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8·匕首之路

第24章 第十九章律法

讓宗派守護者們上路並沒費多大力氣,她們像艾雯一樣渴望離開這裡,特別是羅曼妲和蕾蘭。她們兩個像現在的風一樣冰冷,眼裡積聚著雷雨雲團,其他人也都充分顯示出兩儀師的冷靜漠然,肅穆的氣氛甚至能讓人感覺到沉重的壓力,但她們上馬的速度都很快。貴族們被丟在遮陽帳裡,吃驚得張大了嘴。身穿鮮豔服裝的僕人手忙腳亂地將各種物品裝回到馱馬背上,竭盡全力要趕上兩儀師的步伐。 艾雯讓戴夏在雪地中大步前行。她的布倫爵士只是用一個眼神、一個點頭,就讓重甲衛隊緊跟在了艾雯身後。史汪騎著貝拉,雪瑞安騎著展翼,也迅速地追了上來。馬匹在覆蓋了馬蹄的積雪中前行,幾乎已經到了小跑的程度。塔瓦隆之火在寒風中招展飄飛。即使當她們必須減慢速度,當馬腿陷進齊膝高的深雪中時,她們也在催逼坐騎快步前行。

宗派守護者們別無選擇,只能緊跟,她們的速度讓她們沒有機會在路上交談。在這種疲憊的急行軍中,如果對胯下的坐騎稍有疏忽,都有可能折斷馬腿,跌斷自己的脖子。但即使是這樣,羅曼妲和蕾蘭還是分別讓她們的黨羽聚集在了她們身邊。這兩群人在雪地上艱難跋涉的同時,還張開了防止偷聽的結界,她們似乎正在進行激烈的爭論。艾雯能夠想像她們爭論的主題是什麼。也正因為如此,其他宗派守護者也盡量在趕路的時候靠到一起,低聲地交換一兩句話,偶爾用冰冷的目光望向她,或者向那些被包裹在結界裡的姊妹們瞥上一眼。只有黛蘭娜從未加入過那些短暫的談話中,她只是停留在哈麗瑪身邊。現在哈麗瑪終於承認她感覺到冷了,這名鄉下女子麵孔緊繃著,用力將斗篷裹住身體,但她仍然在安慰黛蘭娜,幾乎一直都在和黛蘭娜悄聲說話。黛蘭娜似乎也正需要哈麗瑪的安慰,她的雙眉一直緊蹙著,在她的額頭上增添了許多皺紋,讓她看上去似乎真的已經很老了。

深感憂慮的不止黛蘭娜一個人,其他人也都因為要掩飾自己的憂心而顯得表情凝重,心事重重。護法們彷彿隨時準備和突然從雪地裡跳出來的敵人作戰,眼睛不斷向四周掃視,扭曲視線的斗篷因為沒有被用手拉住,所以只是在他們背後隨風飄擺。當一名兩儀師擔憂的時候,她的護法也會擔憂。宗派守護者們現在只是想著她們的心事,沒有餘暇去安撫她們的護法。艾雯很高興看到這種狀況,如果宗派守護者們感到困擾,也就是說,她們還沒有確定她們的計劃。 當布倫離開艾雯身邊去與烏諾聯繫時,艾雯抓住機會詢問了史汪和雪瑞安,到底從貴族們那裡探聽到多少關於安多的兩儀師和白塔衛兵的訊息。 “不是很多。”史汪用緊繃的聲音答道。毛髮蓬鬆的貝拉似乎對這樣的行軍完全不覺得困難,而史汪就不一樣了,她用一隻手緊緊地抓著韁繩,另一隻手緊抓住馬鞍頭。 “謠言有許多,但我無法判斷那裡面有多少事實,也許只是一些杜撰出來的故事;也許的確有真實的成分。”貝拉的前蹄陷進雪裡,踉蹌了一下,史汪驚呼一聲:“光明燒了所有的馬吧!”

雪瑞安探查到的也不比史汪更多,她搖搖頭,焦躁地嘆了口氣:“我聽到的全都是各種胡話,吾母,到處都有姊妹在暗中活動的謠言。你還沒有學會騎馬嗎,史汪?”她的聲音中忽然流露出嘲笑的意味。 “今晚你走路的時候,腿會痛得受不了的!”雪瑞安的自製力一定已經消耗光了,所以才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從她在馬鞍上挪動身體的樣子來看,她的雙腿肯定早已經酸痛難耐。史汪的目光變得嚴厲,她張開口,彷彿要反唇相譏。而對於正在她們身後注視她們的那些人,她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你們兩個都安靜一點!”艾雯喝道。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也平靜下來,她自己也有一點失去耐性了。無論愛拉瑟勒是怎麼想的,任何被愛莉達派遣出來阻擋她們的部隊,都不可能小到可以在暗中活動。那麼,她們的目標就只剩下黑塔,一個正在成形的災難。在院子裡抓雞總比去樹上捉鳥要更有收穫,特別是當那棵樹在另一個國家,而樹上也許還沒有鳥的時候。

艾雯用清晰無誤的言辭,指示了雪瑞安在到達營地以後要做什麼。她是玉座,這意味著她要為所有兩儀師負責,即使是那些追隨愛莉達的兩儀師。她的聲音像岩石一樣穩定。她已經抓住了狼耳朵,現在要害怕就太遲了。 雪瑞安聽到命令以後,一雙鳳目立刻睜大了:“吾母,請容許我問一句,為什麼……”她的聲音在艾雯冷峻的目光中低弱了下去。她咽了一口唾沫,然後才緩慢地說道:“一切聽從您的吩咐,吾母。真奇怪,我還記得你和奈妮薇來到白塔的那一天,那時你們只是兩個女孩,不知道應該興奮還是要害怕。從那時開始,一切都改變了那麼多。” “沒有什麼能永遠不變。”艾雯對她說。然後艾雯意味深長地看了史汪一眼,史汪則避開了她的目光。看樣子,史汪像是在生氣;雪瑞安則顯得很虛弱。

這時,布倫爵士回來了。他一定感覺到了這三個女人之間非比尋常的氣氛,報告過行軍速度令人滿意之後,他就閉上了嘴。真是個明智的男人。 不管她們走得有多快,當她們穿過軍隊營地的時候,太陽幾乎已經落到了樹尖上,馬車和帳篷在雪地上投下了長長的影子。一些人正在努力工作,要在灌木叢間建起更多低矮的窩棚。即使這裡的帳篷全都給士兵居住,也還是不夠,更何況還要把帳篷分給與士兵數量相當的馬俱匠人、洗衣婦、造箭工匠和所有那些軍隊必需的人。鐵砧發出的敲擊聲說明蹄鐵匠、盔甲匠和鐵匠們仍然在工作。各處的烹調篝火也都在熊熊燃燒。騎兵們離開隊伍,進入營地,他們渴望著溫暖的營帳和一頓熱餐,以及照料他們疲憊的馬匹。令人驚訝的是,當艾雯許可布倫離開以後,布倫仍然騎馬跟隨在她身邊。

“如果你允許,吾母,”他說道,“我想我可以再陪你走一段路。”雪瑞安從馬鞍上扭過身,驚愕地看著布倫。史汪則只是直盯著前方,好像害怕將瞪大的眼睛轉向布倫。 布倫以為他能幹什麼?做她的保鏢?對抗姊妹們?那個鼻子下面掛著鼻涕的男孩也能做得和他一樣好。想要展現他是多麼徹底地倒向了她這一邊?如果今晚一切順利,明天就會有足夠的時間做這種事,而現在暴露這種事情,很可能會刺激評議會逃向艾雯不敢想像的方向。 “今晚的事情只和兩儀師有關。”她堅定地對布倫說。雖然布倫的建議很愚蠢,但他畢竟在為她冒險。艾雯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誰能知道男人們的心思?但不論其他,至少艾雯欠布倫一個人情。 “除非今晚我派史汪去你那裡,布倫爵士,否則明天早晨你就立刻離開。如果今天我遭到了譴責,你也難辭其咎,留在這裡可能是危險的,甚至有生命的危險。我不認為她們需要太多理由。”不需要說明白她們是誰。

“我已經說過,”布倫拍拍旅者的脖子,平靜地說道,“現在我效忠塔瓦隆。”他頓了一下,向史汪瞥了一眼,與其說他是在猶豫,不如說他是在考慮。 “無論今晚發生了什麼事,”他最後說道,“請記住,有三萬士兵和加雷斯·布倫在你的背後支持你。即使對於兩儀師,這也應該能算得上是一個籌碼。我會在明天等你的訊息,吾母。”他拉住胯下大鼻子棗紅馬的韁繩,調轉了方向。然後,他又回過頭:“明天我也想見到你,史汪,什麼都不能改變這一點。”史汪盯著布倫離去的背影,她的眼睛裡充滿了苦悶。 艾雯禁不住愣了一下。布倫從沒有如此公開地表達過自己的想法,甚至與此相近的表示也沒有過。為什麼現在他會說這樣的話? 兩儀師營地和環繞在周邊的軍隊營地之間,有四十到五十步寬的空白地帶。進入這片地帶十幾步之後,艾雯向雪瑞安點點頭。雪瑞安勒住韁繩,艾雯和史汪繼續向前馳去。在她們身後,雪瑞安的聲音響了起來,清晰和穩定的程度令艾雯吃驚。 “玉座猊下旨令評議會召開正式會議,全速進行準備。”艾雯沒有回頭去看。

在艾雯的帳篷前,一名乾瘦的馬夫踢著她的多層羊毛裙,跑過來牽住了戴夏和貝拉。她的臉皺縮著,幾乎只是點了一下頭,就像她跑過來時那樣飛快地跑開了。走進帳篷,熊熊燃燒的火盆發出的熱量如同拳頭一樣打在艾雯臉上,艾雯這才意識到現在外面有多麼冷,她自己有多麼冷。 琪紗接過艾雯的斗篷,碰到艾雯的手時,她驚呼了一聲:“哎呀,你已經凍到骨子裡了,吾母。”然後,她一邊嘮叨著,一邊疊起了艾雯和史汪的斗篷,展平艾雯的小床上整齊疊好的毯子,又摸了摸放在一隻箱子上的大托盤。 “如果我這麼冷的話,我會立刻跳到床上,在周圍擺滿熱磚。然後我要好好吃一頓,如果肚子裡不暖和,外面的暖和也沒有用。你吃飯的時候,我會再找幾塊熱磚放在你的腳下。當然,也要為兩儀師史汪找幾塊。哦,如果我像你現在這樣餓,我會一口把我的晚飯都吞下去,不過吃太快總會讓我胃痛。”她在那隻托盤前停下來,看著艾雯,直到艾雯保證會慢慢地吃,她才滿意地點點頭。現在想要冷靜地回答任何問題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琪紗總是那樣令人愉快。不過,經過今天的事情以後,現在琪紗為迎接艾雯做的準備,讓艾雯幾乎要高興得笑起來了,任何事交到琪紗手裡都會變得很簡單。托盤上放著兩隻白色的大碗,裡面盛著扁豆燉菜,兩隻大麵包卷,還有一隻盛香料酒的高酒罐,兩隻銀杯。琪紗似乎早就知道史汪也會在這裡吃飯。熱氣從碗和酒罐中飄出來。不知道琪紗為了保持這些食物的溫度,每隔多久就要把它們熱一次。琪紗不是那種會給別人添麻煩的人,而且她細緻得像一位母親,或者是一位朋友。

“現在我還不能上床,琪紗,今晚我還有工作要做。你可以離開一下嗎?” 當帳篷簾子在那名身材豐滿的女僕身後落下時,史汪搖了搖頭,喃喃地說:“你確定她不是照顧你長大的人?” 艾雯拿起一隻碗,一個麵包捲和一個勺子,嘆了一口氣,坐進椅子裡,然後她擁抱了真源,在帳篷裡設置了防止竊聽的結界。不幸的是,陰極力讓她半凍僵的手腳更加敏感了,不過吃到嘴裡的食物就要溫暖多了。那隻大碗熱得幾乎有點捧不住,麵包卷也是一樣。哦,如果真的像琪紗說的那樣,能在腳下放上幾塊熱磚該有多好啊。 “我們還有什麼可以做的嗎?”艾雯一邊問,一邊迅速地嚥下一滿勺燉菜。從早餐後到現在,她還沒有吃過任何東西,正餓得厲害,這些扁豆和胡蘿蔔在她嘴裡就像媽媽的拿手菜一樣好吃。 “我想不到還有什麼事了,你能想到嗎?”

“能做的都已經做了,除了造物主插手之外,已經沒有人能再做些什麼了。”史汪拿過另外一隻碗,坐到了那張矮凳子上,然後她只是盯著自己的碗,用木勺攪拌著其中的食物。 “你不會真的告訴他吧?你會嗎?”最後她問道,“我沒辦法讓他知道。” “到底是為什麼?” “他會利用這一點,”史汪鬱悶地說,“哦,不要這樣,我不想這樣。”在某些事情上,史汪實在是有些過於正經了。 “那個男人會讓我的人生變成末日深淵!”難道每天給他洗內衣、擦皮鞋和馬鞍就不是末日深淵了? 艾雯嘆了口氣,這樣一個理智、聰慧、精明能幹的女人,怎麼會因為這件事而變得如此魂不守舍?這時,一個景像如同吐信的毒蛇一樣從艾雯的腦海中升起——她自己坐在蓋溫的膝頭,和蓋溫玩著接吻遊戲,在一家酒館裡!艾雯用力驅走了這個念頭。 “史汪,我需要你的經驗,我需要你的頭腦,我不能讓你因為布倫爵士而搞亂自己的腦子。如果你不能打起精神來,我會把你欠布倫的都還給他,禁止你們再見面,我會的。” “我說過,我自己會清還自己的債務,”史汪倔強地說,“我的榮譽並不比該死的加雷斯·布倫領主少!還要更多!他遵守他的誓言,我遵守我的!而且,明告訴過我,我必須留在他身邊,否則我們兩個都會死,或者是會發生更可怕的災禍。”但她粉紅的面頰出賣了她的心思,她的榮譽和明的預見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寧願忍受任何事情,只要能留在那個男人身邊。 “好吧,你已經糊塗了。如果我要你躲開他,你只有可能違逆我的命令;或者整日悶悶不樂,把你剩下的腦子都裹進一團愁雲慘霧裡去。你打算對他怎樣?” 史汪憤怒地皺起眉,開始嘟囔她要如何處置那個該死的加雷斯·布倫。如果史汪的誓願成真,那麼布倫一定不會好受的,很可能還會丟掉小命。 “史汪,”艾雯警告她,“你又一次否認了像你的鼻子一樣明顯的事情。我會告訴布倫你的事情,並把他該得的錢給他。” 史汪立刻撅起了嘴,她在撅嘴!在使性子!史汪! “我沒有時間戀愛,我幾乎沒有時間思考這件事,你和他給我的工作已經把我的人生塞滿了。即使今晚一切順利,我還有兩倍的工作要去做,而且……”她的目光低垂了下來,身子在矮凳上扭捏了幾下。 “如果他……不回應我的感覺呢?”她喃喃地說,“他甚至從沒有想過要吻我,他在乎的只有他的襯衫是不是乾淨。” 艾雯用勺子刮著碗底,碗裡竟然這麼快就沒有東西了,著實讓她吃驚不小,麵包卷也只剩下了她裙子上的幾點殘渣,光明啊,她的肚子還空得很。她滿懷希望地看了一眼史汪的碗,那個女人除了在扁豆上畫圈以外,似乎對任何事都興致索然。 一個想法突然出現在艾雯的腦海中:為什麼布倫爵士在知道史汪的身份以後,仍然堅持要她用工作還清債務?只是因為史汪說過她要這樣?這是一個荒謬的安排,但只有這辦法能讓史汪一直留在布倫身邊。而且,艾雯也經常在奇怪,為什麼布倫同意為兩儀師組建這支軍隊,他很清楚這樣做幾乎就代表著已經將腦袋放在了斬首台上。為什麼布倫要率領這支軍隊效忠於她——一個沒有實權、在姊妹中只有史汪一個朋友的女孩玉座?所有這些複雜問題的答案難道只是……他愛史汪?不,大多數男人都是輕浮善變的,而這實在是太荒謬了!不過艾雯還是將這些猜想告訴了史汪,她希望能讓史汪高興一些,最好能鼓舞一下她的士氣。 史汪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這樣一個美人竟然會這樣噴鼻息,讓人看了肯定會感到很奇怪,但沒有人能像她那樣把那麼多情緒混合在一個鼻息裡。 “他不是個徹底的白痴,”史汪冷冷地說,“實際上,他的肩膀上有一副好頭腦。在大部分時間裡,他會像女人那樣去思考。” “我還沒有聽到你說你會振作起來,史汪,”艾雯堅持道,“你必須振作,不管以怎樣的方式。” “好吧,當然,我會的,我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麼事,我可不是沒有吻過男人的人。”她的眼睛突然瞇了起來,彷彿以為艾雯會質疑她所宣稱的這一點。 “我並不是一輩子都在白塔度過的。這太可笑了!我們竟然在今晚閒聊男人!”她看著自己的碗裡,彷彿第一次意識到碗裡還盛著食物,然後她舀了滿滿一勺扁豆,又用勺柄指著艾雯。 “你必須注意你的時間,現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緊急。如果讓羅曼妲和蕾蘭握住舵柄,你將永遠也不可能再扳回來。” 不管是否荒謬,肯定是有什麼事情讓史汪恢復了胃口,她用比艾雯更快的速度吃光了自己的食物,連一粒麵包屑都沒有剩下來。艾雯發現自己正在用手指刮著碗底,當然,除了舔掉最後幾粒扁豆以外,她也別無選擇了。 今晚討論會發生什麼事情沒有什麼真正的意義,她們重新練習了艾雯將要進行的發言,而這種練習她們已經進行過無數次。艾雯甚至很驚訝自己竟然沒有夢到過這些話,她覺得,自己即使在睡著的時候肯定也能一字不差地把這些話說出來。但史汪還是堅持要進行這種練習,讓艾雯恨不得要向她討饒,或者是罵她兩句。她們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發言,提出已經被她們討論過上百次的各種可能性。奇怪的是,史汪現在的情緒非常好,她甚至還說了幾個笑話,近來她已經很少這樣了,不過那些笑話裡有的聽起來很嚇人。 “你知道羅曼妲曾經想自封為玉座,”在練習過一段時間之後,史汪說道,“我聽說,泰姆拉正是因為她對聖巾和令牌的奪取,最終才會像只被剪掉尾羽的海鷗一樣被迫引退。我可以用一塊銀幣去賭一片魚鱗,到時候羅曼妲的眼睛一定瞪得有蕾蘭的兩倍大。” 又練了一陣子,史汪說:“我希望我能在現場,親耳聽到她們的嚎叫。再過不久,她們之中就會有人開始嚎叫了。我希望是她們,而不是我們,我唱歌從來都不好聽。”然後她真的唱了起來,歌詞的內容是關於一個女孩凝望著河對岸的小伙子,卻沒有船可以渡過去。史汪是對的,她的聲音很歡快,但她總是唱不對調。過了一會兒,她又說道:“現在我有這樣一張甜美的臉蛋真是件好事,如果我們失敗了,她們就會給我們兩個穿上布娃娃的衣服,把我們擺在架子上做成觀賞品。當然,我們也許會遇到一些'意外',布娃娃總是會壞掉的,加雷斯·布倫只能找別人去欺負了。”說完這段話,她竟然還笑了。 帳篷簾稍稍向內鼓了一下,這讓艾雯鬆了一口氣。終於有人過來了,而且來人還知道不要隨意進入這個已經設立結界的區域。艾雯真的不想讓史汪的這些笑話流傳出去! 她一放開結界,雪瑞安就走進了帳篷,隨她吹進帳篷的風比白天的還要更冷十倍。 “到時間了,吾母,一切都準備好了。”她的鳳目睜得很大,還用舌尖舔了舔嘴唇。 史汪起身,從艾雯的小床上抓起自己的斗篷,但她在披上斗篷的時候,停了一下。 “你知道,我曾經在夜晚駛過龍指灣,”她嚴肅地說道,“也曾和我的父親用網撈到過一條獅蓑。那都是能做到的事。” 當史汪快步走出帳篷,讓更多冷風灌進來的時候,雪瑞安皺了皺眉。 “有時候,我在想,”她開口道,但她並沒有將她想的是什麼說出口,而是問道,“為什麼你要這樣做,吾母?為什麼要在湖上說那些話?今晚為什麼要召開評議會?為什麼昨天你要讓我們對遇到的每一個人談論洛根?我想,你應該告訴我一些事情,我是你的撰史者,我已經發誓向你效忠。” “凡是你需要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艾雯將斗篷甩到肩膀上。對於被迫立誓的人,她的信任僅此而已,即使是對一名姊妹。當然,這樣的話不用說明。雖然有誓言的約束,但雪瑞安也許能找到理由讓一些話流進不該聽到它們的耳朵裡,畢竟,兩儀師擅長於在一切束縛中尋找漏洞。艾雯並不真的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但就像對布倫爵士一樣,她絕不能抱存任何細小的僥倖。 “我必須告訴你,”雪瑞安苦澀地說,“我想,明天羅曼妲或者蕾蘭就會是你的撰史者了,我會因為沒有向評議會發出警告而被判以苦修。而我想,你也許會羨慕我的。” 艾雯點點頭,這很有可能:“我們能走了嗎?” 太陽成為了一顆掛在西方樹梢上的紅球,雪地上覆蓋了一層紅色。僕人們無聲地向踏雪而行的艾雯鞠躬和行屈膝禮,他們有的表情很困擾,有的則不帶任何情緒。僕人們能感覺到主人的心情,就像護法們一樣快。 一開始,艾雯看不到一名姊妹,然後她們又全都出現在艾雯面前。在營地中唯一的一片寬闊空地上豎起了一座大遮陽帳,這裡本來是給姊妹們浮行回沙力達,從那裡的鴿籠中取得眼線的報告,再穿行回來時所用,現在姊妹們已經將這裡緊緊地圍了三重。與今天湖面上那頂燦爛的遮陽帳相比,兩儀師的遮陽帳只是一大塊打了許多補丁的帆布而已。要把這東西立起來肯定花了不少力氣。在過去的兩個月裡,評議會召開時大致都像是昨天早晨的樣子,或者是大家一起擠在一座大一些的帳篷裡。離開沙力達以後,這頂大帳只豎起過兩次,兩次都是審判。 注意到艾雯和雪瑞安的到來,周邊的姊妹們開始向裡面的姊妹們竊竊私語。人群閃開一個缺口,讓她們進去,沒有表情的眼睛看著她們兩個,沒有顯露出任何線索——關於這些姊妹是否知道要發生什麼,如何猜測會發生什麼,或者她們心中到底在想什麼。艾雯的心在不停地打鼓。玫瑰花苞。鎮定。 她走過圍繞大帳的一圈火盆,踏上了鋪在遮陽帳下的地毯,地毯上繡著各色的花朵和十幾種不同的圖案。雪瑞安開口道:“她來了,她來了……”如果她的聲音比起平時缺乏了一點莊嚴,多了一點緊張,那並不奇怪。從湖上帶回來的拋光凳子和覆蓋彩布的箱子又在這裡用上了,比起那些形狀不同的椅子,它們顯得更加整齊莊重。它們被安置成兩列,每一列是九個,分成三組。一邊是綠宗、灰宗和黃宗;另外一邊是白宗、褐宗和藍宗。在艾雯正對面是覆蓋了彩紋布的箱子和玉座的凳子,坐在那裡,艾雯將成為每一雙眼睛的焦點。她一個人面對十八個人。艾雯現在還沒有換過衣服,每一名宗派守護者也都還穿著湖上的盛裝,只是她們現在都戴上了披肩。玫瑰花苞。鎮定。 一張凳子還空著,但只是片刻之後,黛蘭娜在雪瑞安剛剛結束吟誦的同時跑了進來。這名灰宗守護者氣喘吁籲、狼狽不堪地爬上自己處於瓦瑞琳和珂娃米紗之間的座位,平日她身上的莊重典雅半點也看不見了。她虛弱地笑了笑,神經質地玩弄著脖子下面的火滴石項鍊,任何人都會以為她才是那個將要被審判的人。鎮定。沒有人會被審判,現在還沒有。 艾雯沿著兩列宗派守護者之間的小徑向前走去,雪瑞安跟在她身後。這時,珂娃米紗站了起來,陰極力的光暈忽然在這名皮膚黝黑的苗條女子身周出現,她是宗派守護者之中最年輕的。今晚,正式的禮儀不會有任何缺失。 “被帶到白塔評議會之前的事情,由評議會來考慮,”珂娃米紗高聲宣佈道,“任何干涉者都將被禁止。無論女人或男人,姊妹或外人;無論他們平靜或憤怒。我將以律法為約,直面律法。要知道,我所說皆為真實,皆會實現。” 這段禱言比三誓還要古老,在它出現的時代,死於暗殺的玉座和死於所有其他原因的玉座一樣多。艾雯保持著步伐的穩定,同時努力不讓自己去碰聖巾——提醒她們她才是玉座。她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凳子上。 珂娃米紗重新入座,她的身上還閃耀著至上力的光芒。在白宗守護者中,愛萊丁站了起來,她的身體同樣被至上力的光暈包裹。她的頭髮是濃郁的金色,加上一雙淺棕色的大眼睛,讓她笑起來顯得很可愛,但今天晚上,即使是一塊岩石也比她的表情更多。 “這裡有不屬於評議會的人,”她用冰冷的塔拉朋音調說道,“白塔評議會的話語只有評議會能聽到,除非評議會有另外的決定。我會阻止訊息的外流,我會將言辭只封錮在我們的耳朵裡。”她編織了一道結界,將整座帳篷封在其中,然後便坐下了。帳外的人群發生了一陣騷動,現在那些人只能看見評議會在無聲地做著各種動作了。真奇怪,有這麼多宗派守護者是依靠年齡才坐上這個位子,而在其餘的兩儀師之中提及年齡卻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史汪能夠在這些宗派守護者的年齡中看到因緣的變化嗎?不。集中。鎮定。集中。 艾雯抓住斗篷的邊緣,踏上鋪著七色布的箱子,轉過身。蕾蘭已經站了起來,藍色流甦的披肩垂掛在她的臂彎裡。羅曼妲正在起身,而艾雯現在還沒有坐下。艾雯絕對不敢讓這兩個人握住舵柄。 “我在評議會前發出疑問,”艾雯用嘹亮、堅定的聲音說道,“應該由誰向篡位的愛莉達·德·艾佛林尼·亞洛伊漢宣戰?” 然後艾雯坐了下去,她甩開斗篷,讓斗篷覆蓋在凳子上。雪瑞安站在艾雯身邊的地毯上,表情冷靜內斂,但她還是發出了一個微弱的呼聲,聽起來就像是在嗚咽。艾雯不認為除她以外,還有誰聽到這個聲音。她希望沒有。 大帳裡出現了片刻的寂靜,人們被凍結在自己的座位上,盯著艾雯,表情震驚而困惑——也許是因為艾雯質問的內容,也許是因為這個女孩竟然在這時候首先發問。在評議會上,沒有人會在不探詢宗派守護者的情況下直接提出質疑,這是傳統,也是為了實際操作的便利。 終於,蕾蘭說道:“我們不會對個人宣戰。”她的聲音有些乾澀,“即使是對愛莉達這樣的叛徒也不會。不管怎樣,我要求擱置你的問題,先處理更加棘手的狀況。”蕾蘭已經利用回到營地的這段時間修正了自己的狀態,現在她的面孔只是嚴厲,已經不是那種烏云密布的樣子了。她撣了一下鑲嵌藍色緞帶的裙擺,就好像撣去了愛莉達——或者是艾雯,然後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宗派守護者身上。 “讓我們今晚坐在這裡的原因……我想用簡單的幾句話概括,卻無法做到。開放初階生名冊?就會有老祖母來要求進行測試了。留在這裡一個月?我幾乎不需要一一說明其中的困難。我們要浪費掉我們的半數黃金,卻不再向塔瓦隆靠近一步。而如果不穿過安多……” “我的蕾蘭姊妹,她因為過於焦慮,已經忘記了誰有權第一個說話。”羅曼妲溫和地打斷了蕾蘭,她的微笑也讓蕾蘭顯出愉快的表情。不過,她還是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披肩。 “我有兩個問題要在評議會上提出。其中第二個問題,也是蕾蘭所關心的。但對於蕾蘭,不幸的是,我的第一個問題正是關於她繼續留在評議會中是否合適。”她的笑紋更深了,卻沒有釋放出半點暖意。蕾蘭緩緩地坐了下去,面孔逐漸發生了扭曲。 “關於戰爭的問題不能擱置,”艾雯用壓迫性聲音說道,“在討論其他一切問題之前,這個問題必須解決。這是律法。” 宗派守護者之間立刻掠過無數疑問的眼神。 “是這樣嗎?”姜雅說道。她帶著若有所思的眼神,轉過身看著身邊的姊妹。 “塔其瑪,你不會忘記所有你看過的文字。我相信我記得你說過,你閱讀過戰爭律法,那上面是這樣說的嗎?”艾雯屏住呼吸。在過去的千年中,白塔曾經派遣士兵參加過每一場大規模戰爭,但那全都是應某位君主的請求發兵,那些戰爭始終都是諸國間的戰爭。白塔最後一次宣戰的對像是亞圖·鷹翼。史汪說過,現在只有極少的幾名圖書管理員還知道戰爭律法的內容。 塔其瑪身材很矮小,黑色的長發一直垂到她的腰際,皮膚的顏色好像年代久遠的象牙。她經常讓人們想起小鳥,尤其是在她側過頭思考的時候。現在,她在座位上挪動著身體,整理著披肩,來回移動頭頂用珍珠和藍寶石串成的小帽——看上去就像是一隻想要飛走的小鳥。 “是的。”她終於說出這兩個字,然後立刻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在寂靜中,艾雯又開始呼吸了。 “看起來,”羅曼妲用力地說道,“史汪·桑辰把你教導得很好,吾母。那麼你要如何解釋這樣的宣戰?對於一個人的宣戰。”她的語氣就好像是要把某種令人厭惡的東西推出去。接著她就坐回到座位上,等待著回答。 艾雯優雅地點點頭,站起身,她逐一與宗派守護者們對視,目光穩定而堅決。塔其瑪避開了她的目光。光明啊,這個女人竟然知道戰爭律法的內容!但她至今什麼都還沒有說。她會繼續保持沉默嗎?現在改變計劃已經太晚了。 “今天,我們發現一支軍隊擋在我們面前,率領他們的人在懷疑我們。否則那支軍隊就不會出現在那裡。”艾雯想要將激情放進自己的聲音裡,讓它爆發出來,但史汪建議她保持絕對的冷靜。最終,她同意了史汪的建議,她們需要看到一個能夠控制住自己的女人,而不是一個情緒激動的女孩,雖然這些話正是艾雯的心聲。 “你們聽到了愛拉瑟勒說,她不想被捲進兩儀師的事務中來。但他們寧可將一支軍隊驅入莫蘭迪,擋在我們的面前,因為他們不確定我們是誰,我們要做什麼。你們認為他們之中真的有人相信你們是宗派守護者嗎?”圓臉、目光火烈的瑪玲德在綠宗的凳子上挪動了一下身體;賽麗塔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她的雙手在絞擰著黃色流甦的披肩;貝拉娜是另一名在沙力達被選出的宗派守護者,她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艾雯沒有提到那些貴族對她這位玉座的反應,她不想讓這些人分神去想其他事情。 “我們已經向無數貴族列出了愛莉達的罪行,”艾雯繼續說道,“我們已經告訴他們,我們要除掉愛莉達,但他們在懷疑,他們認為也許——也許——我們才是我們口中所指控的那種人。也許我們的話裡暗藏陷阱,也許我們只是愛莉達的一隻手,在編織某種狡詐的羅網。懷疑讓人們做出錯誤的行動,懷疑讓佩利瓦和愛拉瑟勒有膽量擋在兩儀師面前說'你們不能再向前走了'。還有誰會擋在我們面前,或者對我們造成妨礙,只因為他們不相信我們?對我們的不信任讓他們亂作一團。我們只有一個辦法能消除他們的困惑,我們已經做了其他所有努力,一旦我們向愛莉達宣戰,就再也不會有疑慮了。我不是說只要我們這樣做,愛拉瑟勒、佩利瓦和婭姆林就立刻會離開,但他們和其他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們是誰。當你們宣稱你們是白塔評議會的時候,將不會再有人敢於公開表示懷疑,沒有人再敢擋住我們的路,因為無知和懷疑干擾白塔的事務。我們已經走到門口,將手放在門閂上。如果你們害怕走進去,那麼你們就只是在請求全世界相信,你們只不過是愛莉達的玩偶。” 艾雯坐了下去,她很驚訝於自己的平靜。在兩列宗派守護者周邊,帳外的姊妹們發生了騷動,她們正在彼此交頭接耳。艾雯能想像被愛萊丁的結界擋住的那些竊竊私語。現在,只要塔其瑪能繼續將嘴閉上一段時間就行。 羅曼妲不耐煩地嘟囔著,站起身說了一句:“有誰會向愛莉達宣戰?”她的目光轉回到蕾蘭身上,那種冰冷、得意的微笑又回到了她的臉上。很顯然,她還在設想,一旦這個女孩的胡言亂語被處理掉之後,評議會就要回到她所認為真正重要的議題上來。 姜雅立刻站起身,披肩的褐色長流蘇不停地晃動著。 “我們也許應該這樣。”她說道。按次序,她並不應該在這時發言,但她堅毅的下巴,和銳利的目光讓所有人都不敢阻止她。平常她並非如此強勢,但就像平時那樣,她的語速快得驚人,無法打斷。 “現在是時候修正這個世界的誤解了,不是嗎?不是嗎?我看不出還有任何等待下去的必要。”在塔其瑪的另一邊,愛卡拉點點頭,站了起來。莫芮阿幾乎是跳起了身,同時皺起眉頭看著萊羅勒。萊羅勒攏起裙擺,彷彿是要站起來,卻又猶豫了一下,帶著詢問的眼神向蕾蘭看過去。蕾蘭只是緊皺眉頭盯著對面的羅曼妲,並沒有註意到萊羅勒的舉動。 在綠宗守護者裡,薩馬琳和瑪玲德同時站了起來。菲絲勒猛地抬起頭,她是一名方臉、身材壯實、古銅色皮膚的阿拉多曼人,很少因為什麼事情而吃驚,但現在,她的確是吃驚了,一雙睜大的眼睛不停地在薩馬琳和瑪玲德之間來回移動。 賽麗塔站起了身,一邊仔細地調整著披肩的黃色流蘇,一邊謹慎地避開了羅曼妲雙眉緊鎖的面孔。珂娃米紗站了起來,然後是愛萊丁,貝拉娜也被愛萊丁拉著袖子站了起來。黛蘭娜在凳子上扭過身,向結界外的姊妹們望過去。雖然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但那些攢動的人頭,游移在宗派守護者身上的視線都表明了姊妹們興奮的心情。黛蘭娜緩慢地站起身,她將雙手摀在肚子上,看上去就好像是要吐的樣子。塔其瑪面孔扭曲著,死死地盯著放在膝蓋上的雙手。薩洛婭審視著另外兩名白宗守護者,捻著耳朵——她在努力思考的時候總是這樣。但沒有人再站起來了。 艾雯感覺到膽汁就要湧進她的喉頭了。十個人,只有十個人。她曾經那樣信心十足,史汪曾經那樣信心十足。只要單單是洛根就應該已經足夠了,更何況還有她們對律法的無知。佩利瓦的軍隊和愛拉瑟勒拒絕承認她們是宗派守護者,這本應該像水泵一樣把她們壓起來。 “為了光明之愛啊!”莫芮阿突然喊道。她繞到萊羅勒和蕾蘭面前,將雙拳叉在腰間,如果說剛才姜雅的發言冒犯了傳統,那麼莫芮阿現在的行為簡直是已經置傳統於不顧,在評議會上顯露憤怒是絕對禁止的。但莫芮阿的眼睛裡閃耀著火焰,她濃重的伊利安腔調更增強了聲音的激烈程度:“為什麼你們還要等待?愛莉達偷走了聖巾和令牌!愛莉達的宗派將洛根變成偽龍。只有光明知道她們還這樣改變多少個男人!歷史上,白塔沒有任何人比她更應該受到懲罰!站起來,或者從此徹底閉上嘴,再不要提什麼推翻她的決心!” 蕾蘭沒有顯露出很吃驚的表情,她的樣子就好像是正在遭到一隻麻雀的進攻。 “這不值得表決,莫芮阿,”她用緊繃的聲音說,“我們稍後會談一談禮貌的問題,你和我。不過,如果你需要看到決心的明證……”她猛吸一口氣,站起身,同時向萊羅勒一轉頭。萊羅勒立刻站了起來,就好像被一根弦拉起來一樣。蕾蘭似乎很驚訝菲絲勒和塔其瑪沒有一同站起來。 塔其瑪不像是要站起來的樣子,她低聲嘟囔著,就像是遭受了嚴重的打擊,難以置信的神情充塞在她的臉上。她的目光逐一掠過那些站起來的人,很顯然,她是在點數。然後,她又數了一遍。塔其瑪不會忘記她讀到過的一切內容。 艾雯和緩地深吸了一口氣。結束了。她幾乎難以相信。過了一會兒,她清清喉嚨,雪瑞安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 撰史者的綠眼睛瞪得像茶杯一樣大,她也清了清喉嚨。 “多數人已經起立,我們向愛莉達·德·艾佛林尼·亞洛伊漢宣戰。”她的聲音不算很穩定,但也足夠有力了。 “為了證明我們的團結如一,我要求所有人起立。” 菲絲勒挪動了一下,又用雙手緊緊抓住了大腿。薩洛婭張開嘴,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就閉上了,她的表情顯得很困擾。除此以外,再沒有人有任何動作了。 “這個要求無法滿足。”羅曼妲不帶任何情緒地說道。她朝對面蕾蘭露出的冷笑,至少明確地表示了她為什麼不會站起來。 “現在,這樁小事已經結束了,我們可以繼續……” “我不認為我們可以,”艾雯打斷了她,“塔其瑪,戰爭律法中對於玉座的條例是如何陳述的。”羅曼妲空張著嘴,愣在原地。 塔其瑪的嘴唇扭動著,這名嬌小的褐宗姊妹看上去更像是一隻想要飛走的小鳥了。 “律法……”她支支吾吾地開口了。費了很大力氣之後,她才繼續說道:“……因應戰爭對於一致性的要求,她們應該並且必須贊同玉座的任何指令。” 大帳內又一次陷入長久的寂靜,每一雙眼睛都瞪大了。黛蘭娜突然轉過身去,在凳子後面的地毯上嘔吐起來。珂娃米紗和賽麗塔急忙跳下箱子,向黛蘭娜走過去,但黛蘭娜揮手示意她們不必過去,然後從袖子裡抽出一塊手帕,抹了抹嘴。瑪格拉、薩洛婭和其他幾名仍然坐著的人,彷彿也都有要吐的慾望,但那些在沙力達被選出的宗派守護者,則沒有出現這種情況。只是羅曼妲的樣子就像是要咬斷一根釘子。 “非常聰明。”蕾蘭終於用清晰的話音說道。她故意停頓了一下。 “吾母。你是否能告訴我們,你偉大的智慧和豐富的閱歷告訴你該怎樣做?我是說,關於這場戰爭。我想要明白一下狀況。” “那麼也讓我明白一下吧,”艾雯冷冷地說道,她向前俯過身,嚴厲地盯著那名藍宗守護者,“對於玉座,應當有一定程度的尊敬,從現在開始,我要求你們這樣做,吾女。現在我沒有時間將你撤換掉,並安排一場苦修。”蕾蘭的眼睛在震驚中睜得愈來愈大。這個女人真的相信一切都會像以前那樣?確實,艾雯在這麼長的時間裡只表露過最低限度的強硬。難道蕾蘭因此就相信她軟弱可欺?艾雯的確不想撤換掉蕾蘭,因為藍宗一定會重新推舉她。即使有了對愛莉達戰爭的壓力,艾雯仍然不得不與評議會繼續纏鬥下去。 蕾蘭被斥退的同時,艾雯從眼角看見羅曼妲的唇邊掠過一絲微笑。如果羅曼妲因此而得勢,那麼艾雯今晚的收穫就要大打折扣了。 “這對於所有人都是一樣的,羅曼妲,”艾雯說道,“如果有需要,提亞娜找到兩把樺樹條並不比找到一把更困難。”羅曼妲的微笑突兀地消失了。 “請容許我說一句,吾母,”塔其瑪緩緩地站起身,她試著想要微笑,但看上去依舊是一副衰弱的樣子,“我認為您做得很好。停留在這裡一個月或者更長時間對我們是有利的。”羅曼妲猛轉過頭去盯著她,但這一次,塔其瑪彷彿完全沒有註意到羅曼妲。 “冬天已經到了,我們可以在這裡避免北方更加惡劣的天氣,同時仔細籌劃……” “任何耽擱從此時此刻已告終結,吾女,”艾雯打斷了她,“不會再有任何事拖慢我們的腳步。”她會是另一個格拉,還是另一個伸恩?她仍然有可能面臨那樣的結局。 “一個月之後,我們會從這裡穿行前往塔瓦隆。”不,她是艾雯·艾威爾,無論白塔的秘密史籍將如何印證她的失誤或者明智,光明在上,所有這些事都是她做的,而不是以前某一個人的翻版。 “一個月後,我們將展開對塔瓦隆的攻擊。” 這一次,只有塔其瑪的啜泣聲打破了帳中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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