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9章 第三章一名女子的眼睛

壓抑著內心的憤怒,還有路斯·瑟林的喃喃自語,蘭德向陽極力伸展過去,將自己投入虛空之中——那為了控制和生存進行的搏斗里,現在他對此已經非常熟悉了。當他導引的時候,污染不停地向他滲透,即使是在虛空裡,他也能感覺到那種污染侵蝕了他的骨髓,也許還侵蝕了他的靈魂。他無法形容自己做了什麼,只覺得因緣被折疊了一下,一個穿過因緣的孔洞便出現了,這是他自學所得,他的老師並不善於對傳授的知識進行解釋。一根閃亮的豎線出現在空氣中,迅速擴展成一個相當於寬大房門的孔洞,實際上,它似乎是旋轉成這樣的。孔洞對面是一片陽光下的空曠地面,周圍簇擁著在乾旱中枯萎的樹木。旋轉在這時停住了。 安奈拉等三名槍姬眾戴上了面紗,沒等孔洞穩定下來就跳進去;又有六名槍姬眾緊跟在她們身後,其中有的人手裡握著搭好箭的角弓。不過蘭德並不認為那裡會有什麼對她們發動攻擊。他將另外一端(如果存在另外一端的話,他不明白,他又覺得似乎只有一個端點)放置在這片空曠地帶上,因為在人群中打開一個通道是有危險的。但告訴槍姬眾或其他艾伊爾男人那個地方不會有戰鬥,就像告訴一條魚那個地方不需要游泳一樣。

“這是一個通道,”他對馬瑞姆說,“如果你還不知道該怎麼做,我會示範給你看。”馬瑞姆只是瞪著他。如果馬瑞姆剛才仔細地觀察,他應該能看清楚蘭德對陽極力的編織,任何有導引能力的男人都能看清楚的。 當蘭德走過通道的時候,馬瑞姆跟在他身後,蘇琳和其餘的槍姬眾走在最後。她們從蘭德身邊走過時,有些人向他腰間的佩劍投來輕蔑的眼神。槍姬眾用無聲的手語彼此交談著,毫無疑問,那些手語裡也表達了輕蔑的看法。安奈拉率領的前衛已經在那些枯樹之間散開來,她們身上穿的凱丁瑟讓她們能完美地隱藏在樹林的陰影裡。為了適應濕地的環境,她們還在這種灰褐色的衣服上加進了綠色。因為至上力的關係,蘭德能分辨出每一根乾枯和未乾枯的松針——前者已經多過後者了,他能聞到羽葉木樹幹裡汁液的酸氣。空氣本身則只能感覺到熱、乾燥,以及灰塵。這裡沒有危險。

“等一等,蘭德·亞瑟。”一名女子急迫的聲音從通道另一側傳來。那是艾玲達的聲音。 蘭德立刻放開了編織和陽極力,通道開始飛速地縮小。讓她過來是危險的。馬瑞姆好奇地看著蘭德。部分槍姬眾們——無論有沒有戴上面紗——將目光從蘭德身上移開,彼此對望了幾眼,飛快地晃動手指,發出一串串槍姬眾的手語。她們顯然不贊成蘭德的舉動,但她們知道要管住自己的舌頭,蘭德很明確地向她們表明過這一點。 蘭德沒理會這些好奇和不贊成,而是徑自走進這片樹林裡,馬瑞姆就跟在他身邊,乾枯的樹葉和細枝在他們腳下不斷發出劈啪的響聲。槍姬眾圍繞著他們形成了一個寬闊的環形。她們的齊膝軟靴踩在地面上,沒有發出半點聲息,她們已經沒有任何責難蘭德的表示,而是恢復了冷靜的警戒。她們之中有些人曾經和蘭德一起走過這條路,一直沒遇到過意外,但她們永遠也不會相信絕沒有人在這片樹林裡準備伏擊蘭德。在蘭德到來之前,荒漠中將近三千年的生活裡充滿了襲擊、衝突、仇殺和戰爭,任何人在任何時候都有可能突然死於非命。

他肯定能從馬瑞姆身上學到一些東西——雖然也許不像馬瑞姆想像的那麼多;他也一定能向這個比自己年長的人傳授一些東西。現在就是他這樣做的時候。 “遲早你要跟隨我和棄光魔使作戰,也許在最後戰爭之前。你看起來並不驚訝。” “我聽到了傳聞,他們已經獲得自由了。” 那就是說,訊息傳開了。蘭德不由得冷笑一下。兩儀師們不會高興的,即使沒有別的原因,這樣挫挫她們的銳氣也讓人感到愉快。 “任何時刻都可能有事情發生,獸魔人、魔達奧、人蝠、灰人、古藍……” 他停了一下,蒼鷺烙印的手掌拍擊著他的長劍柄。他不知道古藍是什麼,路斯·瑟林也沒有在他的腦子裡說什麼,但他知道這個名字來自路斯·瑟林。信息的殘片不停流過他和那個聲音之間脆弱的藩籬,變成蘭德記憶的一部分,而蘭德往往不知道這些記憶真正的含意。最近一段時間裡,這種情況出現得愈加頻繁。他沒辦法像對待那個聲音一樣,與這些殘片爭鬥。不過,他的停頓只持續很短一段時間。

“不止是在北方靠近妖境的地區,那些怪物也可能會出現在這裡,或者出現在任何地方。它們在使用道。”這是他要應付的另外一件事。但他該怎麼做?道的培育有陽極力的參與,現在道也像陽極力一樣遭受污染,轉入了黑暗。即使是暗影生物也不能避開道中的那種力量,那種力量會殺死生靈,或者是讓生靈落入更加恐怖的下場。但暗影生物還是在使用道。道雖然不像浮行或神行那樣快捷,但在其中行走仍然可以用一天時間跨越數百里的距離。不過這個問題可以放到以後再解決,他現在已經有太多問題要處理了。他煩躁地用真龍令牌在一顆羽葉樹幹上敲了一下,許多片寬大、堅韌的葉片掉落下來,其中大多數都是棕色的。 “如果你已經聽到了傳聞,那就把它當成事實吧!即使是暗之獵犬也是存在的。不過,雖然它們可能又開始了野獵,至少暗帝還沒得到自由,不能在後面驅趕它們。反正,它們已經很可怕了。其中有一些是你能殺死的,但就像傳說中說的那樣,有一些只能被烈火殺死,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知道烈火嗎?如果你不知道,我也不會傳授給你。如果你知道,除了對抗闇影生物之外,不要拿它做任何事,也不要傳授給任何人。”

“你聽到的一些傳聞可能來自於……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它們,大概只能叫它們'邪惡的泡沫'。它們就像是偶爾從沼澤中升起的一些氣泡,只是這些氣泡的源頭是封印被削弱的暗帝。充滿它們的不是沼澤的臭氣,而是……嗯,是邪惡。它們沿著因緣四處飄散,直到突然爆開。這種時候,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你自己的倒影也可能從鏡子裡突然跳出來,竭盡全力要殺死你,相信我。” 蘭德看不出這番長篇大論是否讓馬瑞姆感到沮喪,馬瑞姆只是說道:“我去過妖境,我也殺死過獸魔人和魔達奧。”他推開一根擋路的低垂樹枝,並且壓住了那根樹枝,好讓蘭德過去。 “我從沒聽說過烈火,但如果暗之獵犬要來對付我,我會想辦法殺死它們的。”

“很好。”蘭德稱讚的既是馬瑞姆的自信,也是他的無知。如果烈火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蘭德大概不會感到遺憾。 “如果運氣好,你不會在這裡遇到我說的那些東西,但這永遠都是無法確定的。” 樹林突然變成了一個院子,院子後方是一座有著茅草屋頂的破舊兩層房屋,房屋的一根煙囪裡正冒著煙,房子旁邊的一座大穀倉已經明顯傾斜了。這裡的天氣並不比幾里外的都城涼爽,陽光也是一樣地耀眼奪目。一群雞正在土地裡啄著食物;兩頭母牛在一圈圍欄里安靜地反芻著;一群被拴住的黑山羊匆忙地剝食著周圍灌木上的葉片;一輛高輪拖車停放在穀倉的陰影裡。但這個地方看上去並不像個農場,在眾人的視線範圍內沒有半塊田地,森林完全包圍了這座院子和房屋,只有一條蜿蜒向北的泥土路在樹林間打開了一個缺口。看上去,很少有人利用這條路到城裡去,而且,這裡顯然有太多的人。

四名婦女,其中有三名已屆中年,她們正在兩根繩子上晾曬洗淨的衣服,差不多有十幾個不超過十歲的孩子正在雞群中玩耍。這裡也有男人,他們大多在忙著各種日常雜務。一共有二十七名男人,其中有一些年紀還算不上是男人。骨瘦如柴的艾本·霍普維正從井裡吊起一桶清水,他自稱已經二十歲了,但實際年齡不會超過十五六歲,他的鼻子和耳朵似乎是身上最明顯的部分。費德文·穆爾正在和另外兩個人揮汗如雨地更換著屋頂的舊茅草,他比艾本要高大許多,臉上的青春痘也少許多,但他肯定不會比艾本更年長。那些男人中有超過一半的人年齡不過才十八九歲。蘭德差點就要把這些大孩子轟回家,至少是艾本和費德文,只不過白塔招收的初階生有時候比他們還要年輕。這些男人裡也有幾個頭髮上已經出現了灰絲。滿臉皺紋的達莫·弗林正在穀倉前面用剝了皮的樹枝教導兩名年輕人如何用劍,他的腿有些瘸,白色的頭髮只剩下髮際邊緣稀疏的幾根。達莫曾經是一名女王衛兵,直到莫蘭迪人用長矛刺中了他的大腿。他不是劍士,但他還有能力教導別人如何不讓劍刺中自己的腳。這些人之中大多是安多人,也有幾名凱瑞安人,還沒有提爾人到這裡來,雖然特赦令已經傳到了那裡,但那麼遙遠的人如果想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達莫是第一個注意到槍姬眾的人,他扔下樹枝,然後提醒他的學生們注意蘭德。然後是艾本喊了一聲,一失手水桶掉了下來,水灑得他全身都是。所有人都在忙亂地向屋裡叫喊,同時快步跑到達莫身後。又有兩名婦女跑出屋外,她們都係著圍裙,整張臉被炊食的爐火熏得通紅。她們一出來就幫助其他女人將小孩聚攏在男人們的身後。 “他們都在這裡,”蘭德對馬瑞姆說,“你差不多還有半天的時間。你可以測試幾個?我想立刻知道誰可以接受訓練。” “這幫人是從什麼地方挖出來……”馬瑞姆輕蔑地說道,卻又突然停住了。這時他們正站在院子中間。馬瑞姆盯著蘭德。小雞們就在他腳邊的土地裡啄食著。 “你還沒測試過他們?為什麼,以光明的……你不能,是嗎?你能神行,但你不知道如何測試這種能力。”

“有些人並不是真的想擁有導引能力。”蘭德放開握住劍柄的手,他不喜歡向這個男人承認他知識的缺陷,“有些人只想得到機會獲取光榮、財富和權力,但我想讓全部有潛力的男人都聚集在我身邊,無論他的原因是什麼。” 這些將要成為學生的男人們都站在穀倉前看著他們,剛才那陣騷動已經逐漸平息。畢竟,他們來凱姆林的目的全都是為了向轉生真龍學習,或者以為自己有這樣的志向。槍姬眾們已經圍繞這座院子建立警戒,並進入那幢房子和穀倉,這讓聚集在穀倉前的人們眼神中多了一絲警戒,甚至是擔憂。女人將孩子們聚攏在身邊,專注地盯著蘭德和馬瑞姆——其中有一些的表情木然,另一些則擔心地咬著唇。 “過來,”蘭德說,“來見見你的學生們。”

馬瑞姆沒有挪動腳步:“你真的只想讓我做這些?教導這些渣滓?他們之中真的會有能接受教導的人?在屈指可數的這麼幾個盲目投到你腳下的傢伙裡,你真的以為能找到有用的人?” “這很重要,馬瑞姆,如果我能,如果我有時間,我會自己去做的。”時間總是那麼關鍵,那麼缺乏。他已經將馬瑞姆收編到自己的麾下,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也意識到自己並不很喜歡馬瑞姆,但他不需要喜歡這個人。他繼續向前走去,沒有等馬瑞姆。過了一會兒,馬瑞姆大步跟了上來。蘭德繼續對馬瑞姆說:“你提到過信任,我在這件事上信任你。”不要信任!路斯·瑟林在黑暗的縫隙裡喋喋不休地叫喊著。絕不要信任!信任是致命的。 “測試他們,並且盡快開始對有能力的人進行訓練。” “聽從真龍大人的吩咐。”馬瑞姆挖苦地嘟噥著。這時他們已經走到那群人面前。那些人全都在向他們鞠躬或行屈膝禮,只是沒有一個人的姿勢算得上漂亮。 “這是馬瑞姆·泰姆。”蘭德高聲說道。當然,這番話讓正在行禮的人們都張大了嘴,瞪大了眼睛。一些年輕人緊盯著他們,彷彿蘭德和馬瑞姆就要開始戰鬥了,而其中有些人還以為會有一場好戲可看。 “向他介紹一下你們自己,從今天開始,他就會對你們進行訓練。”馬瑞姆咬著牙看了蘭德一眼。這時他的學生們已經慢慢聚攏到他面前,逐一向他報上姓名了。 那些男人對馬瑞姆的到來反應各種各樣。費德文迫不及待地擠到最前面,就站在達莫旁邊;而艾本則一直躲在最後面,一臉慘白。其他人有的猶豫,有的懷疑,但最終也都和馬瑞姆說了話。蘭德的聲明意味著他們兩個星期的等待結束了,他們多年的夢想終於有了實現的機會。從今天開始,他們也許將開始導引,並承受男人因此要承受的一切。 一名壯實的黑髮男子並沒有理會馬瑞姆,而是從人群中退出來,走到了蘭德面前。他比蘭德要大上六七歲,穿著一件農夫的粗布外衣,蘭德記得他叫朱爾·格萊迪。朱爾不停地在兩腳間交換著重心,厚實的雙手擰著一頂布帽,視線在帽子和破靴子間來回移動,偶爾抬頭瞥蘭德一眼。 “唔……真龍大人,我已經想過了……嗯……我父親正在照看我的田地。如果溪水沒幹的話,那是很好的一塊地,如果下雨的話,也許那上面還能有收成。還有……還有……”他將帽子扭成一團,然後又小心地撫平它,“我已經想過要回家了。” 女人們並沒有聚集到馬瑞姆身邊,她們緊緊地看守著孩子們,同時用擔憂的眼神看著男人們的行動。她們之中最年輕的是索拉·格萊迪,一個身材豐滿的淡色頭髮女子,一個四歲的男孩正在玩著她的手指。這些女人跟著她們的丈夫來到這裡的,蘭德懷疑有半數的妻子會把他們的丈夫再帶回去。已經有五個男人離開了,雖然他們都沒有將婚姻當成退出的理由,但他們五個全都結了婚。有哪位女子能安心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在這裡等待著學習導引?那種感覺一定像是看著丈夫等待著進行自殺。 有些人會說,這裡不是成家的人該來的地方,或者那些人最有可能說的是,這裡根本不是男人該來的地方。蘭德認為兩儀師們讓自己與世界隔絕完全是個錯誤。除了兩儀師、想成為兩儀師的女人,和侍奉兩儀師的人之外,很少會有人進入白塔,去那裡尋求幫助的人也屈指可數,而且那些人在這麼做的時候會覺得承受了巨大的壓力。當兩儀師離開白塔的時候,大多會避開世人,有些兩儀師則終生不會離開白塔。對兩儀師來說,世人只是棋子,世界則是棋盤,並非是她們的生活之處,在她們的意識裡,只有白塔才是真實的。而在自己的家人面前,沒有男人會忘記世界和芸芸眾生。 這種情況只需要持續到最後戰爭。到那時還有多久?一年?兩年?現在的問題是,這樣做是否有成果。他會成功的,家人會讓男人們記得他們在為何而戰。 索拉正專注地望著蘭德。 “去吧,如果你想的話。”他對朱爾說,“你在正式開始學習導引之前,隨時都可以離開。只要你邁出那一步,你就如同一名普通士兵一樣了。你知道的,朱爾,為了最後戰爭,我們需要我們能找到的每一名士兵。為了操縱至上力,暗影會製造出新的驚怖領主,他們擁有導引能力。但這是你的選擇。也許你可以安心地待在你的農場裡,對這一切袖手旁觀,在這個世界上,一定能有地方躲過這一切。我希望如此。不管怎樣,我們剩下的這些人會竭盡全力保護更多的人以避開災禍。但至少你可以把名字告訴馬瑞姆,如果你連自己是否能學習導引都不知道就離開這裡,那就是一種恥辱了。”蘭德轉過身,避開索拉的目光,只留下煩惱不已的朱爾。你還在譴責兩儀師,說她們蠱惑操縱人心,他痛苦地想著。他做了他必須做的事。 馬瑞姆仍然在聽著人們自報家門,也仍然忍不住朝蘭德投來壓抑著怒火的目光。突然間,馬瑞姆的耐心似乎完全消耗光了:“夠了,名字可以以後再報上來,反正明天前還沒逃跑的人都可以。誰第一個接受測試?”大家的舌頭立刻僵住了,有些人甚至不眨眼地死瞪著他。馬瑞姆用一根手指指著達莫:“我也許應該先把你踢出去,過來。”達莫仍然呆立在原地,直到馬瑞姆抓住他的手臂,拖著他走到人群外。 蘭德注意著馬瑞姆的一舉一動,也向他靠近了一些。 “我使用的至上力愈多,”馬瑞姆對達莫說,“就愈容易偵測到反應,但太大的反應會對你的意識造成不愉快的效果,甚至會殺死你,所以我會從很小的量開始。”達莫眨眨眼。很顯然,他幾乎一個字都沒聽懂馬瑞姆說什麼。或者他可能只聽懂自己會被殺死這句話。蘭德知道,馬瑞姆的解釋其實是針對他說的,他覺得馬瑞姆正在彌補自己先前顯露的無知。 突然間,一朵小火苗在與三個人等距離的半空中憑空出現。蘭德能感覺到馬瑞姆體內的至上力,但只是微量而已,同時他也看到馬瑞姆編織的火之力細流。這個火苗讓蘭德感到一陣放鬆,同時也驚訝地發現,他還在懷疑這個馬瑞姆是不是真的能夠導引。巴歇爾最初的懷疑一定在他的心裡留下了印象。 “將精神集中在這個火苗上,”馬瑞姆說,“你就是這團火,這個世界就是這團火,除了這團火之外,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感覺不到,除了眼睛痛之外。”達莫嘟囔著,用粗糙的手背抹去額頭上的汗水。 “集中精神!”馬瑞姆喊道,“不要說話,不要思考,不要移動,集中精神。”達莫點點頭,然後又向緊皺眉頭的馬瑞姆眨眨眼,接著他就凝立不動,無聲地盯著那團小火苗。 馬瑞姆似乎非常專注,但蘭德無法確定這一點。他似乎是在傾聽著什麼,也許是在尋找他所說的反應。蘭德集中精神,開始傾聽、感覺著……某樣東西。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們不曾挪動一塊肌肉。五分鐘、六分鐘、七分鐘,達莫連眼睛也沒眨一下。這名老人喘著大氣,身上汗水直流,彷彿剛被一桶水從頭頂澆了下去。這種狀況足足持續了十分鐘。 突然間,蘭德感覺到了那種反應。在馬瑞姆的至上力細流中出現了一點微弱的迴聲,似乎是來自達莫,那一定就是馬瑞姆所說的反應,但馬瑞姆並沒有任何動作。也許他還需要更多的信息,也許蘭德的想法是錯的。 又過了一兩分鐘,馬瑞姆終於點點頭,放開火焰和陽極力:“你能學習……達莫,不是嗎?”馬瑞姆似乎很驚訝。毫無疑問,馬瑞姆並不認為這個首先接受測試的傢伙能夠通過,畢竟他老得連頭髮都快掉光了。達莫虛弱地笑了笑,看上去像是要嘔吐的樣子。 “我想,如果這幫笨蛋中的每一個人都能通過測試,我也不該感到驚訝。”馬瑞姆喃喃地說著,瞥了蘭德一眼,“你一個人的好運似乎抵得上十個人。” 不穩定的腳步聲在剩下的“笨蛋”們中間響起,顯然有些人已經在希望他們會落選了。現在他們不能退出,但如果落選,他們就可以坦然地回家了。 蘭德自己也感覺有些驚訝,畢竟除了那一點迴聲之外,並沒有其他任何徵兆。而且,他還比馬瑞姆更快察覺到那迴聲。馬瑞姆應該比他更熟悉這個才對。 “過些時候,我們就會知道你的力量能有多強。”馬瑞姆對著退回人群裡的達莫說道。其他人都和達莫保持著一點距離,同時竭力避免去看達莫的眼睛。 “也許你真實的力量可以比得上我,甚至比得上真龍大人。”達莫周圍的空地變得更大了。 “這一點只有時間能證明。在我測試其他人的時候,你也集中註意力,如果你的感覺夠敏銳,我再找出四五個,你就應該能掌握這種技巧了。”馬瑞姆飛快地瞥了蘭德一眼,表明這句話是對蘭德說的。 “現在,誰下一個接受測試?”沒有人移動。這個沙戴亞人用指頭敲了敲下巴:“你。”他指著一名三十多歲的笨重傢伙說道,這名黑頭髮的男人名叫柯力·胡丁,他原來是名織布工。這時在女人們之中,傳來柯力妻子的呻吟聲。 繼續測試這二十六個人會用去整個白天的時間,也許還會更多。失敗的測試要比成功的花上更多時間,以進行確認。雖然天氣炎熱,但白天仍舊像冬天來臨時一樣在逐漸縮短。巴歇爾在等著蘭德,他還要去會見維藍芒,還有…… “繼續。”蘭德對馬瑞姆說,“明天我會回來看你的成果。記住我對你的信任。”不要信任他,路斯·瑟林呻吟著。這個聲音似乎來自蘭德腦海裡,某個陰影角落中跳動的影像。不要信任,信任就是死亡,殺死他。把他們全都殺死。哦,死亡就是結束,一切的結束,沒有夢的長眠,伊琳娜的夢,原諒我,伊琳娜,沒有原諒,只有死亡,應該死亡……蘭德在內心的掙扎快要表現在臉上的時候轉過了身。 “明天,如果我能來的話。” 馬瑞姆在蘭德和槍姬眾走向樹林時抓住了蘭德,“如果你再多留一會兒,你就能學會進行測試,”他的聲音裡蘊含著惱怒,“如果我真的再找到四五個,我想我也不會驚訝。你似乎真的擁有暗帝的運氣。我想你是願意學會這種方法的,除非你是要把所有這些事都堆到我肩上。我警告你,這樣會讓訓練的進度變得非常緩慢,無論我多麼努力,這個達莫也許要用幾天,甚至是幾個星期才能感覺到陽極力,更不要說抓住它了。即使他抓住了陽極力,也沒辦法導引出一個火星來。” “我已經明白該怎樣測試了,”蘭德回答,“這並不困難。而且我確實是要把這件事完全堆在你肩上,直到你能找到更多的人,訓練他們幫助你去測試別人。記住我說的,馬瑞姆,快點訓練他們。”這其中是有危險的。蘭德知道,學習導引陽極力,意味著學習擁抱,學習順從它,它也將順從於導引者。導引者引領一股巨大的能量,這不會對導引者本身產生傷害,除非引領出現錯誤。伊蘭和艾雯認為這是很自然的事,而蘭德幾乎無法相信能如此輕鬆地操縱至上力。導引陽極力,意味著一場控制與生存的永恆戰爭。跳入得太遠、太快,導引者就會如同全身赤裸的男孩被扔進戰場,去抵抗全副武裝的敵軍。即使已經知道該如何導引,陽極力仍然有機會摧毀你、殺死你,或是抹去你的意識,如果運氣好,也許受到的傷害只是被毀掉導引的能力,正如同被兩儀師捉住後馴禦的那些男人一樣。只要有片刻疏忽,心靈有片刻失守,就會有這樣的結果。現在穀倉前的這些人並非都能承受這樣的代價,柯力·胡丁的圓臉妻子正揪住丈夫的襯衫前襟,急切地對他說著什麼,柯力則不確定地搖著頭。其他結了婚的男人也都不安地看著他們的妻子。但這是戰爭,戰爭就會有傷亡,這點並不會因為是否有家室而有所不同。光明啊,他真的已經變成鐵石心腸了。他稍稍轉過身子,這樣就不會看見索拉·格萊迪的眼睛了。 “努力驅策他們,以最快的速度教導他們。”蘭德說第一句話的時候,馬瑞姆咬了咬牙。 “以最快的速度教導他們,”他幾乎毫無表情,“教導他們什麼?我想,應該是一些能被當作武器的技巧。” “武器。”蘭德表示同意。他們必須成為武器——他們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武器能擁有家人嗎?武器能讓自己有愛嗎?但這樣的想法又是從哪裡來的? “任何東西都可以學,但這些要學得最多。”人數這麼少,只有二十七個。即使這些人之中只能再找出一個像達莫那樣的人,蘭德也會感謝時軸吸引其他導引者的力量。兩儀師只能捉住並馴禦已經確實開始導引的人,有了三千年經驗的兩儀師們對此已經非常精通了。一些兩儀師顯然相信她們已經成功地做到了並非其初衷的一件事——將導引能力從人類中剝除掉。白塔內部有三千間供兩儀師居住的房間,以及另外供千百名女孩接受訓練的房間。但在白塔分裂之前,白塔中只有四十多名初階生和不到五十名見習生。 “我需要更多的成員,馬瑞姆,不管用什麼辦法,找更多的人來。現在先教會他們測試別人的辦法吧!” “那麼,你是想建立像兩儀師那樣的組織了?”馬瑞姆似乎並沒有對這件事感到太吃驚,他眼角上翹的黑眼睛仍然鎮定如常。 “兩儀師一共有多少人?一千名?” “我想,沒那麼多。”馬瑞姆慎重地說。 竟然削弱了人類的導引能力,燒了那些兩儀師吧,即使她們的行動是有理由的。 “嗯,不管怎樣,我們有足夠多的敵人。”他不會缺乏敵人。暗帝和棄光魔使、暗影生物和暗黑之友、白袍眾,很可能還有兩儀師,或者是兩儀師的一部分——那些黑宗兩儀師和那些想控制他的兩儀師。蘭德認為最後那些人也是他的敵人,雖然她們自己可能並不這麼認為。一定也會有驚怖領主出現,就像蘭德自己說的那樣。除此以外,還會有別的敵人,足以摧毀他全部計劃的敵人,足以將一切摧毀的敵人。他緊緊抓住真龍令牌的握柄。時間是他最大的敵人,也是他最無法戰勝的敵人。 “我要打敗他們,馬瑞姆,打敗他們全部。他們以為他們能毀掉一切。總是毀滅,卻沒有任何建設!我要建設一些東西,留下一些東西。無論出了什麼事,我要做到這些!我會擊敗暗帝,淨化陽極力。那樣男人就不必害怕會陷入瘋狂,世界也不會害怕男人的導引,我會……” 白綠色的槍穗隨著他惱怒的痙攣而不斷抖動,他不可能做得到,高熱和灰塵都在嘲笑他。有些計劃是必須完成的,但是它們成功的機會卻全都渺茫。他們能希望的最好下場,可能只有在陷入瘋狂之前先贏得勝利。即使是這樣,蘭德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到,他能做的只有不斷地努力。應該有辦法的,如果這世上還有正義可言,應該有辦法的。 “淨化陽極力。”馬瑞姆低聲說,“我以為做這件事所需要的力量會超過你的想像。”他若有所思地閉上雙眼,“我聽說過被稱為超法器的物品,你是不是有了這種東西,讓你認為你真的可以——” “不用管我有什麼,”蘭德打斷他的話,“你教他們你能教的一切,然後找更多的人,繼續教導他們。暗帝不會等我們的,光明啊!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了,馬瑞姆,但我們必須做到,必須!” “我會盡我所能。但不要期望達莫明天就能推倒城牆。” 蘭德猶豫了一下:“馬瑞姆,注意任何學習速度過快的學生,立刻讓我知道。也許會有一名棄光魔使混入這些學生里。” “棄光魔使!”馬瑞姆的聲音幾乎變成了耳語,這是馬瑞姆第二次顯露出震驚的表情,而且這次他是真的被嚇到了,“為什麼會——” “你有多強大?”蘭德又打斷了他的話,“抓住陽極力,竭盡全力去做。” 馬瑞姆看著他,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然後,至上力片刻之間湧入他的身體。蘭德並不能像女性導引者那樣,在另一名同性導引者導引時看到他身周出現光暈,他只能感覺到力量和威脅。現在,蘭德就能清晰地感覺到這些,甚至可以判斷,馬瑞姆擁有的陽極力足以在幾秒之內摧毀這座農場、這裡的每一個人,直到蘭德目力所及之處。這和蘭德在沒有助力時能做到的差不多。不過,這個男人也許會有所保留?也許馬瑞姆不想讓蘭德看到自己全部的力量,不想因此造成緊張。他想過蘭德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嗎? 陽極力的感覺從馬瑞姆身上消退了,而蘭德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體內也充滿了屬於男性那一半的真源。在這股狂怒的洪流裡有他從衣袋的法器裡抽取而來的每一絲陽極力。殺死他,路斯·瑟林嘟囔著,現在就殺死他!片刻之間,驚駭抓緊了蘭德,虛空隨他一起顫動著。他在至上力就要摧毀虛空和自己時放開了真源。抓住真源的是他還是路斯·瑟林?殺死他!殺死他! 蘭德狂怒地在腦海中尖叫著:閉嘴!令他驚訝的是,另一個聲音消失了。 汗水從他的臉頰滑落,他用一隻幾乎要顫抖的手將它們抹去。一定是他自己抓住了真源,一個死人的聲音做不到這一點。他下意識地不信任馬瑞姆,不敢在自己毫無戒備的情況下,讓對方控制著如此強大的陽極力。一定是因為這樣。 “注意任何學習過快的人。”他喃喃地說道。也許他告訴馬瑞姆的事情太多了,但人們有權利知道他們將會面對什麼,他們也需要知道這一點。他不敢讓馬瑞姆或其他任何人知道這些事情他是從哪裡得知的。如果他們知道他曾經將一名棄光魔使囚犯留在身邊,又任由那名棄光魔使逃走……如果這件事泄露出去,謠言一定會把囚禁的那部分乾淨利落地省略掉。白袍眾宣稱他是偽龍,而且很可能是暗黑之友,對於任何能碰觸到至上力的人,他們都是這樣描述的。如果這個世界知道了亞斯莫丁的事,大概有更多的人會相信這種說法,沒有人會體諒蘭德,認為必須有人教導他運使陽極力的技巧。女人不可能教他這些,正如同她們看不見他的編織。男人都是樂天派,女人總相信最黑暗的時刻還沒到來,這是一句兩河的老諺語。如果亞斯莫丁再出現,蘭德會自己對付他的。 “只要注意就好了,要不動聲色。” “聽從真龍大人的吩咐。”馬瑞姆真的只是微微鞠了個躬,然後回身向院子另一邊走去。 蘭德意識到槍姬眾們正在看著他,安奈拉和索麥萊、蘇琳和嘉蘭妮,還有全部其他人,她們的目光裡全都充滿關切。她們幾乎接受了他做的每件事,每件讓他自己也會覺得膽顫的事。艾伊爾人對許多事都不會在意,然而讓他們毛髮倒豎的事情往往又是他完全不能理解的。她們接受他,同時又為他擔憂。 “你不要讓自己太累了。”索麥萊平靜地說。蘭德看著她,這名亞麻色頭髮的女子立刻紅了臉。這裡應該不算是公眾場合——馬瑞姆已經距離他們很遠,不可能聽得到他們說話——但她這句話流露出太多的關心。 安奈拉卻從腰間抽出另一條束髮巾遞給蘭德。 “太多的陽光對你不好。”她喃喃地說。 另一名槍姬眾也同樣喃喃地說道:“他需要一名妻子來照顧他。”蘭德沒看到是誰說的,即使是索麥萊和安奈拉也會注意不多談這件事。蘭德知道她們指的是誰——艾玲達。對於槍姬眾的兒子,有誰能比一位放手棄槍、即將成為智者的前槍姬眾更適合成為他的妻子? 蘭德壓抑住一陣怒意,將束髮巾圍在頭上,又對此產生一分感激。太陽確實是太毒辣了,這塊灰褐色的布遮擋陽光的效果實在令人驚訝。他的汗水立刻將布浸濕透了。難道馬瑞姆也知道兩儀師那種寒暑不侵的辦法?沙戴亞在遙遠的北方,但這個男人幾乎像艾伊爾人一樣從不出汗。儘管心存感激,但蘭德只是說了一句:“我不該做的是站在這裡浪費時間。” “浪費時間?”年輕的嘉蘭妮用顯得過於天真的聲音說道,她邊說邊捲著頸側的束髮巾,露出了像安奈拉一樣的紅色短髮, “卡亞肯怎麼可能在浪費時間?我最後一次像他這樣汗流浹背的時候,是因為一直從太陽升起跑到太陽落下。” 微笑和直率的笑聲立刻在槍姬眾之間響了起來。紅發的麥伊拉比蘭德至少年長十歲,現在她正不停地拍著大腿;金發的黛索拉用手遮住微笑的面容,她一直都是這樣;臉上有傷疤的莉艾興奮得上下跳躍;蘇琳幾乎笑彎了腰。艾伊爾人的幽默都是非常奇怪的。故事裡的英雄從不會被別人用玩笑捉弄,即使是奇怪的玩笑。蘭德懷疑國王也不會受到這種待遇。但艾伊爾首領,甚至卡亞肯,都不是國王。蘭德也許在許多方面擁有權威,但任何艾伊爾人都能走到一名首領面前,清楚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不過,這不是她們愛取笑他的主因。 蘭德在兩河流域被譚姆·阿瑟撫養長大。他五歲的時候,譚姆的妻子凱麗去世了。蘭德真正的母親是一名槍姬眾,她在龍山山坡上生下蘭德時失去了生命。她是槍姬眾,卻不是艾伊爾人,只有蘭德的父親是艾伊爾人。現在,艾伊爾比法律更強的習俗在影響著他,不是影響,而是包裹著他。沒有槍姬眾能在結婚後仍然手持槍矛,除非她放手棄槍,否則她生下來的孩子也都要由智者們交給別的婦女撫養。這樣,槍姬眾就不會知道孩子被送給了哪一位婦女。槍姬眾生育孩子和撫養這樣的孩子都會被認為是幸運的事,但只有撫養孩子的婦女和她的丈夫會知道。艾伊爾的魯迪恩預言中說,卡亞肯就是槍姬眾生下的孩子,只是他將由濕地人撫養長大。對於槍姬眾們而言,蘭德代表了所有那些她們失去的孩子,是第一個槍姬眾們知道屬於她們的孩子。 槍姬眾們,無論是年老如蘇琳,還是年少如嘉蘭妮,都像歡迎一位失散已久的兄弟一樣歡迎他。在公眾場合,她們給予他一種對首領的尊重,雖然有時也會加一些額外的東西。然而,當他與槍姬眾單獨相處的時候,他就完全被當成一位兄弟了。只是,到底是被當成兄長還是弟弟,並不由她們與他的年齡差距來決定。他很高興像安奈拉和索麥萊那樣待他的人並不多,讓年齡並不比自己大的女子像照顧兒子一樣對待自己,實在是件很困擾的事情。 “那麼我們就應該去個我不會出汗的地方。”他說著,努力做出一副笑容。他對她們是有虧欠的,她們之中已經有人因他而亡,在一切結束之前,還會有更多的人死去。槍姬眾們很快就收斂住她們的嬉笑,準備好要前去卡亞肯所說的任何地方,保衛卡亞肯度過任何危險。 問題是,要去哪裡?巴歇爾正在等著他進行那次小心的臨時訪問。而且如果艾玲達已經聽說了這件事,她也許正在巴歇爾那裡。蘭德一直都盡可能地躲開艾玲達,特別是避免和她單獨相處——因為他想和她單獨相處。他也一直對槍姬眾們隱瞞著這個心思,如果她們對此稍有一點懷疑,她們一定會讓他一生都淒慘不堪。實際情況是,他必須遠離她,他攜帶著死亡,如同攜帶著可怕的傳染病。他是箭靶,但他身邊的人卻會先他而死。他必須讓自己的心腸硬起來,任由槍姬眾死亡——為了這個承諾,但願光明永遠地灼燒他! ——但艾玲達已經放手棄槍,學習當一位智者了。他不確定自己對艾玲達有什麼樣的感情,但如果她因他而死,他心中的一部分一定也會死去。幸運的是,蘭德認為她對他並沒有什麼感情糾葛。她要留在他身邊,只是因為智者們要她監視他,因為她要為了伊蘭而監視他。但不管原因為何,蘭德絕不會有任何輕鬆的感覺,反而只是讓他更覺沉重。 不過,決定去哪裡並不是件困難的事,巴歇爾必須繼續等下去,這樣他也可以躲開艾玲達,而與維藍芒會面的時間就要到了。他本來想從王宮開始這次神行,為的是讓某些人探察到這次會面,但現在看來要從這裡開始了。不過,也許這樣效果會更好。那些應該知道這次會面的人還是會知道,也許他們會相信這次會面更為重要,因為這是一次真正隱密的會面。因為時間拖延得更晚,也許會讓他對巴歇爾和沙戴亞人的造訪顯得更加隨意一些。是的,他應該玩的是凱瑞安人的權力遊戲,在亂麻中添進更多亂麻。真是個愚蠢的理由,但當一個女人拒絕講道理的時候,男人又能怎麼辦? 他抓住陽極力,打開了通道,光線擴展成的入口裡,出現了一座綠色條紋大帳篷,空曠的帳篷內部只有繡著提爾迷舞圖案的各色地毯。他在這座帳篷裡不可能受到伏擊,比那個農莊周圍更不可能,但安奈拉、麥伊拉率領的槍姬眾們仍然戴上面紗才飛快地躍進入口。蘭德又回頭看了一眼。 柯力·胡丁正低垂著頭朝那幢農舍走去,他的妻子趕著他們的兩個孩子,跟在他身邊,她一直安慰地拍著柯力的背。即使從院子的這邊望去,蘭德仍然能看到他妻子臉上的笑容。很顯然,柯力沒有通過測試,現在站在馬瑞姆面前的是朱爾·格萊迪,他們兩個全都在盯著一個火苗的編織。索拉·格萊迪將他們的兒子抱在胸前,卻沒有去看她的丈夫,而是定定地望著蘭德。女人的眼睛比利刃更傷人,這是另一句兩河諺語。 蘭德走過通道,等待著其餘的槍姬眾跟進來,然後便放開了真源。他做了他必須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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