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7·劍之王冠

第22章 第十七章邏輯的勝利

終於得到泰琳的許可之後,麥特走出了這座宮殿。他非常想拔腿就跑。肩胛骨之間的皮膚傳來一陣陣刺癢,他幾乎忘記了還在腦中旋轉的骰子。最糟糕的時刻莫過於當貝瑟蘭以玩笑的口氣提醒他母親,應該找個漂亮男孩去參加舞會時,泰琳一邊笑著抱怨女王沒時間去尋找年輕男人,一邊用那雙該死的鷹眼看著麥特。現在麥特知道為什麼兔子要跑得那麼快了。麥特木然地走過莫海拉廣場,什麼都不去在意,現在即使奈妮薇和伊蘭在他身邊和賈西姆·卡林丁打成一團,或者是愛莉達突然從那尊雕像下面的噴泉里冒出來,他也會完全視而不見。 流浪女人的大廳裡很昏暗,不過從雕刻著藤蔓花紋的百葉拱窗外透進來的光線,已經足以讓麥特看清這裡的一切。比起陽光刺眼的室外,這裡要涼快一些。麥特如釋重負地摘下帽子。空氣中懸浮著一片淡淡的煙草味。一些邋遢的松枝被掛在窗戶上,作為慶祝蘇萬夜的裝點。在房間一角,兩個女人吹著長笛,一個男人將小鼓放在膝蓋間敲打著,他們奏出的音樂高亢而充滿了節奏感。麥特現在已經開始喜歡這種音樂了。雖然還不是時候,但酒館裡已經有了一些客人。外地來的商人穿著樸素的羊毛外衣,少數幾名艾博達人大多穿著各種公會的馬甲。沒有學徒和旅人。在如此靠近王宮的地方,流浪女人的吃喝與住宿花費絕對不可能算是廉價的。

角落裡的一張桌子上傳來骰子碰撞桌面的聲音,這又勾起了麥特腦海裡的感覺。他轉頭看向另一側,他的三名部下正坐在那裡的一張凳子上。柯力芬是名肌肉堅實的凱瑞安人,他的大鼻子讓眼睛看上去比實際更小。他赤裸著上身,將有刺青的雙臂抱在頭頂。車爾·萬寧正將一卷繃帶纏在他身上;他的身材足有柯力芬的三倍大,但他看上去就像是一袋奶油堆在凳子上。他的外衣似乎已經一個星期沒離開他的身體了——實際上它一直都是這樣,即使女僕在一個小時前剛剛熨過它。一些商人不安地看著這三個人。艾博達人則不會這樣,因為他們經常會見到更糟糕的傢伙。 哈南是個方下巴的提爾人,在左側臉頰上刺著一隻粗糙的鷹。他是紅手隊的騎兵隊長,現在他正在斥責柯力芬:“……不要在乎那些該死的魚販說些什麼,你這個山羊生下來的癩蛤蟆,你要學會用手裡那根該死的棒子,不要隨便就接受那種該死的挑戰,只因為——”他看見麥特,急忙閉上嘴,努力裝作剛才什麼話都沒說,這讓他的樣子看上去彷彿正在牙痛。

麥特知道,如果自己追究下去,柯力芬就不得不把匕首插進自己的肚子裡,或者做出其他蠢事了,所以他只能懶洋洋地靠在桌邊,彷彿什麼都沒看見。說實話,這種事其實很平常,車爾是他的部下中唯一身上沒有超過二十條傷疤的人,因為某些原因,喜歡惹事的男人們總是會遠遠避開車爾,就像他們避開拿勒辛那樣。不過車爾好像很喜歡現在這種沒有爭端的情況。 “湯姆或澤凌來過嗎?” 車爾仍然頭也不抬地纏著繃帶。 “連一根頭髮也沒見到,拿勒辛倒是露了臉。” 車爾的話裡沒有“大人”之類的胡話,他從不掩飾對於貴族的厭惡,但不幸的是,他也從不掩飾對伊蘭的敬意。 “在你的房間裡丟下了一隻箍鐵的箱子,然後就嘮叨著什麼小東西之類的話走掉了。”他彷彿是要從牙縫裡啐痰一樣,但他瞥了女僕一眼,又閉上了嘴。安南大媽會跟所有在她地板上吐痰、扔吃剩的骨頭,甚至是敲煙斗的人拼命。 “那個男孩又去馬厩了,”沒等麥特問,他又說道,“跟他在一起的有他的書和老闆娘的一個女兒。另一個女孩兒打了他的屁股,因為他擰了她的屁股。”給繃帶打上最後一個結之後,車爾責備地看了麥特一眼,彷彿這都是他的錯。

“可憐的小東西,”柯力芬嘟囔著,來迴轉了幾下身體,看看繃帶綁得夠不夠緊。他在一隻手臂上刺了一頭老虎和一頭野豬,在另一隻手臂上刺了一頭獅子和一個女人,那個女人除了披著長頭髮之外,什麼衣物也沒穿。 “他還在流鼻涕。但是當蕾拉讓他牽手時,他的臉都開始放光了。”這些男人全都很照顧奧佛爾,就像是一群看護幼鳥的公鵝,雖然肯定不會有任何母親想讓自己的兒子接近這種人。 “他會好好活下去的。”麥特冷冷地說。那個孩子也許已經習慣這些“叔叔”了,以後他們大概會給他一個刺青,不過至少奧佛爾沒有溜出去和街上那些小孩混在一起,他似乎就喜歡給成年女人製造麻煩。 “哈南,你等在這裡,如果你看到了湯姆和澤凌,就拖住他們。車爾,我想讓你去看看從車爾森宮能探聽到什麼訊息,它就在三塔門旁邊。”

麥特猶豫著,環視了一下大廳的情形。女侍們從廚房裡進進出出,遞著食物和更多的酒,大多數客人似乎都專注在他們手中的銀酒杯。兩名穿著裁縫公會馬甲的女人正在低聲爭論著什麼,她們都將調味葡萄酒放在了一旁,從桌子兩邊俯過身子瞪著對方。一些商人似乎正在討價還價,搖晃著雙手,又用手指蘸著酒漿在桌面上寫出一個個數字。音樂的聲音應該能掩蓋住說話聲,但麥特還是壓低了嗓音。 關於賈西姆·卡林丁和暗黑之友的訊息,讓車爾的臉上頓時充滿了怒容,他彷彿就要不顧一切地啐痰了。哈南低聲咒罵著骯髒的白袍眾。柯力芬建議到保民兵那裡去指控賈西姆,車爾和哈南立刻瞪了他一眼,他便將鼻子埋進了淡啤酒杯裡。他是麥特所知的少數幾個能在這種天氣裡喝下艾博達淡啤酒的人之一。

“小心。”車爾站起身時,麥特警告他。不過麥特並不怎麼擔心,肥胖的萬寧走起路來卻顯得令人驚訝地輕盈,他至少在兩個國家裡都算是最好的盜馬賊,他甚至能從護法的眼皮下面溜過去,但……“白袍眾和暗黑之友都是狠毒的人。”車爾只是咕噥了一聲,示意柯力芬收好襯衫和外衣,跟他一起走。 “大人?”哈南說,“大人,我聽說昨天在拉哈德區起了一場霧。” 剛要轉身離開的麥特停了下來。哈南看起來很擔憂,能讓他擔憂的事情並不多。 “什麼意思?一場霧?”在這種炎熱的天氣裡,米湯般厚重的霧也持續不了一次心跳的時間。 騎兵隊長不舒服地聳聳肩,盯著自己的杯子。 “一場霧。我聽說那裡有……一些東西。”他抬起頭看著麥特。 “我聽說人們突然就消失了,有些人身體的一部分被吃掉了。”

麥特努力讓自己不發抖。 “那場霧消失了,對不對?你不在那裡。如果想要擔憂的話,就擔憂吧!這是你唯一能做的。”哈南猶疑地皺起眉,但這是事實,那些邪惡的泡沫(蘭德和沐瑞都是這樣稱呼它們的)會在什麼時候爆裂,沒有人知道,即使是蘭德也無法阻止它們。為這種事擔憂就像是擔憂走在大街上是否會有瓦片掉下來砸到腦袋,甚至比起後者來更加沒意義,因為你至少可以決定留在屋裡。 但有一些事情是值得擔憂的,拿勒辛已經把他們贏的錢留在了樓上,該死的貴族們扔起金幣來就像潑水一樣。麥特留下哈南一個人端詳酒杯,向大廳後面的樓梯走去。還沒等他走到那裡,一名女侍叫住了他。 凱拉是一名腰肢纖細、嘴唇豐滿、雙眼有如煙雨般朦朧的女孩。 “有個男人來找您,大人。”她一邊說,一邊甩動著自己的裙子,從長睫毛下看著麥特,她的聲音裡也有一股朦朧的意味。 “他說他是照明者,但我看他倒像是個流浪漢。他點了一頓飯,但安南大媽拒絕他之後,他就走了,他說要你來付這筆賬。”

“下次就給他一頓飯吧,小鴿子,”麥特一邊說著,一邊讓一個銀幣落進她敞開的領口裡,“我會跟安南大媽說的。”麥特確實想找一名照明者——真正的照明者,而不是在紙筒裡塞滿鋸屑當煙火賣的騙子。不過現在這件事並不重要,他先要去關照放在樓上沒有任何守衛的金子。還有拉哈德區的霧,還有暗黑之友,還有兩儀師,還有發了瘋的泰琳,還有…… 凱拉咯咯笑著,像一隻被愛撫的貓般扭來扭去。 “您要我送一些調味酒去您房間裡嗎,或者是別的什麼,大人?”她的笑容裡充滿了期待,動人極了。 “也許以後吧!”麥特說著,用指尖輕敲一下她的鼻子。她又開始笑了,她總是這樣,如果安南大媽允許,她肯定會把自己的裙擺縫高,露出大腿,甚至更高。但這位旅店老闆娘對於她的女侍看管得幾乎就像對她的女兒一樣嚴謹。 “也許以後吧!”

麥特小步跑上寬闊的石砌樓梯,將凱拉拋在腦後。他該對奧佛爾怎樣做?如果那個男孩以為他能那樣對待女人,總有一天他會發現自己陷進真正的麻煩。麥特決定要讓奧佛爾盡量遠離哈南他們,那些男人對一個男孩會產生壞影響。但現在最重要的是讓奈妮薇和伊蘭盡快離開艾博達,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就來不及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麥特的房間就在二樓的前面,從窗戶可以直接俯瞰莫海拉廣場。當麥特走到房門前時,他背後突然傳來地板的咯吱聲。在一百家旅館裡,這都不是值得注意的事情,但流浪女人的地板是從不會發出響聲的。 麥特回過頭——剛好來得及丟掉帽子,用左手撐住朝頭上砸過來的棒子。凶狠的一擊讓他的手掌完全麻木,但他還是拼命地撐住了。然而,粗大的手指已經扣住他的喉嚨,將他壓在門板上。麥特的後腦猛地撞上門板,帶著銀邊的黑點開始在他的視線中來回飛舞,讓他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張滿是汗水的臉。實際上,他只能看到一個大鼻子和一口黃色的牙齒,即使是這些也非常模糊。突然間,麥特感覺自己就快失去意識了,那些手指阻斷了血液和空氣的流通。麥特將右手伸進外衣裡,摸索著那些小刀的刀柄,彷彿他的手指已經不記得那些是什麼了。那根短棒掙脫了他的左手。麥特看見它被舉了起來,感覺它就要砸在自己的頭上。他集中全部精神,用力抽出一把小刀,戳了出去。

攻擊他的人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麥特依稀感覺到那根棒子打中他的肩膀,然後落在地上。但那個人並沒有放開他的喉嚨。麥特蹣跚前進著,向那人逼去,一隻手撕扯著掐住他喉嚨的手指,另一隻手不停地將小刀刺進那個人的身體。 那名歹徒突然倒了下去,身體劃過麥特的小刀,差點將小刀從麥特手裡弄掉。麥特也差點跟著他一同倒在地上。他大口吸進甜美的空氣,抓住某樣東西(好像是門框),撐住身體。在地板上,一個面貌普通的男人睜大眼睛盯著麥特,但他永遠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了。那是一個體格魁梧的傢伙,留著彎曲的莫蘭迪鬍子,穿著代表小商人或店鋪老闆身份的深藍色外衣,根本沒有半點盜賊的樣子。麥特忽然意識到,他們剛才在打鬥時,衝進了一道打開的門。這個房間比麥特的小,沒有窗戶,兩張窄床旁的小桌上各放著一盞油燈,為這個房間提供了昏暗的光芒。一名淺色頭髮的瘦高男人從一個敞開的大箱子里站起來,用古怪的眼神盯著那具屍體。那個箱子佔據了房間大部分的空地。

麥特張開嘴,想要為如此粗魯的打擾道歉,而那名瘦子已經從腰帶裡抽出一把長匕首,從床上拿起一根棒子。他跳出箱子,朝麥特撲來,任何人看到一具陌生人的屍體都不會有這種反應。麥特一隻手仍然顫抖地撐著門框,另一隻手以不易察覺的動作擲出了小刀。刀柄剛剛離開他的手掌,他就伸手到衣服下面去摸索第二把小刀。射出的小刀正中對面男人的喉嚨,麥特再一次差點跌倒,只不過這次是因為放鬆的心情。那個男人抓住自己的喉嚨,鮮血從他的指間噴湧而出,接著仰面跌回到箱子裡。 “運氣可真好。”麥特沙啞地說道。 他踉蹌地從那個人的喉嚨上抽出小刀,在那個人的灰色外衣上擦淨刀刃。這件外衣和那件深藍色的一樣都是羊毛質地,不過剪裁更好,配得上低階貴族。根據領子的風格,麥特認出他是安多人。麥特躺倒在窄床上,皺起眉盯著那個癱軟在箱子裡的人。一陣聲響讓他又抬起了頭。 他的僕人正站在門口,徒勞地想要將一隻大平底鍋藏在背後。尼瑞姆擁有各種樣式的鍋碗盆罐,以及所有他認為領主的僕人在旅行時需要的對象。他和奧佛爾一同住在麥特隔壁的小房間裡,即使對於凱瑞安人而言,他也是個矮個子,而且瘦得皮包骨。 “老爺的外衣又濺上血了。”他憂鬱地喃喃說道,如果哪一天他的音調變了,那一定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真希望老爺穿衣服能更小心一些。想要把血漬洗乾淨其實是很難的,而且血漬很容易招來蟲子,這個地方是我見過蟲子最多的地方,老爺。”他自始至終都沒提到那兩個死人,或者他拿個平底鍋要幹什麼。 那聲尖叫也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流浪女人並不是那種尖叫聲已經成為家常便飯的旅店。走廊里傳來奔跑的聲音。安南大媽用力推開尼瑞姆,拉起裙子跨過地上的屍體,她的丈夫緊跟在她身後。他是個方臉的灰髮男人,左耳上戴著兩隻耳環,那是“古老與光榮魚網公會”的標誌。耳環掛著的鐵環上鑲著兩塊白色石頭,說明他除了是一艘船的船長以外,還有其他的船。麥特很小心地不向安南大媽的女兒報以微笑,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來自於賈斯菲·安南。這個男人在腰帶上別著一把雕花匕首和一把彎刀,他穿著藍綠色長馬甲,露出手臂和胸口上在決鬥中留下來的十字形傷疤。不過,他活下來了,而大多數給了他這些傷疤的人都死了。 另一部分原因來自於賽塔勒·安南。麥特以前不曾有因為某個女孩的母親而避開這個女孩,即使那位母親擁有他所住宿的旅店,但安南大媽有她自己的辦法。她毫無懼色地低頭檢視那兩個死人,掛在她耳朵上的大金耳環隨著她的動作來回晃動,儘管頭髮上已經顯露出灰色,她仍然是個漂亮女人。夾住她的婚姻匕首的豐滿乳房總是會吸引麥特的目光,就像燭火吸引飛蛾。但用那種眼神看她就像……當然不是像看麥特自己的母親,也許就像是看兩儀師(不過麥特確實這樣看過兩儀師,當然,只是看看而已),或者是看泰琳女王。光明幫幫他吧!麥特並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安南大媽確實有自己的辦法,讓麥特覺得想到任何冒犯這個女人的事都是很困難的。 “他們之中有一個人在走廊裡襲擊我。”麥特輕輕踢了一下那個箱子。儘管箱子裡有一個死人,但麥特踢到的地方還是發出一記空洞的響聲。 “除了他之外,裡面什麼都沒有,我想他們是要用能偷到的一切東西裝滿這個箱子。”也許是那些金子?他們不可能這麼快就听說那場賭馬的事,現在距離奧佛爾取得勝利還只有幾個小時的時間。不過麥特已經決定要求安南大媽找一個安全的地方保管好那些金子。 安南大媽平靜地點點頭,淺褐色的眼睛如同兩池靜水。男人們在她的旅館裡行凶作惡並不會對她有絲毫滋擾。 “他們堅持要親手把這個箱子抬上來,說這裡面裝著他們的貨物。在你進來之前,他們剛剛訂下這個房間。他們說只是要在這裡睡幾個小時,就要趕往諾查森了。”那是東邊海岸上的一個小村子。當然,他們說的不可能是實話,聽安南大媽的語氣,她顯然也是這麼認為的。她向那兩個死人皺起眉,彷彿是希望他們能活過來,好讓她揪著他們的脖子,逼問出實情。 “他們挑房間的時候可是花了一番工夫。那個淺色頭髮的男人是頭頭。我們最先讓他看的三間房都被他拒絕了,然後他挑中了這一間。我本以為他是個吝嗇鬼。” “即使是盜賊也可能是吝嗇的。”麥特心不在焉地說道。這大概就是骰子在他腦海中旋轉的原因了,如果不是運氣讓那個傢伙踩中也許是整個旅館唯一一塊會響的地板,麥特的腦袋現在已經碎掉了。但那些該死的骰子還在翻轉著,麥特不喜歡這樣。 “那麼您覺得這是巧合,大人?” “還能是什麼?” 安南大媽沒有回答,只是皺起眉又看了那兩具屍體一眼。也許她並不像麥特以為的那樣自信,畢竟她不是艾博達本地人。 “最近城裡有太多暴徒了。”賈斯菲用低沉的嗓音說道,他的語氣總像是在漁船上發號施令一樣。 “也許您應該考慮僱用保鏢。”安南大媽向她的丈夫挑起一側眉弓,賈斯菲急忙防禦般地舉起雙手。 “平靜,妻子,我這些都是無心之言。”艾博達女人很著名的一點,就是以過於激烈的方式向丈夫表達她們的不滿,賈斯菲身上的一些傷疤很可能就是來自他的妻子,婚姻匕首有著許多實際的用途。 麥特一邊感謝光明他沒有和艾博達女人結婚,一邊將小刀收回衣服裡。要感謝光明的是他沒有和任何女人結婚。他的手指碰到了一張紙。 安南大媽並沒有輕易放過她的丈夫。 “你經常這樣,丈夫。”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撥弄著胸前的匕首柄,“有許多女人都不會容忍這種行為。愛麗德總是告訴我,我在你說話逾越權限時不夠嚴厲,我需要為我的女兒做一個好榜樣。”刻薄的表情變成一個小小的微笑。 “就當作你已經受到懲罰了吧!我會管住自己,不告訴你該讓誰拉起哪一艘船上的哪張網。” “你對我真好,妻子。”賈斯菲冷冷地答道。艾博達旅店業沒有公會,但每一家旅店都掌握在女人手裡。在艾博達人的觀念裡,最糟糕的厄運總是跟隨著男人的旅店和女人的船,所以漁夫公會裡也沒有女人。 麥特抽出那張紙,它雪白而堅硬,肯定是很貴的紙。它被折成很小一塊,上面的幾行字都是方形的印刷體,就像奧佛爾用的那些一樣。或者是某個成年人不想讓自己的筆跡被認出來。 伊蘭和奈妮薇做得太過分了。記住,她們仍然受到來自白塔的威脅。警告她們要小心,否則她們還是會跪在愛莉達面前,乞求饒恕。 只有這些,沒有簽名。仍然受到威脅?這暗示著她們並沒有新的危險,也指出她們並非受到那些叛徒的誘拐。不,這樣想不對,是誰將這張紙條塞給他的?顯然這個人認為不能當面把這張紙條交給他。從他早晨穿上外衣到現在,誰有這樣的機會?他穿外衣時肯定沒有看見這張紙條。是某個曾經靠近他的人,某個……他發現自己正在哼著一段“她讓我的眼瞎了,她讓我的腦子傻了”,在艾博達,這段曲子被稱作“忐忑不安,繞圈再繞圈”。麥特覺得只有苔絲琳和裘麗恩會這樣做,但這是不可能的。 “壞訊息,大人?”安南大媽問道。 麥特將那張紙條塞進口袋裡。 “有沒有男人能夠懂得女人?我不是說兩儀師,是所有的女人。” 賈斯菲大笑了一聲,他的妻子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卻只是讓他笑得更厲害了。然後安南大媽又以兩儀師也及不上的平靜看著麥特:“男人很容易就能做到,大人,只要他們願意看一看,聽一聽。女人就困難多了,我們必須努力去理解男人。”賈斯菲扶住了門框,眼淚從他的黑臉上滾了下來。安南大媽瞥了他一眼,歪歪頭,然後冷靜地轉過身,一拳打在賈斯菲的肋骨下。賈斯菲被打得膝蓋彎曲了一下,他的笑聲中夾雜著一陣喘息,卻沒有停下來。 “在艾博達有一句俗話,大人,”她頭也不回地對麥特說,“男人是黑暗中的荊棘迷宮,就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的路徑。” 麥特哼了一聲,這個女人說的話對他沒有任何意義。嗯,苔絲琳或裘麗恩,或者其他什麼人——一定不會是她們兩個,但他又想不出會是誰——畢竟白塔還在很遠的地方。賈西姆·卡林丁就在這裡。他朝那兩具屍體皺起眉。這裡還有成千上百的歹徒。他一定要將那兩個女人安全地帶出艾博達。現在的問題是,他根本還沒有任何線索。他希望那些該死的骰子會停下來,能夠結束這一切。 裘麗恩和苔絲琳同住的居室非常大,其中包括了分屬兩人的臥室、僕人房和一個可以讓布利瑞克和芬住得很舒服的房間。不過苔絲琳很難容忍裘麗恩的護法和她們住在一起。苔絲琳把所有男人都看成是隨時都可能發狂的狼,而她的意願是很難違逆的。她像愛莉達一樣冷酷無情,一切擋在她面前的都會被她壓倒。她們在很多實際的方面也是平等的,除非是佔據明顯的優勢,否則沒有人能壓倒苔絲琳。裘麗恩走進來時,她正在起居室的寫字台旁。她的筆尖發出一陣陣可怕的刮擦聲,苔絲琳總是對墨水非常吝嗇。 裘麗恩一言不發地走過她身邊,來到陽台上。這裡有點像一隻漆成白色的長鐵籠子,雕鐵的漩渦花紋非常繁密,在三層樓下面的花園里工作的男人們很難看到這個陽台裡是否有人。艾博達本來就是個天氣炎熱的地方,通常這裡的花朵都會繁茂地開放,用各種色彩點綴這裡,但現在她看不到任何美麗的顏色。下面的花園裡,園丁們沿著石子小徑走動,手中提著一桶桶清水,但幾乎每一片葉子都是黃色或褐色的。她可以不承認這場災難,但身邊的高熱已經在讓她害怕了,暗帝正在碰觸世界,而她們全部希望所寄託的男孩卻還在四處亂跑。 “麵包和水?”苔絲琳突然說道,“將那個叫麥特的男孩送去白塔?如果我們的計劃真的有什麼改變,你應該在告訴別人之前先告訴我。” 裘麗恩感覺到臉頰有點發熱。 “我們需要壓倒茉瑞莉。我還是初階生時,她已經在授課了。”苔絲琳也是這樣——一個嚴厲的教師,用鐵的手腕控制自己的課堂,她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在提醒別人不要違逆她的意思。茉瑞莉則比她低調得多。 “她經常讓我們站在全班學生前面,不停地從我們嘴裡挖出她想要的答案,直到我們在所有人面前挫敗地哭泣。她會裝出一副同情的模樣,或者也許她真的是有些同情,但她愈是拍著我們說不要哭,我們的心情就愈糟。”裘麗恩突然閉上了嘴,她並沒有想要說出所有這些話,這是苔絲琳的錯——總是用那種眼神看著她,彷彿她應該為衣服上的一點污漬受到責備。但苔絲琳應該明白這些,茉瑞莉也是她的老師。 “你一直都記得這些?”苔絲琳的聲音裡毫不掩飾地顯露出懷疑,“教導我們的姐妹只是在履行她們的職責。有時候,我確實認為愛莉達對你的看法是對的。”那種惱人的刮擦聲又響了起來。 “這……只是我偶爾想起來的,我實在看不慣茉瑞莉那種彷彿真的是使節代表的模樣。”而不是將自己視為一個叛徒。裘麗恩朝下方的花園皺起眉。她蔑視所有那些分裂了白塔,卻又在全世界炫耀自己的女人們——她們和任何幫助她們的人。但愛莉達也有錯誤,非常嚴重的錯誤,只要一點努力,那些反叛的姐妹可能已經與白塔和解了。 “她是怎麼看我的,苔絲琳?”筆尖的聲音還在繼續,如同指甲刮過石板。裘麗恩回到起居室內。 “愛莉達是怎麼說的?” 苔絲琳將另一張紙放在她的信上,也許是要吸乾上面多餘的墨水,也許是要擋住裘麗恩的眼睛。她並沒有立刻回答裘麗恩,卻只是帶著一臉怒容看著她——或者只是以平常的表情看著裘麗恩,這一點並不好區分。最後,她嘆息一聲:“好吧,如果你一定想知道,她說你還是個孩子。” “孩子!?”裘麗恩的震驚絲毫沒有對苔絲琳造成任何影響。 “有些人,”苔絲琳平靜地說,“確實是從她們穿上初階生白袍起就不會有什麼變化了。愛莉達相信你還沒有長大,而且永遠不會長大。” 裘麗恩惱怒地揚起頭,對於這種評價,她不想說些什麼。更何況,在她得到披肩時,這樣評價的人自己的母親還只是個孩子!愛莉達還是一名初階生時就受到了太多的寵愛,雖然她很有力量,學得很快,但她得到了太多不應該屬於她的東西。裘麗恩懷疑正是因為這一點,愛莉達才會對伊蘭、艾雯和那個野人奈妮薇如此惱火,因為她們比她更強,因為她們在初階生階段花費的時間遠比她更少,而且她們的進境確實堪稱神速。奈妮薇甚至完全沒當過初階生,裘麗恩從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事情。 “既然你已經提到了這個問題,”苔絲琳繼續說道,“也許我們應該試著利用現在的條件。”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裘麗恩擁抱了真源,導引風之力提起了綠松石壁桌上的銀酒罐,在一隻銀酒杯裡倒滿調味酒。像往常一樣,擁抱陰極力的喜悅讓她全身震撼,也安撫了她焦躁的心情。 “這很明顯。我應該想到的。愛莉達早已下達了命令,一旦找到伊蘭和奈妮薇,就要立刻讓她們返回白塔。我先前同意再等一等,但也許我們不該再等了。很可惜,那個叫艾雯的女孩沒有和她們在一起。但即使只有兩個,也會讓愛莉達熱情地歡迎我們返回白塔。如果我們再加上那個叫麥特的男孩……我相信,這三個人會讓我們受到愛莉達盛大的歡迎,就如同我們帶回了蘭德一樣。而且那個艾玲達也可以成為一名好初階生,不管她是不是野人。” 銀酒杯隨著風之力落進裘麗恩的手裡。她不情願地放開了至上力,她從沒有失去過第一次碰觸真源時的那種熱情,蜜瓜調味酒根本無法代替陰極力。在離開白塔前她進行的苦修裡,最令人難過的部分就是她沒有權力碰觸陰極力。所有那些苦修的內容都是她自己擬定的,但愛莉達已經明白地表示,如果她不讓自己經歷嚴厲的苦修,愛莉達會親自給她擬定苦修內容。她毫不懷疑愛莉達會讓她承受怎樣的痛苦。 “她的熱情歡迎?苔絲琳,她無端羞辱我們,只是為了讓其他人知道她有這樣的能力。她把我們派到這個偏遠的蒼蠅窩裡,來會見一名比階下十幾名貴族權力更小的女王。如果她做得到,她會把我們派到愛瑞斯洋的另一邊。你卻還想要得到她的恩寵?” “她是玉座。”苔絲琳隔著放在上面的那張紙輕按她的信,將信紙朝這邊移一點,再朝那邊移一點,彷彿在組織她的思想。 “保持一段時間的靜默會讓她明白,我們不是供她玩弄的玩賞狗,但保持靜默太長時間就會被看成是反叛了。” 裘麗恩哼了一聲:“荒謬!當她們返回白塔時,她們只會因為逃跑而遭受懲罰,現在她們卻裝扮成正式兩儀師的樣子。”她的嘴唇繃緊了。那兩個女孩這樣做是有罪的,那些允許她們這樣做的人也是一樣,其中一個女孩竟然宣稱加入了她的宗派,這就和她脫不了關係。等到綠宗結束對伊蘭的處置之後,坐上安多王座的一定會是個飽經磨練的年輕女子,但如果伊蘭先掌握住安多王座也許會更好。不管怎樣,她的訓練一定要完成。裘麗恩不打算看到伊蘭浪費掉她本身的能力,無論她做了什麼。 “同時不要忘記,她們也加入了那些叛徒。” “光明啊,苔絲琳,她們很可能只是像其他被拐出白塔的女孩一樣被順便帶回去的。你真的很在意她們是在明天還是在明年開始清掃馬棚嗎?”這絕對會是那些跟隨叛徒的初階生和見習生最後得到的處罰。 “即使是各宗派也會耐心等待這些女孩回到她們手中。不必擔心她們會逃掉,她們很安心地留在我們觸手可及的地方。就讓我們留在愛莉達給我們安排的位置上,繼續袖手旁觀吧!直到她向我們發出親切的詢問為止。”裘麗恩沒有說出她準備一直等到愛莉達像史汪一樣被廢黜為止。評議會肯定不會對愛莉達的專橫跋扈和胡作非為一直容忍下去。但苔絲琳畢竟是紅宗的,她聽到這種話不會高興的。 “我想,這確實不需要著急。”苔絲琳緩緩說道,但其中反感的意味是不言自明的。 裘麗恩用另一股風之力拉來一把球腿椅,坐了上去。她要說服她的同伴,保持沉默是最好的策略。仍然是個孩子?如果依照她的意願,愛莉達將不會從艾博達得到任何一個字,除非愛莉達來乞求她。 桌上的那個女人向後彎曲起身體,直到她骨骼允許的極限。她的眼珠突出到眼眶外,喉嚨中斷斷續續地發出淒厲的尖叫聲。尖叫聲突然變成一陣響亮而沙啞的哽咽聲。她的全身開始抽搐,然後就無聲地倒了下去。一雙無神的眼睛大睜著,瞪著密布蛛網的地下室天花板。 用咒罵來洩憤是不理智的,否則法理恩會像任何馬夫一樣讓空氣裡充滿了髒話,她已經不止一次希望待在身邊的不是伊絲潘,而是提麥勒了。被審問的人總是迫不及待地回答提麥勒的問題,在他們供出全部信息之前,沒有一個會死掉。當然,提麥勒對這種事情總有些過於在其中,但這並不是重點。 法理恩再次進行導引,從髒污的地板上拿起那個女人的衣服,將它們扔在那具屍體上。一根紅皮帶掉了下來,她用手將它拾起,扔回到衣服堆裡。也許她應該試試別的手段,但皮鞭、鐵鉗和烙鐵都是那麼……髒亂不堪。 “找一條巷子把這東西丟掉吧!在她喉嚨上劃一刀,讓她看上去像是遭到搶劫的樣子。她荷包裡的錢你們拿走就好了。” 蹲在石牆邊的兩個男人交換了個眼神。從外表看,埃寧和耐德也許是一對兄弟,他們全都有一頭黑髮,小珠子般的眼睛和傷疤,身上的肌肉比普通人要多出一半,但他們通常還有足夠的腦子可以執行簡單的命令。 “請原諒,主人,”埃寧猶豫地說,“但沒有人會相信——” “照我的話去做!”法理恩斷喝一聲。風之力揪住埃寧,讓他站了起來,又將他朝石牆上丟去。他的腦袋狠狠地撞了一下,但這肯定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耐德急忙向桌子跳過去,一邊慌亂地說著:“是的,主人,聽從您的命令,主人。”法理恩放開埃寧,埃寧什麼都沒說,只是蹣跚著跑到桌邊,幫耐德抬起那具屍體,像垃圾一樣把它搬了出去。嗯,它現在確實只是一堆垃圾了。法理恩很後悔自己剛才的暴怒,讓情緒失控是不理智的。不過有時這樣做似乎能產生不錯的效果。這麼多年之後,她仍然對此感到驚訝。 “魔格丁不會喜歡這種結果。”那兩個男人離開後,伊絲潘說道。她搖頭時,綴在許多根黑色細辮子上的藍色和綠色珠子發出細碎的碰撞聲。她一直留在角落的陰影裡,被她的一個小結界包覆著,讓她可以不用聽到那些淒厲的叫聲。 法理恩努力不去瞪她。如果由她自己選擇,伊絲潘絕對不會成為她的同伴。伊絲潘是藍宗的,或者說曾經屬於藍宗,也許她現在仍然是。法理恩同樣不認為自己因為加入了黑宗就不再是白宗了。藍宗的人都太狂熱了,她們在應該冷靜的時候,仍然會讓個人的情緒影響自己。她想選擇蕾娜——另一名白宗,但那個女人在邏輯上有一些古怪而荒謬的看法。 “魔格丁已經忘記了我們,伊絲潘。或者你從她那裡收到了某些私人訊息?不管怎樣,我相信那個隱密的地方根本是不存在的。” “魔格丁說它是存在的。”伊絲潘堅定地說,但她的聲音很快又變得溫暖了,“一個法器、超法器和特法器的倉庫,我們也能夠從中分一杯羹。我們自己的法器,法理恩,甚至也許還有超法器。她答應過我們。” “魔格丁錯了。”法理恩看到伊絲潘驚駭地睜大了眼睛。使徒也只是人。知道這一點的時候,法理恩也有同樣的震撼,但總是有人拒絕明白這一點。使徒比她們強大許多,擁有她們無法企及的知識,而且很可能已經得到了暗帝不朽的獎賞,但種種跡象表明,他們之間的明爭暗鬥和爭奪一張毯子的兩個莫蘭迪人沒有兩樣。 伊絲潘的驚駭很快就變成了憤怒。 “這裡還有其他人在搜尋,難道他們全都在尋找子虛烏有的東西嗎?這些搜尋的人裡有暗黑之友,他們一定是其他使徒派來的。如果使徒們都盯著這裡,你仍然認為這裡一無所有嗎?”伊絲潘難道不明白,如果一樣東西不管怎樣都找不到,那麼明顯的原因就是它並不存在。 法理恩等待著。伊絲潘並不傻,只是對力量有些過於敬畏。法理恩相信,只要耐心對待,人們自己會明白心裡已經知道的事情。心智需要經過歷練才能變得銳利。 伊絲潘開始來回踱步,皺起眉看著周圍的塵土和蛛網,她的裙子隨她的腳步沙沙作響。 “這個地方全都是污穢和臭氣!”她看見一隻黑色的大蟑螂從牆上飛快地爬過去,打了個哆嗦。一片光暈出現在她身上,那隻蟑螂在砰的一聲中被壓扁了。伊絲潘帶著嫌惡的表情在裙子上抹了抹手掌,彷彿剛才她並不是用至上力將蟑螂打死的。她很容易感到反胃,幸好如果有需要的話,她還是可以控制住這個感覺。 “我不會向使徒報告這種失敗,法理恩,否則她就會讓我們羨慕莉亞熏的遭遇了,不是嗎?” 法理恩的身體沒有顫抖,但她還是走過地下室,為自己倒了一杯李子調味酒。李子太陳,酒太甜,不過她的手能夠保持穩定。對魔格丁的恐懼是非常明智的,但向恐懼屈服就不對了。也許那個女人已經死了,否則她早已該召喚她們,或者是在她們睡覺時把她們抓進特·雅蘭·瑞奧德,質問她們為什麼還沒完成她的任務。但在看到她的屍體前,唯一符合邏輯的選擇就是繼續魔格丁的任務,做好魔格丁隨時都會出現的準備。 “倒是另有一個辦法。” “如何?審問艾博達的每一名智婦?這裡有多少智婦?一百?也許兩百?泰拉辛宮中的姐妹會注意到的。” “忘記你那個擁有超法器的夢吧,伊絲潘,這裡沒有隱密的倉庫,也沒有宮殿下的地下密室。”法理恩的嗓音冰冷而穩定,也許伊絲潘表現得愈激動,她就會愈加穩定,她一直都很喜歡用嗓音將整班的初階生催眠。 “幾乎所有智婦都是野人,她們很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沒有野人願意被發現私藏法器,更不可能是超法器,而且如果她們有私藏的話,我們早就找到了。根據所有的記錄,任何野人在發現某樣物品與至上力有關之後,都會立刻讓自己離開它,她們害怕惹來白塔的怒火。只有那些被白塔遣返的女人似乎並沒有這種畏懼,當那些女人在被遣返前接受搜身時,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藏匿了與至上力有關,或者是她們以為與至上力有關的物品。就我們目前已經證實的幾名智婦裡,卡莉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在四年前她被從白塔遣返時,她確實差點就偷到了一件小特法器。一件只能製造出花朵的幻象和瀑布的聲音的沒有用的東西,但那確實是一件和陰極力有關的物品。而且她還試圖發現所有其他初階生的秘密,結果她成功的比率非常大。如果艾博達真的有一件法器,你認為她會在四年時間裡都毫無察覺嗎?更何況那是一個倉庫?” “我也戴著披肩,法理恩,”伊絲潘用粗暴的聲音說道,“我也知道你知道的這一切。你說有別的辦法,是什麼辦法?”真是個不用腦子的女人。 “有什麼會像那個寶藏一樣讓魔格丁感到高興?”伊絲潘卻只是盯著她,用腳板拍著地面,“奈妮薇·愛米拉,伊絲潘。魔格丁沒有要我們繼續獵捕她,但她顯然是逃到了這裡,如果我們將奈妮薇和那個叫伊蘭的女孩獻給魔格丁,即使我們丟掉了一百件超法器,她肯定也會原諒我們。”使徒當然也會失去理智。對付既沒有理智,又比你強大的人,最好是保持極度的謹慎。當然,伊絲潘並不強大。 “我們真該在她剛剛出現時就殺死她。”伊絲潘啐了一口。她晃動著雙手,大踏步走來走去,地上的沙礫在她的軟鞋下不停地發出咯吱聲。 “是的,是的,我知道,我們的姐妹就在那座宮殿裡,她們也許已經開始懷疑了,我們不希望引起她們的注意。但你忘記坦其克了嗎?還有提爾?那兩個女孩出現在哪裡,災難就隨之而來。如果我們不能殺死她們,我們就應該盡量遠離奈妮薇·愛米拉和伊蘭·傳坎,有多遠就躲多遠!” “鎮定,伊絲潘,鎮定。”法理恩安撫的語音卻似乎只是讓伊絲潘更加躁動不安。但法理恩充滿了自信,邏輯一定不能受到情緒的干擾。 這是一條偏僻、狹窄、被陰影覆蓋的小巷,他坐在巷口一隻倒扣的桶上,端詳著擁擠街道對面的那幢房子。突然間,他發覺自己又在用手摸頭了,他並沒有頭痛,但他的頭有時候會感覺……很奇怪。在他思考那些他記不起來的事情時,這種感覺尤其明顯。 用白色石膏粉刷的三層樓房,這幢房子是屬於一名金匠的。現在正有兩個朋友在拜訪她。她告訴別人,那是她在數年前在北方旅行時遇到的朋友。她們只是剛來時被別人看到了一眼,以後就再沒有人見過她們。查出這些信息很容易,查出她們是兩儀師也不會多費多少力氣。 一名瘦削的年輕人穿著一件破舊的馬甲,吹著口哨向這裡走來。這傢伙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不過那個年輕人在看到他時停了下來。他的外衣和他所在的地方(他沮喪地承認,還有他身上的其他東西)也許讓他看起來很具誘惑力。他伸手到衣服下面。他的手已經不再有用劍的力量和靈活了,但他攜帶超過三十年的那兩把長匕首曾經讓不止一名劍士吃驚。也許是因為他眼睛裡閃爍的某些東西,那個瘦削的年輕人顯然覺得還是繼續吹著口哨走開來比較好。 在那幢房子旁邊,通往那名金匠馬厩的門打開了,兩名粗壯的男人推出了一輛小車,車上堆滿了土草和馬糞。他們要去那裡?埃寧和耐德並不是給馬厩清理糞便的人。 他決定一直留在這裡,直到天黑,然後再去看看是否能找到賈西姆的小美人殺手。 又一次,他將雙手從頭上放下來。遲早他能記起來。他沒有太多時間了——這一點時間就是他擁有的一切,他只能記起來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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