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6·混沌之王

第7章 第一章丘上獅

時光之輪旋轉不息,歲月來去如風,世代更替只留下回憶;時間流淌,殘留的回憶變為傳說,傳說又慢慢成為神話,而當同一紀元輪迴再臨時,連神話也早已煙消雲散。在某個被稱為第三紀元的時代,新的紀元尚未到來,而舊的紀元早已逝去。一陣風在末日山脈刮起。這陣風並非開始,時光之輪的旋轉既無開始,也無結束。但這確實也是一個開始…… 風一直向西,吹過荒棄的村莊和農田——其中有許多只剩下了燒焦的木樁。內戰、入侵和由此導致的混亂不停地讓凱瑞安經受摧折。現在,即使在戰火已經平息的範圍內,回到家鄉的人仍然屈指可數。風中沒有一絲濕氣,太陽正全力將泥土中殘存的一點水分烤乾。小鎮瑪爾隆與更大一些的亞林吉爾分別坐落在艾瑞尼河兩岸。風從這裡進入安多。兩座城鎮都充滿了燠熱,也許祈雨聲在亞林吉爾響起得更多,但那隻是因為來自凱瑞安的難民已經塞滿了亞林吉爾,如同塞滿桶子的死魚。就連駐滿瑪爾隆周圍的士兵也在不停地向造物主祈禱,有些禱辭充滿了醉醺醺的酒氣,有些則熱切而又虔誠。冬季早該來臨,應當落下初雪的時日已經過去許久。渾身汗水的人們畏懼著有什麼隱藏在異常的氣候裡,但沒有幾個人敢說出這種畏懼。

風繼續向西,乾枯的葉片在風中顫抖,萎縮的溪流被吹起一陣陣波紋,溪水兩側是被曬得乾硬的泥地。安多沒有戰火過後的廢墟,但村民們都用緊張的眼神瞥著大大的太陽,農夫們竭力不去看沒有作物的農田。風向西,一直吹到凱姆林。巨森靈建起的內城中心,王宮上飄揚著兩面旗幟。一面旗幟如同鮮血一樣紅,上面繪著一個被蜿蜒曲線分成兩半的圓形,一半是耀眼的白色,一半是深沉的黑色。另一面旗幟如同橫過天際的一抹雪白,描繪在上面的圖案彷彿是一條有黃金鬃毛的四腿大蛇,太陽色的眼睛,金紅色的鱗片,在半空中飄舞的身姿似乎正在御風而行。人們不知道哪一面旗幟更令人畏懼,有時候,同樣的心中會同時懷有恐懼和希望。對於救贖的希望和對於毀滅的恐懼——它們來自相同的源頭。

有許多人說凱姆林是這個世界上第二美麗的城市,而安多人經常會說它是最美麗的,連塔瓦隆也比不上它。高聳的圓塔排列在高大的外城牆上,砌疊城牆的灰色岩石上點綴著銀色與白色的條紋,內城牆的高度甚至超過了那些圓塔。白色和金色的圓頂在熾烈的陽光中閃耀著。這座城市建築在一片丘陵上,它的中心——古老的內城地勢比周圍更高,環繞內城的城牆是純粹閃亮的白色。內城中的紫色、白色、金色高塔與圓頂,以及裝飾在上面的鑲嵌瓷片全都散發著熠熠光彩。從這裡可以俯瞰已經有兩千年曆史的新城。 內城不僅是凱姆林地理位置上的中心,也是它的核心,王宮則是內城的心臟。走唱人的故事裡無數次地描述過這裡雪白的尖塔、金色的圓頂、如同蕾絲般細膩華麗的石雕。現在這顆心臟正在那兩面旗幟的陰影下跳動。

赤著上身,輕鬆地用前腳掌平衡著身體,此時此刻,蘭德早已將外界的一切置之度外,包括宮中的這座白石院子和周圍柱廊裡的旁觀者。汗水讓他的頭髮和前額閃閃發亮,又滑落到他的胸膛上。肋側半癒合的圓形傷疤讓他感到火一般的疼痛,但他拒絕去注意那裡。和繪製在那面白旗上完全一樣的形像也纏繞在他的一雙前臂上,閃耀著金、紅兩色的金屬光澤。龍——艾伊爾人首先這樣稱謂它,其他人也認同了這個名字。蘭德能夠模糊地感覺到兩隻手掌上深深的蒼鷺烙印,但這只是因為它們現在正緊貼在木製訓練劍的長柄上。 他與劍融為了一體,以流暢的動作,不假思索地轉換招式,雙腳輕盈地掠過白石地面。丘上獅變成月弓,再變成晨星塔。不假思索。五名同樣赤裸著胸膛、全身汗水的男人圍繞著他,警戒地用訓練劍揮舞出一個個招式。他們是他真正注意的目標。這些表情剛毅而自信的人是嵐離開之後,他找到的最好的劍士。不假思索,這是嵐教導他的;與劍融為一體,與這五個人融為一體。

他突然向前跑去,包圍他的人迅速移動,要讓他停留在包圍圈的中心。就在這五名劍士中的兩個人將要失去平衡時,他又突然停住腳步,朝另一個方向跑去。他們竭力做出反應,但已經太遲了。隨著重重的一擊,他用訓練劍的劍刃劈在一名對手的劍脊上,讓那把劍斷成兩截,同時他的右腳踹到了旁邊灰髮劍士的胃部,那人哼了一聲,身體彎了下去。蘭德封住襲來的劍刃,迫使一名斷了鼻子的對手轉過身,然後又踢了那名已經彎下腰的劍士一腳。灰髮劍士倒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斷鼻子的劍士倒退一步,想要抽回他的劍,蘭德卻趁勢搶得了先機,盤旋的劍身舞出纏藤亂,擊中了他的胸膛。大漢仰面摔倒在地上。 只是心跳幾下的時間,另外三個人已經靠近蘭德身邊。第一個衝上來的是一個身手敏捷的小個兒男人,他本來想以斷鼻子大漢的身體為掩護,再繞過斷鼻子發動攻擊。當斷鼻子摔倒的時候,他不由得喊了一聲。蘭德的訓練劍敲在他的小腿上,讓他踉蹌了一下;隨後蘭德反手砍中了他的後背,讓他趴在石板地面上。

現在只剩下兩個人了,但他們兩個是最強的——一名肢體靈動的瘦削劍士,手中的劍如同蛇信般迅疾;一名身材壯碩、剃禿了頭頂的劍士,招式嚴謹,從不出一點錯誤。他們分別從左右兩側向蘭德襲來。蘭德沒有停留在原地,他飛快地向那名瘦子靠過去,另外那名劍士要繞過倒下的人才能接近他,這讓他得到了一點空隙。 這名瘦子動作迅捷,招式也同樣靈巧。蘭德出重金聘請最好的劍士,才延聘到了他們。就安多人而言,那名瘦子是個高個子,但蘭德比他還要高上一拳。不過個子的高矮與劍術的強弱並沒有關係,雖然有時力量會起一定的作用。蘭德全力向他攻擊,那名劍士不住後退,長臉繃得如同一塊鐵板。斷山血牙突裂開分絲式和三娑霹靂,洶湧而至。訓練劍重重地砍在那個人的頸側,他發出一聲窒息的悶哼,頹然倒在地上。

蘭德立刻向右側伏倒,以跪姿猛地挺起身,發動了烈焰曝狂瀾。禿頭劍士的速度並不快,但他似乎已經預料到了蘭德的行動,在蘭德的劍砍過他胸口的時候,他也一劍劈在蘭德的頭上。 片刻之間,蘭德搖晃著,眼冒金星。他甩了甩頭,努力想看清眼前的景物。他用訓練劍支撐自己站起來。禿頭劍士粗重地喘息著,同時戒備地看著他。 “給他金子。”蘭德說,疑慮的表情從那名禿頭男人的臉上消失了。這完全是沒必要的疑慮,蘭德早已承諾,任何擊中他的人都能得到額外一天的酬金,而能在一對一的戰鬥中擊敗他的人,則會得到三倍的酬金。這樣是為了讓人們不會因為他是轉生真龍而有意退讓。他從沒問過他們的名字,如果那些人把這種疏忽當成一種冒犯,也許這樣可以刺激他們更加努力地戰鬥。他只想要有對手來測試自己的能力,而不是結交朋友。他的朋友早晚有一天會詛咒和他相遇的那一刻,如果他們還沒有這樣詛咒的話。這時,其他劍士也都有了動作。在戰鬥中,被“殺死”的劍士都要留在他們摔倒的地方,像真正的屍體那樣作為戰場上的障礙。現在那名矮小的男子正在幫助灰髮男人站起來,灰髮男人沒有別人幫忙的話,連站立都顯得有些困難。身子瘦長的劍士試著轉了轉脖子,哆嗦了一下。今天不會再有練習了。 “把錢都付給他們。”

凹槽細圓柱支撐的走廊中響起一陣掌聲和讚嘆聲,那里站了許多男女貴族,他們全都穿著有華麗色彩與繡花裝飾的絲綢衣裙。蘭德的面孔扭曲了一下,將訓練劍扔到一旁。當這些人的君主——摩格絲女王,在她自己的王宮中成為囚徒時,他們只知道向加貝瑞大人逢迎諂媚。但蘭德現在需要他們。抓住荊棘,總會被刺痛,他心想。至少他希望這是他自己的想法。 蘇琳,這名滿身筋骨的白髮槍姬眾,是蘭德身邊槍姬眾護衛的首領,也是世界之脊這一側所有槍姬眾的首領。她從腰帶上的荷包裡掏出一枚塔瓦隆金幣扔了出去。她臉上那道可怕的傷疤,因為緊皺眉頭的動作而被扯動一下。槍姬眾不喜歡蘭德用劍,即使是一把訓練劍,艾伊爾人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劍。 禿頭男子接下那枚金幣,朝正用一雙藍眼睛瞪著他的蘇琳,小心地鞠了個躬。所有人對待槍姬眾都非常小心。這些女子穿著灰褐色的男式外衣、褲子和繫帶軟靴,讓她們可以完美地隱藏在荒漠晦暗的環境裡。現在,為了適應這片被她們稱作濕地的地方,她們之中有一些人已經在衣服上添加了綠色。雖然這裡現在也已經乾旱了很久,但與艾伊爾荒漠相比,卻仍然是濕潤的。在離開荒漠之前,幾乎沒有艾伊爾人見過無法被他們一步邁過的水面。往往是兩三步寬的水塘,就可以引起部族間的世代仇殺。

和所有艾伊爾戰士一樣,和圍繞在院子裡其他二十名淡色眼睛的槍姬眾一樣,蘇琳將頭髮剃得很短,只是在頸後留了一綹長發。她帶著三根短矛,左手拿著一面牛皮小圓盾,腰間佩著一把重匕首。院子裡所有的槍姬眾,包括十六歲的、臉頰還有一點嬰兒肥的嘉蘭妮都配備著這些武器。蘇琳知道如何讓這些武器發揮巨大的威力。至少龍牆這邊的人都認為,隨便一點挑釁就會讓她使用這些武器。院子裡的槍姬眾們監視著除了蘇琳之外的每一個人、每一扇有著鏤空窗欄的窗戶和白色的石雕陽台、每一片陰影。一些槍姬眾的手裡拿著扣上箭的短角弓,更多的箭插在她們腰間的箭袋裡。她們是法達瑞斯麥——維護預言中卡亞肯榮譽的槍姬眾,她們誓死也會保護蘭德的安全。每想到此,蘭德的胃就會翻滾許久。

蘇琳仍然帶著冷笑扔出金幣——蘭德很喜歡用塔瓦隆金幣支付這些酬金——禿頭男子又得到一枚金幣,其他人也分別得到一枚金幣。比起對劍,艾伊爾人對大多數濕地人的感覺也好不了多少,這包括了所有非艾伊爾人生、非艾伊爾人養的人。在大多數艾伊爾人的眼裡,雖然蘭德擁有艾伊爾血統,但他同樣是濕地人。只是蘭德的雙臂上盤繞著龍紋,一條龍紋是部族首領的標誌,只有冒著生命危險證明自己的精神力量的人能夠得到;而兩條龍紋則標誌著卡亞肯——諸首領的首領,隨黎明而來之人。而且,槍姬眾有特別的理由支持蘭德。 劍士們收集起訓練劍、襯衫和外衣,然後向蘭德鞠了個躬,便轉身走開。 “明天,”蘭德朝他們的後背喊道,“早一點。”他們又回身更莊重地鞠躬,表明已經聽到了蘭德的命令。

沒等那些赤著胸膛的劍士離開院子,那些安多貴族們已經從柱廊中湧了出來。蘭德身邊彷彿環繞了一圈絲綢的彩虹,這些貴族全都在用繡有花邊的手絹拍著自己汗涔涔的面孔,他們讓蘭德的膽汁都湧到了胃裡。利用你必須利用的,否則就讓暗影覆蓋大地,沐瑞曾經這麼對他說過。他幾乎偏愛這些人,與凱瑞安人和提爾人相比,他們差不多可以算是誠實的人了。說這些人是誠實的,這個念頭幾乎讓他笑出了聲。 “您實在太棒了!”亞瑞米拉邊喘氣邊說著,將一隻手放在蘭德的手臂上,“您真是又敏捷又強壯。”她棕色的大眼睛看上去比平時更加嫵媚。她顯然愚蠢得根本想不到蘭德有什麼樣的品味:她的綠色長裙上覆蓋著銀線繡成的藤蔓,以安多標準來看,裙裝的領口開得很低,稍稍露出一點胸部。她很漂亮,但年紀已經大到可以當蘭德的母親。這些貴族沒有一個比她年輕的,但都爭著要舔蘭德的靴子。 “真是驚人,真龍大人。”蜂蜜色頭髮的愛倫娜幾乎要用手肘將亞瑞米拉頂到一邊去。微笑的表情讓這個女人狡猾的面孔顯得很古怪,她以潑辣凶悍著稱,當然,在蘭德身邊的時候,她從不曾顯露出這一點。 “在安多的歷史上,從未出現過像您這樣的劍客。亞圖·鷹翼麾下最偉大的將軍,安多開國女王的丈夫蘇藍·馬拉瓦爾只是同時與四名劍士對戰就丟掉了性命。那四名劍士是在百年戰爭第二十三年的時候刺殺他的刺客。不過他在死之前把那四個人也都殺死了。”愛倫娜很少會錯過表現自己對安多歷史有多麼了解的機會,特別是在一些比較偏僻的領域,比如那場在亞圖·鷹翼死後讓他的帝國四分五裂的戰爭。不過今天她至少沒有在敘述中加進一堆她應該坐上獅子王座的理由。 “只是因為他最後有點倒霉。”愛倫娜的丈夫賈瑞德興致勃勃地插話道。他是個身材敦實的男人,在安多人之中算是皮膚黑的。在他紅色外衣的袖口和長領上繡著漩渦狀的花紋和金色的野豬——那是撒安德家族的標誌。愛倫娜同樣顏色的長裙在高領和長袖上繡著安多的白獅。蘭德想知道,愛倫娜是否以為他不知道這些白獅代表著什麼。賈瑞德是撒安德家族的家主,但愛倫娜才是這個家族野心和行動的源頭。 “真是不可思議,真龍大人,”卡琳德激動地說道。她微微發光的灰色長裙剪裁得像她的面孔一樣方正,但在袖子和裙邊上綴著厚重的銀流蘇,幾乎和她黑髮中的銀絲不相上下。 “您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劍士。”儘管她這樣說,但這名身材短粗的女人目光卻像鐵鎚一樣堅硬,如果她的大腦能與她的頑固相比,那她就會變成一個十分危險的人物了。 娜埃安是一名身材苗條、臉蛋白皙的美麗女子,她有一雙藍色的大眼睛,一頭閃亮的波浪狀黑髮。她對五名離開的劍士投去冰冷的嘲笑,她臉上幾乎永遠都帶著嘲弄的表情。 “我懷疑他們預先已經謀劃好了,才能讓一個人打到您。他們一定會平分額外的那枚金幣的。”和愛倫娜不一樣,這個女人在她藍裙裝的長袖上繡著阿勞恩家族的三枚鑰匙徽記。蘭德也從沒聽說過她對安多王座有所企圖,至少她從不曾親口對他說。她假裝滿足於做一位古老家族的家主,如同一頭偽裝成家貓的雌獅。 “我能永遠讓我的敵人各自為戰嗎?”蘭德平靜地問。娜埃安的嘴唇驚訝地動了動,她並不蠢,但她也認為所有反對她的人都應該立刻在她面前拜倒在地。而如果這樣的要求沒有得到實現,她會認為自己受到了侮辱。 脾氣暴躁的紅發槍姬眾安奈拉完全無視於那些貴族的存在,徑自走到蘭德面前,遞給他一條白毛巾。在艾伊爾人中,她算是矮個子,而看到一些濕地女人竟然會比她高的時候,她幾乎要把牙咬碎了,因為絕大多數的槍姬眾都能平視濕地男人的眼睛。安多貴族們也都竭力忽略安奈拉的存在,一個個都敢怒而不敢言地盯著別的地方,這種舉動讓他們的偽裝顯得很笨拙。安奈拉轉頭又走出了人群,彷彿他們完全是隱形人。 庭院裡的寂靜只持續了片刻。 “真龍大王英明,”里爾大人微皺著眉頭,輕輕鞠了個躬。這名巴瑞恩家族的家主穿著鑲金流甦的黃色外衣,他如同刀刃一般瘦削,也如同刀刃一般剛硬。但他在蘭德面前永遠都是恭順有加,只有偶爾的皺眉會表現出他心中的波瀾。不過他本人似乎並沒有感覺到他也會在蘭德面前皺眉,但朝蘭德瞥來古怪眼神的並不止他一個,貴族們在蘭德面前都會偶爾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敵人遲早都會聚攏在一起,我們必須在他們得到機會之前認出他們來。” 矮個、禿頭、目光嚴厲的亨倫大人;有一頭灰色捲髮,面容開朗、心思曲折的卡麗絲女士;一直在傻笑、肥胖的戴芮拉;薄嘴唇、神經質的埃里加等十來名其他貴族都以更加華麗的言辭讚頌了蘭德的智慧。權勢強大的貴族說話之前,低階貴族是不能說話的。 那些低階貴族很快又安靜了下來,因為愛倫娜又一次張開了嘴:“在敵人自我暴露之前要認出他們來總是有困難的。而等到敵人自我暴露的時候,往往又太遲了。”她的丈夫帶著賢明的表情點了點頭。 “我總是說,”娜埃安聲明道,“不支持我的人就等於是在反對我,我發現這是一條很正確的規律。那些躲避您的人,也許就在等待著您的背後被插上刀子的時刻。”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向蘭德散佈對於其他不在場貴族的懷疑,從而試圖鞏固自己的地位了。蘭德希望自己能製止他們,可是又不能明令禁止。他們玩弄權力遊戲的水平,和狡猾的凱瑞安人相比,甚至是和提爾人相比,都顯得太可憐了。他們很惹人厭,但蘭德還不想讓他們之中出現一些想法。讓他驚訝的是,幫他解圍的竟然是卡倫家族的家主奈西恩。 “另一位杰羅姆。”那個白髮男人說道。他憔悴的窄臉上笨拙地掛上一副阿諛的微笑。他這句話引來一片惱怒的目光,甚至連一些低階貴族也不由自主地瞪了他一眼,才急忙收回了目光。自從蘭德入主凱姆林之後,奈西恩就顯得有一點糊塗了。現在他的淡藍色翻領外衣上並沒有繡著標誌卡倫家族的星星與劍,而是裝飾著花朵、月滴石和愛人結。他有時還會像個求愛的鄉下青年一樣,在稀薄的頭髮上戴一朵花。但卡倫家族實在是太強大了,即使是賈瑞德和娜埃安也不能將奈西恩擠到一旁。奈西恩這時又搖晃著他那顆長在細長脖子上的腦袋,繼續說道:“您的劍技真是特別,真龍大人,您是另一位杰羅姆。” “為什麼?”這個聲音從院子的另一頭傳過來,讓這些安多人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達弗朗·巴歇爾顯然不是安多人,他有一雙眼角上翹、幾乎是純黑色的眼睛,鷹鉤鼻,密實的灰色鬢角從臉側一直延伸下來,像兩個鉤子般圍住了一張大嘴的嘴角。他的身材瘦削,比安奈拉稍微高一點,穿著一件灰色的翻領外衣,在袖口和領子上繡著銀線,寬鬆的褲腿被塞進及膝的折統長靴裡。在安多人眾目睽睽之下,這位沙戴亞元帥已經將一把鍍金椅子放在庭院裡,坐了上去,一條腿搭在椅子扶手上,環形護手的佩劍放在伸手就可以握住劍柄的地方。汗水在他黝黑的面孔上閃爍著,但他對此毫不在意,正像他對待這些安多人的態度一樣。 “你是什麼意思?”蘭德問。 “這種劍術練習,”巴歇爾輕鬆地說,“和五名對手?沒有人會同時與五個人進行練習,這是件蠢事。即使用的只是訓練劍,在這種沒有意義的鬥毆裡,你的腦漿遲早都會潑濺到這片地面上。” 蘭德咬了咬牙:“杰羅姆曾經擊敗了十個人。” 巴歇爾在椅子上換了個姿勢,笑了:“你以為你能活得了那麼久,讓你可以比得上歷史中最偉大的劍客?”一陣憤怒的議論聲從安多人之中傳出來——蘭德知道,這只是裝出來的憤怒——但巴歇爾並沒有在意那些聲音。 “畢竟,你就是你。”他突然像鬆開的彈簧一樣一躍而起,匕首如同閃電般擲向蘭德的心臟。 蘭德沒有挪動一根肌肉,沒有喚起任何意念,在呼吸之間,他抓住了陽極力。至上力的洪流湧入他的體內,帶來暗帝的污染。散發著惡臭的冰川,熔融金屬的河流,它們要吞沒他,將他捲走,他駕馭著它們,如同在崩塌的巨峰尖端維持平衡。他開始導引,一道風之力的編織裹住了那把匕首,將它定在距離蘭德一臂遠的地方。虛空環繞著他,他飄浮在其中,所有思想和情緒都被隔絕到遙不可及的地方。 “去死!”賈瑞德高喊著,抽出佩劍向巴歇爾衝去。里爾、亨倫、埃里加等所有安多貴族也都拔劍出鞘,就連看上去連劍柄都握不牢的奈西恩也不例外。槍姬眾們用束髮巾裹住了頭臉,舉起長刃的槍矛,黑色面紗覆蓋住她們的面孔,只露出藍色和綠色的眼睛。艾伊爾人在搏殺之前一定要戴上面紗。 “住手!”蘭德喊道。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安多人困惑地眨著眼,槍姬眾們仍然踮著腳尖,保持著隨時發起攻擊的姿勢。巴歇爾坐回椅子裡,又將一條腿跨在扶手上。 蘭德伸手從編織中抽出那把角柄匕首,放開真源。即使那種最終會將他摧毀的污染在絞動著他的內臟,離開至上力對他來說仍然是一件困難的事。有陽極力在體內,他的視覺、聽覺都會變得更加敏銳,他不明白這是怎樣的狀態,只是當他飄浮在這片似乎沒有盡頭的虛空中時,肉體的感覺和情緒都會變得模糊,但所有的感官卻會被放大許多。脫離了這樣的狀態,他會覺得自己的生命也失去了一半。一些污染似乎留了下來,這並不是正在減退的陽極力的光耀——在與這種光耀的對抗中,只要他有一寸的動搖,就會立刻被它殺死。 在手中轉動著那把匕首,蘭德緩緩向巴歇爾走去。 “如果我當時眨眨眼,”他輕聲說道,“我就死了。我可以當場殺死你,無論是安多的法律還是其他任何地方的法律都不會說我是錯的。”蘭德意識到自己已經準備好這樣做了,冰冷的怒火代替了陽極力,幾個星期的相識並不能作為巴歇爾脫罪的藉口。 這名沙戴亞人依舊懶洋洋地斜躺在椅子裡,上翹的眼睛平靜如常,彷彿這裡是他自己的家。 “我的妻子不會喜歡這樣的,所以,你也不會喜歡。黛拉也許會代替我統率全軍,繼續展開獵殺馬瑞姆的行動。她不贊成我追隨你的決定。” 蘭德微微搖搖頭,憤怒的鋒芒已經在他心中鈍去了一些,原因是巴歇爾的鎮靜,還有他的話。當他知道,在巴歇爾的九千名沙戴亞騎兵中,所有貴族和大多數平民軍官都攜帶著他們的妻子時,蘭德感到非常驚訝。他不明白一個男人怎麼能讓自己的妻子身處險地,但這是沙戴亞的傳統,只有進入妖境的戰鬥才不會讓女人參加。 蘭德避免去看槍姬眾們。她們是徹頭徹尾的戰士,也全都是女人。而他也承諾過,不會讓她們遠離危險,甚至是死亡。但他沒有承諾過自己不會害怕驅使她們去戰鬥,所以當他必須做出這種決定時,內心總會因矛盾而感到痛苦。他盡量遵守自己的承諾,他做了他必須做的事情,雖然他因此而痛恨自己。 他嘆了口氣,將匕首扔到一旁。 “你的問題,”他客氣地說,“是在問什麼?” “因為你就是你,”巴歇爾明白地說道,“因為你,和聽從你的號召聚集在你身邊的那些男人,你們就是你們。”蘭德聽見身後傳來一陣混亂的腳步聲,那些安多人無論怎樣也無法掩飾和隱藏住對那道特赦令的恐懼。 “你完全可以像這次一樣對付這種匕首,”巴歇爾將腳放回地上,向前傾過身子,“但任何想要接近你的刺客,都必須先通過你的艾伊爾人和我的騎兵。呸!如果這樣還有人能靠近你,那他就不是人。”他攤開雙手,又坐回椅子裡。 “嗯,如果你想練劍,那就練吧!男人需要練習,需要放鬆,但不要讓你的腦袋被打成兩半。有太多事要依靠你,而我在你身邊並沒有看到可以對你進行治療的兩儀師。”他的鬍子幾乎遮住了他突然的笑容:“而且,如果你死了,我想我們的安多朋友大概就不會對我和我的手下有什麼優渥的款待了。” 安多貴族們已經收起佩劍,但仍然用狠毒的眼光看著巴歇爾,當然,這不是因為他差點殺死蘭德。雖然巴歇爾是一名率領外國軍隊進入安多領土的外國將軍,但平時這些貴族在他面前還能保持面容的平靜,因為轉生真龍要巴歇爾在這裡。只要轉生真龍願意,他們也會對一名魔達奧保持微笑。但如果蘭德有可能會倒向他那邊……那就不需要對他有任何掩飾了。他們原本就是一些想以摩格絲為食的禿鷹,如果有半點機會,他們會立刻將巴歇爾,甚至是蘭德吞下去。蘭德知道這點,他迫不及待地想擺脫掉他們。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個念頭突然出現在蘭德的腦海裡。曾經有人以一種他不得不相信的口氣這樣對他說過,但這個念頭實際上並不是他的。我一定要死,我只該得到死亡。他轉過身,用雙手抱住了頭。 巴歇爾從椅子裡跳起來,伸手抓住蘭德的肩膀。雖然那肩膀比他還要高出一個頭。 “出什麼事了?那一下子真的打裂你的頭了嗎?” “我沒事。”蘭德拉開他的雙手。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只是為另一個男人的想法突然出現在腦海中而感到震撼。巴歇爾並不是唯一盯著他的人,槍姬眾們也都在監視周圍的同時專注地看著他,特別是安奈拉和黃頭髮的索麥萊,後者是這些槍姬眾之中個頭最高的。她們兩個大概會在完成值勤任務後立刻為他送草藥茶過來,並且親眼看著他完全喝下去。愛倫娜、娜埃安等安多人都大口地喘著氣,緊抓住她們的外衣和裙子,睜大眼睛緊盯著蘭德,彷彿惟恐成為蘭德陷入瘋狂後的第一批犧牲品。 “我沒事!”蘭德高聲對院子裡的人說道。只有槍姬眾們放鬆了心情,雖然安奈拉和索麥萊仍然流露出擔心的樣子。 艾伊爾人不在意什麼“轉生真龍”,對他們來說,蘭德是卡亞肯,預言中將他們團結為一體的人,也是摧毀他們的人。雖然會為此而擔憂,但他們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也同樣平靜地接受了他的導引,以及因導引而發生的一切事情。其他那些人(那些濕地人,他冷冷地想)稱呼他為轉生真龍,卻從沒認真想過這意味著什麼。他們相信他是路斯·瑟林·特拉蒙轉生,那個被稱為真龍的男人在三千年前封印了暗帝牢獄的孔穴,結束了暗影戰爭。那時暗帝最後的反擊污染了陽極力,從路斯·瑟林和他的百盟團開始,所有能夠導引的男性都逐漸陷入瘋狂,傳說紀元也因此而結束。他們稱蘭德為轉生真龍,卻從沒懷疑過他的腦子裡還存留著路斯·瑟林·特拉蒙的一部分思緒,存留著瘋狂之年代和世界崩毀的肇因,存留著曾經讓這個世界面目全非的狂暴。那些聲音以非常緩慢的速度進入他的心神,隨著他對至上力了解得愈多,操控陽極力的能力愈強,路斯·瑟林的聲音就愈大,他就必須更加努力地將那個死人趕出腦海。所以蘭德才會喜歡練劍,讓精神專注在其他方面可以幫助他確認自己的存在。 “我們需要找到一位兩儀師,”巴歇爾喃喃地說,“如果那些謠言是真的……光明燒了我的眼睛吧,真希望我們沒有放走那一位。” 在蘭德和艾伊爾人佔據凱姆林後,有許多人都逃走了,凱姆林王宮幾乎空了一整夜。蘭德很希望能在這裡找到一些人,一些曾經幫助過他的人,但他們全都消失了,而且仍然有人不斷地離開。在最初幾天逃走的人群裡就有一位年輕的兩儀師,她年輕得臉上還沒完全呈現出那種無瑕的面容。巴歇爾的人傳來訊息,說他們在一間客棧裡找到那位兩儀師,但當她知道蘭德是什麼人時,立刻尖叫著逃跑了。蘭德甚至沒能知道她的名字和宗派。有謠言說凱姆林城裡還有一位兩儀師,但現在凱姆林正飛竄著成百上千個謠言,一個比一個更荒謬。蘭德肯定不能靠這些找到兩儀師。艾伊爾巡邏兵已經發現了幾位繞過凱姆林的兩儀師,她們顯然都朝著確定的目的地匆忙前進,而且都無意要進入一座由轉生真龍佔據的城市。 “我能信任兩儀師嗎?”蘭德問,“只是一點頭痛而已,我的腦袋還沒結實到在被擊中時一點感覺也沒有。” 巴歇爾重重地哼了一聲,噴出的鼻息將他的大鬍子吹動起來:“無論你的腦袋有多麼結實,你遲早都要信任兩儀師。沒有她們,你就只能用強力征服所有國家,才能把它們統一起來。人們需要這個。無論你實現了多少預言,有許多人仍然會等待兩儀師將她們的印章蓋在你身上。” “畢竟我無法避開戰鬥,你知道這一點,”蘭德說,“白袍眾不會歡迎我進入阿瑪迪西亞,即使我能得到埃爾隆的同意。不經一戰,沙馬奧肯定不會放棄伊利安。”沙馬奧、雷威辛和魔格丁,還有……他急忙將那個聲音趕出腦海。這並不容易,它們總是來得毫無徵兆,這樣做從來都不容易。 一聲悶響傳來。蘭德回頭望去,看見亞瑞米拉倒在石板地面上。卡琳德跪到她身邊,將她的裙子拉到腳踝下面,又揉搓著她的手腕。埃里加搖晃著身體,彷彿也要倒下去了。奈西恩和愛倫娜的情況同樣好不了多少。大多數安多貴族都顯出一副奄奄待斃的樣子。說出棄光魔使的名字就會造成這樣的效果,特別是自從蘭德告訴他們,加貝瑞大人實際上就是雷威辛之後。蘭德不確定他們到底相信多少,但只要考慮到這種可能性,就足以讓大多數人膝蓋發軟了。他們的驚訝,正是他們得以保住一命的理由。如果蘭德認為他們在效忠加貝瑞的時候就知道……不,他心想,如果他們早就知道,如果他們全都是暗黑之友,你還是可以利用他們。有時候,蘭德覺得自己是那麼令人噁心,還不如死掉的好。 但至少他說的是事實。兩儀師在竭力隱瞞棄光魔使已經自由這個秘密,她們害怕讓世人知曉此事會引起更多的混亂和驚恐。蘭德則在竭力將實情告知人們,人們也許會驚恐,但他們會有時間恢復過來的。如果依照兩儀師的方法,事實和混亂都將到來得太晚,讓人群再沒有機會恢復過來。而且,人們有權利知道他們面對著什麼。 “伊利安不會堅持太久。”巴歇爾說。蘭德猛地回頭看了一眼,但巴歇爾是一名老軍人,應該知道什麼話是不該在外人面前說的,他是在將話題從棄光魔使上引開。然而,蘭德不知道是什麼讓巴歇爾如此緊張——是棄光魔使,還是其他什麼東西。 “伊利安會像堅果一樣被鐵鎚敲碎。” “你和麥特擬定了一個很完美的計劃。”蘭德說。這個計劃的基本思想是蘭德的,但麥特和巴歇爾完善了無數個細節,才讓它成為一個可以實行的計劃。而麥特做的比巴歇爾更多。 “麥特·考索恩,一個有趣的小伙子,”巴歇爾彷彿陷入了沉思,“我很想再和他談談,他從來都沒說過誰是他的導師。愛格馬·賈蓋德?我聽說你們兩個全都去過夏納。”蘭德什麼也沒說。麥特的秘密屬於他自己,何況就連蘭德自己也不太清楚那些秘密的細節。巴歇爾側過頭,用一根指頭撓著鬍子。 “他太年輕了,年紀並不比你大,不可能是任何人的學生。他是不是在什麼地方找到了一座圖書館?我很想看看他讀過的書。” “你可以去問他,”蘭德說,“我不知道。”他心想,麥特大概確實是在某個時候、某個地方讀過書,雖然麥特對書籍並沒有什麼興趣。 巴歇爾只是點點頭,當蘭德不想談論某件事的時候,巴歇爾多半也會擱置這個話題,多半都會。 “下次你去凱瑞安的時候,為什麼不帶著那裡的那位綠宗兩儀師?兩儀師艾雯?我聽艾伊爾人提到過她,他們說她和你來自同一個村莊。你可以信任她,對不對?” “艾雯有其他的責任。”蘭德笑了。一位綠宗兩儀師。如果巴歇爾知道實情,他會怎麼想? 索麥萊出現在蘭德身邊,手裡拿著他的亞麻襯衫和外衣,外衣是一件安多風格的紅色羊毛翻領衫,做工非常精緻,在長領上繡著龍的圖案,月桂葉從翻領一直伸展到袖子上。索麥萊比一般艾伊爾女子更高,差不多只比蘭德矮一個拳頭,像其他槍姬眾一樣,她已經放下了她的面紗,但灰褐色的束髮巾仍然包住了她的頭部,只露出一張臉。 “卡亞肯會著涼的。”她低聲說道。 蘭德對這點存疑。艾伊爾人也許會覺得現在的氣溫只是一般,但蘭德出汗的速度幾乎不比練劍時慢多少。不過他還是將襯衫套過頭頂,又把襯衫的衣襟塞進了褲腰里,只是沒有系上扣帶,然後他又穿上了外衣。他並不認為自己不這樣做,索麥萊真的會親手將衣服套在他身上,至少不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樣做。但如果他拒絕穿衣服,索麥萊和安奈拉難免又會有一番喋喋不休的嘮叨,還有可能會在草藥茶裡加上別的什麼東西。 對大多數艾伊爾人來說,他是卡亞肯,對於槍姬眾也是——至少在公開場合是如此。但在與這些放棄了婚姻和廚房,而選擇槍矛的女人單獨相處時,事情就變得複雜許多。他覺得自己可以改變這種狀況(也許他行),但他對她們有虧欠,所以他只能接受這種狀況。有些槍姬眾已經為他而死,未來還有更多的會死去,這全都是因為他的承諾。願光明燒了他吧!如果他能允許她們去死,他也要允許她們去做其他的事。汗水很快就濕透了襯衫,並在外衣上形成深色的汗漬。 “你需要兩儀師,蘭德。”蘭德希望巴歇爾在戰場上的頑固程度有現在的一半就好。這個男人以頑固著稱,但現在蘭德只知道他的一些名聲和這幾個星期的表現。 “你不能承受兩儀師們反對你的後果。如果不能讓她們以為你身上係了幾根她們的絲線,也許她們真的會與你為敵。兩儀師計謀多端,男人是沒辦法知道她們會做什麼、為什麼要做。” “如果我告訴你,已經有數百名兩儀師準備支持我,你會怎麼想?”蘭德知道那些安多人在偷聽,他一定要保持謹慎,不能說出太多。而且他知道的也不多。也許他所知道的只是一些誇張和想像,他一直都懷疑艾雯所提到的那個“數百名”有多大的真實性。 巴歇爾瞇起了眼睛:“如果白塔派出了使節,我會知道的,那麼……”他的聲音低到接近耳語的程度,“分裂?白塔真的分裂了?”他彷彿並不相信從自己嘴裡說出的這段話。所有人都知道前任玉座史汪·桑辰已經被廢黜,並遭到靜斷,有謠傳說,她已經被處死。但對大多數人而言,白塔的分裂只是一種無端臆測,並沒有什麼人相信這件事。三千年以來,白塔一直都是一個整體,凌駕於所有王座之上的巍峨高山。但這名沙戴亞人是一個會考慮到所有可能性的男人。他的說話聲變成了真正的耳語,同時又向蘭德走近了一步,以免那些安多人聽到:“那一定是為了支持你而爆發的反叛。你可以向她們爭取到更好的條件。她們需要你,就像你需要她們,甚至有可能她們更加需要你。但一群反叛者,即使是兩儀師反叛者,也無法與白塔相比,你不會因為她們而得到更多的王冠。平民也許不知道其中的區別,但國王們會知道的。” “她們仍然是兩儀師,”蘭德用同樣低的聲音說,“無論她們是什麼人。”無論她們在什麼地方,他冷冷地想,兩儀師……人眾的奴僕……使者殿堂已經破碎……永遠地破碎……破碎……伊琳娜,我的愛……他狠狠地壓下路斯·瑟林的想法。有時候,那些話確實能提供幫助,提供他所需要的信息,但它們已經太多了。如果他真的有一位兩儀師在身邊——一名黃宗兩儀師,對醫療了解最多的兩儀師——也許她……曾經有一位他所信任的兩儀師,但在她得到他的信任不久後,她就死去了。沐瑞留給了他一些關於兩儀師的建議,關於所有其他戴著披肩和戒指的女人。 “我絕不會信任任何兩儀師,”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了怒氣,“我會利用她們,因為我需要她們。但無論是白塔還是反叛者,我知道她們也會利用我,因為這就是兩儀師。我絕不會信任她們,巴歇爾。” 沙戴亞人緩慢地點點頭:“如果你能做得到,那就利用她們吧!但記住,沒有人能夠一直違逆兩儀師的意志。”他突然笑了一聲,“就我所知,亞圖·鷹翼是最後一個這樣的人。光明燒了我的眼睛吧!也許你會是第二個。” 靴子敲擊地面的聲音說明有人來到庭院裡。是巴歇爾的人,一名寬肩膀、高鼻子的年輕人,比他的將軍高上一個頭。他的下巴和上唇留著茂密厚重的黑鬍子。他走路的姿勢說明他是一個在馬背上的時間多過在地面上的人,但鞠躬的時候,他控制著腰間佩劍的手很平穩。他鞠躬的方向更偏向巴歇爾,而不是蘭德,巴歇爾也許在追隨轉生真龍,但塔麥德·阿茲坎(蘭德記得他的名字)追隨的是巴歇爾。安奈拉等四名槍姬眾注視著這名剛出現的沙戴亞人,她們不信任所有圍繞在卡亞肯身邊的濕地人。 “有一個男人在宮門外,”塔麥德不安地說,“他說……他是馬瑞姆·泰姆,巴歇爾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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