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時光之輪08·匕首之路

第7章 第二章拆解

伊蘭一走過通道,就安靜地退到一旁。奈妮薇卻在空曠地上用力踱著步,將許多只棕黃色的蚱蜢從枯草叢中踢出來,一邊還在東張西望,想要找到那些護法的蛛絲馬跡。一隻亮紅色的小鳥飛過空曠地,轉眼又消失了踪影。除了兩儀師之外,看不見任何移動的物體。一隻松鼠在樹林的枯枝間發出吱吱的尖叫聲,然後周圍又陷入了一片寂靜。伊蘭知道,那三名護法在通過通道以後,當然不可能留下像奈妮薇那樣明顯的痕跡,但那三個人的確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彷彿他們從沒有到過這裡一樣。伊蘭感覺到柏姬泰應該是在她左側的某個地方,那里大約是西南方向,而且柏姬泰顯然很滿意,周圍沒有任何危險的跡象。凱瑞妮和其他兩儀師一起環繞在賽芮薩與風之碗周圍,她揚著頭,彷彿在傾聽什麼。看她注意力所在的方向,她的西里爾顯然在東南方。那麼嵐一定在北方。奇怪的是,奈妮薇一直在盯著北方,一邊還在低聲嘟囔著什麼。也許婚姻也可以在兩個人之間造成某種聯繫,更有可能她注意到了某些被伊蘭忽略的痕跡,經常採集草藥的奈妮薇是林間追踪的好手。伊蘭能清楚地看見通道對面,艾玲達正在審視那些宮殿的屋頂,彷彿那裡埋伏著敵人。看樣子,身穿騎裝的艾玲達彷彿是要拿起短矛,立刻投入戰鬥。艾玲達的樣子讓伊蘭禁不住微笑起來,這微笑暫時掩飾住了伊蘭對艾玲達的擔憂——在編織通道的時候,艾玲達顯然還有許多問題。艾玲達比她要勇敢得多,而且,她比任何人都更有能力保持頭腦的清醒。但是,當她認為需要遵守她的節義時,即使在只能逃跑的時候,她也要奮戰下去。她身周的光暈是如此明亮,肯定已經無法導引更多的陰極力了。如果這時棄光魔使來襲……

我應該留在她身邊的。伊蘭立刻又否定了這個想法。無論用什麼樣的理由向艾玲達解釋,艾玲達也一定會知道她真正的心思,而且艾玲達的脾氣經常像男人一樣暴躁,尤其是事關她的榮譽的時候。伊蘭嘆了口氣,只能看著亞桑米亞爾繼續從通道中魚貫而入。但她一直緊靠在通道旁邊,注意著另一面的所有動靜。只要艾玲達需要援助,她邁步就能跳過去。而且,需要她注意的還不止是艾玲達。 尋風手們排成一列走過通道,全都在努力保持面容的平靜,但即使是蕾耐勒,當她的一雙赤腳踏在高密的干草上時,也禁不住鬆開了緊張的肩膀。有些海民則會微微哆嗦一下,或者是回頭瞥一眼那個懸浮在地面上的開口,不過她們都很快壓抑下這種不尋常的反應。而她們走過伊蘭身邊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用懷疑的眼神看了伊蘭一眼,其中有兩三個人張了張口,也許她們想問伊蘭在做什麼,也許她們想請求(或者是要求)伊蘭讓開一些。伊蘭很高興蕾耐勒的催促讓她們沒有說話便離開了她,她們很快就有機會吩咐兩儀師該怎樣做了,不必從她開始。

這個想法讓伊蘭心頭一沉。想到尋風手的數量,伊蘭不禁搖了搖頭。她們所擁有的關於氣象的知識讓她們可以正確地使用風之碗。但即使蕾耐勒已經同意(很不情願的),也必須要盡量多的至上力作用於風之碗,才更可能改變現在的天氣。同時,為了達到足夠的精度,操縱風之碗的必須是一個人或連結在一起的導引者。所以,一定要由十三個人連結為一個完整的環來操縱它,這十三個人裡一定要包括奈妮薇、艾玲達和伊蘭自己,也許還會有一兩名家人的成員,但蕾耐勒肯定會執著於協約的規定,要求兩儀師將能夠教授她們的技藝全部教給她們,首先就是通道的編織,其次是連結的方法。幸好她沒有將港口中的尋風手都帶來,否則她都不敢想像該如何對付三四百名這樣的女人!伊蘭偷偷慶幸了一下這裡只有二十名尋風手。

但伊蘭站在這裡不只是為了計算尋風手的人數,每一名尋風手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她都在感覺她們的力量。在此之前,她只是和屈指可數的幾名尋風手接近過,那時想要說服蕾耐勒離開艾博達就已經很困難了。顯然,尋風手的地位與年齡、力量無關,伊蘭至少感覺到三四個人的力量比蕾耐勒更強。一位名叫森寧的尋風手走在靠近隊尾的地方,她的臉上滿是風霜,頭髮已經變成灰色。奇怪的是,看她的耳洞,她戴過多餘不止耳環,而且那些耳環應該比她現在戴的更加粗大。 伊蘭將她知道的名字和這些黑色的面孔逐一對照,心中多了一點寬慰。尋風手也許在談判中佔了上風,而她和奈妮薇也許陷入了麻煩(很大的麻煩,尤其是當艾雯和白塔評議會知道她們協約的內容時),但至少這些尋風手並不比兩儀師更強。她們不弱於兩儀師,也絕不強於兩儀師。伊蘭告誡自己不要為此而得意,這並不能對她們的協約有任何影響,但不管怎樣,這些一定是海民中最強的導引者,至少是聚集在艾博達的海民中最強的。如果她們是兩儀師,無論是眼神剛毅的庫凌,還是蕾耐勒本人,都必須在伊蘭說話的時候俯首恭聽,在伊蘭走進房間的時候立刻站起;如果她們是兩儀師,而且真正按照兩儀師的規範去做的話。

尋風手中的最後一人從通道中出現了,這名來自一艘小船的年輕尋風手經過伊蘭身邊的時候,伊蘭吃了一驚。她面頰渾圓,穿一身素藍色絲衣,名叫芮寧,她的鼻鏈上隻掛著六個飾品。而那兩名學徒——像男孩子一樣瘦的塔拉安和大眼睛的梅塔萊帶著苦惱的神情走在隊伍的最後面,她們還沒有得到鼻環和鼻鏈,只是在右耳上有三個小耳環,在左耳上只有一個。伊蘭看著這三個人,幾乎有些瞠目結舌,可能她已經把眼睛瞪到最大了。 亞桑米亞爾再一次聚集在蕾耐勒周圍,像蕾耐勒一樣,她們都滿懷渴望地盯著兩儀師和風之碗。最後走出來的三個亞桑米亞爾仍然是站在最後,兩名學徒似乎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和尋風手們站在一起。芮寧學著蕾耐勒的樣子將雙臂交疊在胸前,但局促不安的神情並不比兩名學徒好多少。她只是一艘飛奔者上的尋風手,飛奔者是海民船中最小的一種,她很可能極少有機會與部族主婦們的尋風手為伍,更不要說是大船主的尋風手了。芮寧的力量絲毫不弱於蕾耐勒或羅曼妲,梅塔萊更已經達到了伊蘭的水平,而塔拉安——身穿紅色亞麻外衫,恭敬有加、彷彿永遠都在低頭看著地面的塔拉安,她的力量已經非常接近奈妮薇了。而且,伊蘭清楚自己和奈妮薇都還沒有將本身的潛力發揮到極致,那麼梅塔萊和塔拉安又還有多少潛力?伊蘭已經習慣於認為,只有奈妮薇和棄光魔使比她更強。當然,現在艾雯也要強過她,但艾雯曾經受到過極為嚴苛的訓練。如果考慮發展潛力,那麼她和艾玲達都與艾雯相當。這已經足可以讓人滿意,她傷心地告誡自己。莉妮一定會說,現在她這種傷心只不過是因為她荒謬的自以為是罷了。

伊蘭無聲地對自己笑笑,轉回身去看艾玲達。而現在女紅社的成員們都已經走過了通道,卻彷彿生了根一樣定定地站在通道前。凱瑞妮和賽芮薩冰冷的瞪視讓她們瑟縮不已,只有桑珂除外,但她也沒有挪動腳步,而且她也不再像剛才那樣和兩儀師們對視,珂絲蒂安則已經是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伊蘭壓下一聲嘆息,催促女紅社們離開通道,為等在對面要牽馬過來的馬夫們讓路。女紅社像綿羊一樣順從地走到一旁(伊蘭是牧羊人,茉瑞莉率領的兩儀師則是狼)。如果不是要看押伊絲潘,她們的速度還會更快一些。 費梅勒是女紅社中四個發間沒有灰色和白色的人之一;還有愛達絲,一名在不看著兩儀師的時候眼神便很強悍的女人。她們兩個抓著伊絲潘的手臂,但彷彿很不適應這種押解兩儀師的任務,結果黑宗兩儀師總是因為她們沒有抓緊而幾乎要跌倒在地上,然後又猛地被她們拉起來。

“請原諒,兩儀師。”費梅勒一直用輕微的塔拉朋口音低聲對伊絲潘說道。 “呃,很抱歉,兩儀師。”愛達絲哆嗦著說,每次伊絲潘被絆倒,她都會低低地呻吟一聲。好像她們已經忘記了,她們的兩位家人就是死在伊絲潘和她的同黨手中,而且這些人不知道又殺害過其他多少人。她們在為一個即將死亡的人大驚小怪,伊絲潘光是在白塔參與的謀殺就足以讓她判處死刑。 “把她帶到旁邊去。”伊蘭一邊對她們說,一邊揮手示意她們離開通道,到空曠地深處去。她們向伊蘭行著屈膝禮,差一點又讓伊絲潘栽倒在地,然後她們又急忙向伊蘭和那個被套住頭的囚犯低聲道歉。黎恩和其他女紅社緊跟在她們身邊,一邊憂慮地瞥著茉瑞莉和她周圍的兩儀師。 幾乎是立刻,眼睛的交戰又開始了。兩儀師盯著女紅社,女紅社盯著尋風手,而亞桑米亞爾則盯著在場的所有人。伊蘭咬緊牙關。她不打算向她們大喊大叫,雖然奈妮薇總是能用吼叫爭取到更好的結果。但伊蘭真的很想把這些人都用力搖晃一番,讓她們能有一點理智,一直把她們搖晃到牙齒鬆散為止。包括奈妮薇——現在她應該做的是維持秩序,而不是呆呆地盯著樹林深處。但如果換成是蘭德,如果是蘭德就要死了,除非伊蘭能找到辦法挽救他的生命,那她又會怎樣?

突然間,淚水溢滿伊蘭的眼眶,刺痛了她的眼睛。蘭德真的即將死去,而她卻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阻止。還是給你手中的蘋果削皮吧,女孩,不要再望著樹上的那一個了。莉妮蒼老的聲音彷彿正在對她耳語。流眼淚可以等到以後再說,不要讓它們浪費時間。 “謝謝你,莉妮。”伊蘭喃喃說道。她的老保姆有時很讓人生氣,她從不承認伊蘭真的已經長大了,但她的建議一直都很中肯。不能因為奈妮薇忽視責任,便也忽視自己的責任。 女紅社一走開,僕人們就開始將馬匹趕過通道了。最先過來的是馱馬,而且愈前方的馱馬,馱負的物品就愈重要。如果棄光魔使來襲,她們可以把騎乘馬匹和不重要的攜帶物品都扔掉,但前面幾匹馱馬背上的物品是無論如何也不能丟給棄光魔使的。伊蘭示意牽著第一匹馬的滿面皺紋的女人走到旁邊,為後面的人讓出道路。

伊蘭掀起第一匹馱馬背上的帆布,露出下面的柳條筐,筐里似乎塞滿了一大堆垃圾,裹住其中一些物品的包袱已經變成一片片爛布。這些東西中的一大部分可能確實是垃圾。伊蘭擁抱陰極力,開始對籃子裡的物品進行揀選。一副生鏽的胸甲立刻被扔到地上,接著是一條斷桌腿,一個破掉的大盤子,一個癟得不成樣的錫鑞水罐,還有一捆腐爛到無法辨認的布匹,那捆布被伊蘭拿在手裡的時候,幾乎就碎裂開了。 她們找到風之碗的那間儲藏室裡堆滿了雜物。在那些垃圾裡面,在那些被嚴重蟲蛀的木桶和箱子裡,應該不僅只有風之碗一件與至上力有關的物品。千百年的時間裡,家人們一直收藏著所有她們找到的與至上力有關的物品。她們害怕使用這些東西,又不敢將它們交給兩儀師,直到那個上午。這還是伊蘭第一次有機會對這些物品進行揀選。光明在上,但願暗黑之友還沒有從那間儲藏室裡取得任何重要的物品。她們確實已經取走了一些(包括垃圾在內),但肯定不到那裡全部物品的四分之一。光明在上,但願她能找到一些有價值的物品,為了將這些東西帶出拉哈德區,有人犧牲了生命。

伊蘭沒有導引,她只是握持著至上力。一隻破碎的陶杯,三隻損壞的碟子,一副小孩的奶嘴,一隻側面破了一個洞的舊靴子都被扔在了地上。一件稍微比她的手大一點的石雕——它的手感像是石頭,但不知為什麼,上面深藍色的紋路又不太像是雕刻的,看上去,依稀像是一些樹根。當伊蘭碰到這塊石頭的時候,它彷彿在微微發熱,它對陰極力產生了一種……共鳴。這是伊蘭能想到的最貼切的形容,具體的狀況,她也不甚了然,但這毫無疑問是特法器。伊蘭將它放到一旁,和那些垃圾分別開來。被丟棄的物品仍然在迅速增加,但收穫也還是有的。已經有若干件看似平凡無奇的物品,在伊蘭的手中產生微弱的熱量,和至上力發出共鳴。一個摸起來好像象牙的小盒子,上面覆蓋著波浪一樣的紅色和綠色條紋,伊蘭謹慎地將它放好,並沒有打開用鉸鏈固定的盒蓋。觸發一件未知的特法器很可能會造成危險。一根黑色的棒子,並不比她的小指更粗,卻有三尺長,棒子很堅固,卻又非常柔韌,伊蘭甚至覺得能把這根棒子拗成一個環。一隻帶塞子的小瓶,也許是水晶的,裡面盛著一種暗紅色的液體。一座粗壯男人的小雕像,大約兩尺高,男人生滿了鬍子,臉上帶著歡快的微笑,手裡拿著一本書。它的材質似乎是因為年代久遠而顏色深暗的青銅,伊蘭要兩隻手才能將它搬動。

但大多數物品都是無用的,而有價值的物品也都不是伊蘭真正想要的。 “現在該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嗎?”奈妮薇問道,她向那一小堆特法器俯下身去,立刻又站直身體,帶著痛苦的神色在裙子上抹著手,喃喃地說:“那根棒子讓人感到……很痛。”那名牽著馱馬、面色嚴厲的女人向那根棒子眨眨眼,朝旁邊退出一步。 伊蘭看了一眼那根棒子——奈妮薇的反應很值得注意,但伊蘭並沒有停止揀選的工作。現在已經有太多的痛苦,不需要更多了。奈妮薇並不是經常如此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感受。在確定那根棒子的作用之前,它也許還要對她們造成更多的痛苦。現在那隻柳條筐幾乎已經空了,掛在馬背上另一側的柳條筐深深地墜了下去。 “如果這裡能有一件法器,奈妮薇,我很希望能在魔格丁拍到我們的肩膀之前,找到它。” 奈妮薇不高興地哼了一聲,但她的視線也轉移到了柳條筐里。 又扔掉一條桌腿以後(現在一共找到了三條桌腿,分別屬於不同的桌子),伊蘭向空曠地上瞥了一眼。所有馱馬都已經出來了,騎乘用馬正在走過通道,為這片地方增加了幾分匆忙和混亂。茉瑞莉率領的兩儀師已經騎上馬鞍,她們幾乎不再掩飾自己不耐煩的神情,珀爾正忙著為她的主人收拾鞍囊,而那些尋風手…… 亞桑米亞爾在徒步時,在海船上擁有優雅的身姿,但她們顯然不習慣馬匹。蕾耐勒想要從錯誤的一側上馬,而那匹特別為她挑選的馴順的棗紅色母馬只是繞著牽住它的僕人轉圈。那名僕人一手牽住馬韁,另一隻手揪住馬鬃,徒勞地想要糾正尋風手。兩名女性馬夫正試著將多麗勒抬上馬背,多麗勒是索瑪林部族波濤主婦的尋風手,旁邊還有一名馬夫幫多麗勒牽著她的灰馬,一邊使勁板住臉,不讓自己笑出來。芮寧騎在一匹棕色長毛閹馬背上,但她的腳沒有踩住馬鐙,手也沒有抓住馬韁,她似乎完全找不到這兩樣東西。她們三個的表情總算還顯得輕鬆。這時,到處都有馬匹盤旋跳躍,翻滾著眼珠。尋風手們大聲地咒罵著,強烈的海風大概也無法壓住她們的喊聲。一名尋風手用拳頭打倒了一名男僕,還有三名馬夫正在努力抓住逃散的馬匹。也有一些事情並不出伊蘭的意料,奈妮薇已經不再只是盯著樹林裡了,嵐回到了他的黑色戰馬曼塔身邊,現在他正同時注意著樹林、通道和奈妮薇。柏姬泰一邊搖著頭,一邊走出樹林。又過了一會兒,西里爾也從容不迫地從樹林裡跑了出來。他們並沒有發現任何威脅或麻煩。 奈妮薇則抬起眼眉,看著伊蘭。 伊蘭說道:“我什麼都沒有說。”她的手正按在一件裹著爛布的小東西上(那塊布曾經是白色或褐色的),而她立刻就知道了這是什麼。 “沒說話最好,”奈妮薇用不算很小的聲音嘀咕著,“我可沒辦法容忍把鼻子伸進別人事情裡的女人。”伊蘭沒有理會奈妮薇,她很驕傲自己不必把舌頭咬住。 將爛布撥開,露出來一個海龜樣的琥珀小胸針,至少,它看上去像是琥珀,也曾經是琥珀。當伊蘭通過它向真源張開自己的時候,陰極力立即向她湧來,那股洪流比她獨力導引的時候更大。不算是很強的法器,但遠比沒有要好,有了它,伊蘭能控制兩倍於奈妮薇的至上力。奈妮薇用它肯定能做得更好。 放開陰極力能流,伊蘭帶著興奮的微笑將胸針放進腰間的荷包。如果能找到一件,那麼就會有第二件,而且,她終於有了一件法器可以研究,她也許能弄清楚法器運作的原理。那是她一直期望的事情。她必須極力克制自己,才沒有再把胸針從荷包裡掏出來,或者伸手去摸它。 範迪恩一直在看著奈妮薇,現在她讓自己的板肋騸馬走到她們旁邊,然後下了馬。牽著首匹馱馬的女馬夫有些笨拙卻很莊重地向范迪恩行了一個屈膝禮,遠比範迪恩對伊蘭和奈妮薇的態度好得多。 “你們很小心,”範迪恩對伊蘭說,“這非常好,但也許你們應該先將這些物品送到白塔去再進行處理。” 伊蘭咬緊了牙。送到白塔去?讓它們落進別人的手裡,這才是范迪恩的意思。讓年紀更大、更有經驗的人檢查它們。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範迪恩,我已經製造了特法器。除了我之外,活著的人裡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她已經將製造特法器的基本原理教給一些姊妹,但在她離開艾博達的時候,除她以外還沒有人能使用那些技巧。 年邁的綠宗兩儀師點點頭,緩慢地在帶著騎馬手套的手上敲打著韁繩。 “我明白,瑪蒂·嘉耐塔也知道她在做什麼,”範迪恩的語氣很謹慎,“她是最後一位真正在特法器研究中取得成果的姊妹,她幾乎從戴上披肩以後就在進行研究,持續了超過四十年。就我所知,她也非常小心。但有一天,瑪蒂的女僕發現她昏迷在起居室的地板上,毀斷了。”範迪恩用的只是聊天的語氣,但她的話仍然好像是一記重擊。這時,範迪恩的語氣又有了細微的變化。 “她的護法死在那次毀撼中,一般的毀斷不會造成那種後果。當瑪蒂在三天以後醒來時,她無法回憶起那時她在做什麼,在那以前整整一周的事情她都不記得了。那是二十五年以前的事情,從那以後,就再沒有人有膽量碰觸她房間裡的特法器。她的筆記記錄了她研究中的每一點細節,而她的每一點發現看上去都是無害的,有些甚至微不足道,但……”範迪恩聳聳肩,“她發現了一些她沒有想到的東西。” 伊蘭向柏姬泰瞥了一眼,發現柏姬泰也正在看著她。柏姬泰臉上的憂慮顯而易見,這也反映了伊蘭自己的心情。憂慮不止存在於她腦海裡屬於柏姬泰的那一小塊,而是充滿了她的全部心神,她不只是一個人在冒險。但她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至少,比這裡的任何一個人都更清楚。即使沒有棄光魔使出現,她們也需要她找到的所有法器。 “瑪蒂怎樣了?”奈妮薇低聲問,“我是說,她後來怎樣了?”奈妮薇只要聽到有人受傷害,就立刻想到要進行治療,她想治愈一切傷害。 範迪恩的面色嚴肅起來,她也許正是救醒瑪蒂的人之一,但兩儀師不喜歡談論毀斷或被靜斷的女人,她們甚至不喜歡回憶起她們。 “她在能夠走出白塔之後就失踪了。”範迪恩的語氣變得有些急促,“重要的是,她非常小心。我從沒有見過她,但我聽說,她將每一件特法器都看作是還有未知的功能沒有發掘,就連那些製造護法斗篷的布匹也不例外,雖然至今也沒有人能在別的方面利用那些布。她非常小心,但這並沒有能挽救她。” 奈妮薇伸出手臂擋在就要被掏空的柳條筐上。 “也許你真的應該……”她剛剛開口,茉瑞莉突然發出一陣長聲尖叫:“不!” 伊蘭猛轉過身,下意識地通過那件法器敞開了自己。她也隱約察覺到陰極力湧入了奈妮薇和範迪恩的體內,至上力的光暈在空曠地的女人們身上亮起。茉瑞莉在馬鞍上站直身體,圓瞪著眼睛,一隻手指向通道。伊蘭皺起眉。艾玲達和最後那四名護法剛剛走過信道,現在信道前除了他們之外已經沒有別人了。護法們正半抽出劍,監視著四周,準備向遠處散開。茉瑞莉的表情讓他們都愣住了。這時,伊蘭察覺到艾玲達正在做的事情,幾乎在震驚中失掉了陰極力。 通道顫抖著,艾玲達正小心地將通道的編織解開。通道晃動、扭曲,邊緣一陣陣地波動。最後的能流已經解開了。通道沒有熄滅,而是閃爍起微光,通道對面的馬厩場院漸漸變得模糊,最後像在陽光下蒸發的霧氣一樣徹底消失了。 “這不可能!”蕾耐勒難以置信地說,尋風手們紛紛困惑地附和她們的領袖。家人們目瞪口呆地看著艾玲達,嘴唇一開一合,卻又說不出一個字來。 儘管心情同樣震撼,伊蘭還是緩慢地點了點頭。顯然,這是可能的,雖然她在剛剛成為初階生的時候就被警告,無論在怎樣的情況下,也絕對不能做這樣的事。任何編織,都只能讓它自然消散,絕不能將它拆解,拆解必然會導致巨大的災難,必然會。 “你這個蠢女孩!”範迪恩喝道。她的面孔陰沉得如同雷雨雲。她拉著坐騎徑直走到艾玲達面前:“你知不知道你幾乎造成怎樣的後果?只要一絲差池,誰也不知道這個編織會變成什麼,產生什麼作用!你差一點就徹底毀掉了百步範圍內的一切!甚至是五百步範圍內的一切!你可能將自己毀斷,甚至……” “這是有必要的。”艾玲達打斷了她。已經圍到她和範迪恩身邊的兩儀師立刻開始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但艾玲達只是瞪著她們,將聲音提得更高:“我知道這其中的危險,範迪恩·納梅勒,但這是必須的。這又是一件你們兩儀師不能做的事情?智者們說,任何女人都能學會,只要對她進行訓練。有些女人會強一些,有些會弱一些,但任何女人都能學會,就像她們也能學會刺繡。”說完這句話,她甚至不屑去冷笑一下。 “這不是刺繡,女孩!”茉瑞莉的聲音如同深冬的寒冰,“無論你在你的人那裡接受過怎樣的訓練,你也不可能知道你在怎樣的事情上輕舉妄動!你要答應我——向我發誓——你絕不會再這樣做!” “她的名字應該被寫在初階生名冊上,”賽芮薩堅定地說道,她仍然用力將風之碗抱在胸前,“我一直是這樣說的,她應該被記入名冊。”凱瑞妮點點頭,看她嚴厲的眼神,她似乎正在考慮艾玲達穿上初階生長裙的樣子。 “現在也許還不必如此,”艾迪莉絲在馬鞍上傾過身子對艾玲達說,“但你必須接受我們的指導。”這位褐宗兩儀師的語氣比她的姊妹們溫和得多,可她並不是在向艾玲達提出建議。 一個月或者更早以前,艾玲達也許會在如此眾多的兩儀師的否定中無以應對,但現在她不會了。伊蘭在她的朋友決定抽出匕首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從兩儀師的坐騎之間擠了過去。 “也許應該有人問問為什麼她認為這是必要的。”她一邊說,一邊用手臂環抱住艾玲達的肩膀,既是束縛住艾玲達的手臂,也是在安慰她的友人。 艾玲達並沒有讓自己憤怒的目光波及伊蘭。 “這樣就不會留下殘跡,”她勉強壓抑住自己的怒意說道,“這樣大的編織,它的殘跡即使是兩天以後也能夠被分析出來。” 茉瑞莉哼了一聲,強硬的態度和她纖薄的身體全然不相配。 “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異能,女孩,苔絲琳和裘麗恩也不可能掌握它。或者你們艾伊爾野人全都能很好地掌握它?” “幾乎沒有人能做到,”艾玲達平靜地承認,“但我能。”她的回答引來了所有人異樣的目光,其中也包括伊蘭,這種異能確實極為罕見。艾玲達似乎並沒有註意她們的反應。 “你們以為暗影靈魂不會解讀那些殘跡嗎?”艾玲達的肩膀在奈妮薇的手臂下緊緊地繃著,說明她並不像表面上那樣平靜,“你們這些傻瓜難道要為敵人留下可以跟踪的痕跡?能夠解讀那些殘蹟的人,也可以製造一個指向這裡的通道。” 想要做到艾玲達所說的事情需要高超的技巧,非常高超的技巧,但這種可能已經足以讓茉瑞莉眨眼了。艾迪莉絲張了張口,又把嘴閉上了。範迪恩若有所思地皺起眉頭。賽芮薩顯出擔憂的神情。有誰能知道棄光魔使掌握著何種異能,什麼樣的技巧? 奇怪的是,艾玲達身上的所有火氣彷彿又突然消失了,她低垂下眼睛,鬆開了肩膀。 “也許我不應該冒這個險,”她喃喃地說道,“因為那個人在看著我,我無法清晰地思考,當他消失的時候……”她恢復了一點精神,轉頭對伊蘭說:“我不認為一個男人能看出我的編織,但如果他是一名暗影靈魂,或者是古藍……暗影靈魂比我們任何人都知道得更多。如果我錯了,我就虧負了巨大的義。我不認為我錯了,我不認為。” “什麼男人?”奈妮薇問道,她的帽子在她從兩儀師的馬群之間擠過來的時候碰歪了。她緊皺眉頭,盯著所有的人,看上去彷彿是要打架一樣,也許她真的是很想打架。凱瑞妮的灰藍色閹馬偶然碰了她一下,結果她用力打了一下它的鼻子。 “一名僕人而已,”茉瑞莉不屑地說,“雖然泰琳已經下了命令,但阿特拉的僕人都不怎麼聽話,或者也許是泰琳的兒子。那個男孩對任何事都有太過分的好奇。” 茉瑞莉身邊的兩儀師都在點頭。凱瑞妮說:“棄光魔使不可能只在那裡袖手旁觀,你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她拍著閹馬的脖子,責難地向奈妮薇一皺眉。凱瑞妮是那種愛護馬匹如同珍愛嬰兒一樣的人,但凱瑞妮的表情讓奈妮薇以為凱瑞妮是在對她說話。 “也許那是一名僕人,也許那是貝瑟蘭,也許。”奈妮薇輕蔑的聲音說明她自己並不相信這種推測,或者根本就是想讓她們知道,她不相信她們的話。奈妮薇能對著一個人的臉說對方是瞎眼的白痴;也能聲嘶力竭地為一個人辯護。當然,奈妮薇似乎還沒有拿定主意自己是否喜歡艾玲達,但她肯定不喜歡那些年長的兩儀師。她將帽子扶正,然後皺著眉掃了一眼那些兩儀師,然後再回頭又將她們掃過一眼。 “不管那是貝瑟蘭還是暗帝,我們不能因為他就在這里站上一整天。我們需要做好準備,向那座農場進發。好了嗎?快點!”她用力一拍手,就連範迪恩也打了個愣怔。現在一切準備差不多都已經做好了,嵐和其他護法已經確認了周圍沒有危險。一些僕人在艾玲達將通道消除之前便從通道中返回了,還有一些僕人等在三十幾匹馱馬旁邊,不時瞥一眼兩儀師,顯然是在猜測這些兩儀師還要施行什麼奇蹟。尋風手們終於都上了馬,緊緊拉住韁繩,彷彿她們的坐騎隨時都有可能縱蹄狂奔,或者是肋生雙翼飛起來。女紅社也上了馬,不過情形比尋風手們好了許多,她們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的裙子和襯裙都拉到了膝蓋以上。伊絲潘仍然被綁著,像麻包一樣橫在馬鞍上,她不能在馬背上坐直身體,連桑珂也在用警告的眼神盯著她。 奈妮薇目露凶光,彷彿想要用舌頭鞭打所有人去做她們已經完成的工作,直到嵐將她的褐色胖母馬韁繩遞給她,才讓她稍稍壓抑下怒氣。泰琳本來要送給奈妮薇一匹更好的馬,但被奈妮薇堅決地拒絕了。當她的手碰到嵐的手時,微微顫抖了一下,即將爆發的怒意也從臉上完全消失了,甚至面頰的顏色都改變了。嵐伸手要扶她上馬,她卻只是望著嵐,彷彿在奇怪他要做什麼。過了一會兒,她又變了變面色,才在嵐的攙扶下上了馬背。伊蘭只能搖搖頭,心里希望自己在結婚的時候不會變成一個白痴,如果她會結婚的話。 柏姬泰為伊蘭牽來了她的銀灰色母馬和艾玲達的茶色馬,她似乎明了伊蘭想要和艾玲達單獨談話,不等伊蘭說話,她向伊蘭點點頭,就跨上自己的鼠灰色閹馬,加入到其他護法中間去了。那些護法向柏姬泰點頭致意,開始和她低聲交談,不時還會瞥一眼兩儀師們,這表明他們應該是在談論該如何保護兩儀師,無論兩儀師是否想要他們的保護。伊蘭不高興地想到,他們談論的對象裡也包括她,但現在沒有時間尋思這種事了。艾玲達站在一旁,擺弄著坐騎的韁繩,看著這匹馬,就好像一名初階生看著塞滿油膩罐子的廚房,刷洗罐子大概和騎馬一樣令艾玲達頭痛。 伊蘭戴上綠色的騎馬手套,不經意地牽過她的雌獅,將其他人的視線擋住,然後她碰了一下艾玲達的手臂,柔聲說道:“與艾迪莉絲和範迪恩談一談也許會有好處。”她必須非常小心,像對待任何一件法器一樣小心。 “她們已經活了很長時間,她們知道的也許比你認為的更多。你……在穿行中遇到的麻煩一定是……有原因的。”這樣說已經很委婉了。實際上,一開始艾玲達的編織差一點就失敗了。一定要小心,艾玲達遠比任何特法器都更重要。 “她們也許能幫助你。” “她們能做些什麼?”艾玲達僵硬地盯著茶色馬背上的鞍子,“既然她們不能穿行,又該怎麼幫我?”突然間,她的肩膀垮了下來。她將頭轉向伊蘭,令伊蘭驚訝的是,她的眼睛裡竟然閃動著淚光。 “這不是真的,伊蘭,並不完全是真的。她們不能幫我,但……你是我的姊妹。你有權力知道,她們認為我因為一名僕人而驚惶失措。如果我要求幫助,那一定會落她們口實。我曾經為了逃避一個男人而穿行,一個我從心里希望緊緊抓住他的男人,像一隻兔子一樣逃走。逃走,卻又想要被捉住。我怎麼能讓她們知道這樣的羞恥?即使她們真的能幫我,我又怎麼能告訴她們?” 伊蘭只希望自己不知道這些事,尤其是關於那一段逃跑與追逐,關於蘭德捉住了她的故事。嫉妒的碎片忽然飄過她的心田,她將它們塞進口袋裡,又把那隻口袋埋到腦海深處,然後在用雙腳狠狠地踏上去,將埋藏那隻口袋的地方踩實。如果女人想要發傻,那就去找男人吧——這是莉妮很喜歡說的一句話。她喜歡說的另一句話是——小貓抓亂你的毛線,男人抓亂你的心弦,那都像呼吸一樣簡單。她深吸一口氣:“沒有人會從我這裡知道這件事,艾玲達,我會盡力幫助你,如果我知道該怎麼辦的話。”她確實想不出怎樣才能幫艾玲達。艾玲達對編織的領悟非常快,比伊蘭還要快得多。 艾玲達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就慌亂地爬上了馬鞍,她上馬的樣子總算比海民好一些。 “那裡有一個男人在看著我,伊蘭,他不是僕人。”她看著伊蘭的眼睛,又說道:“他讓我害怕。”艾玲達不會對這個世界上的第二個人承認這一點。 “現在我們已經離他很遠了,無論他是誰。”伊蘭說著,牽過雌獅,跟在奈妮薇和嵐身後向空曠地外走去。實際上,那很可能只是一名僕人,但伊蘭不會把這個想法告訴任何人,尤其不會告訴艾玲達。 “我們現在是安全的,再過一兩個小時,我們就會到達家人的農場。我們將使用風之碗,世界將恢復正常。”是的,應該能比現在更正常。太陽似乎比她們在馬厩時更低了一些,不過伊蘭知道,這只是她的錯覺。這一次,她們要給暗影狠狠地一擊。 在白色的雕鐵欄杆後面,莫瑞笛看著最後一匹馬進入通道,然後是那四名護法和那名身材高挑的女孩。他們可能帶走了一些能夠為他所用的物品,比如一件適合男人的法器,不過這樣的機會不大。而那些特法器,很可能當她們在研究那些東西的時候,就會要了她們的命。沙馬奧是個傻瓜,所以他才會冒險去蒐集那麼多已經沒有人知道的破爛,而現在他更確定,沙馬奧比他以為的更加愚蠢。 他絕對不會只為了一點文明的殘片就打亂自己的計劃,他站在這裡只是因為一點無聊的好奇心,他想知道在其他人的意識中有什麼是重要的,雖然這並沒有任何意義。 他正要轉身離開,卻看到那個通道的邊緣突然開始彎曲、震顫,他驚詫地看著通道……消失了。莫瑞笛從不是一個會說髒話的人,但他現在確實想到了一些罵人的話。那個女人做了什麼?那些粗鄙的鄉下人實在是給了他太多的驚訝。被割絕的人也可以治愈,即使是不完全的治愈。這是不可能的!但她們做到了。那種非自願的連結,還有那些護法與他們的兩儀師分享的約縛,這些事他很久以前便知道了。但每當他認為自己已經了解她們,這些無知的傢伙就會向他顯示出新的技巧——一些在他自己的紀元里也沒有人能想到的技巧。即使在文明最發達的頂峰也沒有出現過的技巧!那個女孩做了什麼? “主人?” 莫瑞笛略微側過頭。 “什麼事,麥迪克?”詛咒她的靈魂吧,那個女孩乾了什麼? 穿著綠白色制服的禿頭男人無聲地走進小房間,向莫瑞笛深深地鞠了一躬,幾乎要跪倒在地上。麥迪克是這座宮廷中的一名高級僕人,他的長臉上總是帶著一種華而不實的莊嚴面具,就是現在也不例外。不過,莫瑞笛曾經見過比他位階高得多的人表現卻比他差得多。 “主人,我已經知道了今天早晨那些兩儀師帶進宮裡來的那些東西。據說她們找到了一個古老的寶藏,裡面全都是黃金、珠寶和心石,實奧塔和愛隆尼的工藝品,甚至還有傳說紀元的遺物,據說那些物品中有的和至上力有關。好像其中有一件寶物能夠控制氣候。沒有人知道她們去了哪裡,主人,宮裡的人都在談論她們,但每個人的地方都不相同。” 麥迪克一開始說話,莫瑞笛的目光就轉回到了馬厩場院裡。對於黃金和昆達雅石的荒謬謠傳引不起他的興趣。通道不可能就這樣消失,除非……她真的能拆解命運之網?莫瑞笛不害怕死亡,但他冷靜地考慮著自己是否剛剛見證了命運之網被拆開。一次成功的毀滅。又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又是一個巧合嗎…… 但麥迪克的話還是有一些傳進了他的耳朵。 “氣候,麥迪克?”宮殿里高塔的影子剛剛從塔基冒出一點,空中也沒有一絲雲彩遮擋這座灼熱的城市。 “是的,主人,那件寶物被稱作風之碗。”這個名字對莫瑞笛來說沒有意義,但……一件能夠控制氣候的特法器……在莫瑞笛的紀元里,氣候一直是通過特法器謹慎管理的。這個紀元另一件令人驚訝的事情(和剛才的情況相比,應該算不上什麼大事),就是出現了一些能以一己之力在相當程度上控制天氣的人,而以前只有靠特法器才能達到同樣的效果。那樣一件特法器應該不足以影響一塊大陸上足夠廣闊的地域,但那些女人能把它使用到何種程度?如果她們連結起來呢? 莫瑞笛想也未想就抓住了真力,薩埃的黑色湧過他的眼睛,他的手指緊扣在鐵窗欄上,金屬在他的指縫間呻吟扭曲,不是因為他的腕力,而是因為些許真力的作用,那是來自暗帝本尊的力量。它緊勒住鐵欄杆抽搐著,正如同他的手指在他的怒火中抽搐。暗主不會高興的,他已經從封印中拓展出了足夠的力量,可以對季節進行修正了。而且他急不可耐地要進一步接觸這個世界,粉碎包容他的虛空,他不會喜歡發生這種事情。怒火包圍了莫瑞笛,血液在撞擊他的耳膜。片刻之前,他還不是很在乎那些女人去了哪裡,但現在……遠離這裡的某個地方。人們在逃跑時都喜歡跑得愈遠愈好,一個讓她們感到安全的地方。派麥迪克去打探是沒有用的,拷問這裡的任何人都不會有用,她們不會愚蠢到留下任何知道她們去向的人。不會是去塔瓦隆。去亞瑟那裡?與那支叛逆兩儀師的隊伍會合?這三個地方都有莫瑞笛的眼線,那些眼線甚至不知道他們真正的主子是他。在最終時刻到來之前,所有人都會成為他的奴隸,他不會允許自己的計劃有被擾亂的可能。突然間,他的耳膜裡除了血液脈動的聲音以外,又飄進了另一些聲音,聽起來像是泡沫噴湧和嗆水的喘氣聲。他好奇地向麥迪克看過去,又向旁邊退了一步,以免鞋被地板上的血跡玷污。看樣子,在他發怒的時候,被他用真力捏住的不止是雕鐵欄杆。一個人身體裡的血液的確是不少。 莫瑞笛讓麥迪克軀體的殘餘落在地上。當麥迪克被找到的時候,人們會懷疑殺死他的肯定是那些兩儀師。就算是為這個世界增加一點小小的混亂吧。他用真力在因緣的經緯線中撕開一個窟窿,開始穿行。必須在那些女人使用那隻碗以前找到她們。如果失敗了……他不喜歡有人搞糟他精心設置的計劃。那些這麼做的人如果能活下來,就要讓他們活著付出代價。 古藍小心地走進房間,熱氣未褪的血腥讓它的鼻子一陣抽動,面頰上的那塊鉛黑色燒傷彷彿是一塊有生命的煤。現在古藍的樣子只是一名稍顯細瘦、個子偏高的男人,它還沒有遇到過能夠傷害它的力量,直到那個拿著徽章的男人出現。它露出牙齒,那種樣子可以算是微笑,也可以被視為扭曲的面孔。它好奇地掃視一下四周,但除了地板上碎爛的屍體以外,房間裡什麼都沒有,但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不是至上力,但同樣是某種……能夠刺激它的東西,只是和至上力的感覺略有不同。是好奇心將它帶到了這裡。雕鐵窗欄的一部分被捏彎了,和窗框分離開來。古藍依稀記得某種東西給過它這樣的刺激,但它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了。彷彿在它一眨眼之間,世界已經改變了。曾經有一個充滿了戰爭與殺戮的世界,那裡的武器可以攻擊數里甚至數千里以外的人,而現在卻只是……這樣。但古藍沒有改變,它仍然是所有武器中最危險的。 古藍的鼻翼再次翕動,這次不是因為那些導引的人留下的氣味。至上力曾經在樓下的院子裡被使用,還有北方數里以外。是否要跟踪過去?那個傷到它的人沒有和她們在一起,這在它離開剛才那條高處的走道時就已經確認過了。指揮它的人想要殺死那個擊傷它的男人,也許就像他想要殺死那些女人。不過那些女人是比較容易的目標,他給了它那些女人的名字,給它加上了約束。古藍的存在就是為了服從,但古藍擁有自己獨立的思想,不喜歡被約束。現在它必須跟踪那些女人,它也想要跟過去,導引的能力隨著生命一同消失的時刻總是讓它感到迷醉和狂喜。但它也餓了,而且時間還很充裕。無論她們跑到哪裡,它都能找到她們。它開始在那具人類的屍體旁邊變為液態,進食。鮮血,帶熱氣的血,這是它所必需的,而且,人類的血液永遠都是最甜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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