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7·劍之王冠

第8章 第三章黃金黎明的山丘

在凱瑞安城東北方幾里外,是一座遠離道路和人居的寬闊低矮山丘。地面逐漸向四周傾斜,稍微有一些起伏;如果沒有偶爾出現的灌木叢阻擋,視野可以達到一里外之處,直到看見環繞在周圍的森林。突然間,山丘頂上出現一道垂直的光絲,它比騎在馬上的人要更高一些。光絲迅速旋轉展開,變成一個方形的開口。開口所在的地面上,棕色的枯草都被劈成了兩半,任何剃刀都無法削得如此整齊。 通道完全展開的同時,戴面紗的艾伊爾人從裡面紛紛湧了出來,男人和槍姬眾迅速向周圍散開,包圍了這座山丘。四名目光銳利的殉道使也隨著艾伊爾人走出信道,佔據了信道周圍的位置,所有人都警覺地監視著環繞這裡的森林。周圍雖然只有被風吹動的塵土、雜草和樹枝,四名殉道使卻依然如同飢餓的獵鷹搜尋兔子一樣盯著前方,兔子在提防鷹的時候也會有同樣的專注,只是眼神絕不會如此兇惡。

湧出的人潮並沒有中斷,艾伊爾人走過後,緊跟著的是騎馬的凱瑞安人,他們呈兩列縱隊跑出通道。殷紅的光明之旗一過通道就立刻被高高舉起,飄揚在他們頭頂。隊伍全部出了通道後,多布蘭馬上在前方的山坡重組隊伍,士兵們都戴好了標顯軍階的頭盔和鐵手套,騎槍抬起到完全相同的角度。他們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只要多布蘭一揮手,他們就會朝任何方向衝鋒。 跟隨著最後一名凱瑞安人的步伐,佩林騎著快步跑出通道,這匹深褐色的駿馬從杜麥的井附近的山丘一躍跨進了凱瑞安的山丘,佩林不由自主地隨著它的動作俯下了身體。通道的上緣和他的頭頂還有相當的距離,但他見識過這種通道的破壞力,他不想拿自己的身體當實驗。羅亞爾和亞藍緊跟在他身後,巨森靈徒步走在地上,肩頭扛著他的長柄大斧;走過通道時,他還要彎下膝蓋。他們身後是兩河人。他們還沒接近那道門時就已經俯下了身體。拉德·亞戴舉著紅狼頭旗,那是佩林的旗幟,因為所有人都是這樣說的。特爾·魯文舉著紅鷹旗。

佩林努力不去看那些旗,特別是那面紅鷹旗。兩河人對於這件事有著自己的理解,佩林是一位領主,所以他必須有旗幟。佩林是一位領主,但當他命令他們拿掉這些該死的旗幟時,旗幟消失的時間從不會很久。紅狼頭旗標誌著一些不屬於佩林,佩林也不想得到的東西;而紅鷹旗……超過兩千年以前,曼埃瑟蘭在獸魔人戰爭中毀滅。將近一千年後,安多吞併了一部分曾經是曼埃瑟蘭的地方,豎起這面旗幟就意味著對於安多的反叛。傳說一直縈繞在一些人的腦海裡,兩河人也並沒有多少自己是安多臣民的概念,但女王的意志是不容改變的。 佩林曾經見過新一代安多女王,那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還是在提爾之岩時。那個女孩那時並不是女王。嚴格來說,現在她也不是,她還沒有正式在凱姆林加冕。伊蘭是一名令人愉悅的年輕女孩,而且非常漂亮,雖然佩林並不會特別被她的金發吸引。當然,她有一點自負,畢竟她是一位王女。她應該很喜歡蘭德,佩林不止一次見過他們在牆角里依偎在一起。蘭德不止是要將安多的獅子王座給她,還要把凱瑞安的太陽王座也一併交到她手裡。她肯定會很感激蘭德,也很可能會因此而放過這面紅鷹旗。看著兩河人在這兩面旗幟下列隊,佩林搖了搖頭,不管怎樣,這件事可以留到以後再去擔心。

兩河人並不像軍隊般嚴整,他們大多像托德一樣,是農夫的兒子和牧羊人,但他們知道該怎麼做。每五人一組,其中第五個人抓住另外四匹馬的韁繩,其他人則快速下馬,擎起上弦的長弓。佇立在地上的人們排成有些鬆散的行列,他們四下環顧的目光中興致勝過警戒,但他們預備弓箭的模樣卻十分熟練。即使已經拉緊弓弦,兩河長弓仍然幾乎和這些操弓人一樣高。有了這些弓,兩河人可以把箭射到超乎想像的遠,同時準確地命中目標。 佩林希望今天兩河人不需要用到他們的長弓。有時候,他會夢想一個從未出現過長弓的世界。而蘭德…… “你相信我的敵人會在我……離開……的時候睡覺嗎?”在他們等待柯朗打開通道時,蘭德突然對他說了這句話。蘭德穿了一件從馬車裡找出來的外衣,這件綠色羊毛外衣做工非常精緻,但並不是蘭德現在經常穿的樣式。除了護法身上的衣著,以及艾伊爾的凱丁瑟,這是營地中唯一適合蘭德的外衣了。實際上,佩林本以為蘭德只會穿有刺繡的絲綢衣服,因為從昨天一直到今天早晨,他命令人們把所有馬車從上到下翻找了一遍。

馬車被排成一列,馬腳都被拴住,帆布篷和鐵架被拆了下來。科魯娜和其他向蘭德發過誓的兩儀師們都坐在領頭的馬車廂裡,鬱鬱寡歡。她們已經不再抗議,因為抗議起不了任何作用,但佩林仍然能聽到冰冷而憤怒的嘟囔。至少她們勉強接受了。她們的護法站立在那輛馬車的周圍,沉默而嚴肅。那些兩儀師囚犯都僵直而陰鬱地站立著,周圍環繞著所有沒跟在蘭德身邊的智者們,也就是除了索瑞林和艾密斯之外的所有其他智者。囚犯們的護法被聚攏在一百步以外,他們用憤怒的眼光看著周圍。雖然他們大多受了傷,又有斯威峨門看守,但他們身上仍然散發著冰冷致命的氣息。科魯娜的大黑馬的韁繩被蘭德握在手中,一匹四蹄健美的灰褐色母馬成為了明的坐騎。除了它們,其他兩儀師和護法的坐騎被分配給了殉道使,或者是充當馬車隊,其餘的全都被拴在馬車後面——這種分配引起相當大的騷動,相較起自己要徒步行進,兩儀師和護法們更加無法容忍他們的坐騎被別人騎乘。

“你們相信嗎?達莫?朱爾?” 蘭德問的是兩名正準備走過通道的殉道使。其中一名身材粗壯,有著農夫般的面孔,他用不確定的眼神看著蘭德,接著看看身邊那名跛腿、相貌堅毅的老人。他們都在衣領上佩著一隻銀劍徽章,卻沒有那枚龍形徽章。 “只有傻瓜才認為他的敵人會在他背後無所事事,真龍大人。”那名老人用粗啞的聲音說道。他的話聽起來很像是一名士兵。 “你說呢,柯朗?” 柯朗愣了一下,似乎是很驚訝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我……是在鄉下長大的。”他毫無必要地拉直自己的劍帶,殉道使應該同時接受劍術和至上力的訓練,但柯朗對前者卻好像並不怎麼了解。 “我對敵人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儘管他表現得很笨拙,但神態裡也有著傲慢的成分,就像其他所有殉道使一樣。

“如果你一直留在我身邊,”蘭德輕聲說,“你就會知道了。”他的微笑讓佩林打了個哆嗦。蘭德微笑著下達了穿過通道的命令,彷彿他們將在通道的另一側遭遇攻擊一樣。他對他們說,到處都有敵人,要永遠記住這一點。到處都有敵人,而且你永遠無法預知下一個會是誰。 隊伍仍然不停地從通道中湧出,在一片喧囂聲中,馬車從杜麥的井到達了凱瑞安。坐在第一輛馬車上的兩儀師們如同一群顛來倒去的冰塑雕像,她們的護法在馬車旁邊跑步前進,手握在劍柄上,眼睛不停地向四處搜尋著。顯然,他們在警戒尚未出現的敵人同時,也在警戒著已經在這座山丘上擺好陣勢的軍隊。智者們帶著她們看管的囚犯,結隊從通道中走出,一些智者用棍棒驅趕著負責看押的兩儀師,那些兩儀師則完全裝作智者和棍棒根本不存在的樣子。隨後是沙度的奉義徒,他們在一名槍姬眾的看管下四人一排跑過通道。那名槍姬眾給他們指了一個集合地點,自己就加入其他槍姬眾的行列中了。奉義徒們成排跪在那裡,像松鴉一樣赤裸,像鷹一樣驕傲。身為戰俘的護法跟在奉義徒後面,佩林從他們身上嗅到了強烈得蓋過其他氣味的怒火。然後是魯拉克和其餘的斯威峨門與槍姬眾,以及另外四名殉道使。這四名殉道使各牽著兩匹馬,其中一匹是之前那些殉道使的坐騎。隨後出現的努瑞勒和他的翼衛隊都擎著他們係有紅帶子的騎槍。

當蘭德命令梅茵人殿後時,梅茵人顯得很驕傲,大笑著,聲音響亮地向凱瑞安人吹噓如果沙度殺回來,他們會如何英勇地戰鬥。不過,他們並不是真正的殿後,在所有人之後的是騎在科魯娜的閹馬背上的蘭德和騎在灰母馬上的明。索瑞林和艾密斯走在那匹黑馬的另一側,南蒂拉和六名槍姬眾走在另一側,柯朗牽著一匹模樣馴順的棗紅馬跟在他們身後。通道眨眼間一閃而逝,柯朗看著通道曾經所在的地方,眨眨眼,嘴角依稀露出一點微笑,然後笨拙地爬上那匹母馬的馬鞍。他似乎在和自己說著什麼,也許是因為他的劍絆住了他的腿,讓他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去。他總不會現在就已經瘋了吧! 現在,這座山丘上所有的人都為抵抗顯然是沒有發生的攻擊做好了準備。這是一支只有幾千人的小部隊,但在艾伊爾人這一次跨越龍牆之前,這已經是一支相當有規模的軍隊了。蘭德策馬向佩林緩緩走來,一邊掃視著周圍的原野。那兩位智者緊跟著他,低聲交談著,同時看著他。南蒂拉和槍姬眾跟在他們身後,仔細觀察著所有方位。如果蘭德是一頭狼,佩林會認為他正在嗅著空氣,確認四周的狀況。他的高鞍頭上橫放著真龍令牌,那是一根兩尺長的短槍,上面綴著白綠色的穗子,雕刻著龍紋。他不時將那根令牌在手中掂量一下,彷彿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它。

蘭德勒住馬韁,像審視周圍的原野般審視佩林。 “我信任你。”最後,他一邊說著,一邊點了點頭。明在馬鞍上動了動。蘭德又說道:“當然還有你,明;也還有你,羅亞爾。”巨森靈不安地聳了一下肩膀,猶豫地瞥了佩林一眼。蘭德又向周圍看了一圈,目光掃過艾伊爾人、殉道使和其他人。 “我能信任的人是那麼少。”他疲倦地悄聲說道。他的氣息非常混亂,就像是幾個人的氣息混雜在一起,憤怒和恐懼、堅定和絕望,而瀰漫在所有這些氣息之中的是——疲憊。 要把持住理智,佩林想這樣告訴他,堅持住。但一陣愧疚感讓他欲言又止。這句話是他想對轉生真龍說的,而不是對他的兒時朋友說的。他希望自己的朋友保持清醒,但只有轉生真龍是必須保持清醒的。

“真龍大人!”一名殉道使突然喊道。他看上去比男孩大不了多少,黑色的大眼睛就像女孩一樣。他的衣領上既沒有劍,也沒有龍,但他的臉上帶著同樣的驕傲,佩林知道他的名字是佳哈·那瑞瑪。 “看西南方。” 那裡出現了一個身影,從一里外的樹林中跑出來,是一名將裙擺拉到大腿上的女人。佩林能清楚地看見她是一名艾伊爾人,他覺得那是一位智者,雖然僅靠外表一般人無法辨認,但他就是很確定。看到她的時候,佩林本已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有人在這裡,恰巧在他們走出通道的地方,這不會是好事。當佩林出發去援救蘭德時,沙度又開始騷擾凱瑞安了。但對於艾伊爾人,智者就是智者,無論她屬於那個部族。她們在部族之間彼此仇殺的時候也會相互拜訪,喝茶聊天。如果有智者從兩名拼殺在一起的艾伊爾人中間走過,兩名艾伊爾人都會向後退去。也許昨天的事情改變了這個規矩,也許沒有。佩林疲倦地嘆了口氣。這肯定不會是好訊息。

山丘上的每個人幾乎都感受到了同樣的氣氛,隊伍各處都開始了輕微的騷動,槍矛被舉起,箭扣在弦上。凱瑞安人和梅茵人在馬鞍上坐直了身體。亞藍抽出長劍,眼裡閃爍著期待的光芒。羅亞爾靠在大斧上,懊悔地用手指撫摸著斧刃,這把斧頭與其他砍樹用的斧頭相差無幾,除了它的末端用黃金鑲嵌著樹葉和藤蔓的花紋。經過昨天的戰鬥,這些鑲嵌紋飾有些磨損了。如果巨森靈一定要再次使用這把大斧,他會的,但他會像佩林一樣感到深深的悔恨。 蘭德只是坐在馬鞍上,望著那個身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明讓坐騎緊貼著蘭德,伸手拍撫著他的肩膀,如同在安撫一頭毛髮豎起的獒犬。 智者們沒有顯露出任何困擾的模樣,但她們並沒有靜立不動。索瑞林打了個手勢,十二名看押兩儀師的智者走到她和艾密斯身邊。她們距離蘭德和佩林都很遠,佩林甚至聽不清她們在說些什麼。這些智者的頭髮裡很少能看到灰色,索瑞林是她們之中唯一臉上有皺紋的,不過話說回來,這支隊伍裡的智者幾乎沒有一人有灰髮,實際上,並沒有很多艾伊爾人能夠活到長出灰髮的年紀。這些智者一定都具有相當的地位或影響力,不論她們是怎麼決定這樣的等級的。佩林曾經看到索瑞林和艾密斯與同樣這批人會晤。會晤或許並不是一個確切的詞,因為每次都是索瑞林說話,偶爾艾密斯會插一句話,而其他人只是在聽著。這一次,彷彿是伊達拉說了一句反對的話,但立刻被索瑞林壓制了下去;索瑞林甚至沒有為了響應她而中斷自己的滔滔不絕。然后索瑞林點出了兩個人——索塔和珂賽恩,她們兩個立刻提起裙子,朝那個跑來的人迅速地跑了過去。 佩林拍拍快步的脖子。不要再有殺戮了,現在還不要。 三位智者在將近半里外的地方會合。她們交談了一會兒,然後全都朝山丘跑了過來,直接跑到索瑞林面前。新來的是一位年輕女子,鼻子很高,有一頭濃密到令人難以置信的紅頭髮。她匆忙地向索瑞林說話,索瑞林的面孔則變得愈來愈生硬。最後,那名紅發女子結束了報告(或者是索瑞林打斷了她的話),她們將面孔轉向蘭德,但沒有一個人朝這裡走過來。她們在等待著,雙手交疊在腹前,披巾垂掛在手臂上,像兩儀師一樣難以捉摸。 “卡亞肯。”蘭德壓低聲音,冷冷地嘟囔了一句。然後他滑下馬鞍,又幫助明下了馬背。 佩林和他們一起下了馬,牽著快步向智者們走去。羅亞爾和他們走在一起,亞藍騎在馬上跟在他們身後,直到佩林發出命令他才下馬。艾伊爾人不騎馬,除非是不得已,而且他們認為騎在馬上與一個人面對面是粗魯的行為。魯拉克和高爾也來到了他們身邊,不知為什麼,高爾緊皺著眉頭。不用說,南蒂拉和蘇琳也率領槍姬眾跟隨著蘭德。 蘭德剛一靠近,那名紅發女子就說道:“柏爾和梅格納向各個方向派出使者,等待你返回這座毀樹者的城市,卡亞肯,但沒有人能想到會是——” “菲拉英!”索瑞林的聲音尖銳得足以劃出血來。那名紅發女子硬生生閉上了嘴,牙齒發出響亮的撞擊聲,一雙亮藍色的眼睛緊盯著蘭德,或者是在躲避著索瑞林的瞪視。 最後,索瑞林深吸一口氣,將注意力轉移到蘭德身上,用僵硬的聲音說:“營地裡有麻煩,謠言是從毀樹者之間傳出來的,他們說你和兩儀師一起去了白塔,要在玉座面前屈膝下跪。知道實情的人都不敢開口,否則最後的情況可能會變得更糟。” “最後的情況怎樣?”蘭德平靜地問,但從他身上流露出緊張的氣息。明又開始拍撫他的肩膀。 “有許多人相信你拋棄了艾伊爾,”艾密斯以同樣平靜的口吻對他說,“荒季回來了。每天都有上千人拋下槍矛,從營地消失,他們無法面對我們的未來、我們的過去,其中一些人也許會去加入沙度。”片刻之間,她的聲音裡出現了厭惡的情緒。 “有人在悄悄議論,真正的卡亞肯不會把自己交給兩儀師。英狄瑞安說,即使你去了白塔,也絕不可能是出於自願。他正準備率領柯代拉向北,向塔瓦隆進軍,與他找到的任何兩儀師進行槍矛之舞,殺死這次行軍中遇到的任何濕地人,他說是濕地人背叛了你。提摩蘭在暗中議論,說如果這些謠言是真的,你背叛了我們,他會率領米雅各布馬返回三絕之地。但在此之前,他要看到你的死亡。曼德蘭和強文沒有發表任何議論,但他們同時在聽取英狄瑞安和提摩蘭的意見。”魯拉克的面孔扭曲了,他從齒縫間倒吸了一口氣,對一名艾伊爾而言,這種表現已經相當於一名濕地人在撕扯自己的頭髮了。 “這不是好訊息,”佩林說道,“但你們把它說得像是判決死刑一樣,一旦蘭德現身,謠言就會結束了。” 蘭德用手撓了撓頭髮:“如果是這樣,索瑞林看起來就不會像是吞下一條蜥蜴了。”而南蒂拉和蘇琳現在的模樣,彷彿是她們吞下的蜥蜴仍然在她們的肚子裡來回亂爬。 “你有什麼還沒告訴我,索瑞林?” 那名滿臉皺紋的女人露出一個淺淺的、欣賞的微笑。 “你能理解我們有言外之意,這樣很好。”但她的聲音仍然像岩石般冷硬,“你是和兩儀師一同返回的,有些人會相信這意味著你已經向兩儀師屈膝了。無論你怎樣說,怎樣做,他們會認為你已經被兩儀師套上了韁繩。想要向他們解釋清楚事實並不容易,而在他們知道你曾被兩儀師囚禁之後就更困難了。秘密會找到跳蚤也鑽不過的縫隙滲透出去,而被這麼多人知道的秘密就已經生出翅膀了。” 佩林看了多布蘭和海芬一眼,他們都和他們的部下一起望向此處。他不安地吞了口口水。有多少人追隨蘭德只是因為蘭德可以倚重艾伊爾人的力量?肯定不是所有的人,肯定有許多人因為蘭德是轉生真龍而追隨他。但受到艾伊爾人鋒刃的光芒吸引或壓迫的人,也許更多上五倍,甚至十倍。如果艾伊爾人離開了,或者是分裂了…… 佩林不想去思考這種可能性。守衛兩河已經是他能力的極限了,甚至可能已經超過了他的能力,不管是不是時軸,佩林並沒有幻想過自己會名垂史冊。那是蘭德的事情。村莊里的問題才是他能力所及的事情。但他也無法阻止自己。他的思緒一團混亂。如果最糟糕的情況到來該怎麼辦?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個名字:誰會盡忠職守,誰會中途開溜?前者似乎很少,後者似乎太多。佩林感到喉嚨一陣髮乾。有太多人一心只想著自己的利益,彷彿從沒聽說過轉生真龍和最後戰爭的預言。佩林懷疑,即使末日戰爭開始,仍然會有許多人為自己的利益用盡心思。最可怕的是,這些人中絕大多數將不會是暗黑之友,他們只是一心為自己著想的普通人。羅亞爾的耳朵無力地低垂著,他也想到了這一點。 索瑞林剛剛和蘭德說完話,她的眼睛卻已經瞪向了蘭德身邊,憤怒的眼神幾乎能在鋼鐵上鑽出洞來。 “你們被命令留在馬車裡。”碧拉和科魯娜猛然停住腳步,埃拉娜差點撞到她們身上。 “你們已經被告知,未經允許不得碰觸至上力,但你們偷聽了我們在這裡所說的一切。你們會知道,我說過什麼話,我就會怎麼做。” 儘管面對著索瑞林可怕的目光,三名兩儀師並沒有退卻。碧拉和科魯娜顯示出冰冷的威嚴,埃拉娜的眼神中更蘊含著挑釁的神情。羅亞爾的大眼睛轉向她們,又轉向智者,剛才只是垂下來的耳朵現在已經完全皺縮了起來,長眉毛一直低垂到臉頰上。佩林還在腦海中思考著一個個名字,只是心不在焉地好奇兩儀師會怎樣對抗智者。用至上力偷聽——智者對此做出的反應絕不會只是索瑞林的兩聲咆哮,蘭德的反應也絕不止於此。 但蘭德看上去並沒有理會她們,他的目光越過了索瑞林,就像是在傾聽某個其他人聽不到的聲音。 “濕地人呢?”他最後說道,“克拉瓦爾已經加冕成為了女王,對不對?”他並沒有真正地詢問。 索瑞林點點頭,拇指扣擊著腰帶上匕首的握柄,但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沒離開那些兩儀師。誰會成為濕地人的國王或女王對艾伊爾人來說並沒有什麼關係。特別是對於那些毀樹的凱瑞安人。 一根冰柱戳進了佩林的胸膛。賽甘家族的克拉瓦爾想得到太陽王座並不是秘密,她從蓋崔安國王被刺殺那天開始就在謀劃這件事,那時候蘭德甚至還未自稱為轉生真龍。當人們都已經知道,蘭德意欲將太陽王座交給伊蘭之後,克拉瓦爾仍然繼續暗中計劃著。沒有幾個人知道克拉瓦爾是一名冷血的殺人犯。而菲兒現在還在那座城市裡,不過,至少菲兒不是孤身一人,貝恩和齊亞得會留在她身邊。她們是槍姬眾,也是菲兒的朋友,就是那種在艾伊爾人之中可以彼此稱為姐妹的人,她們不會讓菲兒受到傷害的。但那根冰柱並沒有從佩林的胸中消失。克拉瓦爾恨蘭德,她也恨蘭德身邊所有的人,比如蘭德朋友的妻子。不,貝恩和齊亞得會保護菲兒平安的! “現在的局面很微妙。”科魯娜沒理會索瑞林,又故意朝蘭德靠近了一些,乾瘦的索瑞林目光已經變得如同一柄大錘。 “無論你怎麼做,都會引起巨大的反應,我——” “克拉瓦爾說了什麼關於我的事?”蘭德用一種過於隨意的語調問著索瑞林,“她有沒有傷害貝麗蘭?”貝麗蘭,梅茵之主,蘭德委託她管理凱瑞安城。為什麼他不問菲兒? “貝麗蘭·蘇·潘恩崔平安無事。”索瑞林低聲說著,目光卻還停留在兩儀師身上。表面上,科魯娜仍然保持著平靜,對於自己的話被打斷的事不做理會,但她瞪向蘭德的目光幾乎能凍僵熔爐中的火焰。這時索瑞林向菲拉英打了個手勢,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那名紅發女子愣了一下,然後清了清喉嚨。很顯然,她沒想到自己會被允許說話,所以她匆匆地恢復威嚴的神情,如同匆忙中穿上一件禮服。 “克拉瓦爾·賽甘說你去了凱姆林,卡亞肯,或者也許是去了提爾。但無論你去什麼地方,所有人都必須記住你是轉生真龍,必須遵從你的命令。”說完這句話,菲拉英哼了一聲。轉生真龍並不是艾伊爾預言的一部分,蘭德對艾伊爾人來說只是卡亞肯。 “她說你會回來,確認她登上王位的事實。她經常和首領們交談,慫恿他們將軍力移向南方,她說,這樣做才是服從你的命令。她不喜歡會見智者,我們說的話都被她當成了耳邊風。”然後菲拉英又哼了一聲,這次幾乎是和索瑞林同時出聲。沒有人能告訴部族首領們該做什麼,而激怒智者的人更不可能說服首領們去做任何事。 這件事看在佩林眼裡是很合理的——當他能夠稍微放下對菲兒的掛念時。克拉瓦爾也許從未真正注意過那些“野蠻人”,從未真正搞清楚智者並不只是一些使用草藥的女人,但她想讓所有艾伊爾人都離開凱瑞安。問題是,如果處在這種環境裡,是否會有首領聽從她?不過蘭德並沒有問如此顯而易見的問題。 “城中還出了什麼事?你聽到的任何事都可以,菲拉英,即使是一些看起來只對濕地人才重要的事情。” 菲拉英輕蔑地一甩紅發:“濕地人就像是沙地蠅,卡亞肯,誰能知道他們認為什麼是重要的?我聽說,城裡有時會發生奇怪的事情,同樣的事在營地裡也有發生。有時候人們會看到不可能的景象,只是偶爾,但那確實是不可能的,男人、女人和孩子都有人死亡。”佩林的皮膚一陣發麻。他知道,這就是蘭德所說的“邪惡的泡沫”,它們從暗帝的牢獄中滲出,如同從沼澤中滲出的瘴氣,它們飄浮在因緣中,直到突然破裂。佩林曾經見過這樣的泡沫破裂,他絕不想再見第二次。 “如果你是說濕地人所做的事,”菲拉英繼續說道,“誰會有時間注意沙地蠅?除非它們咬了人。這倒讓我想起一件事,我不明白那件事,也許你會明白。這些沙地蠅遲早會咬人的。” “什麼沙地蠅?濕地人?你在說些什麼?” 菲拉英並不像索瑞林那樣善於運用凶狠的目光,但佩林從沒見過喜歡別人沒有耐心的智者,即使是首領的首領也不行。她揚起下巴,收攏披巾,然後答道:“三天前,毀樹者卡萊琳·達歐崔和托朗姆·瑞亞丁來到了這座城市附近,他們宣布克拉瓦爾是篡位者,但他們只是停留在城市南邊,除了偶爾派幾個人進城外,什麼都沒做。如果是在他們的營地之外,他們的一百個人即使只遇到一名持槍矛者,甚至是一名奉義徒,也會轉頭逃走。那個被稱作達林·西斯尼拉的和其他提爾人昨天乘船到了城下,並加入了他們。他們從那時起就一直在設宴狂歡,大吃大喝,彷彿是在慶祝什麼。毀樹者的士兵依照克拉瓦爾的命令聚集在城裡,他們戒備我們的營地比他們戒備另外那些濕地人更甚,但他們也沒有任何行動。也許你知道這其中的原因,卡亞肯,我不知道,柏爾、梅格納和營地中的其他人也不知道。” 卡萊琳女士和托朗姆大人統率著拒絕接納蘭德和艾伊爾的凱瑞安人;達林大君則統率著反對蘭德的提爾人,這兩支反抗軍的規模都不大。前幾個月,卡萊琳和托朗姆一直盤踞在世界之脊的山麓地帶,只是發出各種恫嚇和宣言;達林則是躲在哈登莫克做著同樣的事情。但看起來他們已經不甘於躲藏了。佩林發現自己正用拇指輕輕地撫過斧刃。艾伊爾人的力量正在流失,而蘭德的敵人正在聚集;現在只差棄光魔使親自現身了,還有瑟瓦娜和她的沙度。這樣,蜂蜜蛋糕上就連奶油都塗好了。但這些事並不比有人看見夢魘成真更加重要。菲兒一定要平安,一定要。 “戒備總比戰鬥好。”蘭德若有所思地低聲說著。他又像是在聽某個看不見的人說話了。 佩林完全同意蘭德的話——任何事都比戰鬥好。但是有敵人出現時,艾伊爾人並不這樣認為,魯拉克、索瑞林、菲拉英、南蒂拉和蘇琳的表情都彷彿蘭德是在說沙子比水更好喝。 菲拉英努力站直身體,在艾伊爾女人之中,她並不算是高個子,她的頭頂幾乎還不到蘭德的肩膀,但她顯然是想用鼻子頂住蘭德的鼻子。 “在那座濕地人的營地裡差不多超過一萬人,”她用責備的語氣說道,“城裡軍隊的規模也大致相當。對付他們很容易,就連英狄瑞安也記得你有過命令——除非自衛,否則不能殺死濕地人——但如果丟下他們不管,他們就會製造麻煩。何況還有兩儀師在城裡,誰知道她們會——” “兩儀師?”蘭德的聲音很冰冷,他握住真龍令牌的指節泛白了。 “有多少?”佩林嗅到他身上散發的氣息,感覺自己肩胛中間的皮膚在一陣陣發冷。突然間,他能感覺到那些兩儀師囚徒正在看著這裡,還有碧拉、科魯娜,和其他兩儀師。 索瑞林完全失去對科魯娜的興趣。她的雙手叉在腰間,瞇起眼睛:“為什麼你沒告訴我這個?” “你沒有給我機會,索瑞林。”菲拉英喘著氣回應道。她縮起肩膀,藍眼睛轉向蘭德,然後她的聲音才恢復了堅定。 “也許有十名或者更多,卡亞肯,我們在避開她們,尤其是自從……”然後她的目光轉回索瑞林身上,喘息著說,“你並不想听濕地人的事,索瑞林,你說過,只說關於我們營地的事情。”轉回到蘭德這一邊時,她又挺直了腰。 “她們大多停留在阿瑞琳·多蘭恩的屋簷下,卡亞肯,她們很少離開那裡。”然後她再度縮了縮,對索瑞林說:“索瑞林,你知道,我本來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是你不讓我說的。”當她意識到有多少智者在看著她,有多少智者開始微笑時,她的眼神變得更加慌亂,臉也紅了。她的頭在蘭德和索瑞林之間來迴轉動著,嘴巴一開一合,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一些智者開始用手摀住嘴,笑了起來,伊達拉甚至沒有用手去掩飾笑容。魯拉克仰起頭,發出響亮的笑聲。 佩林沒有一點想笑的情緒。艾伊爾人甚至在劍刃刺進身體時仍然能找到好笑的事情,尤其是關於兩儀師的事情。光明啊!佩林忍不住把自己認為最重要的事情喊了出來。 “菲拉英,我的妻子,菲兒平安嗎?” 菲拉英有些煩亂地瞪了佩林一眼,然後努力讓自己恢復平穩的心態。 “我想菲兒·艾巴亞很平安,瑟凱爾。”她用相當冷靜的口氣說著,一邊還在試圖用眼角觀察索瑞林的動靜。索瑞林的臉上沒有半點笑容。她將雙臂抱在胸前,望向菲拉英的目光讓剛才她瞪著科魯娜的目光都顯得溫柔了。 艾密斯用手按住索瑞林的手臂。 “她沒有錯。”然後她又悄聲耳語了幾句,聲音非常輕,只有索瑞林和佩林聽到了。索瑞林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凶狠的目光又恢復成她平時難以相處的眼神。艾密斯是佩林所見到唯一能做到這一點的人,也是索瑞林唯一不會抬腿就踩的人。不過,她也踩不倒魯拉克,但那更像是巨大的山岩不在乎暴風雨的肆虐,而艾密斯是能夠讓雨停下來的人。 佩林想從菲拉英那裡知道更多的事——她覺得菲兒很平安?但還沒等佩林開口,科魯娜帶著她那種慣常的傲慢神態插話進來。 “現在,仔細聽我說,”她一邊說,一邊在蘭德的鼻子下面打著手勢,“我說過,現在的局勢很微妙,實際上,現在的局勢遠比你想像得更加複雜,也許只要吹一口氣,精細的結構就會完全粉碎。碧拉和我會陪同你進入城市,是的,是的,埃拉娜,還有你。”她不耐煩地朝那名身材苗條的兩儀師揮揮手。佩林覺得她正在努力使用她的交涉手段,她確實是在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睨視著蘭德,但畢竟為身高所限,蘭德只是俯視著雙眼只能平視自己胸口的兩儀師。 “你必須接受我們的指引,只要一個錯誤的行動,說錯一句話,你就會讓凱瑞安蒙受你讓塔拉朋和阿拉多曼所受到的災難。更可怕的是,你會對許多你幾乎一無所知的事造成無法估量的損失。” 佩林哆嗦了一下,沒什麼事能比這番話更激起蘭德的怒火了,但蘭德只是靜靜地聽著,直到她說完,然後才轉向索瑞林。 “帶領兩儀師去營地,她們所有人,立刻就去,讓所有人知道她們是兩儀師。讓所有人認為,只要你說'跳',她們就會跳,就像當卡亞肯這樣說,你也會跳起來一樣。這可以讓大家相信,我並沒有被兩儀師拴上韁繩。” 科魯娜的臉變成了亮紅色,她的身上散發出強烈的怒火,讓佩林的鼻子感覺一陣刺痛。碧拉努力想安撫科魯娜,但並不是很成功,她看著蘭德的眼神,彷彿是在看著一名不懂事的小孩子。埃拉娜則用力咬著嘴唇,彷彿在努力壓抑著笑出來的衝動,但根據索瑞林和其他人身上的氣息,埃拉娜一點也不該覺得高興。 索瑞林向蘭德微微笑了笑。 “也許,卡亞肯,”她不置可否地說。佩林覺得任何人都不可能讓索瑞林跳起來。 “也許會的。”她的語氣裡並沒有多少確認的成分。 蘭德又搖搖頭,就帶著明離開了,槍姬眾們跟隨在後。他開始發出命令,分配好哪些人該與他同行,哪些人跟隨智者。魯拉克開始向斯威峨門發出命令。埃拉娜的目光一直跟隨著蘭德。佩林希望自己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索瑞林和其他人也都看著蘭德,她們的身上散發出各種氣味,但其中絕對沒有半點柔和。 佩林發現菲拉英一個人站著,他覺得現在是他的機會了,但是當他打算向菲拉英開口時,索瑞林、艾密斯和其他智者已經包圍了她,把佩林徹底擠到了外面。她們在開始向菲拉英提出問題之前,又向遠處走了一段路。在此之前,智者們最後瞪了科魯娜和另外兩名兩儀師一眼,清楚地表明她們絕不會再容忍兩儀師的偷聽了。科魯娜接收到了這個訊息,她死死地瞪著智者們,直到她的黑髮幾乎要豎起來。碧拉堅定地對科魯娜說了什麼,佩林很清楚地聽到“理智”、“耐心”、“謹慎”和“愚蠢”幾個詞,但他並不確定這些詞分別指的是誰。 “我們到達城市時一定會發生戰鬥。”亞藍的聲音裡流露出渴望。 “當然不會,”羅亞爾頑固地說。他的耳朵抖動著,眼睛則不安地瞥著自己的斧頭。 “不會有戰鬥的,對不對,佩林?” 佩林搖搖頭,他不知道,現在他只希望智者們能夠離開菲拉英,只要一下下就行。她們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非說不可? “女人,”高爾嘟囔著,“比喝醉的濕地人更奇怪。” “什麼?”佩林不經意地問。如果他直接衝進那群智者裡去會發生什麼事?彷彿是讀懂了佩林的心思,伊達拉皺起眉瞪了佩林一眼,其他幾名智者也做了同樣的動作。有時候,女人似乎真的能看清楚男人的心思,嗯…… “我是說,女人很奇怪,佩林·艾巴亞。齊亞得告訴我,她不會將新娘花冠放在我的腳旁,她真的是這樣對我說的。”這名艾伊爾人的語氣中充滿了反感。 “她說她會當我是她的情人,她和貝恩的情人,但僅此而已。”如果是在以前,佩林一定會為此感到震驚不已,但佩林已經聽過這種事情了。艾伊爾人對這種事有著令人難以置信的……自由開放。 “似乎我還不夠當一名好丈夫。”高爾氣憤地哼了一聲,“我不喜歡貝恩,但如果能讓齊亞得高興,我會娶貝恩的。如果齊亞得真的不打算做新娘花冠,她就不該再引誘我了。如果我不能引起她足夠的興趣,讓她嫁給我,她就應該讓我離開。” 佩林對高爾皺起眉頭。這名綠眼睛的艾伊爾人比蘭德還要高,幾乎比佩林高出一個頭。 “你說什麼?” “當然是齊亞得,你沒在聽嗎?她在躲著我,但每次我看見她時,她都會停下腳步片刻,讓我能將她看清楚。我不知道你們濕地人是怎麼做的,但對我們來說,這是女人所使用的方法之一。當你最想不到的時候,她就會出現在你眼前,然後又離開。在今天早晨以前,我甚至不知道她就在和我們一起的槍姬眾裡。” “你是說,她在這裡?”佩林低聲說道。那根冰柱又回到他的心口,而且變出鋒利的刀刃,幾乎要將他的心臟挖出來。 “那麼貝恩呢?她也在這裡?” 高爾聳聳肩,“她們兩個很少會離開對方,但我在意的是齊亞得,而不是貝恩。” “燒了他該死的在意吧!”佩林喊道。智者們都轉過頭來看著他,實際上山丘上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佩林。科魯娜和碧拉完全不眨眼地看著他,臉上若有所思的神情讓佩林覺得渾身不自在。佩林努力壓低聲音,但他無法壓抑住自己激烈的心情。 “她們應該保護她的!她在城裡,就在王宮裡,和克拉瓦爾在一起,克拉瓦爾!她們應該保護她的。” 高爾抓了抓頭,看著羅亞爾。 “這是濕地人的幽默嗎?菲兒·艾巴亞已經不再穿短裙了。” “我知道她不是小孩!”佩林深吸了一口氣,想要保持語氣平靜實在非常困難,現在他覺得胃裡充滿了火熱的胃酸。 “羅亞爾,你是否能向高爾……解釋這件事,讓他明白,我們的女人不會拿著槍矛亂跑。克拉瓦爾不會直接向菲兒挑戰。她會命令別人割斷菲兒的喉嚨,或者將菲兒扔進一口井裡,或者……”佩林突然想起許多可怕的情景,他差點要把胃裡的東西全吐出來了。 羅亞爾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佩林,我知道你在擔心,我知道如果我想到伊莉絲會有危險,我會有怎樣的感受。”他耳朵上的絨毛在顫抖著。他實在沒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為了躲避他母親和那名挑選了他的年輕巨森靈女子,他會用最大的力量逃跑。 “嗯,佩林,菲兒正在等你,平安無事,我知道的,你也知道,她能照顧自己。她能照顧好她自己,也能照顧好你、我,還有高爾。”他發出一陣很勉強的、嗡嗡般的笑聲,然後那笑聲很快就消失了,表情變得沉重而嚴肅。 “佩林……佩林,你知道你不能永遠保護菲兒,無論你有多麼想這樣做。你是時軸,因緣為了某些目的讓你出現,也會利用你達到這些目的。” “燒了因緣吧!”佩林咆哮道,“全都燒了吧,只要她平安就好。”羅亞爾的耳朵因為驚訝而緊縮起來,就連高爾都顯得很詫異。 這讓我成為了什麼?佩林心想。他曾經藐視過那些為自己的利益蠅營狗苟,卻看不到暗帝的影子正在覆蓋世界、最後戰爭即將到來的人,現在他又和他們有什麼區別? 蘭德在他身邊勒住了韁繩:“一起來嗎?” “好。”佩林陰鬱地說道。他沒有能為自己的問題找到答案,但他知道一件事——對於他,菲兒就是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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