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8·匕首之路

第12章 第七章一座羊圈

海丹的天空萬里無雲,草木叢生的山丘正在被上午強烈的陽光炙烤著,雖然還不到中午,但空氣已經燥熱不堪了。松樹和羽葉木都因為乾旱變成了黃色,而其他枯黃的樹木,佩林懷疑它們也都曾經是常綠樹種。空氣沒有一絲流動。汗水從他的臉上滑下,落進他的短鬍子裡,他的捲發粘在額頭上。他覺得聽見了西方某處有雷聲傳來,但他幾乎已經不再相信還會有雨水從空中落下了。人應該實實在在地打鐵,而不是做那種雕刻白銀的白日夢。 從稀疏的樹枝之間,佩林借助一隻黃銅望遠鏡端詳著被城牆環繞的貝薩城。他的眼睛本就可以望得很遠。這是一座相當有規模的城鎮,由許多石板頂的房屋組成。其中有六棟高大的建築,可能是小貴族的宮殿,或者是富商的豪宅。在最大的宮殿最高的塔尖上,低垂著一面猩紅色旗幟,這是佩林能看到的唯一一面旗子。他看不到旗面上的紋樣,但他知道這面旗子屬於誰——雅蓮德·麥瑞薩·基加林,海丹女王,離開她的都城結漢拏,來到了這個偏遠的地方。

貝薩的城門敞開著,門兩側各站著二十名衛兵,但沒有人進出城門。在空曠的大道上,佩林只能看見一個很高的人正從北方騎馬向貝薩疾馳。守城的士兵們看見這名騎手以後都顯得很緊張。他們之中有人舉起了長矛和弓箭,彷彿那名騎手正揮舞著一把染血的利劍,更多的士兵聚集在塔樓上和城垛口間。許多支箭都指向了騎手。他們非常恐懼。 海丹的這一部分遭到了風暴的洗禮,而現在風暴仍在。先知的信眾製造混亂,強盜趁機作惡,白袍眾從阿瑪迪西亞邊境不斷地發動侵襲。從南方飄起來的幾道煙塵,也許表明了那裡有農場正遭火焚。可能是白袍眾幹的,也可能是先知幹的,強盜們很少會放火,另外兩股勢力則什麼都不會留下。彷彿是為了增加已有的混亂,這幾天裡佩林沿途經過的村莊都在流傳謠言,說阿瑪多已經被攻陷。在不同的故事裡,攻陷阿瑪多的可能是先知,或者是塔拉朋人,或者是兩儀師。有人說培卓·南奧在保衛城市的戰鬥中犧牲了。不管怎樣,這些情況足以讓一位女王為她自身安全多做打算。那些士兵很可能是因為佩林才會守在這裡。雖然佩林竭力隱蔽行跡,但他向南的行進很難不被別人注意。

佩林撓了撓鬍子,考慮著。可惜周圍山丘的狼無法告訴他任何訊息,對於人類,狼除了躲避以外,很少會留意他們的行動。而且自從杜麥的井之後,除非迫不得已,佩林一直都沒有再和狼聯繫。畢竟,他一個人帶上幾名兩河人行動也許才是最好的。 佩林經常相信菲兒能看出他的心思,尤其是在他非常不想菲兒這樣的時候。現在,菲兒又一次證明了佩林的這個想法,她一踢黑色的燕子,靠近到佩林的褐色馬邊。她的窄腿騎裙幾乎像她的坐騎一樣黑。對於這樣的炎熱,她似乎比佩林更加適應,身上有一種淡淡的草藥皂香氣和清新的汗氣。她的一雙鳳目閃爍著果決的光芒,再加上高鼻樑,非常像和她同名的那種動物——獵鷹。 “我可不喜歡看到這件漂亮的藍斗篷被戳上幾個窟窿,丈夫,”菲兒輕柔的聲音只有佩林能聽到,“看樣子,那些傢伙如果見到一群陌生男人,一定會立刻放箭,問也不問。而且,你怎樣才能在見到雅蓮德的同時,卻不讓世人知道你的身份?記住,現在我們不能掀起任何波瀾。”她沒有說應該由她一個人前往。那些士兵會接收一名孤身逃難的女子,而且她能夠利用母親的姓氏面見女王,同時又不會招惹太多注意。菲兒不需要這樣。雖然自從進入海丹以來,菲兒每晚都想要說服佩林。佩林來到這裡的部分原因,是雅蓮德寄給蘭德一封措辭謹慎的信,她要提供……支援?效忠?不管怎樣,雅蓮德極力要求對此事嚴格保密。

佩林懷疑就連騎在長腿灰馬上,在他身後只有一步之遙的雅蘭,也聽不到菲兒所說的任何一個字。沒有等菲兒說完,貝麗蘭已經催促她的白色母馬到了佩林的另一邊。汗水在貝麗蘭的面頰上閃著光。她的身上同樣散發出果決的氣勢,伴隨著玫瑰香水的芬芳,對於佩林而言,這股香氣就像是一團烏雲。令佩林驚訝的是,貝麗蘭的綠色騎裙並沒有露出很多的肌膚。 貝麗蘭的兩名同伴等在後面。她的兩儀師諮政安諾拉,將齊肩長的頭髮梳成許多綴著小珠子的細辮子,正以那種無法解讀的表情看著佩林。佩林身邊的兩名女人完全沒有進入她的視野。兩儀師的臉上沒有汗水。佩林希望自己和這名兩儀師的距離能夠更近一些,以便能嗅到這名鼻子像鳥喙一樣的灰宗兩儀師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和其他兩儀師不同,安諾拉並沒有立下任何效忠的誓言,儘管佩林並不清楚這些誓言能起多大作用。加侖恩爵士,貝麗蘭翼衛隊的指揮官,他正在用望遠鏡察看貝薩的情況。從他揉捻韁繩的動作上,佩林知道他已經陷入了沉思。也許加侖恩在考慮該如何以武力拿下貝薩,他總是首先考慮最壞的可能。

“我仍然認為應該由我去會見雅蓮德,”貝麗蘭說道,這也是佩林每天都要聽到的話,“畢竟我就是為了這個才來。”這確實是貝麗蘭在這裡的原因之一。 “安諾拉將輕鬆取得會見的機會,同時也可以把我帶進去。”佩林又一次感到驚訝,貝麗蘭的聲音中沒有半點挑逗的意味,現在她對佩林的關注,似乎並不比對手上的那雙紅色皮手套更多。應該讓誰去?麻煩在於,佩林不想讓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去。 森妮德是這一隊人中的另一名兩儀師,她站在自己的棗紅色騸馬旁邊,看上去就像一株乾枯的烏木。她沒有看貝薩,而是看著天空。在她身旁,兩名淺色眼睛的智者和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被陽光曬黑的臉和白皙的臉,金色頭髮和黑色頭髮,高個子和矮個子,暗色裙子、白色罩衫和優質的藍色羊毛裙。不過伊達拉和奈瓦琳戴著金銀和象牙的項鍊手鐲,而森妮德只戴著她的巨蛇戒。與擁有無瑕面容的兩儀師相比,兩名智者顯得更年輕,不過她們和那名綠宗兩儀師有著同樣鎮定從容的神情。她們也都在審視著天空。

“你們看到了什麼?”佩林暫時將自己的決定放在了一旁。 “我們看到了天空,佩林·艾巴亞。”伊達拉平靜地說道,她調整了一下掛在臂肘上的黑色披巾,身上的首飾隨之發出輕微的撞擊聲。炎熱的天氣對於這些艾伊爾人就像對於兩儀師一樣似乎毫無影響。 “如果我們看見了別的什麼,我們會告訴你。”佩林希望她們說的是實話。他認為她們說的是實話,至少,如果格萊迪和尼爾德也能看見,他們是不會隱瞞的。佩林希望這兩名殉道使也能在這裡,而不是留在營地中。半個多星期以前,天空中亮起一道至上力光芒,曾經讓兩儀師和智者們深感不安。而格萊迪和尼爾德也感到了同樣的不安。殉道使、兩儀師和智者們都說,在那道至上力的光芒消失以後很久,他們還是能感覺到微弱的至上力,但沒有人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尼爾德說那讓他想到了風,但他不知道是為什麼,沒有人能做出更清楚的解釋。如果至上力的男性和女性的一半都有顯現,那一定是棄光魔使的行動,而且這一行動的波及範圍非常巨大。佩林擔心棄光魔使的意圖,這種擔心已經讓他連續幾個晚上無法入睡。

儘管心存遲疑,佩林還是看了一眼天空。他只看見一雙鴿子。突然間,一頭鷹衝進他的視野,一隻鴿子化成一團散亂的羽毛,消失了。另一隻鴿子拼命向貝薩飛去。 “做出決定了嗎,佩林·艾巴亞?”奈瓦琳問道,她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絲嚴厲。這名綠眼睛的智者顯得比伊達拉還要年輕,也許和佩林的年歲差不多,在許多時候,她都不像她的藍眼睛同伴那樣平和鎮定。她將雙手插在腰間,披巾垂掛在臂肘上。佩林本以為她會向自己晃動一根手指,或者是一隻拳頭。她讓佩林想起了奈妮薇,雖然她們的相貌完全不同,和奈瓦琳比起來,奈妮薇豐滿多了。 “如果你不願意聽,我們的建議又有什麼用?”她問道,“有什麼用?” 菲兒和貝麗蘭在馬鞍上坐直身體。她們都顯得那樣高傲,身上又都散發出期待、不確定和惱怒的氣息,與她們的表情完全不同。森妮德距離太遠,佩林聞不到她的氣味,但她緊繃的雙唇足以表露出她的意思。伊達拉不許她說話,違背命令就是對智者的冒犯。不過,森妮德肯定想讓佩林接受智者的建議,她專注地盯著佩林,彷彿僅憑雙眼的注視,就能將佩林推到她所希望的方向上。實際上,佩林確實想選擇這名兩儀師,但他還是在猶豫。她對於蘭德的效忠誓言在多大的程度上是真實的?從種種跡像看,真實程度超過了佩林的預料。但他對兩儀師到底能信任多少?這時,森妮德的兩名護法回來了,這給了佩林幾分鐘餘地。

他們本來是分頭離開,卻一同返回,為了避免被城中的人看到,他們一直在山邊的森林中潛藏身影。他們之中,弗倫是提爾人,皮膚幾乎像肥沃的土壤一樣黑,黑色捲髮上已經有了灰色的紋路。特銳是一名莫蘭迪人,他比弗倫要年輕二十歲,有一頭深紅色的頭髮,捲曲的鬍鬚,眼睛比伊達拉的還要藍。但他們仍然好像是一個模子鑄出來的一樣,高、瘦,而且堅硬。他們飛快地下了馬,斗篷變幻著顏色,時隱時現。他們向兩儀師匯報,始終故意不去看智者們,還有佩林。 “這裡的情況比北方還要嚴重,”弗倫帶著厭惡的語氣說道,額頭上滲出幾滴汗水,但兩名護法顯然都沒有受到炎熱的影響,“地方貴族都龜縮在他們的莊園和城堡裡,女王的士兵只知道守在城牆後面。鄉下地方完全被他們丟棄給了先知的人,還有強盜,不過這裡的強盜很少,到處都是先知的人。我相信雅蓮德將會很高興看見你。”

“烏合之眾,”特銳哼了一聲,在手掌上敲著韁繩,“他們結成十餘人的小群,主要武器是乾草叉和獵野豬的長矛,都只是一些衣衫襤褸的乞丐。被嚇壞的農夫肯定敵不過他們,但貴族們完全有能力將他們一一剷除。女王如果能見到一位兩儀師,一定會親吻她的手掌。” 森妮德張開嘴,然後又瞥了一眼伊達拉,後者點點頭。必須得到智者的允許才能說話,這讓這名綠宗兩儀師的嘴唇繃得更緊了,但她的聲音還是像奶油一樣柔和。 “你不應該再推遲決定了,艾巴亞領主,”森妮德說出對佩林的稱謂時故意加重了語氣,她清楚地知道佩林實際上是什麼出身,“你的妻子來自一個偉大的家族,貝麗蘭是一國的統治者;但沙戴亞的家族在這裡沒有什麼影響力,梅茵則是諸國之中最小的一個。而一名兩儀師使者,將會為你在雅蓮德的眼中增加白塔的權威。”也許是想到安諾拉能夠發揮同樣的作用,她又急忙說道:“而且,我以前去過海丹,有許多人知道我的名字。雅蓮德不僅會立刻面見我,還會認真聽我說些什麼。”

“奈瓦琳和我將會和她一起去。”伊達拉說。奈瓦琳也說道:“我們將確保她不會亂說話。”佩林能聽見森妮德的咬牙聲,而森妮德表面上只是在整理著自己的騎裙,小心地低垂著目光。安諾拉發出很像是噴鼻息的聲音,將頭轉向一旁,她一直留在距離智者們很遠的地方,似乎也從來不看那些和智者在一起的兩儀師。 佩林只想呻吟。如果派遣這名綠宗兩儀師,他如刺在喉的一個難題總算是可以解決了,但智者們比佩林更加不信任兩儀師,她們對森妮德和瑪蘇芮管束得很嚴。現在那些村莊里也流傳著關於艾伊爾人的流言。這裡的人沒有見過艾伊爾人,但艾伊爾人的訊息已經跟隨著轉生真龍的故事四處流傳。半數海丹人都相信,艾伊爾人和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有一兩天的路程而已。每個故事都比前一個更加奇異,更加恐怖。雅蓮德如果看見有兩名艾伊爾女人在吩咐兩儀師,也許她會因為恐懼而拒絕佩林與她見面。而森妮德確實對艾伊爾人言聽計從,無論她怎樣咬著牙齒!好吧,現在佩林能憑藉的,只有一個月前從雅蓮德女王那裡收到一封措詞含混的問候信,所以他不會讓菲兒冒險。那根刺在他的喉嚨里扎得更深了,但他別無選擇。

“一小隊人會比一支大隊伍更容易通過那道門,”他將望遠鏡塞進鞍袋裡,這樣也會減少可能的謠言,“所以,貝麗蘭,只有你和安諾拉,也許再加上加侖恩爵士前往。他們可能會將加侖恩爵士當作安諾拉的護法。” 貝麗蘭高興地笑了起來,俯過身,雙手握住佩林的手臂,然後,她又親切地將手指緊緊攥了幾下,給了佩林一個帶有承諾意味的溫暖微笑。然而沒有等佩林有所動作,她就已經挺直了身子,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如同嬰兒一樣天真無辜。菲兒面無表情地拉緊了她的灰色騎馬手套,從她身上的氣味判斷,她應該沒有註意到貝麗蘭的微笑,她將自己的失望隱藏得很好。 “我很抱歉,菲兒,”佩林說,“但……” 憤怒的氣息如同荊刺一樣出現在菲兒身上。 “我相信你在梅茵之主要離開之前,還有話和她說,丈夫。”她平靜地說道。她的鳳目中只有純粹的平靜,她的氣味如同細密的毛刺。 “你最好先顧著她。”菲兒讓燕子轉向一旁,催趕它走過怒火滿胸的森妮德和板著臉的智者們,沒有下馬,也沒有和她們說話。她只是緊蹙雙眉看著貝薩,如同獵鷹從巢中尋找著獵物。 佩林意識到自己正在揉鼻子,急忙將手垂了下來。當然,他的鼻子上沒有血,他只是以為會有血流出來。 貝麗蘭不需要任何指示,梅茵之主和她的諮政全都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她們很清楚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不過佩林還是叮囑她們一定要謹慎,並強調只有貝麗蘭才能和雅蓮德說話。安諾拉用冰冷的兩儀師眼神看了他們一眼,點點頭,這也許是同意,也許不是。佩林懷疑,自己即使用撬棍也沒辦法再從安諾拉那裡掏出任何訊息了。貝麗蘭饒有興致地翹起了嘴角,不過她同意了佩林的一切叮囑,至少在表面上是同意了。佩林懷疑貝麗蘭為了得到她想要的,什麼都會說出口,而那些不對味的微笑一直在讓佩林忐忑不安。加侖恩也放下了他的望遠鏡,但他還在玩弄著韁繩。毫無疑問,他在考慮著該如何保護這兩個女人,殺出貝薩。佩林只想要大聲咆哮。 他看著那三個人騎馬跑上大道,心中充滿了憂慮。貝麗蘭帶過去的訊息很簡單——蘭德理解雅蓮德的謹慎,但如果她想得到蘭德的保護,她就必須公開宣稱支持蘭德。保護立刻就會到來,士兵和殉道使將向所有人昭示蘭德的意願,如果有必要,蘭德本人也會前來。只要雅蓮德同意做出這一聲明。貝麗蘭沒有理由對這一訊息做出任何更改,儘管她的微笑——佩林覺得那些微笑可能是另一種挑逗。但安諾拉……兩儀師有她們自己的計劃,只有光明知道那些計劃是什麼。而有的時候,她們的計劃就連光明也不知道。佩林希望自己能找到一個辦法走到雅蓮德面前,不需要動用兩儀師,也不需要讓菲兒冒險。 一行三人已經到達了城門口,安諾拉跑在最前面。衛兵很快就豎起矛尖,放低了弓箭和十字弩。毫無疑問,安諾拉已經報出了自己的兩儀師身份。對於一位公開表露身份的兩儀師,敢於與之作對的人並不多。他們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跑進了城門。實際上,那些士兵似乎也希望他們快些過去,離開山丘上那些監視者的視野。有人在遠處的山頂上窺看著,佩林不需要嗅氣味就能感覺到,那些監視者讓士兵們感到非常不安——那些監視者們未必能認出被他們放進城的是一位兩儀師。 掉轉馬頭,佩林沿著山脊向北方營地走去,一直到貝薩的塔樓完全脫出了他們的視野,一行人才回到夯土的大路上。沿途分佈著一些農場、茅草頂的房屋、長窄的畜欄、枯萎的牧草場、只剩下短茬的田地和高壘石牆的羊圈,但到處都看不見多少牲畜,人就更少了。偶爾能見到的幾個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計,警惕地看著這支隊伍,如同鵝看見狐狸。直到他們走過去很遠,才重新開始乾活。亞藍也一直在盯著沿途遇到的路人,有時候甚至會將手放在肩後的劍柄上,也許他在盼望著能遭遇一些不是農夫的人,儘管他還穿著綠色條紋的外衣,但他身上已經沒有一點匠民的痕跡了。伊達拉和奈瓦琳走在快步的旁邊,她們穿著長裙,卻彷彿散步一般輕鬆地跟隨著馬匹的步伐。森妮德騎在馬上,跟在智者後面。弗倫和特銳在森妮德身後,這名面頰蒼白的綠宗兩儀師在智者們身後,裝作在小心騎馬,但那兩名護法臉上的怒容顯而易見;護法經常比兩儀師自己更注重她們的尊嚴,而兩儀師的尊嚴絕不亞於任何一位女王。菲兒騎著燕子走在艾伊爾女人的另一邊,一語不發,似乎正在觀察沿途乾旱的情形。苗條又優雅的菲兒讓佩林總是覺得自己很笨重,她如同風一樣輕盈敏捷,佩林喜歡她這樣,但……空氣中出現了一陣波動,將菲兒的氣息和別人的攪合在一起。 佩林知道自己應該考慮的是雅蓮德和她可能做出的回答,更應該考慮先知和雅蓮德給出答復以後該如何找到他;但佩林就是沒辦法在自己的腦子裡給這些問題找到空間。 他本來以為當他選擇貝麗蘭的時候,菲兒會生氣,雖然蘭德派貝麗蘭來這裡本就是為了進行談判。菲儿知道佩林不想讓她身處險境,不想讓她遭遇任何危險,菲兒不喜歡佩林的這種想法,更甚於她不喜歡貝麗蘭。但菲兒的氣息一直彷彿夏日的清晨一樣柔和,至少在佩林想要道歉以前是這樣!是的,道歉有時候會化解她的怒火,但也有的時候只會讓她更生氣。而這一次,菲兒一開始並沒有生氣! 如果沒有貝麗蘭,他們兩個本來應該是親密無間的。但每次佩林向菲兒解釋,他沒有對那個女人的挑逗有任何響應的時候(其實他一直在躲著她!),菲兒只會冷冷地回他一句:“你當然沒有!”那種口氣就像是在說,只有他這種傻瓜才會提起這種事。但每次貝麗蘭對佩林微笑,或者是找到機會觸碰佩林的時候,菲兒依舊在生氣,在對佩林生氣!無論佩林多麼粗魯地將貝麗蘭摔開。只有光明知道,他已經受夠了貝麗蘭。但除了把貝麗蘭捆住以外,佩林不知道還能怎樣做才可以阻止她。佩林也曾經試著問菲兒,他哪裡做錯了,但菲兒只是輕飄飄地回他一句“為什麼你以為你幹過什麼”,或者一句不算是輕飄飄的“你以為你乾了什麼”,或者一句刻板的“我不想談這個”。佩林做了錯事,但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但他一定做錯了什麼。沒有任何事比菲兒更重要,沒有! “佩林領主?” 亞藍興奮的聲音打斷了佩林的沉思。 “不要這樣叫我。”佩林一邊低聲說著,一邊朝亞藍所指的方向望過去。遠處又是一座荒廢的農場,火焰已經抹去了房屋和畜欄的頂棚,只有粗糙的石牆還立在遠處。一座荒廢的農場,但沒有被拋棄。憤怒的喊聲從那里傳來,十幾名身穿粗布坎肩的傢伙,正拿著長矛和乾草叉,想要衝進一座齊胸高的石砌羊圈裡。羊圈裡有幾個男人正在努力抵擋著他們,羊圈裡還有幾匹被嚇得來回奔躥的馬,還有三名騎在馬背上的女人。女人們並沒有空等在羊圈裡,一個女人正在向外扔石頭;另一個女人跑到石牆旁邊,揮出一根長木棍;第三個女人讓坐騎抬起後蹄,牆外的一名高個子男人被蹬倒在地上。但攻擊他們的人太多了,羊圈的防禦已經岌岌可危。 “我建議還是繞過去的好。”森妮德說。伊達拉和奈瓦琳將嚴厲的目光轉向她,但她並沒有閉嘴,而是匆忙地繼續說:“那些一定是先知的人,殺死他的人肯定是一個壞的開端,這些人成千上萬。如果你惹惱了先知,也許會死得很難看。只為了救下幾個人,難道值得冒這樣的險?” 佩林並不想殺死任何人,但他不打算將眼睛轉向另一邊。沒有時間做解釋。 “你能嚇跑他們嗎?”他問伊達拉,“只是嚇跑他們?”他很清楚地記得這些智者們在杜麥的井做了什麼,還有那些殉道使。也許今天沒有帶上格萊迪和尼爾德是一件好事。 “也許。”伊達拉答道。她審視著羊圈周圍的那些人,聳聳肩,稍一搖頭:“也許。”她一定要做到。 “亞藍、弗倫、特銳,跟我來!”佩林一踢馬肚子,快步向前躍出。看到護法們緊隨著他,佩林鬆了一口氣,四個人的衝鋒總比兩個人的更有效果。佩林一直用雙手緊攥著韁繩,不去碰斧柄。 當菲兒催趕燕子跑到他身邊的時候,佩林一點也不高興。他張開嘴,菲兒只是向他挑起了一道眉弓,她的黑髮很漂亮,如同一股股流風。她非常美。她只是挑起了一道眉弓,佩林就改變了他想說的話:“守住我的背後。”菲兒微笑著,不知從哪裡亮出一把匕首。有時候,佩林甚至會猜測,在他們擁抱的時候,菲兒該怎樣做才能讓藏在身上的匕首不會刺到他。 菲兒轉頭向前看去,佩林急忙向亞藍打手勢,同時又竭力不讓菲兒看見。亞藍點點頭,但他正向前俯下身子,抽出佩劍,準備好要砍死他遇到的第一個先知手下。佩林希望亞藍懂得他的意思——如果真的和那些人發生纏鬥,就守衛好菲兒的背後。 那些暴徒還沒有註意到他們,佩林高喊著,但他的喊聲無法壓過那些暴徒們的喊聲。一個身上外衣過於肥大的傢伙已經爬到了石牆頂上,還有另外兩個人也要翻過去了。如果智者們真的打算做些什麼,現在是不是已經晚了…… 一聲雷鳴在靠近他們頭頂的地方響起,幾乎震聾了佩林的耳朵,巨大的爆裂聲讓快步踉蹌了一下。那些攻擊羊圈的人肯定注意到了。他們放慢了動作,向周圍觀望,有些人用雙手摀住了耳朵。爬上石牆的那個人跌落下來,但他立刻跳起身,氣惱地向羊圈打著手勢。他的一些同夥立刻重新開始攻擊。其他人看見了佩林,便將佩林指給那個人看,同時在呼喊著什麼,但仍然沒有人逃跑,有幾個人舉起了武器。 突然間,一個與地面平行的火輪出現在羊圈上方,火輪的寬度和一個人的身高相當。它轉動著,噴起一道道火舌,並且發出時高時低、淒涼刺耳的呻吟聲。 穿粗布坎肩的人恐懼地四散逃開。那個穿肥大外衣的人揮舞著手臂,向逃跑的人大聲喊叫。片刻之後,他最後瞥了一眼那隻火輪,也逃走了。 佩林幾乎笑了起來,他不必殺死任何人,也不必擔心菲兒被一根乾草叉刺進肋骨了。 羊圈裡的人像外面的那些人一樣驚恐不安,那名曾經讓自己的坐騎踢倒暴徒的女人打開羊圈門,用力踢著馬肚子,笨拙地沿大路向前奔馳,距離佩林和其他人愈來愈遠。 “等等!”佩林喊道,“我們不會傷害你!”無論她是否聽見了,她都一直在用韁繩抽著馬,她的馬鞍後面捆著一個包裹,隨著馬匹的奔跑大幅度地上下跳動著。那些暴徒現在還在逃跑,但如果她跑進荒野,即使只遇到兩三名那樣的暴徒,也可能受到嚴重的傷害。佩林趴伏在快步的脖子上,用力一磕,快步如同箭一般飛射出去。 佩林是一名身材魁梧的人,但快步是一匹名符其實的快馬,而且,那個女人坐騎緩慢的步伐表明它本來不是一匹背負騎手的跑馬。快步迅速拉近了和它的距離,很快,佩林就能伸出手,抓住另外那匹馬的韁繩。現在,佩林能看清這匹短鼻子的棗紅馬全身的汗水和疲倦的樣子,它肯定不只是跑了這麼短的一段路。慢慢地,佩林讓兩匹馬停了下來。 “請原諒我讓你受驚了,小姐,”佩林說道,“但我絕對不想傷害你。” 在這一天裡的第二次,佩林的道歉沒有取得他預期中的效果。在披散的金紅色捲髮之間,沾滿汗水和灰塵的面孔卻顯露出如同女王般尊貴的氣質,一雙藍眼睛向佩林噴射著怒火。她只穿著普通的羊毛裙,像她的面頰一樣風塵僕僕,但她在發怒的時候卻散發出女王般的威嚴。 “我不需要。”她用冰冷的語調說著,一邊想要讓坐騎從佩林的手中掙脫。這時,羊圈中的另一個女人跑了過來,她身材瘦削,頭髮雪白,騎著一匹肋骨扁平的褐色母馬,看樣子比金紅發女子的棗紅馬還要糟糕。這些人一定騎馬快跑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那名老年婦人像金紅發女子一樣滿身塵土,面露倦容。 老年婦人給了佩林一個微笑,皺起眉瞪了一眼金紅發女子,又笑著對佩林說:“謝謝你,大人。”她蒼老的聲音仍然很有力。當她注意到佩林的金色眼睛時,似乎是愣了一下,但這並沒有對她造成更大的影響,她顯然不是一個能被什麼事輕易嚇住的人。她的手中還拿著那根曾被她用作武器的木棍。 “實在是非常及時的援救。麥玎,你在想什麼?你這樣做可能害死自己!也害死我們!她是個很任性的女孩,大人,做事之前總是不知道想一想。記住,孩子,只有傻瓜才會拋棄朋友,才會為了閃光的黃銅而丟掉白銀。我們真的很感謝你,大人,麥玎如果恢復了理智,也會感謝你的。” 麥玎差不多比佩林要年長十歲以上,不過和這位老婦人相比,她的確只能被稱為女孩。儘管她的表情和氣味中都充滿了怒意,但她接受了老婦人的這番教訓,自始至終只是又一次試著要從佩林手中拉脫她的馬,然後就放棄了。她將雙手放在鞍尾上,皺起眉,責難地看著佩林,又眨了眨眼。她也在為佩林的黃眼睛感到吃驚,但她的氣味裡只有驚疑,沒有畏懼。老婦人的氣味中有畏懼,但佩林不認為是因自己而起的。 在老婦人說話的時候,另一名麥玎的同伴趕了過來,不過他一直都停在後面,沒有介入交談。他是一名沒有刮鬍子的男人,騎著一匹滿身泥污、瘦骨嶙峋的灰馬。他的個子很高,和佩林差不多,只是沒有佩林那樣壯碩,穿著一件磨損嚴重的黑色外衣,佩著長劍。像那些女人一樣,他的馬鞍後面繫著一隻包裹。一陣微風將他的氣味吹進佩林的鼻子裡,這股氣味裡沒有畏懼,只有警惕。從他望向麥玎的眼神中能看出來,他關心麥玎,為她而警惕。也許,這件事並不僅是從一群暴徒手中救下一隊旅人那樣簡單。 “也許你們應該到我的營地來,”佩林終於放開了金紅發女子的坐騎,“在那裡,你們可以避開……強盜。”他本以為麥玎會拒絕他的提議,逃進附近的樹林裡,但麥玎隨他一同掉轉過馬頭,朝羊圈走去。她身上的氣味是……聽天由命。 不過,她還是說道:“感謝你的幫助,但我……我們……必須繼續趕路,我們不能停下,莉妮。”她堅定地說道。老婦人嚴厲地看了她一眼,這讓佩林猜測她們是不是一對母女,儘管麥玎在直接稱呼老婦人的名字,而且她們在外貌上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莉妮面孔細長,皮膚像羊皮紙一樣粗糙,全身都是緊裹在骨骼上的肌肉。而麥玎雖然滿面塵土,卻仍然遮掩不住她的美艷無儔,她的金紅發一定能吸引不少男人。 佩林回頭瞥了一眼跟在他們身後的那個男人,那是一個目光犀利的傢伙——犀利得像一把剃刀。也許他喜歡的正是金色頭髮,也許他對金發的喜愛太深了,男人經常會因為這種事情為自己、為他人造成麻煩。 在前面,菲兒正騎在燕子背上,從圍牆外看著羊圈裡的人。他們之中也許有一個人受傷了。看不見森妮德和智者們的身影。亞藍顯然明白佩林剛才做的手勢,他一直留在菲兒身邊,不過他還是在不耐煩地望著佩林。危險已經過去了。 佩林向羊圈門走去。特銳騎著他的花斑馬出現在他面前,手中攥著一個人的衣領,這個人有一雙細眼睛,面頰上留著短鬍渣。 “我想我們應該抓住一個,”特銳露出一個堅硬的笑容,“無論你看見了什麼,雙方的話都要聽一聽才好,我的老爸爸總是這樣說。”佩林很有些吃驚,他一直都以為特銳的思考範圍不會超過劍的末端。 即使被緊緊拉著領子,這件破舊的外衣對這個短鬍渣的人來說還是有些太大。剛才在那麼遠的距離之外,佩林懷疑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看清這個傢伙的長相,而佩林則很清楚地看見了這傢伙突出的鼻子,他就是那個最後才逃跑的人。現在他的身上也沒有任何畏懼的氣味,恰恰相反,他在向他們所有人冷笑。 “你們全都深陷泥沼!”他喊道,“我們在依照先知的話行事,先知說,如果一個男人打擾不想要他的女人,他就應該死。這些人正在追她……”他用下巴指了一下麥玎。 “她在拼命逃跑,先知會為了這件事割掉你們的耳朵!”說到這裡,他啐了一口。 “這太荒謬了,”麥玎用清晰無誤的語調高聲說道,“這些人是我的朋友。這個人完全曲解了他所看到的情況。” 佩林點點頭。如果麥玎以為佩林同意她的說法,她的理解也不算錯。但把這個先知信徒的話和莉妮的話一起考慮……事情並非那麼簡單。 菲兒和其他人也走了過來,他們身後還跟隨著麥玎的其他同伴——三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他們牽著的馬可能再跑幾里路都很困難了,而且這些馬中沒有一匹能算是好馬——顫抖的膝蓋、彎曲的後腿、腫脹的關節和晃動的脊背,差不多所有毛病都能在這些馬的身上看見。像往常一樣,佩林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菲兒身上——他的鼻孔因為菲兒的氣味而緊張。但森妮德擋住了佩林的眼睛,兩儀師癱坐在馬鞍上,滿面通紅,怒不可遏。她的臉看上去很奇怪,面頰向外鼓起,嘴也沒有完全合攏,從嘴縫裡能看到一點紅色和藍色……佩林眨眨眼,除非他看錯了,兩儀師的嘴裡塞著一塊手帕!很顯然,這是智者們告誡學徒保持安靜的方法,即使是對一名兩儀師學徒。 看見這一幕的不止是佩林,麥玎在看到森妮德的時候,也立刻驚訝地張大了嘴。然後,她若有所思地久久注視著佩林,彷彿佩林應該為這塊堵嘴的手帕負責。麥玎認出了森妮德是兩儀師?這很不尋常,一名普通的鄉下女人不可能有這樣的眼光,而且,麥玎說話的語氣也絕不像鄉下女人。弗倫騎馬跟在森妮德身後,他的臉上正在積聚著雷暴雲,而特銳這時將一樣東西扔在地上,更增加了局勢的複雜性。 “我在他身後找到了這個,”特銳說,“也許是他在逃跑時丟掉的。” 一開始,佩林還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麼。一根環形的生牛皮長帶上,鑲綴著許多片枯皺的皮——然後他知道了,他立刻憤怒地咬緊了牙齒:“你說過,先知會割掉我們的耳朵。” 短鬍渣的男人不再吃驚地瞪著森妮德,他舔了舔嘴唇。 “這……這是哈利乾的!”他開始為自己辯解,“哈利是個卑劣的傢伙,他喜歡記錄自己的功績,保留戰利品,他……唔……”他在被自己搶來的外衣裡聳聳肩,如同一頭絕望的狗一樣癱軟了下去。 “你不能把這個算在我頭上!如果你敢傷害我,先知一定會絞死你!他絞死過不少貴族,爵爺和女士都有。我行在真龍陛下祝福的光明中!”佩林催馬快步走到那個人面前,同時小心地不讓快步踏到地上的……那條皮帶。他完全不想聞那個人的氣味,但他還是俯下身子,靠近了那個人。酸臭的汗味中攙雜著恐懼、慌亂、還有一點憤怒,可惜的是,他嗅不到任何一點負罪感。也許是他丟掉的,但的確沒有確鑿的證據。那個人瞪大了一雙細眼睛,向後靠到特銳的馬身上。黃色的眼睛確實有它的用處。 “如果我能把這個歸罪於你,你將被吊死在最近的一棵樹上!”佩林吼道。那個傢伙眨了眨眼,當他明白佩林的意思時,露出高興的神情,但佩林沒有讓他有時間恢復狂妄自大。 “我是佩林·艾巴亞,你們擁戴的真龍陛下派我到這裡來。你把話傳出去。他派我來,如果我發現任何人拿著這樣的……戰利品……他一定會被吊死!如果我發現任何人燒毀農莊,他會被吊死!如果你們之中,任何人敢藐視我,他會被吊死!你可以告訴馬希瑪,我這樣說了!”佩林厭惡地直起身,“讓他走,特銳,如果他不立刻離開我的視野……”特銳的手鬆開了。那個傢伙拼命地向距離他最近的樹林沖去,頭也沒有回一下。佩林的厭惡,一部分是針對他自己的。威脅!如果他們之中任何人敢藐視他?但即使這個不知名的人真的沒有親手割過耳朵,他也曾無情地對這樣的暴行袖手旁觀。 菲兒在微笑,驕傲的光芒閃耀在她滿是汗水的臉上,她的目光沖刷掉一些佩林的厭煩心情。為了能看到她那樣的目光,佩林甘願赤腳走過火焰。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讚同佩林的作法。森妮德瞇起眼睛,攥住韁繩的拳頭不住地顫抖著,似乎非常想從嘴裡揪掉那塊手帕,告訴佩林她的想法。佩林能猜出她的想法。伊達拉和奈瓦琳收攏了她們的披巾,陰沉著臉看著佩林。是的,佩林也能猜出她們在想什麼。 “我本以為我們的行動是秘密的,”特銳看著那個短鬍渣的人飛快地逃走,小心地說,“我還以為在你直接和馬希瑪談話之前,他不會知道你在這裡。” 原來的計劃是這樣的,這是蘭德的建議,以免發生意外狀況。森妮德和瑪蘇芮一直堅持執行這個計劃。畢竟,不管是不是真龍的先知,以現在馬希瑪的行事風格,他也許不會想和蘭德派來的人見面。如果謠言的十分之一可信,那些耳朵也許還不是最糟糕的。伊達拉和其他智者已經將馬希瑪視作一名可能的敵人,她們一直在警戒途中可能遭遇伏擊,並猜想馬希瑪會為他們設下怎樣的圈套。 “我想阻止……這一切。”佩林氣憤地指著地上的那條皮帶說。他聽到了許多傳聞,卻一直無所作為,而現在,他已經親眼看到了。 “我也許應該立刻就採取行動。”如果馬希瑪認為他是敵人?那個先知手中到底有多少萬名相信他或者畏懼他的追隨者?這沒關係。 “一定要讓這種事情停止,特銳,一定要!”那名莫蘭迪人緩緩地點點頭,他注視著佩林,彷彿第一次看見佩林一樣。 “佩林大人?”麥玎問道。佩林已經完全忘記了她和她的朋友,他們都聚集到麥玎的身邊,還都沒有上馬。除了一直跟隨麥玎的那個男人以外,他們之中還有三個男人,其中兩個人躲在他們的馬後。莉妮是這些人之中最機警的,她一直在憂慮地註視著佩林。她和她的馬緊貼著麥玎,彷彿隨時要伸手抓住麥玎坐騎的韁繩一樣。這次她不是要阻止麥玎逃走,而是要帶著麥玎一起帶走。麥玎看起來卻很平靜,但她也在看著佩林。她們有這樣的反應當然不奇怪,畢竟生著一雙金色的眼睛,會如此談論先知和轉生真龍的人應該是絕無僅有的,更不要說還有兩儀師被堵住了嘴巴。佩林以為麥玎會說,他們立刻就想要離開,但她只是說:“我們接受你的好意,在你的營地中休息一兩天也許是不錯的事。” “你說得不錯,麥玎小姐。”佩林緩慢地說道。掩飾心中的驚訝對佩林來說並不容易,特別是當他認出那兩個想要用馬匹遮擋自己的人後。是時軸的作用將他們帶到這裡來的?不管怎樣,這是因緣奇異的扭曲。 “這也許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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