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7·劍之王冠

第39章 第三十四章時軸

就如同蘭德所吩咐的那樣,太陽王宮前的廣場上一切已經準備就緒,至少是大部分都就緒了。這時,宮殿的階梯狀高塔仍然在早晨的陽光中拉出長長的影子,一直到高大的青銅宮門前十尺才有陽光照射在地上。柯朗、達莫和佳哈三名殉道使都牽馬等候著,柯朗衣領上的白銀劍徽和金紅色龍徽閃閃發光,他還是在不停地摸著腰間的劍柄,彷彿是在驚訝自己也有佩劍。一百名多布蘭的士兵騎在馬上,由多布蘭親自率領,他們的隊伍前面立著兩面長形旗幟,黑色的盔甲反射著陽光,紅色、白色和黑色的飄帶裝飾在他們騎槍柄端。當蘭德出現時,他們發出一陣歡呼。蘭德在腰間繫著那根有鍍金龍形帶扣的劍帶, 穿著一件有大片繡金花紋的紅色外衣。 “蘭德!蘭德!蘭德!”的呼喊聲充滿了廣場。人們簇擁在宮殿的陽台上,這些身著錦緞的提爾人和凱瑞安人在一個星期前也用同樣的腔調向克拉瓦爾歡呼過,其中想必有不少人曾經希望他永遠不會返回凱瑞安,但他們一樣揮著手高聲呼喊著。蘭德舉起真龍令牌向他們致意,立刻引起更高的呼聲。

歡呼聲中響起一陣雷鳴般的鼓號聲,鼓手和號手也是多布蘭的部下,他們穿著猩紅色的製服,胸口上有一個黑白兩色的餅圖案。其中一半人舉著長號,另外一半的坐騎身旁各懸著兩面圓鼓,裝飾長號的絲巾和鼓面上繪著同樣的圖案。 當蘭德走下寬闊的階梯時,五名戴著披肩的兩儀師迎了上來,或者可以說是向他滑行過來。埃拉娜探詢地看了他一眼,那雙黑色的大眼睛似乎能看穿他的一切。蘭德腦後那一小團情緒告訴蘭德,埃拉娜比他記憶中的任何時刻更加平靜,更加放鬆。這時埃拉娜做了一個小手勢,明輕觸了一下蘭德的手臂,走在埃拉娜身邊。碧拉和其他兩儀師都低下頭,微微行了個屈膝禮。艾伊爾人跟隨在蘭德身後,結隊走出宮門。南蒂拉率領著兩百名槍姬眾,她們是絕不會讓“背誓者”們搶盡風頭的。卡瑪屬於達茵艾伊爾傾峰氏族,他的灰髮比南蒂拉更多,個子比蘭德還要高出半個頭,他率領著兩百名賽亞東。他們也不打算讓法達瑞斯麥搶盡風頭,更不要說凱瑞安人了。這兩隊艾伊爾人分佔兩側,在廣場上圍成一圈,將蘭德和兩儀師圍在中間。碧拉和埃拉娜的披肩流蘇是綠色的,她們一個像驕傲的農婦,另一個像橄欖膚色的王妃。身材豐滿的蕾菲拉戴著藍色流蘇披肩,膚色比埃拉娜更黑,她望向蘭德的目光裡充滿了憂慮。費德琳是另一名綠宗兩儀師,她的細辮子上點綴著彩色小珠。身材苗條的梅蘭娜屬於灰宗,她緊皺的眉頭徹底破壞了兩儀師的平靜。一共是五個。

“科魯娜和維林在哪裡?”蘭德問,“我叫你們全都要來的。” “你是那麼說的,真龍大人。”碧拉平靜地回答。她又行了個屈膝禮——只是稍微一彎身,但這已經引起蘭德的警覺。 “我們找不到維林,她在艾伊爾帳篷裡,應該是在審問那些……”她流暢的聲音在這裡稍微停頓了一下,“那些囚犯,我們想知道那些囚犯計劃在返回塔瓦隆之後採取什麼行動。”或者說是將他帶回塔瓦隆之後——這個兩儀師很清楚不該在公眾場合提到這種事。 “科魯娜正在……和索瑞林商議起草一份協議,但我相信,如果你派遣使者去索瑞林那裡,她會很高興前來。我就可以擔任這項使者的任務,如果你——” 蘭德揮手示意她退開。五個應該足夠了。也許維林能查出些線索來,但他真的想知道嗎?還有科魯娜,一份協議! “很高興你們能夠和智者相處融洽。”碧拉彷彿是想要說話的樣子,但她最後還是緊緊地閉上了嘴。埃拉娜對明說了些什麼,明的臉頰上出現了紅暈,又揚起了下巴,但她回答埃拉娜時卻很平靜。蘭德懷疑明是否會把她們的對話告訴自己,他知道,每個女人都有一點心裡的秘密,她們也許會將這一點秘密和另一個女人分享,但絕不會告訴男人。這是他對女人唯一能確定的一件事。

“我可不打算整天站在這裡。”蘭德不耐煩地說。兩儀師們站立的順序是碧拉站在前面,其他人站在她身後半步之處。這個位置上如果不是碧拉,就會是科魯娜,這是她們自己的安排,不是蘭德的。只要她們遵守自己的誓言,蘭德對其他事情並不在意。如果不是因為明和梅蘭娜,他根本就不會說出這些話。 “從現在開始,梅蘭娜將成為你們的代表,你們會從她那裡接受命令。” 兩儀師們立刻睜大了眼睛,梅蘭娜也不例外,那種樣子好像是蘭德賞了她們每人一耳光。就連埃拉娜也轉過了頭。為什麼她們會如此驚訝?自從杜麥的井以來,確實是碧拉和科魯娜一直在主導這些兩儀師的主導,但梅蘭娜才是前往凱姆林來會見他的大使。 “準備好了嗎?明?”他沒等明回答,就大步走進廣場。他在杜麥的井騎過的那匹目光炯炯、身姿高大的黑色閹馬已經為他準備好了,高鞍尾的馬鞍上覆滿了黃金,紅色的鞍褥在四角上繡著黑白兩色的圓形。這匹馬的名字叫泰戴沙,在古語中是光榮帝王之意,馬匹和裝飾都很適合轉生真龍。

當他騎上馬背時,明也走到她從杜麥的井騎回來的灰褐色母馬身邊,戴好騎馬手套,翻上馬鞍。 “賽伊拉是一匹好坐騎,”她拍了拍那匹馬弧形的頸子,“真希望它是我的。我也喜歡它的名字,這是巴爾倫一種藍色小花的名字,它們在春天時到處開放。” “它是你的了。”蘭德說。無論這匹馬原本屬於哪一名兩儀師,她不會拒絕將這匹馬賣給他。為了泰戴沙,他會給科魯娜一千個金幣,她不能對這筆交易抱怨什麼,最好的提爾牡馬也不會賣到這個價格的十分之一。 “你跟埃拉娜的談話還愉快嗎?” “你不會感興趣的。”明隨興地說道,但她的雙頰上還是浮現出一點紅暈。 蘭德輕輕哼了一聲,又提高聲音說:“多布蘭,我想,我已經讓海民等待很久了。”

這支隊伍行走在寬闊的大街上,圍觀的人擠滿了臨街的窗戶和屋頂。二十名多布蘭的槍騎兵作為前導,清出道路,隨後是三十名槍姬眾和同樣數量的黑眼眾,然後是鼓手和號手一路不停地演奏著進行曲。圍觀人群發出的呼喊聲幾乎淹沒了鼓號聲,聽不出言辭的咆哮既像是歡呼,又像是怒吼。旗手高舉著旗幟,他們身後是多布蘭和更靠後一些的蘭德,白色的真龍旗和猩紅色的光明之旗,還有多布蘭部隊的旗幟。戴面紗的艾伊爾人跑在隊伍兩側。不時會有一兩支花束被拋向蘭德,也許他們並不恨他,也許只是因為他們害怕他。但願這樣就夠了。 “配得上任何一位國王的隊伍。”梅蘭娜的聲音很大,為的是能讓蘭德聽見。 “那麼這對轉生真龍也就足夠了。”蘭德尖刻地回答,“你是否應該退後點,還有你也是,明。”屋頂上會埋伏著刺客,今天指向他的箭矢不能再誤射到女人了。

她們落在他身後三步之處,但很快又和他並肩同行了。明告訴他貝麗蘭所寫的關於船上海民的事情,關於真玳預言和克拉莫的事。梅蘭娜又補充說明了她對真玳預言的了解,但她也承認,對此所知僅僅是比明多一點而已。 蘭德看著屋頂,不甚用心地聽著她們的話。他沒有握住陽極力,但他能感覺到身後柯朗和另外兩個人已經準備好了。他沒有那種陰極力存在的刺麻感,他在出發前又向兩儀師們強調了一遍,未經他許可,不得擁抱真源。也許他應該改一下這個命令,她們似乎確實在嚴守著她們的誓言。她們又怎麼可能不遵守誓言?她們是兩儀師。如果他被刺客的刀刃刺穿,同時他身邊的兩儀師卻在猶豫是應該拯救他還是遵守他的命令,那就太諷刺了。 “你為什麼在笑?”明想知道。賽伊拉向他靠近了一些,明仰起頭朝他微笑。

“這不是可笑的事情,真龍大人,”梅蘭娜在另一側不高興地說,“亞桑米亞爾非常吹毛求疵,任何族群對於涉及到自身預言的事情都會變得更加挑剔。” “這個世界本身就很可笑。”蘭德對她說。明和他一同笑了起來。梅蘭娜只是哼了一聲,就繼續介紹海民的狀況。 在河邊,高大的城牆直接涉入河水之中,河岸上排列著灰色的石砌長碼頭,各種尺寸的小艇和駁船停泊其間,擁擠在碼頭上的人群都注視著這支隊伍。不過蘭德需要的船隻已經在碼頭上準備好了,它的船尾被系在一座碼頭的末端,那座碼頭上的勞工也都被清空了。這種船被叫作長舟,它的形體低矮細長,沒有桅杆。在船首有一根十二尺的長桿,頂端掛著一盞燈,船尾也有同樣一根。全船長約九十尺,排列著大約三十對長槳。和同等規模的普通船相比,這種船無法運載很多貨物,但它不需要風推動,並且因為有著傾斜幅度小的風帆,只要更換槳手,它就可以日以繼夜地航行。長舟一般被用來在河道上運送需求緊急或重要的物品,它很能勝任這類工作。

當蘭德挽著明,率領兩儀師和殉道使走上船板時,船長再三向他鞠躬。他的名字是易維·舍恩,看上去比他的船更瘦,一件莫蘭迪風格的黃色外套一直垂到他的膝頭。 “能夠送您一程真是我的榮幸,真龍大人。”他一邊用一塊大手帕抹著光禿的頭頂,一邊低聲說道,“這是我的榮譽,我的榮譽,真的是榮譽。” 很顯然,他寧願讓自己的船上裝滿了活毒蛇。他朝兩儀師的披肩眨眨眼,又盯著她們光潔的面容,舔舔嘴唇,然後將閃爍的目光轉回到蘭德身上。殉道使們讓他張大了嘴,他肯定聽說過那些關於黑衣人的謠言,隨後他的目光一直在躲避著他們。易維看著多布蘭率領旗手上了船,隨後是號手和扛著鼓的鼓手。然後他又望著排列在碼頭上的騎兵們,彷彿在懷疑那些騎兵也會上船。接著上船的是南蒂拉率領的二十名槍姬眾和卡瑪率領的二十名黑眼眾,他們全都用束髮巾裹住頭臉,只是沒有戴上面紗。船長急忙退後幾步,躲到兩儀師身後。艾伊爾人全都滿面怒容,他們在擔心戴上面紗的動作會延緩他們的速度。但海民也許知道面紗對艾伊爾人意味著什麼。如果現在就戴上面紗,海民很可能會認為自身遭到了攻擊。蘭德覺得易維的手絹也許要把他頭頂僅剩的幾根灰毛也擦下來了。

長舟在船槳的推動下離開了碼頭,兩面旗幟飄揚在船首,鼓號聲重新響起。在河面上,人們都上了甲板,朝這裡望過來,甚至還有人爬到了桅杆上。海民船上的人同樣都出來了,他們顏色鮮豔的服飾和其他船上人們色澤單調的穿著完全不同。白浪花號比其他的船都要大,船身的曲線圓潤流暢,兩根長長的桅杆向船尾傾斜,桅杆上固定著水平的橫桁,其他船上都用比桅杆還要長的斜桁固定船帆。這艘船的一切都是那麼與眾不同,但蘭德知道,在一件事上亞桑米亞爾肯定和所有人一樣,他們一定要追隨他,或者是出於自願,或者是被逼著這麼做。預言說他會將所有土地上的人結合在一起——“北方將被係於東方,西方將被捆在南方”,字面上就是這樣——沒有人能被允許袖手旁觀。現在,他明白了這一點。

他在洗澡時發出命令,那時他沒機會詳細說明自己前往白浪花號的計劃,現在他開始宣布自己的計劃細節。這些細節讓殉道使露出笑容,這是他所預料到的(的確,達莫和佳哈是在笑,柯朗只是心不在焉地眨著眼睛)。艾伊爾人皺起了眉,這也是他預料到的;他們不喜歡被丟在後面。多布蘭點點頭,他知道自己今天在這裡只有大張聲勢的作用。蘭德沒預料到的是兩儀師的反應。 “聽從你的命令,真龍大人。”梅蘭娜說著,行了個她們特有的那種小屈膝禮。另外四名兩儀師交換了一下眼神,也跟隨梅蘭娜行了屈膝禮,低聲說了“聽從命令”。沒有人反對,沒有人皺眉,也沒有傲慢的眼神,或者是用責備的語氣說“既然他想這樣,那麼就只好這樣”。他可以開始信任她們了嗎?或者當他轉過身去時,她們就會用兩儀師的辦法避開她們的誓言? “她們會信守他們說過的話。”明忽然低聲說道,彷彿她能讀出他的心思。她的一隻手臂環繞著蘭德的手臂,兩隻手拉住他的袖子,說話的聲音只有他能聽見。 “我剛看見了這五個人被掌握在你的手裡。”似乎是害怕蘭德不明白,她又補充了這麼一句。即使這真的是明從幻像中看到的,蘭德還是不確定自己能否完全相信這一點。 不過想要確認這點並不需要太長的時間。長舟迅速滑過水面,很快就在距離白浪花號六十尺的地方停住了。鼓號聲安靜下來,蘭德開始導引,一道由火之力鑲邊的風之力橋樑將長舟和海民船連在一起。他挽著明的手臂,踏上橋面。除了殉道使之外,所有人都只能看見他們兩個在懸空而行。 他擔心明會腳步不穩,至少開始時會這樣,但她輕快地走在他身旁,就好像綠跟的靴子下是一條堅固的石板路。 “我相信你。”她平靜地說。她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一部分是在安慰他;另一部分,他覺得是她在為又一次讀出他的心思而高興。 蘭德想知道,如果明發現這是他能力的極限,會不會仍然相信他。只要再長一尺,這東西在踏上第一步時就會徹底消失,那種情況下的編織就像是要用至上力舉起自己,這是不可能的。甚至棄光魔使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正如同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女人能比男人編織出更長的橋,即使女人沒有男人那麼強大。這不是重量的問題,任何有重量的物體都能通過編織出來的橋。 就在白浪花號的欄杆前,蘭德停住腳步,站在半空中。雖然梅蘭娜已經向他描述過海民的狀況,但站在甲板上的人們仍然讓他吃了一驚。皮膚黝黑的女人和赤裸胸膛的男人穿著暗色的寬鬆長褲,繫著各種顏色、一直垂到膝頭的腰帶。女人穿著色彩繽紛的寬鬆外衫,他們都戴著金銀項鍊和耳環,一些女人的鼻子上也穿著金銀小環。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足以媲美努力維持鎮定的兩儀師。有四名女人雖然像其他人一樣赤著腳,但身上顏色鮮亮的衣衫是絲綢做成的,其中兩個人穿著錦緞。她們身上的項鍊和耳環也比其他人多,且在她們的鼻環和一隻耳環間還連著一根細小的鍊子,上面綴著許多黃金徽章。沒有海民說話,她們只是站在一起,看著蘭德,一邊將掛在項鍊上的雕花黃金小匣放到鼻子下面嗅著。蘭德向他們做了自我介紹。 “我是轉生真龍,我是克拉莫。” 全船的人不約而同地發出一陣嘆息聲,只有那四名女人無動於衷。 “我是哈琳妮·丁·託加拉·雙風,梭玳茵部族的波濤長。”耳環最多的女子說道。她相貌俊美,嘴唇豐滿,儀容高貴,穿著紅色的錦緞上衣,每隻耳朵上各有五個粗厚的小耳環。 “我在這裡代替諸船長發言,如光明所願,克拉莫請上船來。”不知為什麼,她自己彷彿是吃了一驚,另外三個人也是一樣;不過她的語氣很顯然表示著允許。蘭德和迫不及待的明踏上了甲板。 蘭德放開了陽極力以及那座橋,但立刻感覺到另一座橋伸展了過來。殉道使和兩儀師很快就到了他身邊。兩儀師們像明一樣絲毫沒有慌亂的表現,但她們之中也許有一兩個人不必要地整理了一下裙子。在殉道使身邊時,她們的內心仍然無法像表面上那樣平靜。 四名海民女子看了兩儀師一眼,立刻聚在一起,悄聲議論起來。其中說話最多的是哈琳妮和一名相貌美麗、穿著綠色錦緞、耳朵上一共有八隻耳環的年輕女子,那兩名身穿樸素絲衣的女子只是偶爾插進幾句話。梅蘭娜用手掩住嘴,微微咳嗽了幾聲,以這個姿勢說道:“我聽見她稱你為克拉莫。我聽說亞桑米亞爾都是精明的商人,但我想,她是無意間洩露了某些東西。”蘭德點點頭,又瞥了明一眼。明一直在端詳著那些海民女人,看到蘭德在註意她,她只是懊喪地搖搖頭,她還沒看見任何對蘭德有幫助的影像。 哈琳妮平靜地轉回身,彷彿她們剛剛並沒有進行過匆忙的爭論。 “這是紗羅·丁·託加拉·晨汐,梭玳茵部族的尋風手。”她說著,朝那名穿綠色錦緞的女子微一鞠躬,“這是黛蘭·丁·希朗·升濤,白浪花號的領航長。”被她提到名字的女人都微一鞠躬,並用手指碰一下嘴唇。 黛蘭是一名接近中年的女子,不過仍然相當俊俏,她穿著樸素的藍色絲衣,也戴著八個耳環,只是她的耳環、鼻環和掛在其間的金鍊比哈琳妮和紗羅的細小。這時她說道:“我的船歡迎您,願光明眷顧您,直到您離開他的甲板。”然後她向穿黃衣服的第四名女子微一鞠躬:“這是塔薇·丁·卡那·九鷗,白浪花號的尋風手。”塔薇的耳朵上只有六個耳環,也像她的領航長一樣細小,她看上去比紗羅更年輕,甚至比蘭德還要年輕。 哈琳妮重新開始說話,她指著高過甲板許多的船尾說道:“如果您願意,我們去我的艙裡說話吧!翔翼算不上大船,蘭德·亞瑟,艙室也小,所以希望你可以單獨過來,這裡所有的人都會保證你的安全。”現在稱謂已經從克拉莫變成蘭德·亞瑟了,那麼只要有可能,她也會收回她能夠提供的一切。 蘭德剛要表示同意,哈琳妮卻已經向船尾走去,一邊還在打著手勢,示意蘭德跟上來,其他三名女子也跟在她身後。梅蘭娜這時又開始輕聲咳嗽。 “兩名尋風手都能導引,”她在手掌下面匆匆說道,“你應該帶上兩名姐妹,否則她們會認為她們佔了上風。” 蘭德皺起眉。上風?他是轉生真龍。但……“我很高興接受你的邀請,波濤長,但明會一直在我身邊的。”他拍拍明的手(明仍然緊緊地摟著他的手臂)。哈琳妮點點頭。塔薇已經打開艙門,黛蘭微一鞠躬,抬手請蘭德走進去。 “當然,還有柯朗。”那個男人聽到自己的名字時愣了一下,似乎是他剛才已經睡著了,不過他至少沒有像達莫和佳哈一樣瞪大眼睛朝甲板四處亂看——他們的視線主要都集中在那些女人身上,在各種傳說故事裡都有提到體態優雅、美麗迷人的海民女子。現在蘭德覺得那些故事並沒有誇張,這些女子腳步嬝娜,身姿搖曳,即使在行走時也像是在跳舞,但是他帶男人來不是為了向女人拋媚眼的。 “把眼睛睜大些!”他嚴厲地訓斥那兩個人。那瑞瑪立刻紅著臉站得筆直,同時將拳頭按在胸前,達莫則只是敬了個禮。不過兩個人都顯得比剛才更警覺了。不知為什麼,明抬頭望著他,稍稍歪了一下嘴角。 哈琳妮有點不耐煩地點點頭。一個男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穿著寬鬆的綠色絲綢長褲,腰帶上插著象牙柄的佩劍和匕首。他頭上的白髮比哈琳妮的更多,每隻耳朵上也有五個粗厚的小耳環。她更加不耐煩地揮手示意那個男人退後:“只要你願意,蘭德·亞瑟。” “當然,”蘭德彷彿忽然又想起來一樣,“我必須帶上梅蘭娜和蕾菲拉。”他不確定為什麼自己會說出這第二個名字,也許是因為那名圓胖的提爾兩儀師是除了梅蘭娜之外唯一不是綠宗的。但讓他驚訝的是,梅蘭娜向他露出讚許的微笑,而且碧拉、費德琳,甚至埃拉娜也點了點頭。 哈琳妮顯然不贊同這個提議,她的嘴唇在她能夠控制以前已經繃緊了。 “只要你願意。”她的語氣也不像之前那麼愉悅了。 蘭德走進船尾的艙室,這裡除了幾隻箍銅箱子外,似乎一切都是嵌在艙壁上的。蘭德有些懷疑這個女人讓他進來這裡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讓他吃點苦頭,比如,即使他把腦袋插在兩根橫梁(他不知道船上的人怎麼稱呼這種東西)之間,他也只能躬身站著。他讀過幾本關於船的書,卻沒有一本提到過這種事。哈琳妮邀請他在桌子一端的椅子上坐下,那把椅子是固定在甲板上的。明在教過他如何打開椅子扶手的插閂,將扶手轉出來之後,他才能勉強坐進去,即使這樣,他的膝蓋也死死地頂在桌子下面。這裡只有八張椅子。哈琳妮坐在桌子的另一端,背對著船尾的紅色百葉窗,她的尋風手坐在她左側,領航長坐在右側,塔薇坐在領航長身邊。梅蘭娜和蕾菲拉坐在紗羅之後的位置。明坐在蘭德左側。柯朗毫不在意地站在門邊,他的頭頂幾乎也要碰到橫梁了。一名身穿亮藍色外衫,只有兩個細耳環的年輕女子為他們端上茶。茶水幾乎是純黑色的,而且很苦。 年輕女子離開以後,蘭德暴躁地說:“讓我們開始吧!”他喝了一口茶,然後將茶杯放在桌上。他沒辦法把腿伸開,他很痛恨這種拘束的環境,因為這讓他想起被關在箱子裡的時候,現在他要聚集起全部的力量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 “提爾之岩已經陷落,艾伊爾人越過了龍牆,你們的真玳預言已經成為現實,我就是克拉莫。” 哈琳妮端著茶杯,露出微笑,冰冷的微笑中沒有任何愉悅。 “如光明所願,也許是這樣,但——” “就是這樣,”蘭德不顧梅蘭娜警告的眼神,厲聲喝斷了哈琳妮。梅蘭娜甚至用腳碰了一下他的腿,但蘭德仍然置若罔聞。這間艙室似乎更加窄小了。 “你還不相信什麼,波濤長?向我效忠的兩儀師?蕾菲拉,梅蘭娜。”他向她們兩個一揮手。 他只是想讓她們走到他面前來,但她們立刻放下茶杯,動作優雅地站起身,以細碎而迅速的步伐走到他身側,跪了下去。她們各用雙手捧起他的一隻手,親吻他手背上那隻金色鬃毛的龍頭。蘭德只能竭力掩飾住自己的震驚,不讓自己的目光離開哈琳妮,哈琳妮的臉則有些灰白。 “兩儀師向我效忠,海民也要如此。”他示意兩儀師回到座位上,奇怪的是,兩名兩儀師似乎都有一點驚訝。 “這正是真玳預言所記載的,海民將要侍奉克拉莫,我就是克拉莫。” “是的,但這裡有一個關於契約的問題。”哈琳妮在說到契約時,很明顯地是在指一個特定的詞彙,“真玳預言說你會帶領我們邁向榮光,全世界所有的海洋都將是我們的。我們向你貢獻,你也必須向我們貢獻。如果我沒有訂好契約,耐絲塔一定會剝光我的衣服,捆住我的腳踝,把我倒吊在桅杆上,然後召集梭玳茵部族的十二首,任命新的波濤長。”一絲恐懼的神情溜過她的面孔,她的黑眼睛也睜得愈來愈大,彷彿完全不相信自己會說出這番話。她的尋風手同樣睜大了眼睛看著她。黛蘭和塔薇則只是盯著桌面,面容似乎都要崩碎了。 突然間,蘭德明白了。時軸。他以前就見到過這種狀況,因為他的靠近,最不可能的事情也會突然發生,以前他往往是在事情結束時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盡量放鬆雙腿,將手臂支在桌面上。 “亞桑米亞爾要效忠我,哈琳妮,這就是貢獻。” “是的,我們會效忠你,但——”哈琳妮從椅子裡半站起身,將茶水也濺了出去,“你們在對我做什麼,兩儀師?”她顫抖著喊道,“這不是公平的契約!” “我們什麼也沒做。”梅蘭娜平靜地說,她似乎並不覺得那種茶有多苦。 “你在轉生真龍面前,”蕾菲拉說道,“是預言中你們要效忠的克拉莫。”她將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圓臉上。 “你說你代表諸船長,這是否意味著你的話對全體亞桑米亞爾都有約束力?” “是的,”哈琳妮的聲音低弱而沙啞,“我所說的對每一艘船,對每一名'長'字輩的人都有約束力。”海民黝黑的面孔不可能變成白色,但哈琳妮盯著蘭德,臉上的黑色幾乎已經要褪盡了。 蘭德對明笑了笑,與她共同分享這一時刻。終於能有個族群投向他,不需要他竭盡全力去拼爭,也不會像艾伊爾人那樣分裂。也許明認為他希望她能夠幫助確定他們的成果,或者也許只是時軸的作用。明向那名波濤長傾過身子:“你將因為今天的事情受到懲罰,哈琳妮,但不像你所害怕的那麼嚴重。總有一天,你會成為諸船長。” 哈琳妮皺起眉頭看著她,然後瞥了她的尋風手一眼。 “她不是兩儀師。”紗羅說。哈琳妮的樣子則像是處在鬆了口氣和失望之間,直到蕾菲拉開口說話: “幾年前,我聽說有一名女孩擁有看見幻象的非凡能力,那就是你嗎,明?” 明望著茶杯,面孔扭曲了一下,然後才不情願地點點頭。她總是認為知道她的人愈多,隨之而來的災厄也就愈多。她瞥了兩儀師一眼,又嘆息著低下了頭。蕾菲拉點點頭。梅蘭娜目不轉睛地盯著明,在平靜的外表中,一雙淡褐色的眼睛裡卻流露出渴望的神情,毫無疑問,她迫不及待地要查問明的能力;而明肯定也看出了她的企圖。蘭德感到一陣怒意,梅蘭娜應該知道,明是受到他保護的。但這種怒意很快就過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因為能夠保護明而感覺到的溫暖。 “你可以信任明所說的,哈琳妮,”蕾菲拉說,“我得到的報告說她所見到的幻象肯定能成為現實。而現在雖然她並沒有意識到,但她也同時看見了別的東西。”她歪過圓臉,露出微笑。 “如果你將因為現在發生的事情受到懲罰,那就意味著你會同意你的克拉莫想要的。” “或者是我什麼都不同意,”哈琳妮喊道,“如果我不制定契約——”她的拳頭抵在桌面上。她已經承認自己必須制定契約,她也承認了海民會效忠克拉莫。 “我對你們的要求並不多,”蘭德說,在決定來這裡時,他已經想到了這一點,“當我想用船隻運載人員和供給時,海民要盡量提供。我想知道塔拉朋、阿拉多曼以及這兩個國家之間地區的情況,你們的船能夠蒐集到我所需要的信息。它們正聚集在坦其克到班達艾班之間的上百個漁村和城鎮河岸。你們的船能行駛到對於其他任何船隻來說都是遙不可及的地方。海民要盡量監視愛瑞斯洋靠西的地方,愛瑞斯洋的對岸居住著霄辰人。總有一天,他們會發動軍隊企圖征服我們,海民要讓我知道他們已經到了什麼地方。” “你要求得太多了,”哈琳妮懊喪地低聲說道,“我們知道那些霄辰人,看樣子,他們是從死亡列島來的。我們的一些船曾經和他們的船遭遇過,他們將至上力當武器使用。你對我們要求得比你想像得更多,克拉莫。”這一次,她在說出這個名號時沒有停頓。 “愛瑞斯洋上的一些海域已經被邪惡的黑暗佔據,我們前往那些海域的船已經有許多個月沒回來了,駛向西方的船隻都消失了。” 蘭德感覺到一陣寒意,他轉動著真龍令牌,那原來是半根霄辰長槍。難道他們已經回來了?在法美鎮,他們曾經遭到驅逐。蘭德隨身攜帶這支斷槍,以提醒自己還有許多敵人埋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但他一直都以為轉生真龍和被瓦力爾號角召喚回來的英雄們已經嚴重打擊了霄辰人,他們在幾年之內都不會大舉來犯了。那隻號角仍然在白塔嗎?他知道瓦力爾號角是被送到那裡去了。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忍受這個狹小的艙室。他摸索著椅子扶手上的插閂,卻怎麼也打不開它,他抓住經過拋光的椅子扶手,粗魯地一把將它扯碎。 “我們已經就海民向我效忠達成了一致。”他說著站起身,低矮的艙頂讓他不得不向桌面俯下身,艙室變得更小了,“如果還有更多關於你的契約的問題,梅蘭娜和蕾菲拉將會與你商談。”沒等回答,他轉身向門口走去,在那裡,柯朗似乎又在低聲地自言自語。 梅蘭娜抓住他的袖子,壓低聲音快速說道:“真龍大人,你最好還是留下來,你已經看到時軸的效果。有你在這裡,我相信她會繼續洩露她在竭力隱瞞的信息,並同意我們提出的要求。” “你屬於灰宗,”蘭德嚴厲地對她說,“去談判吧!柯朗,跟我來。” 在甲板上,他深吸了一口氣。無雲的天空是如此清朗。 又過了一段時間,他才注意到留在外面的三名兩儀師正期待地望著他。達莫和佳哈仍然在做著蘭德進艙前要他們做的事——一邊盯著船上,一邊盯著岸上。一側河岸上是城市,另一側是半建成的穀倉,一艘在河中心的船很容易成為棄光魔使打擊的目標。不過,如果他們真要攻擊,應該也沒什麼地方是安全的。蘭德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麼那些棄光魔使沒有摧毀太陽王宮。 明勾住他的手臂,讓他哆嗦了一下。 “我很抱歉,”蘭德說,“我不該丟下你的。” “沒事的,”明笑了,“梅蘭娜已經開始談判了。我想她是要替你把哈琳妮最好的外衣剝下來,也許還有她第二好的。波濤長看上去就像是被兩隻白鼬夾在中間的兔子。” 蘭德點點頭,海民是他的了,這點應該是可以確信的。誰管瓦力爾號角?他是時軸,他是轉生真龍,是克拉莫。金色的太陽距離天頂還相當遠。 “天還早,明,”他能做到任何事,“想不想看我處理那些叛逆的凱瑞安人?一千金幣對一個吻,她們在日落之前就會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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