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8·匕首之路

第30章 第二十五章不受歡迎的歸來

坐在鍍金書桌後面,愛莉達用手指撫弄著一個因為年代久遠而變成了深黃色的象牙小雕刻,那是一隻奇怪的鳥,鳥喙和身體一樣長。愛莉達饒有興致地聽著六個站在書桌另一側的女人說話,她們各是一個宗派的守護者。現在她們都緊皺眉頭,彼此偷瞥著,在覆蓋著赤黃色地板的亮色地毯上挪動著天鵝絨軟鞋;不時拉一下刺繡藤蔓圖案的披肩,使得上面的流蘇隨之擺動。她們看上去像是一群暴躁的酒吧女僕,只想著有膽量能夠在女主人面前掐住彼此的喉嚨。冰霜封住了窗戶玻璃,所以從室內幾乎看不到窗外飛旋的雪花,偶爾才有一陣寒風的咆哮從窗外傳進來。愛莉達感到很暖和,不只是因為在白色大理石壁爐中燃燒的粗木柴。不管這些女人是否知道(是的,杜海拉肯定知道,也許其他人也知道),她是她們的女主人。那隻精緻的雕金鐘盒正在嘀噠作響,那還是賽梅勒為這裡添置的,賽梅勒逝去的夢想即將成為現實。白塔恢復了舊日的榮光,被牢牢掌握在愛莉達·德·艾佛林尼·亞洛伊漢的手中。

“至今為止,還沒有發現過任何能夠'控制'女人導引的特法器。”維琳娜正在說話,她的聲音冰冷而精確,但幾乎就像小女孩一樣高亢,這樣的聲音和她像鷹喙一樣的鼻子、眼角上翹的銳利雙眼配合在一起,顯得非常奇怪。她是白宗的守護者,也是一名白宗兩儀師的典範,全身上下唯一不能成為白宗表率的大概就是她那副強硬的面容了。她的白色衣裙毫無裝飾,看上去刻板又冰冷。 “而且,有不止幾件特法器能夠實現同樣的功能,這種情況極少有,所以,從邏輯上來說,如果這樣的特法器被找到,甚至不止一件,無論這多麼不可能,它們至多也只能控制兩三名女性。對於那些霄辰人的報告顯然都是誇大的不實之詞,如果有戴著'鎖鏈'的女人存在,她們一定也不能導引。我不否認那些人佔領了艾博達、阿瑪多,或許還有其他更多地方,但很顯然,他們是蘭德·亞瑟製造的假相。也許蘭德·亞瑟想藉此恐嚇人群,讓人們聚集到他的麾下,就像他所佈置的先知。這是簡單的邏輯推理。”

“我很高興你至少沒有否認阿瑪多和艾博達的陷落,維琳娜。”舍萬冷冷地說道。她本身就是個很冷的人,這名褐宗姊妹像男人一樣高,骨瘦如柴,有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和一副長下巴,雖然戴著一頂捲曲的頭巾,卻沒有增加任何柔和的感覺。她用蜘蛛腳一樣的手指整理著披肩,撫平暗金色的絲綢裙擺,似乎感到維琳娜的話很好笑。 “我不喜歡說什麼可能或者不可能。舉例來說,就在不久之前,所有人都只'知道'一名姊妹編織的屏障能夠阻止一個女人導引,但現在又出現了一種簡單的草藥——叉根,任何人都可以用它煎一杯茶,讓你喝下去,你在隨後的幾個小時之內就會變得像一塊石頭一樣無法導引。也許這對那些無法無天的野人會很有用,但對於那些自以為是的人難道不是同樣有用嗎?也許下一次,就會有人學會如何製造特法器了。”

愛莉達雙唇緊閉,她不會去關心那些不可能的事情,如果在三千年的時間裡都沒有一名姊妹能夠重新發現特法器的製造方法,那麼現在也絕對不會有人發現這樣的方法。讓愛莉達不快的是,當她想要牢牢握住信息的時候,信息卻從她的指縫間溜了出去。儘管她竭力隱瞞,但現在白塔中的每一個人都已經知道了叉根的存在。沒有人能喜歡這種事,沒有人會喜歡自己在任何一個懂得一點草藥學又有一點熱水的人面前變得脆弱不堪。就像這些宗派守護者們已經說明過的那樣,這比毒藥更令人厭惡。 一提到這種草藥,杜海拉古銅色的臉上一雙深色的大眼睛立刻閃爍出不安的神色,身子也變得比平時更加僵硬,兩隻手緊攥著接近於黑色的暗紅色裙擺。賽多芮咽了一口唾沫,她的手指用力捏著愛莉達給她的雕花皮夾,這名圓臉的黃宗姊妹在平日里總是擺出一副冷若冰霜的莊嚴外表。安黛婭在發抖!她微微痙攣著,用灰色流甦的披肩裹緊了身體。

愛莉達很想知道,如果告訴她們那些殉道使已經重新發現了穿行,她們又會有什麼反應。現在她們根本就不敢提起“殉道使”這個名詞。愛莉達至少還掌握著一些秘密。 “我想我們最好應該關心一下真正的事實,對不對?”安黛婭堅定地說道,她已經恢復了對自己的控制。她亮棕色的頭髮被梳得光可鑑人,一直垂掛到背上;身上帶銀色條紋的藍長裙是安多風格的,但她說話時塔拉朋口音仍然很重。雖然她的個子並不很矮,也不是很瘦,但愛莉達每次看見她都會想到一隻在樹杈上蹦跳的麻雀。安黛婭是一位著名的灰宗談判人,如果看她的樣子,大概只能用人不可貌相來解釋了。她在向其他人微笑,那種表情不算很高興,而且同樣很像是一隻麻雀,也許,是因為她那種轉頭的樣子。 “這些無聊的思考正在浪費我們寶貴的時間。現在世界危如累卵,我不想用幾個小時去閒聊所謂的邏輯或者是連每一個蠢人和初階生都知道的事情,難道就沒有人能提出一些有意義的話題嗎?”真是一隻牙尖嘴利的麻雀,維琳娜的面孔變成了紅色,舍萬的臉卻黑了。

茹班德向那名灰宗姊妹撇了一下嘴唇,也許她是要做出一個微笑的表情,但卻更像是一副噁心欲嘔的樣子。這個梅茵人有一頭鴉黑色的頭髮,兩隻眼睛如同藍寶石一樣她的表情總像是能撞穿一堵牆壁,而現在,她已經將拳頭叉在了腰上,那副架勢足以撞穿兩堵牆。 “我們已經做了現在所能做的一切,安黛婭,至少大部分問題已經解決了。叛逆被大雪困在了莫蘭迪,我們要讓她們度過一個足夠火烈的冬天,等到春天的時候,她們就會顫抖著爬回來,乞求原諒和苦修。等我們找到失踪的達林大君,提爾的形勢就會扭轉;只要我們將卡萊琳·達歐崔和托朗姆·瑞亞丁從他們的藏身之處挖出來,凱瑞安的局勢也就能得到控制。現在亞瑟戴上了伊利安王冠,但我們並沒有放棄伊利安。所以,除非你已經有計劃將那個男人牽進白塔,或者讓那些所謂的'殉道使'消失,否則就請原諒我還要去處理我的宗派的事務。”

安黛婭挺起胸,她的臉上明白地顯示出怒意。杜海拉瞇起了眼睛——提起能夠導引的男人總是會在她的腦海中燃起火焰。舍萬像小孩子發狠一樣咬住了舌頭(不過愛莉達很喜歡看到這種情形)。維琳娜皺起眉,不知為什麼,她相信舍萬針對的是她。這都很有趣,但現在的局勢正逐漸脫離愛莉達的控制。 “宗派的事務是很重要,吾女。”愛莉達沒有提高聲音,但所有人都轉向了她。她將像牙小雕刻放在收藏她所有像牙雕刻的鍍金玫瑰紋大匣子裡,然後仔細地校準了書寫匣和文件匣的位置,讓三隻匣子精確地在桌上排成一線。一直到所有女人完全安靜下來,她才繼續說道:“但白塔的事務更重要。我相信你們會正確地執行我的法令,我在白塔里看到了太多的怠惰行為,如果一切事情不能盡快步入正軌,恐怕茜維納一定要忙得不可開交了。”她沒有再說任何威脅的話,只是露出一絲微笑。

“依從您的命令,吾母,”六個聲音一起喃喃地說道,她們的語氣顯然不像她們所希望的那樣穩定,行屈膝禮的時候,就連杜海拉的面孔也是一片慘白。已經有兩名宗派守護者被剝奪了職位,六名宗派守護者被判處多日勞作的苦修,甚至被判處了靈魂苦行,這對於她們實在已經是莫大的羞辱了。舍萬和賽多芮緊閉著嘴唇,她們大概還清楚地記得那些擦地板和洗衣服的日子,但她們至少還沒有到茜維納那裡去接受肉體苦行,沒有人想要那樣。這位新的初階生師尊每週都會接受兩三名姊妹的拜訪,她們之中有人是被宗派判處的責罰,甚至也有人是主動選擇了這樣的責罰——一頓鞭子,無論多麼痛苦,總要比連續一個月打掃花園小徑要快得多。但與處罰見習生和初階生不同,茜維納對於姊妹完全沒有一點仁慈可言,不止一名姊妹在隨後的幾天時間裡會思考是不是一個月的耙子更好一些。

六名宗派守護者迫不及待地向門口走去,不管是不是宗派守護者,如果沒有愛莉達的直接召喚,不會有人會走到白塔這麼高的地方。愛莉達撫弄著自己的六色聖巾,臉上的微笑中流露出愉悅的情緒,是的,她是白塔的主人,玉座的唯一擁有者。 還沒有等這群步伐迅速的宗派守護者走到門口,大門左手側的一扇被打開了,奧瓦琳走了進來,撰史者的白色窄聖巾幾乎消失在她雪白的絲綢長裙中。與她相比,維琳娜的衣服簡直可以算是髒污了。 愛莉達感覺到自己的微笑扭曲起來,從臉上溜走了。奧瓦琳纖細的手指間拈著一張羊皮紙,這個女人已經消失幾乎兩個星期了,沒有留下一句話,一張字條,也沒有任何人看見她離開。愛莉達本來已經在高興地想像奧瓦琳躺在一片積雪下面,或者被沖進一條河裡,漂在冰層下面了。

六名宗派守護者停住腳步,不確定地看著擋在她們面前的奧瓦琳,即使像奧瓦琳這樣有影響力的撰史者也不應該擋住宗派守護者的路。維琳娜平時總是白塔中最鎮定沉著的人,但現在她不知為什麼退縮了一下。奧瓦琳冷冷地瞥了一眼愛莉達,又將宗派守護者們審視了一遍,明白了這裡發生的一切。 “我想你應該把這樣的事情交給我處理,”她對賽多芮說道,她的聲音並不比外面的雪暖多少,“你知道,吾母喜歡認真考慮她的法令,她已經不止一次在簽字之後又改變想法了。”她伸出她纖細的手。 賽多芮的傲慢在黃宗裡是著名的,但她幾乎沒有猶豫,就把手中的皮夾交給了奧瓦琳。 愛莉達憤怒地咬著牙。賽多芮已經連續五天將雙手泡在齊肘高的熱水里,或者是刷地板,這一次,愛莉達要給她找一些更不舒服的事情做,也許還是應該把她送到茜維納那裡去,也許應該讓她去清理糞池!

奧瓦琳一言不發地向側旁一讓,宗派守護者們向屋外走去。她們一邊調整披肩,一邊低聲地喃喃自語,竭力恢復白塔評議會的威嚴。奧瓦琳迅速地在她們身後將屋門關閉,然後一邊翻閱著皮夾中的文件,一邊向愛莉達走了過來。當愛莉達簽署這些文檔的時候,她一直希望奧瓦琳已經死了,當然,愛莉達從沒有相信過任何希望,所以她還沒有和希安妮談過,以免被別人看見,告訴回來的奧瓦琳。當然,希安妮仍然在按照她的指示辦事,一步步證明奧瓦琳·福里衡與這場叛逆的關係,但愛莉達真的很希望奧瓦琳就這樣死掉,她是多麼希望這樣啊。 奧瓦琳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翻看著皮夾。 “我想,這個可以通過,但這個不行,這個也不行,這個肯定不行!”她拿起一份文件,那份文件上有玉座的簽名和印章,卻被她輕蔑地扔到了地板上。她停在愛莉達的鍍金座椅旁邊,月長石雕成的塔瓦隆之火就鑲嵌在這把椅子高高的椅背上。她猛地將皮夾和原先她手中的那份檔案摔在桌子上,然後狠狠地抽了愛莉達一個耳光,以至於愛莉達的眼前冒起了一片金星。 “我想,我們已經確定了這件事,愛莉達。”這個怪物一樣的女人說話的時候,房間裡彷彿比暴風雪肆虐的室外還要冷。 “我知道該如何從你的莽撞中拯救白塔,我也不會讓你在我的背後犯下新的錯誤。如果你堅持自行其事,那你可以相信,我會廢黜你,將你靜斷,讓你在樺樹條下哀嚎。到時候,每一名初階生,甚至每一名僕人都會看著你受到懲處!” 愛莉達努力地沒有伸手摀住自己的面頰,她不需要鏡子就知道,自己的臉上已經有了一塊紅印。她一定要小心,希安妮還沒有找到任何有力的證據,否則她肯定會主動來找愛莉達。奧瓦琳可以在評議會面前揭露她綁架男孩亞瑟的災難性下場,她也許真的能將自己廢黜、靜斷、鞭笞。而且奧瓦琳現在還掌握了她的另一個痛腳,愛莉達本來確信託維恩·咖札率領的五十名姊妹和兩百名白塔衛兵能夠鎮壓黑塔,前提是那裡可能只有兩三個能夠導引的男人,但現在那裡竟然有數百名殉道使——數百人!奧瓦琳冷冷地盯著她。黑塔已經讓愛莉達的腸胃凝結!但愛莉達仍然對托維恩抱有希望。黑塔將遭到火與血的洗滌,這是愛莉達的預言,姊妹們將要行走於其上,這肯定是即將實現的未來,托維恩一定會取得勝利。而且,愛莉達在那次預言中還確認了白塔將會在她的統帥下重新獲得舊日的榮耀,亞瑟本人會因為她的憤怒而畏縮。奧瓦琳親耳聽到了這些預言從愛莉達的口中出來,難道奧瓦琳忘記了?還是她不明白,這樣勒索玉座只能讓她自己走向滅亡。愛莉達耐心地等待著,她會三倍報復這個女人!她需要做的只有耐心,至少現在是這樣。 奧瓦琳卻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冷笑。她將那隻皮夾推到一旁,把那張羊皮紙放在愛莉達面前,然後她挑開金綠色的書寫匣,將愛莉達的鋼筆在墨水池裡蘸了蘸,遞到愛莉達面前:“簽名吧。” 愛莉達接過鋼筆,不知道自己要把名字簽在怎樣一份瘋狂的東西上。又一份擴充白塔衛兵的命令嗎?等到叛逆被肅清時,這些士兵大概還沒有結束訓練吧。再一次試圖讓各宗派供認自己真正的首腦是誰?這當然不可能!愛莉達飛快地將那張紙讀了一遍,立刻感到一陣不可遏制的寒意從肚子裡膨脹起來。給予每個宗派處置宗派內姊妹的最終權力,無論那個宗派可能做出怎樣荒謬瘋狂的決定——這難道不就是要拆散白塔嗎?而下面這一段—— 現在全世界都已知道蘭德·亞瑟是轉生真龍,全世界都已知道他是一名能碰觸真源的男性。從遠古時起,管理這樣的男人就是白塔權威的一部分。轉生真龍受到白塔的保護,但無論是誰,如果企圖不通過白塔而與他聯繫,都是對光明的背叛。從現在直至永遠,這樣的人都將受到詛咒。全世界都要明白,白塔將安全地指引轉生真龍投入最後戰爭,並取得注定的勝利。 愛莉達自然而然地,有些麻木地在“勝利”後面加上“屬於光明的勝利”,隨後,她的手僵住了。公開宣布亞瑟是轉生真龍是可以接受的,因為所有人都已經這樣認為了,而且這樣可以讓更多的人相信亞瑟已經跪倒在她的面前。這會非常有用。但至於其餘的部分,愛莉達簡直無法相信這樣幾句話竟然能帶來這麼大的傷害。 “光明憐憫,”她激動地喘息道,“如果發布這樣的宣告,亞瑟就絕對不會相信對他進行的綁架並沒有經過白塔的許可。”即使沒有這份敕令,讓男孩亞瑟改變心思已經很難了,但愛莉達見過人們被說服,衷心相信並非事實的所謂真相。 “下一次,他的防衛至少會提高十倍,而這幾句話至多只能嚇跑幾個他的追隨者!”有太多人已經和他的關係太深,不敢回頭了,即使他們真的相信有詛咒掛在他們的頭頂上,他們也不敢了! “與其簽署這樣的東西,我還不如自己放火把白塔燒掉!” 奧瓦琳不耐煩地嘆了口氣:“你還沒有忘記背誦你的規則,對不對?如果你忘了,我可以教你。” 愛莉達的嘴唇擰成了一團。這個女人不在的一個好處——那也許不是最大的好處,但的確是令人非常高興的——就是愛莉達不必再被迫每天重複那些連篇累牘的噁心詞句了。 “我會依照我被告知的去做。”她的聲音蒼白無力。她才是玉座! “我會說你讓我說的話,除此以外,別無其他。”她的預言,她注定的勝利,但是,哦,光明啊,讓她的勝利來得快一些吧! “我會簽署你讓我簽署的檔案,除此以外,別無其他,我……”說到最後這句話的時候,她打了個哆嗦。 “我將服從你的意志。” “聽起來,你確實是需要被提醒一下了,”奧瓦琳又嘆了口氣,“我想,我把你丟下太久了。”她不容分辯地一指那份文件。 “簽名吧。” 愛莉達也嘆了口氣,將鋼筆拖過那張紙,她沒有其他選擇。 筆尖剛一離開紙面,奧瓦琳就把那份敕令拉了過去。 “我會給它蓋章的,”她一邊說,一邊向門口走去,“我不應該把玉座印章留在你能找到的地方。隨後我想和你談一談,我實在是丟下你太久了。留在這裡,等我回來。” “隨後?”愛莉達說,“什麼時候?奧瓦琳?奧瓦琳?”屋門在奧瓦琳身後關上了,只剩下愛莉達一個人憤怒不安。留在這裡等奧瓦琳回來!在她自己的書房裡,卻好像一名被拘禁在囚室等待懲罰的初階生! 愛莉達將手指按在信件匣上,她的指尖捋過匣子上在藍天白雲中搏鬥的金鷹,但她沒辦法讓自己打開它。奧瓦琳不在的時候,這只匣子再一次變成封裝重要信件和報告的容器,而不僅是奧瓦琳允許她保留的一件裝飾品。但隨著這個女人的返回,它又要被清空了。愛莉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白色花瓶中的玫瑰花,房間的每個角落裡都有一座白色大理石柱基安放著這樣的花瓶,玫瑰是藍色的,最罕見的品種。 突然間,愛莉達意識到自己正盯著手中一株被揪斷的玫瑰,還有幾枝殘破的玫瑰散落在地板上。愛莉達從喉嚨裡發出一陣氣惱的吼聲,她所想的是雙手捏住奧瓦琳的喉嚨,這不是她第一次想要殺死那個女人了。但奧瓦琳一定已經有所防備了,她一定已經安排好了蓋章的檔案,一旦發生變故,這些文件就會公開,帶來難以抵擋的災禍,而這些東西一定掌握在愛莉達最懷疑不到的姊妹手裡,這一直是奧瓦琳失踪時愛莉達最擔憂的事。也許還會有別人認為奧瓦琳已經死了,並因此而公開足以將聖巾從愛莉達肩頭剝除的證據。不過,不管以什麼樣的方式,奧瓦琳遲早會完蛋。就像這些玫瑰花…… “我敲門了,但你沒有響應,吾母,所以我就進來了。”一個粗啞的女人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愛莉達轉過身,剛想呵斥來人,但一看見那名身材矮壯、方臉膛、戴紅色流蘇披肩的人,她的臉上立刻沒有了血色。 “撰史者說你要找我,”茜維納急躁地說道,“要進行私人苦修。”即使是在玉座面前,茜維納也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她相信所謂的私人苦修只是個荒謬的矯飾之詞,苦修都是公開的,只有懲罰可以在私下里進行。 “她還要我提醒你一些事,但她並沒有告訴我任何事情,只是匆匆走掉了。”茜維納哼了一聲,她認為一切佔用她時間,干擾她管教初階生和見習生的事情都是不必要的。 “我想,我會記得那些事的。”愛莉達沉悶地說。 當茜維納終於離開的時候(根據賽梅勒的鐘報時,其間只經過了半個小時,但茜維納卻覺得好像是過了一段沒有盡頭的時間),愛莉達只想立刻召集評議會,讓她能下令剝奪奧瓦琳的撰史者聖巾。而她之所以沒有這樣做,只是因為她必定會實現的預言和她確信,希安妮會沿著這場叛逆的蛛絲馬跡一直追查到奧瓦琳身上。到時候,不必奧瓦琳有什麼動作,她自然會主動出手幹掉奧瓦琳。愛莉達·德·艾佛林尼·亞洛伊漢,封印的守護者,塔瓦隆之火,玉座猊下,必將成為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愛莉達將臉埋在枕頭里,哭泣著,她的傷口讓她沒辦法穿上丟在地板上的襯裙,而奧瓦琳回來的時候一定會讓她穿好全套服裝坐在書桌後。愛莉達哭泣著,她在淚水中祈禱奧瓦琳的垮台趕快到來。 “我沒有讓你……鞭打愛莉達,”那個水晶敲擊一般的聲音說道,“你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嗎?” 跪在地上的奧瓦琳急忙匍匐在那個彷彿由黑影和銀光組成的女人面前,她抓住麥煞那的裙邊,不停地親吻著。麥煞那的裙擺被她揪動了一下,她的幻像術編織(那一定是幻像術,雖然奧瓦琳看不到一根陰極力的絲線,也完全感覺不到對面這個女人的導引能力)也隨之發生了一絲搖動。在奧瓦琳面前閃過一點青銅色的絲綢,上面繡著一道細細的黑色綿密螺旋紋花邊。 “我全心全意地侍奉您,服從您,偉大的主人,”奧瓦琳在親吻之餘喘息著說道,“我知道,我是最卑微之中的最卑微,是您面前的一條蛆蟲,我只希望能得到您的一絲微笑。”她曾經因為“看不清自己的位置”而受到過懲罰(感謝至尊暗主,懲罰的原因不是違抗命令!),她知道,無論愛莉達在這時正發出怎樣的哭嚎,她發出過的嚎叫聲至少會比那些聲音響亮一倍。 麥煞那讓奧瓦琳繼續親吻自己的裙擺,最後,她用穿著軟鞋的腳尖踢了一下奧瓦琳的下頜,示意她停止。 “敕令已經發出了。”麥煞那並不是在提問,但奧瓦琳立刻答道: “是的,偉大的主人,在我讓愛莉達簽字以前,敕令的抄錄本已經被送往北港和南港。第一批信使已經出發了,所有離開這座城市的商人都會被發給抄錄本。”麥煞那當然也知道這些,她無所不知。奧瓦琳仰起的頸後感覺到一陣疲勞的痛楚,但她不敢有任何動作,麥煞那會告訴她什麼時候可以動作。 “偉大的主人,愛莉達只是個空殼而已,請允許我謙卑地問一句,去除掉這個障礙不是會讓我們的行事更方便嗎?”她屏住了呼吸,向使徒提問很可能是危險的。 一根帶著黑影指甲的銀色手指輕輕敲擊著銀色的嘴唇,而那兩片嘴唇上露出一抹頗有興致的微笑。 “就是說,如果你披上玉座的聖巾會更好,孩子?一個很適合你的小野心,但要記住,有些事情慾速則不達。至於現在,我有一個小任務給你。儘管宗派之間已經立起了藩籬,但那些宗派首腦似乎接觸異常頻繁,這很令人驚訝。也許這只是偶然,而此時紅宗卻沒辦法參與這種接觸。蓋琳娜的死實在是可惜,否則她就會告訴你那些人在幹什麼了。很有可能那隻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但你要搞清楚,為什麼她們在公開場合冷眼相對的同時,卻又在暗中竊竊私語。” “聽到您的指令,我將全力執行,偉大的主人。”奧瓦琳立刻答道,她很慶幸麥煞那認為這件事並不重要,每一個宗派真正的首腦到底是誰,這個大“秘密”對她來說並不算秘密——每一名黑宗的姊妹都必須向無上庭報告關於表面上所屬宗派的一切訊息,但在宗派首腦中,只有蓋琳娜是黑宗的。而現在,奧瓦琳只能去找宗派守護者之中的黑宗姊妹去探聽訊息,這意味著她要越過自己和那些姊妹之間的一切層級,這需要時間,而且並不一定能成功。宗派守護者之中只有菲蘭恩·奈荷朗和蘇安娜·達甘是所屬宗派的首腦,而一般的宗派守護者在她們的首腦下達命令之前,都不會知道那些首腦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一得到訊息就會告訴您,偉大的主人。” 但奧瓦琳確實隱瞞了一點小東西,不管是不是無足輕重,麥煞那在白塔中並非無所不知。奧瓦琳會睜大眼睛,尋找一名穿青銅色絲裙、下擺繡黑色花邊的姊妹,麥煞那就藏身在白塔里。信息就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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