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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平定河北

卑鄙的聖人:曹操Ⅵ 王晓磊 5786 2018-03-13
大廈將傾獨木難支,高幹雖有些文武之才,但并州畢竟處於包圍之中,士卒疲憊糧草殆盡。他苦苦支撐了半載,至建安十一年三月,壺關守將不堪疲憊終於獻城投降,并州天險盡失。高幹奔赴匈奴王庭求救,單于呼廚泉有了上次平陽之戰的教訓再不敢與曹操為敵,情知這是個禍頭,連見都不見就把他趕出了平陽。并州受困已久將領不願再戰,曹軍幾乎兵不血刃就把各郡城池拿下了,高幹走投無路便喬裝改扮,帶著幾個心腹自關中繞道南下投靠劉表,不想半路被上洛縣一個小小的捕盜都尉識破,當即被獲斬首——并州就此平定。 憶昔袁紹開闢河北,苦戰了近十載才得來冀、青、幽、並四州,只因兒子們內鬥不休難承大業,把河北基業拱手送與他人,袁氏轟轟烈烈的統治如曇花一現黯淡收場。改旗易幟、重設官員、籠絡人心、丈量土地,一切又都改弦更張。不單州郡地盤盡數便宜了曹操,就連袁紹的幕府宅邸也成了曹家產業,那位喪夫失子的劉氏夫人早被客客氣氣“請”了出去,曹操的妻妾內眷卻興高采烈遷居進來,自此新人換舊主,這座帶著神秘讖緯的鄴城變成曹操的家了……雕樑畫棟,錦繡華堂,數不盡亭台樓閣,婢女僕僮穿梭如雲,掾屬從事充盈房舍,這座州牧府可比許都的司空府還氣派。不過還算本色不丟,府邸雖大,各處陳設器具一律還是樸實無華的。

曹操終於能大模大樣挺直腰板號令中原了,他滿臉孤傲坐於堂上,聽著新舊屬下匯報著好消息,這種滿足感實在太舒服了。 此時此刻在堂上如履薄冰連連叩拜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叱吒一時的黑山軍統領張燕,他終於帶著百姓們走出了深山老林,拜服到曹操腳下。據說此人原本姓褚,身形矯捷精於騎射,故而綽號叫“飛燕”,因秉承大賢良師張角的教義故而改姓張,此人當年擁數十萬農民軍,攻城略地馳騁疆場,與袁紹、公孫瓚鬥得不可開交,也算得一時之雄。不過現在跪在曹操腳邊卻像個怯官的老農,再也提不起昔日英氣來了——天下總共十三州(十三州者,司隸、冀州、青州、幽州、并州、兗州、徐州、豫州、荊州、益州、涼州、揚州、交州。至建安十一年,曹操佔有司隸、冀、青、並、兗、徐、豫七州,而幽州被其控制大半,涼州馬騰、韓遂等名義上屬於朝廷管轄,揚州在長江以北的地區也被曹操涉足),曹操自己就坐擁黃河南北七州之地,勢力還涉及到西涼、江淮、幽燕,這等威力普天之下何人不懼?

“明公頒布政令,改易袁氏苛政。每畝只繳四升田賦,河北能逢寬仁之主,又有氣壯山河之軍,我黑山百姓焉能不降?”張燕這番話雖然是溢美之詞,但也算捫心無愧。黑山農民軍名義上還有十萬人,其實大部分是老弱婦孺,真正能上戰場的不過十之一二,已算是苟延殘喘。如今租稅降到這麼低,誰還造反呢?更重要的是曹操與袁紹對待農民軍的態度截然不同。除了黑山外,當年活動於河北的農民軍還有劉石、青牛角、黃龍、左校、郭大賢、李大目等大大小小幾十支隊伍,都被袁紹剿滅了,當真是屍骨如山血流成河。可曹操對待農民起義卻不是斬盡殺絕,固然他是想保留這些人口種地供糧,但畢竟與農民軍的關係是結怨而不結仇。所以張燕誓死不降袁紹,卻可以接受曹操。

這會兒曹操完全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昔者天下昏亂仁德不興,袁紹暴戾殘害百姓,逼得人沒辦法才造反。你今來降那是從善之舉,老夫上表朝廷任命你為平北將軍,加封安國亭侯。” 官是不小,侯位也掙下來了,不過有無實權就另當別論了。張燕叩頭謝道:“多謝朝廷寬宏、曹公栽培。我身為黑山百姓之首,能為這十萬饑民尋條生路就已經很慶幸了……不過在下還有一不情之請。我那家眷妻兒久在深山,家鄉真定縣也沒什麼產業了,還請曹公再開洪恩,准許我家小到許都安家,讓他們享享富貴吧。” 此言一出,旁邊陪著的許攸、樓圭都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張燕——真沒想到,這麼一個賊頭還有此等算計。這不是享富貴,這是送人質啊!曾經擁數十萬兵馬的一個人物若不給曹操點兒把柄怎能平安終老?這老小子真會說話,明明是送人質,還要弄得好像求著曹操一樣。其實也不足為奇,都是曾經滄海品過世態炎涼的,大老粗也能歷練成聰明人啊!

曹操自然同意,順水推舟:“很好,不過叫他們遠離故土也不妥,連點兒鄉音都聽不到。我看就別去許都了,在鄴城安家吧,體面宅邸有的是,將軍隨便挑!老夫出錢為將軍整修。”今後曹氏的大本營要改到鄴城,沒必要再把人質弄到許都去了。 “不敢當不敢當……”張燕連連叩首,“若是沒有什麼差遣,在下就……” “去吧去吧!早把家眷安排辦好,將軍也就安心了。”其實曹操自己也能安心。 張燕諾諾而退,到堂口正與家將呂昭走個迎面,這位平北將軍竟恭恭敬敬退到一邊給小將讓路。呂昭進門匯報:“啟禀主公,前天從袁氏府庫裡搜出來那三套家私都給卞氏夫人送去了。那套金絲雕花的几案夫人嫌奢華,毛竹編的又說太素了,結果挑了那套黃松木的。”呂昭本家奴出身,故而里外雜務都能幹,“夫人還說:'取上者為貪,取下者為偽,故取其中。'”

“嗯。”曹操點了點頭,對卞氏的選擇很滿意,但什麼也沒說——當朝三公可沒有當眾誇妻的。 他不誇別人可得誇,樓圭趕緊雙挑大指:“夫人真是賢德啊,與明公相得益彰!” 曹操不禁莞爾,吩咐呂昭:“諸內眷自許都過來也不清閒,你去吩咐後堂擺宴,請諸位夫人都到,也叫子桓他們夫妻出來相陪。”甄氏雖是搶來了,夫妻倒也和順,過門才一年多便產下一子,名喚曹叡,頗得曹操喜愛。 “諾。”呂昭去辦了。 許攸笑道:“哎呀阿瞞兄,真是新主換舊主。昔日袁紹的妻妾在這府裡勾心鬥角,有下人就說是這宅子風水不好。如今你妻兒在此處卻能其樂融融,可見還是袁紹福薄,鎮不住這地方。我看他非但打仗不如你,治家也不如你啊!哈哈哈……”

曹操聽得美滋滋的,嘴上卻道:“還是說點兒正事吧,袁尚、袁熙逃出塞外在何處落腳,要馬上查清楚,這個禍根必須得除。還有那遼東公孫康越來越不安分了,竟然派部將柳毅與海盜管承接洽,難道還真要跟老夫搶奪青州不成?” 樓圭根本沒把遼東之敵放在眼裡:“公孫康雖有其志,然不逢其時。高幹坐擁一州,大軍所到尚且瓦解冰消,何況遼東郡邊陲之地?若是我指揮兵馬,先取袁尚兄弟,根本不用理他。” 許攸扑哧笑了:“提到高幹有個笑話你們聽說沒有?抓獲他的是上洛都尉王琰。我聽人傳言,王琰擒獲高幹之後,她老婆在家哭得昏天黑地,說他丈夫原本是小官窮官,驟然立下大功勢必要富貴起來,以後娶小納妾跟她爭寵可怎麼辦啊!哈哈哈……天下都是妻以夫榮,她卻怕男人富貴易妻,你們說可笑不可笑?”

哪知這句話說完,曹操的臉色卻黯淡了,繼而一言不發起身迴轉後堂了。 樓圭用胳膊肘捅了兀自大笑的許攸一下:“你這張臭嘴,整天胡說八道,又失言了……” “這有什麼失言的,”許攸還大大咧咧的,“笑談嘛!” “笑談?你不知孟德把原配丁氏逐走之事嗎?還敢說什麼富貴易妻,不想活了嗎?” 許攸瞠目結舌,直拍腦門:“哎喲!忘了忘了!” “哼!”樓圭斜了他一眼,“整日里自恃有功信口胡言,早晚招災惹禍,以後說話謹慎些吧!” 許攸不服:“別光說我,你就沒說錯話?你剛才拿自己與他相比,老毛病犯了都不自知!這張嘴就給自己身子惹禍吧!”這倆自年輕時就愛鬥嘴的傢伙又開始口角起來,說來說去還真難分伯仲……

曹操確實被那句“富貴易妻”刺痛了——王琰不過一個小小都尉,家裡事都傳得沸沸揚揚,世人又該如何議論當朝三公呢?恐怕免不了說他無情無義喜新厭舊吧!他耷拉著腦袋漫步踱過遊廊,忽然又聽到一陣裊裊的歌兒伴著琴聲: 〖有美一人,被服纖羅。妖姿艷麗,蓊若春華。 紅顏韡燁,雲髻嵯峨。彈琴撫節,為我弦歌。 清濁齊均,既亮且和。取樂今日,遑卹其他。 〗 “妙啊!好美的詞句……好甜的歌聲……”曹操不禁暗讚,尋著聲音來到後堂,正見曹丕撫琴,兒媳甄氏邊歌邊舞,右側坐著卞氏、環氏、秦氏、王氏、杜氏、尹氏、周氏、李氏等夫人,剛剛納的兩個小妾趙氏、劉氏也在一旁侍立;而曹彰、曹植、曹沖、曹彪、曹玹、曹均、曹林等大大小小的公子則在另一邊就座,連曹節、曹憲兩個女兒也來了,何晏、秦朗也在席間,只那些尚在襁褓的沒有抱來。

甄氏正唱到妙處,一抬眼瞅見公爹,臉上羞得緋紅,趕緊施禮:“孩兒參見爹爹。”眾妻兒也趕緊施禮的施禮、下跪的下跪。 “都起來吧。”正位給曹操空著呢,他大步走過去看了看几案上的菜,只有幾樣精緻果蔬並無魚肉,也沒有酒——想必又是卞氏提倡節儉刻意安排的。 老子來了,兒子們就不能坐著了,都規規矩矩在席前站著。曹操盤膝而坐:“新婚無大小,規矩以後再講,今天都隨便些吧。”招手喚過最愛的曹沖和五歲多的曹林,左右腿上一邊一個。大家這才敢坐。曹沖擺弄著父親的鬍子,笑道:“剛才的歌爹爹聽著可好?” “好!好!”只要小曹沖一撒嬌,曹操什麼不愉快都沒了,“歌美琴好,詞句更妙。”說罷輕輕掃了甄氏一眼——如今的甄宓稍加粉飾淡掃蛾眉,穿一襲湛青的落地長裙,更顯嬌媚動人。其實若不是曹丕下手快,這女子還說不定歸誰呢。

曹沖又笑瞇瞇道:“這麼好的詞句,爹爹知道是誰寫的嗎?” 曹操看看曹丕:“不像子桓所作,以他之功力還寫不出這等微妙之作。”一句話說得曹丕滿面慚愧。 曹林乃杜氏所生,小小年紀說話還有奶音呢,手指東邊道:“我知道,這是植兒哥哥寫的!” “哦?”曹操詫異地盯了曹植一眼,不相信,“你寫的?不會是劉楨、應瑒他們代筆吧?” 曹植年方十六,個子不及曹丕高,但哥倆同是卞氏所生,相貌極為相似,兄弟一樣的文靜白皙,不過曹植的眼睛更大一些,更顯聰明伶俐。聞聽父親發問,曹植起身道:“此等詩賦皆書兒女之態,不過是孩兒遊戲之作,哪裡敢勞記室代筆?”他也揣著虧心呢,無人代筆不假,但小叔子寫這類曲子給嫂子唱,這也不怎麼妥當。 曹操並沒察覺曹植對甄氏的傾心,只道:“既然你說是自己所作,那便再作一首叫為父聽聽……坐下想!” 曹植應了一聲,卻道:“孩兒倒是能作,不過懇請父親……” “什麼?” “孩兒斗膽,請允許孩兒飲酒才想得出來。” 卞氏一陣蹙眉:“植兒!你……” 曹操擺擺手:“你別管!給他酒……不!吩咐下人多取些酒來,你們也喝。今日家宴破破例,也別太素淨了。” 少時丫鬟把酒端來,每張几案邊都有一缶。沒過多大工夫曹植便笑道:“孩兒已經想好了。” “唱來聽聽。” 曹植雙目望向窗外,面帶微笑,如同看到了春天一般,抑揚頓挫慢慢吟道: 〖攬衣出中閨,逍遙步兩楹。閑房何寂寥,綠草被階庭。 空穴自生風,百鳥翩南征。春思安可忘,憂慼與我並。 佳人在遠道,妾身單且煢,歡會難再遇,蘭芝不重榮。 人皆棄舊愛,君豈若平生。寄松為女蘿,依水如浮萍。 齎身奉衿帶,朝夕不墮傾。倘終顧眄恩,永副我中情。 〗 這首還是寫佳人,卻是棄婦之詩,詞句優美飽含情感,也虧曹植怎麼醞釀出來的,當真動人心腸。曹操本在前面聽了許攸的話,臉上無光才躲過來的,不想兒子的詩又觸了棄婦之事,不由自主地往丁氏身上聯繫,竟不由自主地跟著默念起來:“歡會難再遇,蘭芝不重榮……人皆棄舊愛,君豈若平生……別唱了!” 曹植嚇了一跳,趕緊跪倒:“孩兒作得不好,請父親責罰。”話雖這麼說,但他也不曉得自己錯在何處。 “不!”曹操苦笑道,“這詩很好,美極了……你不但詩寫得好,而且很孝順,要了酒卻根本沒喝。其實是故意編個理由,想讓諸位娘親也喝酒高興,對吧?你很懂事啊……” 曹植見謊言被戳破,又聽父親連連夸獎,臉上一陣暈紅,諸位夫人也交頭接耳紛紛稱讚。曹丕卻面有尷尬之色,看看矜持而笑的曹植,又看看父親懷裡的曹沖,不知為何心裡突然沉甸甸的。 曹操惆悵難安,招手喚趙氏、劉氏道:“你們也來唱上一首吧。” 這倆歌姬出身的女子連忙推辭,趙氏尤其能說會道:“諸位公子和姐姐們都在,我們哪敢隨便造次啊。這不成了笑話了嘛!” “無礙的,唱吧!不過唱舊曲,莫唱植兒的。”曹操想換首曲子緩解一下傷感,哪知二夫人不明就裡,竟唱道: 〖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 裁成合歡扇,團團似明月。 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 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 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 〗 這是昔日班婕妤所作的《怨歌行》,她本漢成帝寵妃,後來成帝移愛趙飛燕姐妹,班婕妤幽居深宮作此歌排遣心中鬱悶——又是一首棄婦之作。 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曹操真是心煩意亂,為何怎麼躲都躲不開呢?他放下兩個兒子,起身道:“還有不少公務辦,你們盡興吧。”說完唉聲嘆氣又離開了。垂頭喪氣信步來到花園中,忽聽到背後有人呼喚:“夫君……”回頭一看——卞氏跟了出來。 “你出來做什麼?陪她們飲酒吧,告訴孩子們,今日盡興,隨便一點兒沒關係。” “你想什麼我都知道……”卞氏輕輕拉住丈夫臂腕。 是啊,天底下還有人能比卞氏夫人更了解他嗎?曹操拍了拍她的手,話匣子再也關不住了:“你說我是不是老了?在外面打仗怎麼就把丁氏的事忘了呢!她現在還在許都住著吧?當初就該一併接過來,如今弄成這樣,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放!叫天下人說我什麼啊!”他有對丁氏的愧疚,但更重要的是怕人笑話。 卞氏溫存一笑:“我早替你想著呢。過來時把她帶上了,卞秉、丁斐幫忙在城外為她找了個小院子,還有僕人伺候。” “啊!”曹操喜出望外,一把抱住卞氏肩膀,“賢妻啊,你太好了……不過既然來了,為什麼不直接帶進府裡?” “姐姐不願意來。”卞氏搖搖頭,“若不是丁家的人編瞎話說要遷居,她連河北都不來。依我說……你是不是……”她不敢往下說。 “我去接她!”曹操不執拗了,“說什麼也要把她帶回家,畢竟她是我的夫人啊。” “她脾氣硬,你多說點兒好話,可千萬別和她吵了。居家過日子息事寧人為上,你們和睦比什麼都好。”卞氏連連叮囑。 “好好好,你說什麼我聽什麼,你說話永遠這麼好聽。”曹操邊說邊伸手摸著卞氏的鬢髮。 “老夫老妻的,你這是乾什麼呀……” “哎喲妻啊,你有白頭髮了。”曹操一陣驚訝。 卞氏一陣苦笑:“我已過不惑之年,哪能沒白髮?你去照照鏡子吧,白頭髮一大堆嘍!” “華佗精通養生之術,回頭我去問問,看有沒有什麼你們女人吃的補藥。唉……天下大局已定,只要再降服烏丸,南下掃滅江東,就不用再打仗了……到時候咱好好享受以後的日子,我一定好好待你。”這句話曹操從年輕時就在說,已經不知道說過多少遍了。 卞氏實在不敢奢望真有那麼一天,但還是順著他說:“好啊……好啊……不過別光對我們好,還要對丁氏姐姐好。” 其實世間妻妾都希望丈夫愛自己多一點兒,絕少有勸丈夫對別的女人好的。可是卞氏的聰明正在此處,丁氏即便回來也不可能再和曹操恢復往日的感情了,這件事無論成與不成,給丈夫留下賢德印象的都是她自己。說是真心撮合,未免小看了她的心眼;說是蓄意邀寵,似乎又有違卞氏的善良厚道,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吧——俗話說得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卞氏與曹操可謂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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