女人管理凱瑞安,窺看貝麗蘭的夢讓艾雯感到不舒服。通常這些夢和別的女人並沒有不同(那些對於權力、政治和最新款衣飾同樣感興趣的女人),但有時候,貝麗蘭會夢到男人,甚至是艾雯認識的男人,而那些男人在這種夢境裡的樣子總是讓艾雯一想起來就會臉紅。 那邊那個稍微有些暗淡的光芒是蘭德的,他的夢被擋在一個陽極力的結界後面。這堵石牆般的結界讓她完全無法看到或感覺到蘭德的任何信息,這當然會讓她惱火,她幾乎想再試一次穿透這道結界,但最後還是放棄了。再把一個夜晚用在這種徒勞無益的努力上,並不怎麼吸引人。

如同特·雅蘭·瑞奧德對於時間的扭曲一樣,這裡完全扭曲了空間。蘭德睡在凱姆林,除非他跳到了提爾(她很想知道蘭德是怎樣做到這件事的)。在距離蘭德夢境不遠的地方,她找到了另一個光點,那是柏爾的。柏爾在凱瑞安。蘭德無論在什麼地方,和柏爾的距離都要超過幾百里。她真想知道蘭德怎麼能這樣跳來跳去。 艾雯從那位智者的夢前面迅速跑開,她身邊的光點也因為她的飛速移動而延展成一條條光帶。如果她也看見了艾密斯和麥蘭的夢,她也許就不會逃走了。但如果那兩位夢行者沒有入睡和做夢,她們也許正在夢行,她們也許會看見她,甚至可能已經準備要抓住她,把她扔出夢境,或者是拖進她們自己的夢裡。她懷疑自己還沒有力量阻止她們,那樣就只能乞求她們的憐憫了。想要在某個人的夢境中維持住自己是非常困難的,即使那隻是一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普通人。而如果真的進入了別人的夢裡,除非做夢的人醒過來,否則想要離開同樣是極為困難的,而想要擺脫夢行者的夢境肯定是不可能的,她根本無法想像在那裡會有怎樣可怕的遭遇。

她漸漸明白了自己的愚蠢,逃跑是沒有用的,如果艾密斯和麥蘭已經找到了她,她早就不在這裡了。現在她倒是很可能正奔向她們。她周圍的光帶一下子恢復成了光點。在這個地方就是這樣。 她焦急地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做。除了自學能夠在特·雅蘭·瑞奧德做些什麼事之外,她來到這裡的主要目的是探察全世界各處都在發生什麼事情。有時候,她覺得如果自己不親眼來看,那些智者們連太陽是否升起都不會告訴她。她們只是說她不能有激動或不安的情緒,但她怎麼能不為自己的一無所知而懊惱憤懣?所以她要去白塔察看愛莉達和奧瓦琳有什麼打算,她希望能找到一些與此有關的線索,哪怕只是一點蛛絲馬跡。她痛恨無知,痛恨這種又聾又瞎的感覺。 但現在整個白塔已經從她的探察名單中被剔除了,她只能這樣,因為她已經無法確定那裡的哪些地方是安全的。塔瓦隆的其餘部分她也不能去了。她已經有四次差點就迎面撞上一名古銅色皮膚的女子,最後這一次,那名女子正看著一張像是剛剛被漆成藍色的桌子,滿意地點著頭。無論那名女子是什麼人,她絕不是在夢中偶然進入特·雅蘭·瑞奧德的,她不像那些普通的做夢人一樣轉眼就消失,而且她的身影彷彿只是一片模糊的薄霧。顯然她是利用特法器進入夢的世界,這幾乎就代表了她是一位兩儀師。艾雯只知道一件不必導引就可以讓使用者進入夢的世界的特法器,而那件特法器正在奈妮薇和伊蘭的手裡。不過這名腰肢婀娜的女人顯然成為兩儀師還不久,她非常漂亮,總是穿著極為暴露、輕佻的衣服。她看上去和奈妮薇的年紀差不多,還沒有那種長久使用至上力後的無瑕面容。

艾雯曾經想要跟踪她,因為她也許是黑宗兩儀師,而那些黑宗兩儀師偷走了不少能進入夢的世界的特法器。但艾雯顧忌到萬一被發現,甚至被捉到的風險,而且她也不能將得到的信息告訴任何人。除非是極為嚴重的事情,她才可以聯繫奈妮薇和伊蘭。但黑宗是兩儀師自己的事情,即使她知道了,也要別無選擇地嚴守秘密。 她心不在焉地打量著黑暗中離她最近的那些光點,完全認不出它們都屬於什麼人,它們完全靜止地圍繞著她,如同凍結在黑色冰塊中的星星。 最近在特·雅蘭·瑞奧德中出現了太多奇怪的事情,讓她無法平靜心神。除了那名古銅色皮膚的女子之外,還有另外一名美麗而又面容剛強的女子,有目的地在這裡來回走動,那名女子的一雙藍眼睛裡總是充滿堅定的神情。艾雯覺得這名女子一定能以自身的力量進入特·雅蘭·瑞奧德——她的形體非常堅實,沒有半點虛幻的感覺。無論她是誰,無論她有什麼樣的原因,她進入白塔的次數要超過奈妮薇、伊蘭、雪瑞安和其他所有人的總和,她似乎會出現在任何地方。除了白塔之外,艾雯在最後一次去提爾時也驚訝地看見了她。當然,她那次並不是要與伊蘭和奈妮薇見面。那時那名女子正在石之心大廳裡來回踱步,惱怒地嘟囔著什麼。而艾雯最後兩次去凱姆林時也都看見了她。

這兩名女子都有可能是黑宗兩儀師,但她們也都有可能來自沙力達。不過艾雯從沒見過她們一起行動,也沒有在她們身邊看見任何沙力達的兩儀師。她們也有可能是白塔的兩儀師,那些兩儀師們一定也有需要彼此窺探的秘密,而且白塔遲早也會知道特·雅蘭·瑞奧德。這兩名陌生人只是給艾雯增加了更多沒有答案的問題。而艾雯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避開她們。 艾雯在夢的世界裡要避開所有的人,她已經習慣時刻注意自己的背後,假想有人正悄悄地向自己靠近的可能。她覺得自己有幾次曾經瞥到了蘭德、佩林,甚至嵐。當然,這只是她的想像,或者是她在偶然間觸及到了他們的夢。畢竟她在這裡就像一隻跳進狗舍裡的貓一樣緊張。 她皺起眉(如果她還有面孔的話)。這些光點中的一個——並不熟悉,她不知道它——但它看上去……正在吸引她。無論她將視線移到哪裡,它都會重新在她的視線中閃爍。

也許她能再試試找到沙力達。這就意味著要等奈妮薇和伊蘭離開特·雅蘭·瑞奧德——她能認出她們兩個人的夢。想到這裡,她不禁咧嘴笑了笑。不過至今為止,她已經做過了十幾次確定沙力達位置的嘗試,而她得到的成果並不比她試圖穿越蘭德的結界時更多。這裡的距離和位置和真實世界中的確實沒有任何關係。艾密斯說過,這裡沒有任何距離和位置可言,不過,這樣也能讓在這裡的人…… 她忽然驚訝地發現那個不停吸引她視線的光點正朝她飄過來,剛剛它還像是一顆遙遠的星星,現在卻已經膨脹成一輪滿月。她的心中迸出了一點恐懼的火星。碰觸一個夢,向其中窺望,就如同用指尖碰觸水面,雖然水面會微微下陷,但並不會破裂。這些應該完全出自她自己的意志,是夢行者在尋找夢,而不是夢來尋找她。她應該能隨心所欲地讓這些夢遠離,讓這片綴滿星星的空間或靜或動。而現在只有這個光點在移動。白光迅速地舖滿了她的視野。

她慌亂地想要離開這團光。白色的光,除了白光之外一無所有,她被吸了進去…… 她眨眨眼,困惑地望著眼前的情景。在她身周,圍繞著一片沒有邊際的白色巨柱,其中大多數看上去都遙遠而又模糊,只有一個形象清晰而真實——蓋溫,他正在白色地板上向她快步跑來。他穿著一件樸素的綠色外衣,臉上混合著焦慮和寬慰的表情。不管怎樣,那幾乎就是蓋溫的臉,蓋溫也許不像他的同父異母兄弟那樣光彩耀人,但他仍然是名英俊的男子。而這張臉看上去……很普通。艾雯想要移動身體,卻做不到,她一步也無法挪動。她的後背貼到一根圓柱上,鎖鏈將她的手腕在頭頂上方牢牢地拴住。 這一定是蓋溫的夢。在所有那些無窮無盡的光點中,艾雯最後停在他身邊,又被吸引進來。艾雯現在不想思考這是怎麼發生的。現在她只想知道,為什麼蓋溫會在夢中讓她成為俘虜。她堅定地在自己的腦海裡固定住這個事實——這是一個夢,另外一個人的夢。她是她自己,她不是這個夢能夠隨意擺佈、控制的。她不接受這裡的一切,這裡的每樣東西都不會涉及到她的真實。真實如同聖歌般在她腦海裡不斷地吟詠。她要想起任何其他事情都很困難,但只要她留住它們,她就能冒險留下來。至少她可以停留到找出這個男人的腦子裡到底翻滾著什麼奇怪的東西,他竟然會以這種方式俘虜她!

突然間,一團巨大的火焰在地板上冒出,辛辣的黃色煙霧四處翻騰。蘭德走出那團烈火,直視著蓋溫,他像國王般穿著刺繡金線的紅色衣服。火焰和煙霧瞬間便消失了,但艾雯卻覺得那不像是蘭德,真正的蘭德高度和身材都和蓋溫差不多,但這個人形卻比蓋溫要高出一個頭。那張臉彷彿是蘭德的,只是顯得更加粗糙和堅硬,帶著殺人犯一般的冰冷。這個男人正在冷笑。 “你不會得到她!”他用咆哮般的聲音說道。 “你不能控制她。”蓋溫平靜地回答。突然間,兩個人的手中都出現了長劍。 艾雯倒抽了一口氣。蓋溫並沒有在夢裡俘虜她,他是要在夢中解救她!從蘭德手裡!該是結束這種瘋狂的時候了。她集中註意力,想像自己離開這裡,回到黑暗中,從外部看著這一切。什麼都沒發生。 劍刃撞擊在一起,兩個男人跳起了死亡之舞。如果不是在夢裡,這場戰鬥中必定會有人死去,但現在這卻是一場胡鬧,這只是一場關於決鬥的夢。並不是噩夢,一切看起來都是正常的,雖然有一點模糊,但還是看得見。 “男人的夢都是一團亂麻,就連做夢的人自己也不了解。”柏爾曾經這樣告訴過她。 艾雯閉上眼睛,集中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外面,她在外面,在觀看裡面的一切。她的腦子裡再沒有別的事情。在外面,看進來。在外面,看進來。外面! 她又一次睜開眼睛。戰鬥已經到了最激烈的時刻,蓋溫的劍插進蘭德的胸口,蘭德頹然倒下。鋼刃被抽出,滑過一個耀眼的圓弧,蘭德的頭顱滾過地板,來到她的腳邊,幾乎碰到她的腳,而蘭德的眼睛正好盯住了她。沒等她反應過來,一聲尖叫已經迸出她的嗓子。一個夢,只是一個夢,但這雙死亡的眼睛實在太真實了。 這時蓋溫已經走到她面前,長劍也收回鞘裡。蘭德的頭和軀體都消失了,蓋溫向鎖住她的鐵鍊伸出手,它們也消失了。 “我知道你會來的。”艾雯虛弱地說道。她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她是她自己!她不能放棄,片刻也不能,否則她就真的會被陷在這裡了。 蓋溫微笑著將她擁入懷中:“很高興你知道,我應該來得更快一些,我不該把你丟在險境這麼久,能原諒我嗎?” “我可以原諒你的一切。”現在出現了兩個艾雯。一個心滿意足地依偎在蓋溫的臂彎裡,任由他帶著自己走過掛滿彩色織錦和鎦金大鏡的宮殿走廊;而另一個艾雯則騎在第一個艾雯的腦子裡,拼命想要控制住她。 情況開始變得嚴重了。艾雯一邊拼命地想著自己在外面,一邊依然留在這裡,通過另一個她看著這一切。她匆忙地壓下了想知道蓋溫會如何對待她的好奇,這種好奇是危險的。她完全不接受這些!但她的處境沒有任何改變。 在她的眼中,這條走廊顯得非常真實,但她從眼角瞥到的一些景物還是有些模糊。她自己的影像出現在牆上的一面鏡子裡,引起她的注意。如果可以,她一定會立刻別過頭去,但她只是依附在蓋溫夢中的這名女子身上。在鏡子裡,她看不出這名女子的臉與她真實的面孔有什麼差別,但這張臉……只能用美麗來形容。這讓她感到震撼。在蓋溫眼中,她就是這樣的嗎?不!不要好奇!外面! 蓋溫又邁出一步,走廊變成一片鋪滿野花的山坡,輕柔的微風帶來陣陣花香。真正的艾雯愣了一下。這是她自己做的嗎?她和另外那個艾雯之間的隔閡變小了。她拼命集中精神,這不是真的,她拒絕接受這一切。她是她自己。外面,她想要到外面去,從外面看進來。 蓋溫輕柔地將她放到一件已經鋪在山坡上的斗篷裡,跪倒在她身邊。她撫過蓋溫落到臉頰上的一縷髮絲,任由蓋溫的指尖擦過她的嘴角。想要將精神集中在任何東西上都是非常困難的。艾雯控制不住這個身體,但她能感覺到它的一切感覺。蓋溫的手指似乎在她的身體上點燃了一串串火花。 “我的心是你的,”他輕柔地說道,“我的靈魂,我的一切。”他的外衣變成了鮮紅色,上面繡著黃金葉片和白銀獅子。他莊重地用手指了指心口和頭頂:“當我想到你的時候,這裡就再容不下其他念頭了,你的芬芳充滿了我的腦海,點燃了我的血液。我的心在劇烈地跳動,即使這個世界裂成兩半,我也聽不到。你是我的太陽,我的月亮,我的星星,我的天與地,對我來說,你比生命,比呼吸更重要,比……”他忽然停了下來,面孔扭曲了一下。 “你聽起來就像個傻瓜。”他喃喃自語道。 艾雯如果能控制自己的聲帶,她一定會對蓋溫的評價表示不同意。但聽到這些話的感覺實在太好了,即使它們確實有些肉麻。但只是有一些而已。 當他扭起面孔時,艾雯感覺到一種失落,但…… 閃爍。 蓋溫輕柔地將她放到一件已經鋪在山坡上的斗篷裡,跪倒在她身邊。她撫過蓋溫落到臉頰上的一縷髮絲,任由蓋溫的指尖擦過她的嘴角。艾雯控制不住這個身體,但她能感覺到它的一切感覺。蓋溫的手指似乎在她的身體上點燃了一串串火花。 不!她不能讓自己接受任何一點他的夢! 他的面孔變得痛苦,他的外衣變成了荒涼的灰色。他的雙手緊握成拳,放在膝蓋上。 “我無權對你說我想說的那些話,”他僵硬地說道,“我哥哥愛你。我知道加拉德正為你而陷入巨大的苦惱中,他會成為白袍眾,至少有一半原因是他認為兩儀師虐待了你,我知道他……”蓋溫用力閉緊眼睛。 “哦,光明啊,幫幫我!”他呻吟道。 閃爍。 蓋溫輕柔地將她放到一件已經鋪在山坡上的斗篷裡,跪倒在她身邊。她撫過蓋溫落到臉頰上的一縷髮絲,任由蓋溫的指尖擦過她的嘴角。 不!她正在失去最後一點控制!她必須出去!你在害怕什麼?她不知道這個念頭來自於她自己還是另一個艾雯,她們兩個之間的隔閡現在已經所剩無幾了。這是蓋溫,蓋溫。 “我愛你。”他遲疑地說道。現在他又穿上綠色的外衣了,面孔仍然沒有他在現實中那樣英俊,他扯下自己外衣上的一顆鈕扣,才讓自己的手垂了下去。他看著她,彷彿是在害怕她的回答,他努力地隱藏這種情緒,卻做得不夠好。 “我從不曾對別的女人說過這句話,也從不想說。你不會知道,我對你說出這句話有多麼難。我當然想這樣對你說,”他又急忙揮舞著手說道,“但說出這個,又得不到鼓勵,就像是把我的劍扔到一旁,露出胸膛,等待著一把劍砍下來。我當然不覺得你會……光明啊!我說不出來。我有沒有機會……你也許會……有時候……對我……有感覺……不止是友誼的那種?” “你這個傻瓜,”她輕聲地笑著,“我也愛你。”我愛你。這個聲音迴盪在真正的艾雯心中,她感覺那道隔閡消失了。又過了片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不在乎了,於是只剩下一個艾雯,一個高興地環抱住蓋溫脖子的艾雯。 昏暗的月光裡,奈妮薇坐在凳子上,用拳頭摀住打哈欠的嘴,眨了眨彷彿塞滿沙子的眼睛。一定要有效果,哦,一定要有。如果不能睡覺的話,她真該把瑟德琳也叫起來!她的下巴沉了下去,她猛地挺起身子。這張凳子像石頭一樣,讓她的屁股都麻了,不過這種不舒服還不夠讓她保持清醒。也許出去走走會好一點,她伸出雙手,摸索著向門外走去。 突然間,遠處傳來一聲尖叫撕裂了夜幕。同時,那條凳子狠狠地敲中她的背,讓她一下子撲到粗木門板上。她也驚訝得尖叫了一聲,有些暈眩地回頭望去,發現那條凳子已經翻倒在地板上,一條腿明顯地歪斜了。 “那是什麼?”伊蘭一邊喊,一邊從床上坐起了身。 更多的尖叫和喊聲在沙力達各處響起,有些叫聲就來自她們居住的這幢房子,低沉、模糊的碰撞聲似乎正從每一個角落里傳出來。奈妮薇的空床也發出吱嘎的響聲,在地板上滑行了一尺距離。伊蘭的床則直立起來,幾乎把伊蘭扔了出去。 “邪惡的泡沫。”奈妮薇很為自己冷靜的反應感到吃驚。沒必要四處蹦跳,亂甩手臂,但在內心深處,奈妮薇正在這樣做。 “我們必須叫醒所有仍然在睡夢中的人。”她不知道在這樣的混亂中還有誰能睡得著,但那些沒醒來的人會在她想清楚這個問題之前就失去性命。 沒等伊蘭回答,奈妮薇已經衝出房間,推開隔壁的房門,又急忙跳到一旁——一隻白色的臉盆飛過她剛才腦袋所在的地方,砸在走廊對面的牆壁上。那個房間裡住了四個女人,她們睡在兩張比奈妮薇和伊蘭的床稍寬的床上。現在那兩張床之中有一張正四腳朝天地倒扣著。兩個女人費力地要從它下面爬出來。在另一張床上,見習生愛瑪拉和羅妮勒正拼命地掙扎著,發出窒息的聲音,她們的身體被床單緊緊地裹在一起。 奈妮薇先從那張倒扣的床下拉起一個人,這名身材削瘦的女人叫姆琳達,是名女僕。奈妮薇用力將她推向門口。 “去!把所有還在房間裡睡覺的人叫醒,幫助一切需要幫助的人!快去!”姆琳達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奈妮薇又將另一個正在床下顫抖的人拉起來。 “幫我,賽蒂娜,幫我救愛瑪拉和羅妮勒出來。” 這名身材豐滿的女子一邊打著哆嗦,一邊點著頭,用堅定的眼神望著奈妮薇。當然,解救行動並不只是簡單地扯開床單,這床單彷彿有自己的生命,它像粗大的藤蔓般緊緊纏繞著兩名見習生,好似要把她們勒碎才罷休。在奈妮薇和賽蒂娜就要將它從那兩名女子的脖子上拉開時,盥洗架上的大水壺突然飛了起來,在天花板上撞得粉碎。賽蒂娜嚇了一跳,鬆開了雙手,床單立刻從奈妮薇的手中鬆脫,重新裹緊了兩個人的脖子。那兩名女子掙扎的力量變弱了,一個的喉嚨裡還有咯咯的聲音,另一個一點聲音都沒有了。藉著窗口透進的一點月光,奈妮薇能看見她們的面孔正在腫脹、變黑。 奈妮薇再一次抓住床單,向陰極力打開自己,卻什麼都沒找到。我在服從,燒了你吧!我在服從!我需要力量!什麼也沒有。她用膝蓋頂住的床板在微微顫動。賽蒂娜發出了尖叫。 “不要光站在那裡!”奈妮薇喊道,“幫幫我!” 突然間,床單再一次從她的雙手中鬆了開來。這次它沒有重新纏住愛瑪拉和羅妮勒,而是猛地向另一面卷去,愛瑪拉和羅妮勒被甩在一旁,擠做一堆。隨著床單的飛快旋轉,她們幾乎出現了虛影。奈妮薇注意到伊蘭正站在門口,急忙用力咬緊牙關。床單從天花板上垂掛下來,當然,這是用至上力做到的。 “所有人都醒了。”伊蘭說著,遞給奈妮薇一件長袍,她自己已經在襯衣外面套上另一件長袍。 “有幾個人摔傷和擦傷,有一兩個人被嚴重割傷,不過已經得到了治療。我想,大概所有人都要做幾天噩夢了,但損失也就僅此而已。給你!”喊聲仍然在夜色中此起彼伏。當伊蘭讓那條床單落下來的時候,賽蒂娜又嚇了一跳,但現在那條床單只是安靜地躺在地板上。翻倒的床仍然搖晃著,不停地發出吱嘎聲。伊蘭俯身去看那兩名在床上呻吟的女子:“我想她們只是還有些暈眩,賽蒂娜,幫我扶她們起來。” 奈妮薇瞪著手中的那件長袍,像那樣被旋轉過,她們當然會頭暈。光明啊,她真是沒用,卻像個傻瓜般跑進來想要主導一切。沒有至上力,她一點用處都沒有。 “奈妮薇,能幫我一把嗎?”伊蘭正扶著搖搖晃晃的愛瑪拉,而賽蒂娜幾乎是扛著羅妮勒走向了門口。 “我覺得愛瑪拉快要吐了,我們還是出去比較好,這房間裡的壺罐應該都已經碎了。”房裡的味道說明伊蘭是對的。地板上到處都是碎陶片,還有許多陶片正在從那張翻倒的床下面滑出來。 奈妮薇生氣地將手臂伸進長袍的袖子裡。現在她能感覺到真源了,一團看不見的溫暖光芒,但她故意不去理會它。她不靠至上力也過了這麼多年,現在她同樣不必依靠它。她將愛瑪拉的一隻手臂跨過自己的肩膀,幫助這名正在呻吟的女子向街上走去,還沒等她們走出房門,愛瑪拉就吐了出來。 當她們給愛瑪拉擦過嘴,將她扶到屋外時,房子裡的其他人都已經簇擁在房子前,身上披著長袍或被單。仍然飽滿的月亮掛在晴朗的天空中,灑下清亮的白光。人們正從其他房子裡一湧而出,造成一陣陣混亂與喧囂,籬笆上的木板不時會發出一片急遽的嘎吱聲。一隻木桶突兀地落在街道上,一輛裝木柴的大車突然向前駛去,車轅在堅硬的地面上犁出淺淺的溝印。遠處的一幢房子上升起了煙霧,要水的喊聲從那里傳來。 躺倒在街面上的一個身影將奈妮薇吸引了過去。看見他攤開的手旁有一盞明滅不定的油燈,奈妮薇判斷是一名守夜人,還能看到他圓瞪的雙眼反射著月光。鮮血覆蓋了他的面孔,在他頭側的那道凹痕應該是被斧頭之類的東西砍出來的,但奈妮薇仍然在摸索著他頸側的血管,希望能找到一絲微弱的顫動。她只想憤怒地咆哮,走過漫長的生命道路後,人們應該在家人和朋友的環繞中,安息在自己的床上,如果不是這樣,就是對生命的浪費,最悲慘的浪費! “那麼,今晚你已經找到陰極力了,奈妮薇,很好。” 奈妮薇嚇了一跳,她抬起頭,看見了愛耐雅。然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確實在吸納著陰極力,但即使擁有了至上力,她也沒辦法再對這個人做些什麼。她站起身,疲倦地撣去膝蓋上的塵土,竭力讓自己的視線避開那名死者。如果她的速度更快一點,結局會不會有所不同? 至上力的光暈包圍了愛耐雅,不止是她,同樣的光暈也包圍了另外兩位著裝整齊的兩儀師、一名穿長袍的見習生和三名初階生。其中有兩名初階生只穿著襯衣,那兩名初階生里有一個是妮可拉。奈妮薇還能看見其他閃耀著至上力光暈的人群,她們都是十來人聚在一起,在街上各處行走著。其中有一些小隊完全由兩儀師組成,但大多數不是。 “放開你自己,準備連結。”愛耐雅繼續說道,“還有你,伊蘭,還有……愛瑪拉和羅妮勒怎麼了?”在知道她們只是頭昏之後,愛耐雅低聲嘟囔了幾句,然後命令她們在頭腦恢復清醒後立刻找一個連結環加入。然後她又匆忙地從聚集在伊蘭身邊的人群中找出四名見習生。 “沙馬奧或者其他棄光魔使會知道,我們絕非軟弱無能,快點,擁抱真源,然後一直讓自己維持在擁抱的狀態。你們要放開自己,並且服從。” “這不是棄光魔使乾的——”奈妮薇開口道。但這位充滿母性威嚴的兩儀師打斷了她的話:“不要爭辯,孩子,只要打開你自己。我們預料到會遭受攻擊,雖然我們設想的形式和這個並不相同,我們也制定了防禦計劃。快點,孩子,沒時間浪費在愚蠢的爭論上了。” 奈妮薇用力閉緊嘴,竭力將自己放在擁抱的邊緣,那個順從的時刻上。這麼做並不容易,有兩次,她感覺到至上力的能流並不是進入她的身體,而是透過她進入了愛耐雅的身體,而兩次能流都反彈了回來。愛耐雅緊閉雙唇,瞪著奈妮薇,彷彿認為奈妮薇是有意這麼做的。第三次,奈妮薇覺得自己彷彿是被人勒住了脖子,陰極力通過她湧向愛耐雅。當她試圖將能流往回拉的時候(這次她意識到了回撤的是她自己,而不是能流本身),她的能流被固定住了,融入一股更加巨大的能量中。 一種敬畏的感覺進入她的內心。她發現自己正看著其他人的面孔,想要知道她們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感覺。她是某種存在的一部分,某種超越了她、比她更偉大的存在,它所包含的不止是至上力。強烈的情緒在她的腦海中翻滾——恐懼、希望、安慰,還有壓倒一切的敬畏。一陣平靜的心情從兩儀師那里傳來,她無法一一分辨出她們每個人的情緒,這原本應該是一種令人顫栗的感覺,但她只是感覺和她們的關係要比和任何姐妹之間的更親近,彷彿她們已經在血肉上融為一體。一位名叫雅曼耐的身材細瘦的灰宗兩儀師給了奈妮薇一個溫暖的微笑,她似乎明白奈妮薇在想什麼。 奈妮薇這時才感覺到,自己已經不再有憤怒了,不由得連呼吸都停滯了一下。憤怒消失了,被驚訝所吞沒,陰極力的流動仍在繼續,只是受到了愛耐雅的控制。奈妮薇的目光落在妮可拉身上,卻沒發現溫暖的微笑,只看見一種若有所思的審慎。奈妮薇試著從連結中撤出來,卻沒有任何效果,在愛耐雅打破連結之前,奈妮薇一直都會是其中的一部分。伊蘭進入連結時顯得要輕鬆許多,她進入連結前先讓手腕上的銀鐲落進長袍的口袋裡。奈妮薇的臉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如果伊蘭沒有先除去罪銬,她進入連結時會發生什麼事情?奈妮薇對此毫無概念,這只會讓她更加感到害怕。妮可拉皺起眉,分別向奈妮薇和伊蘭望了一眼,她肯定分不清這些情緒的波動到底是來自於誰,即使是奈妮薇自己也分不清楚。最後兩名進入連結的人也像伊蘭一樣輕鬆——茜莫科是一名漂亮的黑眼睛安多女子,她在白塔分裂前剛剛成為見習生;凱麗玎是一名塔拉朋人,她的黑髮梳成許多細小的辮子,她當見習生已經有十年以上的時間了。這兩個女人一個比初階生大不了多少,另一個無論學什麼都要拼盡全力,但她們進入連結時卻毫無困難。 突然間,妮可拉說話了,她的樣子彷彿是正在夢囈:“獅子劍,獻出的矛,看見遠方的她。三個在那條船上,死了的他還活著。大戰結束,但世界並沒有隨大戰而結束。土地由回歸而分裂,守護者制衡僕人。未來在鋒刃上蹣跚。” 愛耐雅立刻緊盯住她:“那是什麼,孩子?” 妮可拉眨眨眼,虛弱地問:“我說了什麼,兩儀師?我感覺……很奇怪。” “嗯,如果你要嘔吐的話,”愛耐雅高聲說道,“就把它壓下去,第一次連結時會有一些人有特別的反應,但我們沒時間嬌慣你的胃。”彷彿是要證明這點,愛耐雅攏起裙子,向街上走去。 “現在,你們都跟緊我,如果你們看到有什麼異常,就大聲喊出來。” 這個命令倒不算難以執行。街上已經擠了許多人,無數個聲音叫喊著發現了異常情況,或者僅僅是單純地叫喊著。所有的東西也都在移動。門板猛地撞進門框裡,窗戶突然打開,碰撞和碎裂的聲音從房間里傳出來。壺罐、工具、石塊,任何沒有被固定住的東西都會隨時飛起來。一名只穿內衣的壯實廚子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大笑著,抓住了一隻凌空飛過的桶子。而一名皮膚蒼白、身材削瘦、只穿著內褲的男人想要撥開一根劈柴時,折斷了手臂。繩子不停地纏繞著人們的手和腿,就連身上的衣服也開始在來回“爬動”了。她們看見一名有著濃密毛髮的男人被襯衫裹住了腦袋,那個男人拼命地揮舞著手臂,讓其他想要幫助的人根本無法靠近,直到他窒息倒地,人們才擁上前幫他扯下那件襯衫。一名穿裙子的女人被那條裙子粘在一幢茅草頂屋子的屋簷上,在她刺耳的尖叫聲中,那條裙子正帶著她越過屋頂,或者只是單純地升到半空。不過處理這些事情並不比發現它們更困難。愛耐雅通過連結所能使用的至上力能流足以停住一群發瘋猛衝的公牛,其他連結所擁有的力量也大致相當。對付一些飛起來的壺罐之類的東西輕而易舉,而且一旦某件東西被停下來,無論是否借助了至上力,幾乎都不會再動了。但還在不停飛舞的東西有那麼多,兩儀師們甚至沒時間對受傷的人一一進行治療,只能先救治有生命危險的傷員。流血、斷骨的人們也只能等待著兩儀師們先把亂飛的籬笆和木桶壓制住,以免它們切斷人們的脖子,砸斷人們的腿。 挫敗感不停地在奈妮薇心中膨脹。有這麼多東西要壓制,雖然它們都只是一些小東西,但被平底鍋打碎頭顱的男人和被襯衣勒住脖子的女人,會像受到至上力打擊的人一樣死去。這種挫敗感並不只是她有,她能感覺到連結中的每一名女子都有這樣的情緒,即使那些兩儀師也是一樣。但奈妮薇能做到的只有和別人共同行動,看著愛耐雅用她們的力量與上千個危險作戰;她則失去了自我,和其他十二名女子融為一體。 最後,愛耐雅突然停下來,皺起了眉頭。奈妮薇驚訝地發現連結消失了,她蹣跚了一下,難以理解地望著其他人。呻吟和哭泣代替了剛才的叫喊聲,光線昏暗的街道已經恢復了平靜,只剩下人們來回奔忙著幫助傷者。奈妮薇看看月亮,判斷這陣混亂持續不到一個小時,但卻彷彿過了十個小時。剛才被凳子打到的背還在痛,膝蓋也在不停地搖晃。她覺得自己的眼睛彷彿被砂子打磨過一樣,重重地打個哈欠,兩隻耳朵里傳出一陣嗡嗡聲。 “我根本沒想到棄光魔使會發起這樣的攻擊。”愛耐雅喃喃地說道。她聽起來也很累了,但她絲毫沒有要休息的樣子。她抬手抓住妮可拉的肩膀:“你已經快站不住了,到床上去吧,孩子,我想在明天早餐前第一個和你說話。安哲拉,你留下,你可以再次參與連結,為醫療提供一點力量。蘭妮塔,到床上去。” “不是棄光魔使乾的,”奈妮薇低聲咕噥著,光明啊,她累了,“這是邪惡的泡沫。”三位兩儀師都盯住了她。於是,除了伊蘭之外,所有的見習生和初階生也都望向了奈妮薇,就連還沒離開的妮可拉也不例外。這一次,奈妮薇不在乎妮可拉怎樣審視、估量她。她太想睡覺了,其他的都已經不在乎了。 “我們在提爾時曾經見到過一個,”伊蘭說,“在提爾之岩里。”實際上,她們見到的只是那個邪惡泡沫造成的後果,但她們都絕不想再見到那種情景。 “如果沙馬奧攻擊我們,他不會只是扔木柴的。”雅曼耐和巴蘭汀交換了一個不帶情緒的眼神。巴蘭汀是一位綠宗兩儀師,身材極為細瘦,長鼻子,但卻給人一種雍容優雅的感覺。 愛耐雅甚至沒有眨一下眼睛:“伊蘭,你看上去還有些力量,你可以幫助進行治療。還有你,奈妮薇……你又失去它了,對不對?嗯,看起來需要有人把你背回床上去,但你還是要自己走回去。茜莫科,站起來回床上去。凱麗玎,你跟我來。” “兩儀師愛耐雅,”奈妮薇小心地說,“伊蘭和我在今晚找到了一些東西,如果我們能單獨和您談——” “明天吧,孩子,回床上去,不要讓自己就這樣倒在地上。”愛耐雅甚至沒去看奈妮薇是否聽從了命令,就帶著凱麗玎大步朝一名正在呻吟的男人走去。那個男人頭枕在一個女人的大腿上,女人正俯身查看他的傷勢。雅曼耐拉著伊蘭向另一邊走去,巴蘭汀則帶著安哲拉。伊蘭在走進人群里之前,回頭看了奈妮薇一眼,向她輕輕搖搖頭。 嗯,也許現在並不是告訴兩儀師關於那隻碗和艾博達的事的最好時機。愛耐雅的反應中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彷彿知道了這並非棄光魔使的攻擊讓她感到失望。為什麼?奈妮薇太疲倦了,已經想不清楚任何事情。控制能流的是愛耐雅,但陰極力不停地通過奈妮薇的身體,足足持續了一個小時。即使對好好睡了一夜的人來說,也算是個沉重的負擔。 奈妮薇在搖晃著往回走時看見了瑟德琳。這名阿拉多曼女子在兩名白衣初階生的陪同下,正一瘸一拐地在人群中行走著,為每一個她能應付的傷者進行治療。她沒看見奈妮薇。 我會回到床上去,奈妮薇不高興地想,愛耐雅要我這樣做。為什麼愛耐雅會顯得失望?一些想法出現在她腦海深處的角落裡,但她太困了,根本抓不住那些想法。她拖著腳步,即使在平坦的地面上也差點摔跤。她會去睡覺,瑟德琳將完成她想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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