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8·匕首之路

第23章 第十八章奇特的稱謂

艾雯走下箱子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沒有人動一下。然後,安多人和莫蘭迪人幾乎步調一致地向宗派守護者們走過來。很顯然,一名少女玉座——一件傀儡和裝飾品不會引起她們的興趣。至少當他們面對一張沒有任何歲月痕蹟的面孔時,能知道自己確實是在和一名兩儀師對話。每一位宗派守護者周圍都聚集著兩三名貴族。有些人刻意地昂起了下巴,還有一些人一直低垂著頭,但所有人都拼命想要多聽到一些兩儀師所說的話。冷風吹走了他們呼出的白氣,掀起了他們忘記拉住的斗篷。雪瑞安也被圍住了,面孔通紅的東恩領主就站在她面前,時而向她大吼兩句,時而又向她不停地鞠躬。 艾雯將雪瑞安從那個細眼睛男人面前拉開,急促地對她悄聲說道:“盡可能找出那些在安多的姊妹和白塔衛兵,一定要小心。”她一放開雪瑞安,東恩立刻重新跑到雪瑞安面前。雪瑞安竟然顯露出一點不耐煩的神情,不過也僅只是微皺一下眉頭而已,然後她開始向東恩提出問題。東恩立刻開始不安地眨起眼睛。

羅曼妲和蕾蘭從人群中盯著艾雯,面孔如同冰雕,但她們全都被幾名貴族圍住了。那些人想要……某種東西,也許是想要確認艾雯的話中沒有隱藏兩儀師的詐術。那兩位宗派守護者肯定非常痛恨給他們這樣的保證,但無論她們怎樣推諉搪塞(她們肯定會這麼幹!),除非她們當場否認艾雯的地位,否則就必須做出這樣的保證。即使是她們兩個,也不可能在現在這個時候,在這種公開的場合裡,如此否定艾雯。 史汪悄悄走近艾雯,她的臉上一直保持著柔和恭順的表情,只是目光偶爾會閃動一下,也許她是在警惕羅曼妲和蕾蘭,害怕她們會立刻衝過來抓住她和艾雯,不再顧忌任何律法、傳統、理解和觀眾。 “伸恩·重柯。”史汪只是悄聲說了這麼一個名字。 艾雯點點頭,但目光在搜索塔曼尼。這裡的大多數男人以及相當一部分的女人都要比塔曼尼高,塔曼尼如果在人叢裡,就很難被找出來。所有人都在動來動去……艾雯踮起了腳尖。他到哪裡去了?

希甘這時站到艾雯面前,她將雙拳叉在腰間,用懷疑的神情看著史汪。艾雯急忙將腳跟放下,玉座可不能像在舞會裡尋找男孩的女孩一樣輕佻。綻放的玫瑰花苞。鎮定。平靜。這幫該死的傢伙! 希甘是一名身材苗條的女子,留著黑色長發,她似乎有一副與生俱來的壞脾氣,豐滿的嘴唇永遠是撅起來的。她穿著暖和的藍色優質羊毛裙,胸部有著太多鮮豔的綠色刺繡,她的手套即使對於匠民來說也足夠亮麗了。她將艾雯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咬住嘴唇,臉上充滿了懷疑,就像她剛才面對史汪時一樣。 “你所說的關於初階生名冊的事,”她突兀地說道,“你是說,任何女人,在任何年紀都可以?那就是說,任何人都能成為兩儀師了?” 這個問題正中艾雯下懷,艾雯迫不及待地要給出它的答案,而對於任何敢懷疑這個答案的人,她都想要抽他一個耳光。但就在這時,人群中出現了一個小缺口,露出了塔曼尼的影子。他在和佩利瓦說話!那兩個男人僵硬地站著,就如同兩頭還沒有準備好露出牙齒的大狗,但他們也都在警戒著不讓別人靠近他們,偷聽他們在說什麼。 “任何女人,任何年紀,都可以,吾女。”艾雯心不在焉地回答了希甘。佩利瓦?

“謝謝,”希甘說道,然後她又急忙補充說,“吾母。”她匆匆行了一個極不正式的屈膝禮,就跑開了。艾雯看著她的背影,好吧,現在已經開始了。 史汪哼了一聲。 “如果萬不得已,我不介意在黑夜裡駛過龍指灣,”她的聲音很低,“我們討論過這件事,我們衡量過其中的危險,不管怎樣,我沒有想到過你會做出這種海鷗也不會做的選擇。你在甲板上點起了大火,只為了增添一些航行的趣味。光是捕撈獅蓑還不能滿足你的胃口,你必須把一條刺背塞進你的裙子裡才肯幹休。你不甘於從一群銀梭子魚中走過去……” 艾雯打斷了她:“史汪,我想我應該告訴布倫爵士,你已經從頭到腳愛上他了。這應該讓他知道,你不同意嗎?”史汪的藍眼睛圓睜起來,她的嘴唇蠕動著,但只是發出一陣沒有確切含義的咕噥聲。艾雯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是兩儀師,史汪,還是努力維持住一點尊嚴吧。去把安多的那些姊妹找出來。”人群再一次分開。艾雯看見塔曼尼出現在另一個地方,但仍然只是在遮陽帳的邊緣。現在,他是孤身一人了。

艾雯竭力讓自己平穩地向塔曼尼走過去,只留下史汪仍然在原地咕噥。一名漂亮的黑髮男僕穿著很肥大,卻又無法完全遮住小腿的毛紡馬褲,用托盤向史汪奉上了一隻冒著熱氣的銀杯。還有另一些僕人,也都端著銀托盤,在人群中穿梭。暖身酒送來得有些晚了,而現在想要進行和平之吻就太晚了。艾雯沒有聽見史汪在拿起酒杯時說了些什麼,但那名僕人猛然一退身,開始不停地鞠躬。艾雯知道,史汪至少已經將一點火氣的碎片發洩到了他身上,這讓艾雯嘆了口氣。 塔曼尼將雙臂抱在胸前,觀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嘴角掛著饒有興致的微笑。看他的站姿,他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爆發某種行動,但他的眼睛裡流露出疲憊的神色。當艾雯走近的時候,他尊敬地曲單腿,躬身行禮,但說話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挖苦:“今天,你改變了一條疆界。”他在凜冽的風中攏起斗篷。 “無論地圖上怎樣畫,安多和莫蘭迪的國界一直都是……移動的,但安多軍隊從沒有大舉前進到如此靠南的地方。當然,在艾伊爾戰爭和白袍眾戰爭中,安多軍隊到過這裡,但他們只是途經於此。一旦他們在這裡駐留一個月,新的地圖就會在這裡標上國境線。看看那些莫蘭迪人在如何像奉承兩儀師一樣奉承佩利瓦和他的同伴,他們希望在新的時代能結交新的朋友。”

艾雯也一直在偷偷觀察這些同樣在觀察她的人們。在她看來,那些貴族,無論是安多人還是莫蘭迪人,都環繞在宗派守護者身邊,視她們為核心。不管怎樣,艾雯有比國境線更重要的事情,也許對於那些貴族不是,但對於她是的。宗派守護者們差不多都只能從人群中露出一個腦袋,看樣子,只有哈麗瑪和史汪正在註意她。充斥在空氣裡的嘈雜聲音,如同一群興奮的鵝在亂叫。艾雯放低了聲音,謹慎地選擇著自己的用辭。 “朋友總是重要的,塔曼尼,你曾經是麥特的好朋友,我想,你也就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這並沒有改變,我希望你沒有告訴任何人你不應該說的事情。”光明啊,她真的是很焦急,否則她就不會如此直接了,她就差直接質問塔曼尼都把什麼事情告訴佩利瓦了!

幸運的是,塔曼尼並沒有嘲笑她像村婦一樣懵懂,雖然他的確有可能這樣想。他在開口之前,先嚴肅地審視了艾雯許久。塔曼尼的聲音很低,他也知道要謹慎:“並非所有男人都喜歡說閒話。告訴我,當你讓麥特去南方的時候,你知道今天你會在這裡所做的一切嗎?” “我怎麼能在兩個月以前知道這種事?不,兩儀師並非無所不知,塔曼尼。”那時她就在希望能有什麼東西會讓她真正踏到她的位置上,並在那里站穩。但她並不知道,那時還不知道。她也希望塔曼尼不會說閒話,確實有些男人不喜歡說閒話。 羅曼妲正邁著堅定的步伐向她走過來,面孔如同一塊寒冰,但愛拉瑟勒攔住了她。她抓住那位黃宗守護者的手臂,儘管羅曼妲顯出驚訝的表情,她仍然拒絕放開手。

“你至少要告訴我麥特在哪裡,”塔曼尼問,“在護送王女前往凱姆林嗎?為什麼你要驚訝?一名女僕和一名士兵在同一條小溪中打水的時候也會聊上兩句。即使那名士兵是真龍信眾。”他冷冷地說。 光明啊!男人有時候真是……麻煩,他們之中的任何人都有辦法在錯誤的時間說出錯誤的事情,問出錯誤的問題,他們還會誘騙女僕把不該他們知道的事情告訴他們。艾雯覺得如果自己能說謊,這件事就太簡單了,即使在三誓的範圍內,她也有很大的迴旋空間。一半的事實就夠了,這樣能夠避免塔曼尼沖向艾博達。也許事實不必有一半。在遮陽帳遠端的角落裡,史汪正和一名留著捲曲鬍鬚、滿頭紅發的高個子年輕男人交談,那個男人看著史汪的眼睛裡像希甘一樣充滿了懷疑——貴族通常都知道兩儀師的相貌。史汪的注意力只有一部分在他身上,她不時會向艾雯這裡瞥一眼,那目光就像艾雯的良心一樣,在向艾雯大聲呼喊。容易,權宜之計,就是之所以成為兩儀師。艾雯今天不知道這些,她只有希望!艾雯惱怒地吐了一口氣。燒了那個女人吧!

“根據我最後得知的訊息,他在艾博達,”艾雯低聲說道,“但他現在一定已經在全速向北行進了。他仍然認為他必須救我,塔曼尼,而且麥特·考索恩絕不會錯過任何機會教訓我,讓我深刻體會他的先見之明。” 塔曼尼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 “我想,應該是這樣,”他嘆了口氣,“幾個星期以來,我一直……有某種感覺,紅臂隊中的其他人也有。不是很急迫的感覺,但那種感覺一直都在,就好像他需要我,好像我應該把目光轉向南方。跟隨一位時軸的感覺真奇特。” “我想,大概就是這樣吧。”艾雯表示同意。她希望自己沒有把心中的懷疑表現出來。想到麥特竟然會成為紅臂隊的統帥,這已經夠讓她感到奇怪了,更不要說他還是一個時軸。不過艾雯很希望現在能有一個時軸在這裡,至少能在附近,也許那樣能對現在這種局面產生一些影響。

“麥特以為你需要援救,是他想錯了,你從沒打算過向我們求援,對不對?”塔曼尼說話的聲音仍然很低,但艾雯還是匆匆向周圍掃視了一眼。史汪還在看著他們,哈麗瑪也是一樣。培德就站在哈麗瑪面前,裝腔作勢地梳理著鬍鬚——從培德盯著哈麗瑪裙子的樣子看,他肯定沒有將哈麗瑪誤當成兩儀師!不過哈麗瑪並沒有很在意培德,她一邊向培德微笑著,一邊不時向艾雯這邊望一眼。其他人似乎都在關注自己的事情,並沒有人靠近艾雯要聽她和塔曼尼在說些什麼。 “玉座猊下沒有辦法逃進避難所,她能那樣做嗎?不過,知道你們就在附近,有時候也很讓人感到安慰。”艾雯有些不情願地承認。玉座不能躲進一個小洞裡藏起來,但只要沒有宗派守護者知道,能有這樣一個避難所存在也沒有壞處。 “你一直都是朋友,塔曼尼,我希望這種關係能繼續下去,我確實是這樣希望的。”

“對於我而言,你比我期望的更加……坦誠。”塔曼尼緩緩地說,“所以我要告訴你一些事。”他的面孔沒有改變——對於旁觀者,他只是一個正在隨意閒聊的人,但他的聲音已經減弱成為耳語。 “羅德藍王來拜訪過紅臂隊,看樣子,他希望成為莫蘭迪第一任真正的國王,他想要雇用我們。通常我不會考慮這種事情,但我們的錢不夠,而且,因為那種……那種麥特需要我們的感覺……也許我們留在莫蘭迪會更好一些。現在我已經很清楚了,你正處在你想要得到的位置上,而且控制了局勢。” 一名年輕的女僕向他們兩個行了一個屈膝禮,奉上兩杯熱酒,塔曼尼暫時閉上了嘴。這名女僕穿著帶有細緻刺繡的綠色羊毛裙,披一件花兔毛鑲邊斗篷。其他來自兩儀師營地的僕人們,也都開始了服務的工作,毫無疑問,他們不想只是站在寒風裡被凍得打哆嗦。這名年輕女子的圓臉都已經被冷風吹皺了。 塔曼尼揮手示意這名僕人退下,然後拉開自己的斗篷裹住身體,但艾雯還是從她的托盤裡拿起了一隻銀杯。她需要有一點時間來思考。確實,這裡已經不再需要紅臂隊了,雖然姊妹們對這支部隊頗有微辭,但現在她們已經將它的存在當作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不管他們是不是真龍信眾,姊妹們已經不再害怕會遭到它的攻擊。離開沙力達以後,艾雯也不再需要用紅臂隊來刺激姊妹們前進了。申鞍卡漢唯一真正起到的效果,就是吸引傭兵加入布倫的軍隊。人們會以為兩支軍隊就代表著要爆發戰爭,所有人都想盡快加入到人數比較多的那一方去。現在,艾雯不需要他們了。但是,塔曼尼是一位朋友,而艾雯是玉座,她要負起玉座的責任。有時候,友誼和責任會合併成同一股動力。 女僕離開之後,艾雯將一隻手放在塔曼尼的手臂上:“你絕對不能這樣做。即使是紅臂隊也不可能獨自征服全莫蘭迪,所有人都將反對你們。你很清楚,讓莫蘭迪人能站到一起的原因,就是有外國人在他們的土地上。跟我們去塔瓦隆,塔曼尼,麥特也會去那裡,這一點我可以肯定。”麥特不會真的相信她就是玉座,除非她披著聖巾出現在白塔。 “羅德藍不是傻瓜,”塔曼尼平靜地說,“他想讓我們做的事情,只有坐下來等待。一支異國軍隊——沒有兩儀師——沒有人知道他們想幹什麼,那時他很容易就能將貴族號召起來,對抗我們。然後,他告訴我,我們就可以溜出國境了。他認為在那以後,他就可以掌控莫蘭迪的貴族。” 艾雯禁不住讓聲音中出現了一點熱度。 “如果他背叛你呢?如果沒有辦法用一場戰爭來消弭國家受到的威脅,也許他統一莫蘭迪的美夢也就要飛掉了。”這個傻瓜竟然似乎覺得艾雯的話很有趣。 “我也不是傻瓜。羅德藍在春季之前不可能做好戰爭的準備。如果不是安多人來到了南方,這幫人絕對不會從他們的城堡裡跑出來。他們在雪落之前就開始行軍,現在才到達這裡。在春季以前,麥特會找到我們。如果他正在向北走,他一定會聽到我們的訊息,到時候,羅德藍只能滿足於他能得到的。如果麥特真的要去塔瓦隆,我也許能在那裡與你再見。” 艾雯焦躁地哼了一聲。這是個不錯的計劃,比得上史汪的手筆。但羅德藍·亞瑪瑞克·德·阿銳勞·亞那洛伊很可能沒有能力實現這個計劃,據說那傢伙是一個十足的浪蕩子。和他相比,就連麥特也能算是個心智健康的好人了。但艾雯又很難相信這個計劃會是羅德藍的心血來潮。現在唯一確定的事情,就是塔曼尼已經打定了主意。 “我想讓你答應我,塔曼尼,你不會讓羅德藍將你拖進戰爭。”責任,掛在她脖子上的窄聖巾彷彿比她的斗篷更重十倍。 “如果他行動的速度比你預想的更快,你就馬上離開,不管麥特是否會與你會合。” “我希望我能給你承諾,但這不可能,”塔曼尼反駁道,“我預期,在我離開布倫領主的軍隊至多三天以後,我的徵糧隊會遇到第一場襲擊。每一名貴族和農夫都會認為可以趁夜裡搶走幾匹馬,給我製造一點小麻煩,然後再躲起來。” “我不是在說你怎樣保護你自己,這你知道,”艾雯堅定地說,“給我承諾,塔曼尼,否則我就不允許你和羅德藍達成協議。”唯一阻止這個協議的方法,就是出賣這個協議,但她不會製造一場戰爭,一場因為她將塔曼尼帶到這裡才引起的戰爭。 塔曼尼盯著艾雯,就像是第一次看見她一樣,然後他終於低下頭,奇怪的是,這個動作似乎比他剛才的鞠躬更加正式。 “聽從您的吩咐,吾母,告訴我,您確定您不是時軸嗎?” “我是玉座,”艾雯答道,“這對任何人都已經足夠了。”她又碰了碰塔曼尼的手臂。 “光明照耀在你的身上,塔曼尼。”這一次,塔曼尼的微笑幾乎也蕩漾在他的眼睛裡。 不管他們兩個如何壓低了聲音,他們的談話終於也引起了別人的注意。也許正是他們的竊竊私語讓某些人產生了警覺。這名自稱為玉座的女孩,反抗白塔的叛逆,正在與上萬名真龍信眾的首領交談。她會讓塔曼尼與羅德藍的計劃難以實現?還是會推動這個計劃?莫蘭迪爆發戰爭的可能性是減輕了?還是加重了?史汪和她該死的非預期因果律!現在有五十雙眼睛在盯著艾雯。當艾雯一邊用熱酒杯暖著手指,一邊走過人群的時候,那些視線又倏地移開了——大多數視線是移開了。宗派守護者的面孔完全是兩儀師光潔無瑕的平靜,但蕾蘭的樣子有些像是棕眼睛的烏鴉,正看著一條魚在淺灘掙扎。羅曼妲深褐色的眼睛幾乎能在鐵塊上鑽出窟窿。 艾雯盡量讓自己只看著帳外的太陽,繞遮陽帳緩緩走了一圈。貴族們仍然在纏著宗派守護者問東問西,他們從一位宗派守護者面前走到另一位宗派守護者面前,像是在尋找更好的答案。艾雯開始注意到一些細小的事情。東恩剛剛離開姜雅,向莫芮阿走去,在半路上遇到婭姆林,便向婭姆林深鞠了一躬,婭姆林親切地向他點了點頭。思安從塔其瑪面前轉過身,向佩利瓦行了一個深深的屈膝禮,佩利瓦只向她微鞠一躬。莫蘭迪人總是熱情地向安多人行禮,而安多人只是做一個還禮的樣子。安多人都在竭力忽略布倫,即使看見布倫,也會立刻變得滿臉怒容;但莫蘭迪人都在尋找他,想要躲過別人的耳目,悄悄和他接觸。從莫蘭迪人目光注視的方向很容易判斷,他們正在談論佩利瓦、愛拉瑟勒和婭姆林。也許塔曼尼是對的。 也有人向艾雯鞠躬或者行屈膝禮,但都不像對佩利瓦、愛拉瑟勒和婭姆林那樣認真;當然,更比不上宗派守護者。有五六名女人感謝艾雯能夠和平解決這次事件。但實際上,也有同樣多的人在與艾雯交談的時候支吾其詞,或者不安地聳著肩,他們似乎不相信這件事可以和平地解決。艾雯向他們做出保證,他們只是激動地說著:“願光明如此安排!”或者是無奈地說一句:“希望如光明所願。”有四個人稱呼她吾母,其中一個人在開口前沒有猶豫。還有三個人說她很可愛,她有一雙美麗的眼睛,擁有優雅的儀態。也許這些恭維很適合艾雯的年紀,但並不適合她的身份。至少有一件事是讓艾雯真正高興的,希甘並不是唯一對她所宣布的初階生名冊的事感興趣的人。很顯然,這才是大部分女人和她說話的原因。她是這些叛逆白塔的姊妹對外宣稱的玉座,但這並不是這些女貴族的興趣所在,雖然她們都在極力掩飾自己真正關注的東西。愛拉瑟勒向艾雯提問的時候,一直緊皺著眉頭,讓她的面頰上出現了更多的皺紋。對於艾雯的回答,婭姆林只是搖著生滿灰髮的頭。身材壯實的思安提問之後,來到艾雯面前的是一名尖臉的安多女貴族,她的名字是妮蓋拉。之後和艾雯搭話的是一名漂亮的大眼睛莫蘭迪人,名叫結耐特,然後是其他人。每個人詢問的都是與自己無關的事——其中有一些人一站到艾雯面前,立刻就開始強調這一點,尤其是年輕女子。沒過多久,在場的每一名貴族女子都和艾雯說過話了,甚至有一些女僕也在奉上香料酒的時候提了問題。其中一個名叫尼奧妲的女僕是從兩儀師營地來的。 艾雯對於自己撒在這裡的種子感到很高興,但那些男人就無法讓她高興起來了。有幾個男人和她說了幾句話,只是因為他們恰巧面對面碰到,而那個男人暫時又找不到別的對象。他們只是會聊上幾句天氣的事,或者讚美乾旱終於結束,或者抱怨突然的降雪。還有些人嘟囔著希望盜匪的問題能早日解決,也許還會故作意味深長地盯一眼塔曼尼,然後就像抹了油的豬一樣滑走了。一個名叫麥查藍的安多貴族為了躲避艾雯還差一點跌了一跤。當然,這並不值得驚訝,女人們對於初階生名冊自然有她們關心的理由,而那些男人惟恐會因為關心初階生名冊而讓自己惹上不好的名聲。這實在令人很氣餒。艾雯並不在乎那些男人對初階生有什麼想法,但她非常想知道,他們是不是像那些女人一樣,害怕這件事最終會對世界帶來強烈的衝擊。這樣的恐懼很容易會塞滿他們的腦子。最後,艾雯相信只有一個辦法能確認這件事了。 佩利瓦從一隻托盤上拿起一杯酒,剛回過頭,卻不由得低聲罵了一句,他差一點就要撞到艾雯身上了。如果艾雯再站得近一點,她一定會踩在佩利瓦的靴子上。熱酒濺到了佩利瓦戴著手套的手上,一直流進他的外衣袖子,讓佩利瓦用不算很低的聲音又罵了一句。他的身高足以讓他俯視艾雯,於是他充分利用了這個優勢。看他的眼神,他肯定正在打算把這個惱人的年輕女孩甩到一邊去,或者又像是一腳踩到了紅奎蛇。艾雯挺直身子,看著佩利瓦,就如同看著一名不懷好意的小男孩。這樣做一直都很有用,大多數男人都能感覺到這一點。佩利瓦又嘟囔了些什麼——大概是一個禮貌的問候,或者是另一句咒罵,然後微微一點頭,就想要繞開艾雯。艾雯則向側旁踏出一步,繼續站在佩利瓦面前。佩利瓦挪了回去,艾雯也隨之回到原位。佩利瓦開始顯示出成為獵物的表情。艾雯決定在問出重要的問題前,先讓他輕鬆一些,她想要答案,而不是含混的敷衍。 “如果你知道王女正在前往凱姆林的路上,一定會很高興吧,佩利瓦爵士。”她已經聽到幾位宗派守護者提到了這一點。 佩利瓦的臉板了起來。 “伊蘭·傳坎有權力得到獅子王座。”他回答的聲音同樣刻板。 艾雯睜大了眼睛。佩利瓦不確定地向後退了一步,也許他以為艾雯的惱怒是因為他沒有說出敬稱,但艾雯實際上完全沒有註意這一點。佩利瓦曾經支持伊蘭的母親奪取獅子王座,伊蘭相信,佩利瓦也會支持她。她每次提起佩利瓦的時候,語氣都很親切,就像是提到一位寵愛她的叔叔。 “吾母,”史汪在艾雯身側低聲說道,“如果您想在日落前到達營地,我們現在必須離開了。”她在低柔的聲音中加入了相當急迫的語氣,太陽確實已經越過了天頂。 “現在的天氣不適於在夜間趕路,”佩利瓦急忙說,“請原諒,我必須做離開的準備了。”他將酒杯放在身旁僕人的托盤上,猶豫了一下,半屈腿行了一禮,然後就如同脫出陷阱一樣大步走開了。 挫敗感讓艾雯想要緊緊地咬住牙。這些男人以為他們剛剛達成的協議是什麼?雖然那隻是她強加給他們的。愛拉瑟勒和婭姆林比這些男人中的絕大多數擁有更大的權力和影響力,不過率領軍隊作戰的還是佩利瓦和庫漢之類的人。這是他們掌握的力量,他們仍然可以用這種力量對艾雯造成傷害。 “找雪瑞安來,”艾雯憤怒地說,“告訴她,讓所有人立刻上馬,無論她們還有什麼事!”艾雯不能給宗派守護者們一整夜的時間讓她們去思考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去謀劃各種應對的策略,她們必須在日落之前回到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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