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7·劍之王冠

第34章 第二十九章飛鳥節

麥特一醒來就感覺到飛速轉動的骰子,他考慮了一下是否該繼續睡覺,直到那些骰子消失,但最後他還是迷迷糊糊地下了床,就好像他並不是剛剛才飽睡一樣。他趕走尼瑞姆,自己穿好衣服,吃了昨晚剩下的麵包和乾酪,然後去看奧佛爾。那個男孩彷彿是想趕快出門去,一副只要能把衣服套在身上,就算是撕破它也無所謂的樣子。但他卻又突然停下來,手裡還抓著靴子或襯衫,向麥特問了一連串的問題。麥特只是心不在焉地回答著——不,他們今天不去賽馬,不要再去想城北的天堂舞台了。也許他們會去看看馬戲團,是的,會給他買一副節日的羽毛面具,只要他能快些穿好衣服——這讓奧佛爾立刻又全神貫注地把衣服往身上套。 真正佔據麥特全副心神的是那些該死的骰子,為什麼它們又開始轉了?麥特還不知道它們上次為什麼會轉!奧佛爾終於穿好衣服後,便跟著麥特走進了起居室,一邊還在不停地問著各種問題。但他一下子撞在麥特的背上,因為麥特突然停住了。泰琳把奧佛爾昨晚讀的書放在桌子上。

“陛下!”麥特的目光定在他昨晚死鎖的門上,現在那扇門已經徹底打開了。 “真讓人吃驚。”他將奧佛爾從背後拉過來,擋在他身前。對面那個女人則露出一絲嘲諷的微笑,嗯,也許那不是真的嘲諷,但看起來很像。她肯定很喜歡現在這種情況。 “我正打算帶奧佛爾出去看看節慶,還有旅行馬戲團。他想要一副羽毛面具。”麥特用力閉上嘴,克制自己的蠢話,一邊將奧佛爾當作擋箭牌,朝門口慢慢移動。 “是嗎?”泰琳喃喃地說著,透過睫毛看著麥特。她沒有想要擋住麥特的意思,但她的笑紋變得更深了,彷彿她正等著麥特一腳踏進陷阱。 “如果他有個同伴一定會好得多,那樣他就不必和野孩子們亂跑了。剛好我這裡有個人知道不少關於小孩子的事情。莉賽勒?”

一個女人出現在門口,讓麥特吃了一驚。一副奇怪的面具——藍色和金色的羽毛匯集成一團華麗的漩渦,遮住了她大部分的面孔,但她身上的其他羽毛卻沒有產生多少遮擋的作用。她的胸脯幾乎是麥特所見到最為壯觀的。 “奧佛爾,”她彎腰說道,“你想和我去看看慶典嗎?”她舉起一副紅綠色的鷹面具,一看就是為男孩製作的。 還沒等麥特開口,奧佛爾已經跑了過去:“哦,是的,求你快帶我去,謝謝你。”那個女人將鷹面具戴在他臉上,用力抱了他一下,讓那個不知感激的小混蛋發出了高興的笑聲。然後他們就手拉著手,離開目瞪口呆的麥特。 不過麥特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因為這時泰琳對他說:“我不是個善妒的女人,這對你是件好事,親愛的。”她從金銀兩色的腰帶上取下麥特房門的鐵製長鑰匙,然後又拿出一把一模一樣的鑰匙,將它們在麥特面前來回搖晃。 “沒有人會想到也許會有兩把鑰匙。”一把鑰匙回到她的腰帶裡,另一把被插進門鎖中,喀噠一聲將門鎖住,然後回到了它的同伴身邊。 “現在,我的小乖乖。”她又露出微笑。

這太過分了,這個女人追獵他,想要餓死他,現在還把他們兩個鎖在一起,就好像……他找不到字眼來形容。小乖乖!那些該死的骰子在他的腦袋裡用力地蹦跳著,他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那些骰子根本幫不了他。但……他兩步就走到泰琳面前,抓住她的手臂,在她的腰間摸索鑰匙。 “我沒有該死的時間——”他的呼吸停住了。泰琳用匕首的鋒刃頂住他的下巴,逼得他墊起了腳尖。 “放開你的手。”她冷冷地說,麥特努力壓下眼睛看著她的臉,現在那張臉上沒有任何微笑。他小心翼翼地放開泰琳的手臂,但泰琳並沒有減輕匕首的力道。她搖了搖頭。 “嘖嘖嘖,我一直在容忍你,因為你畢竟是個外地人,小鵝。但既然你想要來硬的……兩隻手放在背後,走!”匕首尖頂了一下,麥特踮起腳尖向後退去。

“你想幹什麼?”麥特從齒縫裡擠出話來。他的聲音變得很尖細,也許是因為他伸長了脖子,也許還有其他原因。 “嗯?”他可以嘗試抓住泰琳的手腕,他的動作一直很快。 “你要幹什麼?”能快過抵住脖子的刀尖嗎? “回答我!”他的聲音裡沒有慌亂,他並沒有陷入恐慌。 “陛下?泰琳?”嗯,也許他是有一點亂了,所以才會喊出她的名字。在艾博達,你可以整天叫一個女人“小鴨子”或“甜心”,她會還給你一個又一個微笑,但如果未經許可就直呼她的名字,你所得到的響應將比你在任何地方當街輕薄一名女子更加強烈。即使是已經吻過了某個女人,也未必能得到這樣的許可。 泰琳沒有回答,只是繼續逼他踮著腳尖向後退去,直到他的肩膀突然撞上什麼東西,不得不停下來。那把該死的匕首卻絲毫沒有減輕力道,他不能移動頭頸,但一直盯著泰琳的眼睛還能四處轉動。他們正在臥室裡,一根遍布花卉浮雕的紅色床柱正頂在他的肩胛骨之間。為什麼她要帶他……?麥特的臉突然變得像那根床柱一樣紅。不,她不可能是要……這是不得體的!這是不可能的!

“你不能這樣對我。”麥特低聲對泰琳說。即使他的聲音有些喘息和尖細,他也認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好好學著,我的小貓。”泰琳一邊說,一邊舉起她的婚姻匕首。 一段相當長的時間過後,麥特焦躁地將棉被拉到胸口,絲綢棉被,拿勒辛是對的。阿特拉女王在床邊哼著輕快的小調,雙手伸到背後係好裙裝的釦子。現在麥特的身上只有那個被皮繩穿住的狐狸頭徽章(這東西在這種時刻還真是一點也派不上用場),還有圍住他脖子的黑色絲巾——那個該死的女人居然說這塊絲巾是她禮物上的緞帶。麥特一翻身,從床另一邊的小桌子上抓起他的鑲銀煙斗和煙草袋,又用黃金火鉗從鋪著沙子的金碗裡夾起一塊熱煤,將它點燃,用最大的力量噴了一口煙,緊皺眉頭看著泰琳。

“你不該掙扎的,小鴨,你也不該這樣噘嘴。”她從床柱上拔起自己的匕首,檢查了一下匕首尖,然後將它插回鞘裡。 “怎麼了?你知道你像我一樣享受它,而且我……”她突然笑了,笑得非常滿足,隨後她又從床柱上拔下婚姻匕首,插回鞘裡。 “如果這也是時軸的作用,那你一定非常受歡迎。”麥特的臉像火一樣紅。 “這不對,”他猛地將煙斗從齒縫間拉開,“我才應該是主動者!”泰琳眼裡驚訝的神情肯定也充滿了他的眼睛。如果那樣微笑的泰琳是一名酒館女侍,也許麥特會試試自己的運氣(當然,這名酒館女侍不能有一個喜歡在別人身上戳洞的兒子),但不管怎樣,他才應該是那個主動者,麥特從沒想過這一點,他以前也從沒遇過這種事情。 泰琳笑了出來,她搖著頭,一邊用手指抹著眼睛。 “哦,小鴿子,我總是忘記這個,現在你是在艾博達。我在起居室里為你留下一點小禮物。”她隔著床單拍了拍他的腳。 “今天吃好一點。好好補充你的體力。”

麥特用一隻手遮住眼睛,竭力不讓自己落淚。當他將手拿開時,泰琳已經走了。 麥特爬下床,用棉被裹住身子,不知為什麼,現在他覺得赤身裸體很不舒服。那個該死的女人也許會突然從衣櫥裡跳出來。他的衣服都被攤放在地板上。能一刀把衣服割開的時候,為什麼還要在意那些綴飾?他有些酸酸地想。泰琳根本就沒必要那樣把他的紅色外衣割開,她似乎只是單純想享受用匕首幫他剝去衣服的感覺。 麥特下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拉開紅漆鍍金的大衣櫥。她沒躲在那裡。麥特的選擇很有限,尼瑞姆將他大部分的衣服都拿去洗滌或修補了。他很快就穿上一件樣式樸素的深青銅色絲綢外衣,然後將地上的碎布收集成一團,盡量塞到床底深處。他打算趁尼瑞姆看不見的時候悄悄把它們丟掉,也希望其他人都不要知道。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他和泰琳之間的事情,如果這件事再洩露出去,他真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了。

在起居室裡,麥特掀門門旁的漆匣,然後嘆口氣,將它合上。他並沒有真的以為泰琳會把鑰匙再放進來。他靠在門上。沒法鎖上的門。光明啊,他該怎麼辦?再搬回旅店裡?為什麼他要搬來這裡的時候,那些該死的骰子就停住了?而且,就算他真的住回去了,難道泰琳不會賄賂安南、恩妮德,或者是其他某位旅店老闆娘?而且伊蘭和奈妮薇也會說他破壞了他們的約定,堂而皇之地違背向他許下的承諾。燒了所有的女人吧! 在桌子上放著一隻用綠紙精心包裝的包裹。打開包裹,裡面是副金黑色的鷹面具和一件覆蓋著相同顏色羽毛的外衣。還有一隻紅色的絲綢荷包,裡面放著二十個金幣和一張散發著花香的紙條。 我應該給你買個耳環的,小豬,但我注意到你沒耳洞。去穿個耳洞,並為自己買些好東西吧!

麥特差點要哭出來,應該是他送女人禮物才對。這個世界徹底反過來了!小豬?光明啊!過了一會兒,他真的戴上了那副面具。她還欠他一身外衣。 最後麥特終於到了他們每天早晨碰頭的地方——一個覆蓋著陰影的小院子,院子旁邊有一座漂滿百合花的圓形小池塘,池塘里能看見一些白色的魚兒。麥特看見拿勒辛和柏姬泰已經做好飛鳥節的準備。那名提爾人只是戴了一副沒有裝飾的綠色面具,但柏姬泰的面具上裝飾著華麗的黃色和紅色羽毛,還有一簇飄逸的羽冠。她的金發垂在背後,一直到髮梢都點綴著羽毛。她穿了一件有著黃色寬腰帶的裙裝,在更多黃色和紅色的羽毛下有許多地方都是透明的。這身衣服總算沒有莉賽勒的那麼暴露,但柏姬泰只要一動,那身裝扮就若隱若現得快要能夠媲美莉賽勒了。麥特從沒想過能看到柏姬泰像其他女人一樣穿上裙子。

“有時候被別人注視是很有趣的事。”柏姬泰說著,捅了一下麥特的肋骨,她的微笑和拿勒辛在說捏女侍的屁股是多麼有趣時露出的微笑簡直一模一樣。 “我穿的是比羽毛舞者多了許多,但這不會妨礙我。而且,我看不出在這邊的河岸行動有什麼要匆匆忙忙的理由。”骰子在麥特的腦海裡飛速地旋轉。 “是什麼耽擱你了?”柏姬泰還在說話,“希望你不是為了跟漂亮的女孩打情罵俏才讓我們等這麼久。”麥特希望自己沒有臉紅。 “我——”麥特不知道自己能找出什麼藉口。但就在這時,六名穿著羽毛衣服的人走進了院子,他們全都在腰間佩著細劍,戴著精緻的面具,彩色羽冠和鳥喙表現出一種人們從未見過的鳥。唯一的例外是貝瑟蘭,他手指勾著面具的繫帶,將面具在空中旋轉。 “哦,該死的,他在這里幹什麼?” “貝瑟蘭?”拿勒辛將雙手按在劍柄上,難以置信地搖搖頭,“燒了我的靈魂吧!他說他要跟你一同度過這個節日,他說你們之間有過什麼相關的約定。我告訴他這樣很無聊,但他根本不聽我的。” “我可想像不出麥特身邊會有無聊的時候。”泰琳的兒子說道。他向院子裡的三個人一鞠躬,但他的黑眼睛一直在柏姬泰身上打轉。 “我從不曾經歷過那麼有趣的蘇萬夜,那一夜我和他,還有伊蘭女士的護法喝了許多酒。不過說實話,那一夜的事情我沒記住多少。”他似乎並沒有認出被他注意的這個女人就是那天的護法。柏姬泰也向貝瑟蘭報以笑容,並且似乎是很在意他的注視——考慮到柏姬泰表現出的對男人的品味,她現在的表現就很奇怪。貝瑟蘭是個長得挺好看的男人,也許有點太好看了。 不過麥特現在並不在乎柏姬泰有什麼異常的表現,很顯然貝瑟蘭並沒有產生疑心,否則他的佩劍早就出鞘了。但光明在上,麥特現在最不希望的就是和這個男人共同度過一天,這肯定很折磨人,畢竟他還要面子,不管貝瑟蘭的母親是如何不講這一套。 唯一的問題是貝瑟蘭,他將所有的節日和慶典都嚴肅地套進了那個承諾里。麥特愈是和拿勒辛一起強調他們在一起只會度過無聊的一天,貝瑟蘭的決心就愈堅定。沒過多久,王子的臉就沉了下來,麥特開始考慮他的劍是否會出鞘了。嗯,承諾就是承諾。當麥特、拿勒辛和柏姬泰離開宮殿時,幾名戴羽毛的傻瓜還一直跟在他們身邊昂首闊步。麥特相信,如果柏姬泰穿上她平時的衣服,這些人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他們全都在微笑盯著她看。 “為什麼他一看你,你就那樣騷首弄姿的?”當他們走過莫海拉廣場時,麥特一邊係緊鷹面具的繫帶,一邊低聲嘟囔著。 “我沒有騷首弄姿,我只是動一動而已。”柏姬泰想要表現出嚴肅的樣子,但失敗了,如果換成其他時候,麥特一定會笑出來。 “稍微,”她的臉上忽然又有了笑意,她將聲音放低到只有麥特能聽見的程度,“我告訴過你,有時候被別人注視很有趣,即使注視我的人很漂亮,也不代表我不能享受他的目光。哦,你肯定想看看那個人。”她伸手指著一名從他們身邊跑過的細腰女子,那個女人戴著藍色貓頭鷹面具,身上的羽毛比莉賽勒還要少。這是柏姬泰非常不同於其他女人的一點,她會用手肘輕撞一下他的肋骨,指漂亮女孩給他看,就像男人們一樣。而且她還總是期待麥特幫她挑出她想看的對象——一般都是人群中最醜的那個男人。不管她今天是不是接近半裸(嚴格來說,是四分之一),她……嗯,終究是朋友。這裡真是個奇怪的世界,他竟然開始認為一個女人是可以一起喝酒的伙伴。還有一個女人對他緊追不捨,就像他追趕其他漂亮女人一樣,或者比他更鍥而不捨。無論是在那些古老的記憶中,還是他自己的記憶裡,他都不曾追過他知道不想被追的女人。真是個非常奇怪的世界。 太陽剛升到天空的一半,街道、廣場和橋樑上都已經擁滿了慶祝節日的人。雜技演員、變戲法的和樂師都在衣服上編織了羽毛,在所有街角進行表演。音樂聲常常被笑聲和喊聲淹沒。小孩子和乞丐只能從街上撿一些鴿子羽毛,插在頭髮裡。荷包愈鼓的人,面具和服裝也就愈精緻華麗,而愈華麗的服裝往往也就愈暴露,麥特看見不少男人和女人在羽毛下面暴露出比莉賽勒更多的肌膚。今天在街道上和運河裡都看不見任何從事買賣的人,所有的酒館和旅店都生意興隆,不過也有其他一些商店還在營業。不時能看見街上的馬車和河中的駁船上撐起一座平台,年輕男女站在上面,戴著罩住整個頭部的、顏色鮮豔的鳥頭面具,其中有些面具的羽冠足有三尺高。他們都舉起手臂,扇動巨大的彩色羽翼,使得他們身上其他部位的羽毛造型忽隱忽現。不過考慮到他們暴露出身體的程度,這樣或許比較好。 據貝瑟蘭的介紹,這些被稱為舞台展示的演出,平時只在公會禮堂、私人宮殿和住宅里展示,實際上,往常這個節日的大部分慶祝活動都是在室內進行的。艾博達即使在冬天也不下雪(貝瑟蘭說,總有一天他要去看看雪是什麼樣子),但冬天還是會阻止人們穿著如此暴露地跑到街上。今年的炎熱讓一切都湧到了街上。等到日落之後——貝瑟蘭告訴麥特,那時候就能看到些有趣的東西了。陽光退去的時候,禁忌也就退去了。 麥特盯著人群中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尋思著這裡的人到底還剩下什麼禁忌——那個女人身上除了面具和一襲羽毛披風外,大概只有六七根羽毛了。麥特差點就要高聲提醒那個女人注意用披風把身體遮好。她確實很有炫耀一下的本錢,但在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這麼做? 帶有舞台展示的馬車也吸引了不少人。一群群男女笑著喊著,擠開其他人,將錢幣和一些紙條扔到馬車上。麥特很快就習慣了從車旁遠遠逃開,拐到另一條街上,或者是等車先通過十字路口或橋樑。在等待的時候,柏姬泰和拿勒辛會將錢幣扔給骯髒的街童和更臟的乞丐。確切地說,扔錢的是拿勒辛,柏姬泰只把錢給小孩,而且她會把每一個錢幣放進他們的小臟手裡,如同送出一件禮物。 在一次這樣的等待中,貝瑟蘭突然用手按住拿勒辛的胳膊,用壓過所有噪音的喊聲說:“請原諒,提爾人,但不能給他。”一名衣衫襤褸、憔悴瘦削的人小心翼翼地在人群後面擠著,他找來插在頭髮上的羽毛似乎都已經掉光了。 “為什麼不行?”拿勒辛問。 “他的小指上沒有黃銅戒指。”貝瑟蘭回答,“他不是公會的人。” “光明啊!”麥特說,“在這座城市裡,人們必須從屬於公會才能乞討嗎?”也許是因為他的這句話,那名乞丐突然跳過來,骯髒的手中緊握一把匕首刺向他的喉嚨。 麥特不假思索地抓住那個人的手臂轉了一圈,將他摔進人群裡。有些人朝麥特發出咒罵,有些人則在罵那個倒在地上的乞丐,還有人把硬幣扔給了那傢伙。 麥特從眼角看到第二名瘦骨嶙峋的人正拿著一柄長匕首,試圖推開柏姬泰靠近他,他愚蠢地把柏姬泰當成了一名普通的女人。柏姬泰從那些輕薄的羽毛下面變出一把刀子,從他的胳膊下面刺了進去。 “小心!”麥特向柏姬泰喊道,但已經沒時間發出警告了,麥特在大喊的同時,已經將袖子裡的小刀朝側面擲出。小刀擦過柏姬泰的臉,刺中另一名乞丐的喉嚨,那名乞丐的刀刃差點就刺進了柏姬泰的肋骨。 突然間,他們周圍到處都是拿著匕首和釘頭棒的乞丐。歡笑和音樂變成驚慌的尖叫聲,穿著奇裝異服的人們四散奔逃。拿勒辛拿刀劃過一名乞丐的臉,讓他連打了幾個轉;貝瑟蘭用劍刺穿了另一人的胸膛。他的同伴們也紛紛展開了戰鬥。 麥特沒時間去觀察別人,他正和柏姬泰背靠背地和幾名敵人作戰。他能感覺到柏姬泰的動作,聽到她喃喃地咒罵,但他並沒有去注意柏姬泰。柏姬泰能照顧好自己,而麥特看著自己面前的兩名敵人,卻不確定自己也能做到這樣。那個笨重的傢伙咧開的大嘴裡已經沒有了牙齒,他只有一隻手,左眼也只剩下了一個窟窿,但他手裡拿著一根兩尺長的大棒,棒身打著鐵箍,棒頭立著許多鋼釘。他的同伴長著一張老鼠臉,雙眼俱全,嘴裡也還有幾顆牙齒。儘管他雙頰下陷,手臂上似乎只有骨頭和筋腱,但他的動作像蛇一樣靈活,他舔著嘴唇,不停地將一把生鏽的匕首從一隻手換到另一隻手。麥特將手中的小刀輪流指向這兩個人。雖然是小刀,但它足以刺穿人體的任何要害。所以那兩個人還只是在外圍伺機,等待著同伴先發起攻擊。 “老庫利不會喜歡這樣的,斯巴。”那名身材高大的歹徒咆哮道。老鼠臉男子向前衝了過來,生鏽的匕首仍然在兩隻手中來回傳遞著。 但老鼠臉沒想到麥特的左手中忽然又出現了一把小刀,他的手腕一下子被劃開了,生鏽的匕首掉落在石板街面上,但那名歹徒還是撞向了麥特。當麥特的另一把小刀刺進他的胸膛時,他瞪大眼睛,發出淒厲的尖叫,雙臂痙攣地抱住了麥特。另外那名禿頭大漢露出凶狠的笑容,他舉起大棒,向前邁出一步。但他的笑容立刻又消失了,因為另外兩名乞丐衝到他身邊,一邊叫喊著一邊舉刀向他刺去。 麥特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同時用力將老鼠臉男子推開。附近五十步範圍內只剩下互相打鬥的人,到處都有乞丐滾在一起,兩個、三個,甚至是四人一起對某人刀刺、腳踢,或用棍棒石頭猛砸。 貝瑟蘭捉住麥特的手臂,他的臉上帶著鮮血,但他在笑。 “我們走吧,剩下的事情由'施捨兄弟會'處理,跟乞丐戰鬥沒有榮譽可言,而且乞丐們的公會不會漏掉任何一個冒充者。跟我來。”拿勒辛緊皺眉頭,毫無疑問,他也認為跟乞丐作戰是沒意義的事情。貝瑟蘭的朋友們之中有幾個人的衣服破損了,其中一個拿掉了面具,讓他的同伴用手絹擦拭他前額上的一道割傷,他雖然受了傷,卻帶著笑臉。麥特沒有在柏姬泰身上看到任何傷口,她的衣服也還像剛出宮時一樣整齊。她的匕首又消失了。麥特不相信她能將一把匕首藏在那麼幾片羽毛下面,但她確實是那樣做的。 麥特順從地跟著貝瑟蘭,但他氣惱地說道:“這……這座城市裡的乞丐總是會襲擊別人嗎?”他覺得如果自己說“這座該死的城市”,貝瑟蘭也許會不高興。 貝瑟蘭笑了:“你是時軸,麥特,時軸周圍總會有事情發生。” 麥特咬緊牙,也朝他笑著。該死的傻瓜,該死的城市,還有該死的時軸。嗯,如果一名乞丐劃開了他的喉嚨,他就不必回宮中去,任由泰琳將他像一顆梨子般給剝開來。他忽然想到她確實曾經叫他小梨子。一切都那麼該死! 染坊和艾博達玫瑰之間的街道上也擠滿了歡慶的人群,不過這裡看不到穿著非常暴露的人,顯然,想要展現誘人胴體就必須有點錢。不過在那座商人住宅附近的雜技表演和其他地方沒有多大差別。赤腳坦胸的男人穿著緊身衣和顏色鮮豔的褲子,女人的衣褲更緊也更薄,他們的頭髮裡都有一些羽毛。在那座小宮殿旁邊演奏的樂師們同樣在頭髮上裝飾羽毛。一名女子吹著長笛,另一名女子吹著一種又長又大、上面有許多細桿的黑色彎曲管樂器。另外還有一個男人在敲鼓。他們一直監視的房子大門緊閉。 艾博達玫瑰的茶像以往一樣糟糕,但總比它的葡萄酒好。拿勒辛只是一口一口地抿著帶酸味的當地淡啤酒,柏姬泰說了聲謝謝,卻沒說是為什麼。麥特聳聳肩,當作是接受了。然後他們笑著碰了一次杯。太陽升得更高了。貝瑟蘭伸直雙腿坐著,用一隻腳尖撐住另一隻腳的腳跟,過一會兒又換過來。但不管他有多少次指出麥特是時軸,他的同伴們顯然已經不耐煩了。一場和乞丐的混戰並不能讓人感到興奮。這條窄街也不可能有花車通過。這裡的女人沒有其他地方的漂亮。即使柏姬泰也變得讓人感到乏味,因為他們知道,她不打算吻他們其中的任何人。因為貝瑟蘭不跟他們走,他們明白地表示遺憾,然後就跑到別處去找樂子了。拿勒辛向染坊旁邊的巷子裡蹓躂了過去。柏姬泰消失在艾博達玫瑰幽暗的內部,她說她要去那裡找找看某個被遺忘的角落裡,還有沒有值得喝一杯的東西。 “我從沒想過會看到一名護法穿成那種樣子。”貝瑟蘭說著,又將兩隻腳換了一次位置。 麥特眨眨眼。這傢伙確實是目光敏銳。柏姬泰一直都沒動過自己的面具。嗯,只要他不知道——“我想你一定能合我母親的意,麥特。” 麥特嗆咳著將茶水噴了出來。有幾個人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一名身材苗條、有著形狀漂亮的小胸部的女人向他拋了個媚眼,她戴著一副藍色面具,麥特覺得那應該是一隻鷦鷯。看見麥特並沒有對她微笑,她跺了一下腳就大步走開了。很幸運地,其他被茶水噴到的人也都紛紛走開了,而不是採取更激烈的行動。或者這也許是麥特的不幸,現在如果有七八個人撲向他,他也不會在意。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麥特聲音沙啞地問。 貝瑟蘭驚訝地睜大眼睛,猛地一抬頭:“怎麼了,她當然是選你當她的情人。為什麼你的臉這麼紅?你生氣了?為什麼?”突然間,他拍了一下前額,笑了起來。 “你認為我會生氣。原諒我吧,我忘記你是個外地人了。麥特,她是我母親,不是我的妻子。我父親已經死去十年了,她一直都說自己太忙,沒心思做其他事情,我很高興她選了一個我喜歡的人。你要去哪裡?” 直到聽見貝瑟蘭的問題,麥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站了起來。 “我只是……需要讓腦袋清醒一下。” “但你在喝茶啊,麥特。” 麥特繞過一張綠色的轎椅,他瞥見那棟屋子的門打開了,一名用藍色羽毛斗篷裹住身體的女人悄悄走了出來。麥特沒有多想(他的腦袋一陣暈眩,讓他根本想不清楚任何事),就開始跟在她後面走了。貝瑟蘭也知道!他還贊成這件事。那是他自己的母親,他還…… “麥特?”拿勒辛在後面喊道,“你要去哪裡?” “如果我明天不回來,”麥特心不在焉地回頭喊,“告訴她們,她們就只能自己去找了!”他茫然地跟在那個女人身後,沒再去聽拿勒辛和貝瑟蘭是否又喊了些什麼。貝瑟蘭竟然知道!麥特記得自己曾經以為貝瑟蘭和他母親都是瘋子。實際上,他們比瘋子更糟糕!所有艾博達人都瘋了!麥特幾乎已經註意不到腦袋裡仍然在轉動的骰子了。 透過會議室的一扇窗戶,黎恩看著蘇蘭沿著街道向河邊走去。有一名穿青銅色外衣的男人找上了她,但如果那個傢伙想要打擾她,他就會發現,蘇蘭沒有時間,更沒有耐心對付男人。 黎恩不明白今天的感覺為什麼會變得如此強烈。數日以來,它都是隨日出而來,隨日落而去,連續數日她都能戰勝它(她們不太敢把她們嚴格的規矩稱為法律,但命令是在月半時發出的,還要再等六個晚上),但今天……當時她不假思索就說出了那個命令,現在除非是到了正確的時間,否則她不能食言。不會有事的,沒有人在這座城市裡看見那兩個自稱為伊蘭和奈妮薇的蠢女孩的任何痕跡。感謝光明,不需要冒什麼風險。 黎恩嘆了口氣,轉頭看著其他人,她們等到她坐進椅子後,才紛紛入座。不會有事的,就像以前一樣,秘密會被守住,就像她們一直以來一樣。但,還是……她從沒接觸過預言或者類似的異能,但也許那種壓倒性的急迫感確實告訴了她某些事情。十二個女人期待地看著她。 “我想我們應該考慮讓所有沒腰帶的人去農場避一避。” 沒有人爭辯。她們都是前輩,但她是長姐,而對於這件事,至少以兩儀師的方式來處理,不會造成什麼真正嚴重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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