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卑鄙的聖人:曹操Ⅵ

第15章 郭嘉獻良策

卑鄙的聖人:曹操Ⅵ 王晓磊 7364 2018-03-13
曹操派夏侯惇分兵南下,乃是假意討伐荊州,不料劉表不明其意玩起了真的。他聞知夏侯惇率部離京以為大戰將至,馬上授以劉備兵權,令其搶先攻占南陽諸縣,屯兵博望縣(今河南省方城縣西南)以北阻擋曹軍。夏侯惇、於禁、李典與劉備連連交鋒,戰事竟漸漸不可化解。 建安八年(公元203年)八月,與曹軍僵持多日的劉備利用地勢巧設伏兵,自行燒毀營寨假裝撤退。夏侯惇、於禁率部追擊陷入重圍,多虧留守營寨的李典及時救援,二將才勉強得脫,但兵馬折損嚴重不得不轉攻為守;劉備率部挺進至葉縣,眼看就打入豫州界內了。曹操迫於形勢只得假戲真做,率領大軍進駐西平與劉備對峙。 而南邊的戰事打響,袁氏兄弟的內鬥也變得無所忌憚。袁尚親自率部攻打其兄,袁譚一敗再敗只得逃奔青州平原縣歸攏殘兵,袁尚乘勝追擊,將平原城團團包圍猛烈攻打。此時袁譚前線戰敗後方造反,已陷入絕境,與郭圖等人籌劃再三,只得派辛評之弟辛毗向曹操投降,懇請兵發冀州救其脫困——袁氏兄弟自相殘殺之甚,竟到了與虎謀皮的程度。

辛毗奉命闖出重圍,幾經波折來到曹軍前線,先尋到軍師荀攸,懇請其在曹操面前力促此事。而此時前有劉備為患,後方出現良機,曹軍又面臨著兩難的抉擇…… 中軍帳裡已爭論半天了,始終沒個定見,但是絕大部分將領覺得袁氏已亂,相較而言劉表才是大敵,主張先破劉備直搗荊州。先前吃了虧的夏侯惇、於禁更是力促此議,只有許攸、郭嘉、樓圭等少數人同意接受袁譚投降回軍北上。 曹操端坐帥案皺眉凝思,也久久不能抉擇。在他看來袁尚固然是心頭之患,可大耳賊更是令人頭疼的角色,直搗荊州的想法他還沒有,可是絕不能讓大耳賊趁虛而入,一旦主力調歸北上則豫州邊界空虛,若再來一次博望之戰那樣的慘敗,許都可就危險嘍!劉備非不能戰,只是十餘年來未有立身之基,如今他有劉表為後盾,甲胄充足糧草不缺,可就不能小覷了。

荀攸瞧著許攸、樓圭與諸將辯理,始終緊鎖眉頭不置一詞——此事雖是他包攬,卻不方便多言。只因辛家與荀家同為潁川大族,兩家有聯姻關係。荀攸的姑母嫁與辛氏,其子辛韜與辛毗論起來還是同族兄弟。辛毗闖出平原後忌於交戰多年不敢面見曹操,先去了趟許都尋辛韜接洽,是拿著荀攸姑表弟的引薦文書找過來的,而且此番請降還牽扯著辛氏幾十口人命呢!這公事裡面摻著私情,不少人有所風聞,倒叫荀攸不方便表態了。 曹操早就注意到荀攸今天有些反常,幾度欲言又止,便抬手止住眾人議論:“軍師有何高論?” 荀攸拱手道:“此事頗多隱晦,又涉及在下親眷……” “唉!為國舉賢尚且不避其親,何況軍務,你但言無妨。” 荀攸站了起來:“在下以為先取河北乃主公本願,不可輕易廢止,還是出兵北上為妙。”

話音未落夏侯惇便反駁道:“軍師請恕末將無禮。河北之位袁紹本已傳與袁尚,袁譚自號車騎將軍謀害其弟,此人連手足之情都不念,又怎會真心投降我軍?況青州之地尚未全境克復,王修、管統皆與之同謀,固然我軍此番北上可以襲破袁尚,那袁譚招誘其部乘勢做大,反收袁尚之地抗拒我軍,咱們豈不是又空勞一場?除一敵而立一敵,到頭來又像前兩次一樣無功而返。” 於禁也隨著道:“眼下之困非在後而在前,若不能將劉備擊退,只怕想回軍也辦不到……” “你等休要插嘴!請軍師把話講完。”曹操皺著眉頭呵斥道。 “多謝主公。”荀攸暫把胸中顧忌拋開,款款走到大帳中央,“天下方有事之時,群雄無不操干戈兼併鄰地,唯劉表坐保江漢之間,假張繡、黃祖、蒯祺等外藩禦敵,其無四方之志可知矣!袁氏本據冀青幽並四州之地,帶甲者十餘萬,袁紹以寬厚得眾,又藉豪強而自固。倘若袁譚、袁尚二子和睦以守其成業,則天下之難未息也。而今兄弟交惡競奪大位,此勢不兩全之仇!袁尚之勢大,若縱其剿滅袁譚則河北之地複歸一統,其力亦專,力專則難圖也。主公不可坐視不理,正該趁此時機將其兄弟一併殄滅,則天下可定矣……在下之言還望主公與諸位將軍詳思。”

這番話正說到曹操心坎裡,但於禁所慮也對,眼前的問題是怎麼甩掉劉備這個包袱,便轉臉又問:“公仁、文和,你們有何高見?” 董昭與賈詡是曹操特意調至軍中的。董昭雖不以軍謀見長,卻曾在河北當過魏郡太守,可以憑其人脈發揮作用;賈詡素來善於計謀,但身負禍亂長安之罪、計害曹昂之仇,自從歸順以來凡事三緘其口,唯恐招曹操猜忌。這會兒兩人都是悶坐杌凳,低著頭一言不發,聽到問話也僅是搖頭——一個想說無話,一個有話不說。 曹操感覺腦袋有些發蒙,最近他身體不太好,可能過於操勞了,此刻實在拿不定主意,便踱至帳外透了口氣。樓圭悄悄尾隨到他身邊,低聲道:“孟德,天下之勢暫且不論,咱們奔忙多年已將近知天命之時了。我若是你……”話說一半情知犯了老毛病,趕緊收了口。可這半句話在曹操聽來卻已如炸雷相仿。眼看已快入冬了,遍地草木大半枯黃,這一年又要過去了,曹操也即將踏入五十歲,安定天下的路還很遙遠,這時候必須要搏一搏……想至此他突然轉身道:“就依軍師之計,准許袁譚歸降,擇日開拔北上!”

這個決定一出口,在場之人都在嘆氣,有人感覺慶幸,有的人卻是無奈。於禁抱拳道:“主公!前敵之事如何脫身……” “會有辦法的,容老夫再思再想。”曹操一甩衣袖,“我意已決,散帳吧。”他話未落音,就見曹洪自轅門快步而來,離著老遠就嚷道:“他娘個蛋的!大耳賊又他媽來騷擾前營,張繡已跟他們幹上了。大夥也別愣著,快帶兵幫忙啊!” 現實是不能無視的,這種狀況根本無法收兵。夏侯惇、於禁又望了曹操一眼,見他還是沒有半分更改之意,只得搖頭而去。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走了,荀攸想再說兩句,但是礙於事態卻不便多言。賈詡也一步三搖往外走,卻被郭嘉叫住:“文和兄,請暫留一步。我有計策獻於主公,有勞您一同參詳。” 曹操迴轉帥案擺弄著正在註解的兵法,待旁人走了,才問郭嘉:“你小子又有什麼話說?”

郭嘉滿面諂笑:“我觀主公之意雖決,但仍憂於眼前之敵,特與文和兄為您解憂。” 曹操抬眼一瞧——賈詡是留下了,卻慢悠悠往角落裡一站,耷拉著腦袋只給個耳朵,便道:“你不要牽扯旁人,有什麼破敵之策趕緊說!” “南陽諸縣已落入劉表之手,大耳賊又只是每日分兵纏鬥,不肯列陣交鋒,我軍雖眾,欲速取亦不可得,但或可令荊州自行退兵。” “哼!”曹操斜了他一眼,“你該不會是想聯合孫權出擊江夏吧?那根本行不通,江東正有山越作亂,我還聽說劉表之侄劉磐屢次自南路侵擾,孫權自顧尚且不暇,哪還有工夫幫咱們?” 郭嘉方要辯解,又見帳口處跪倒一個斥候兵:“啟禀主公,張遼將軍自東海回軍,監軍武大人要即刻面見您。”監軍武周與張遼脾氣不和,又常在用兵策略上發生爭執,剛開始兩人吵架還有點兒原因,後來就沒具體問題了,就是互相瞧著不順眼,動不動就跑來告狀。

“知道了。”曹操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我叫張遼去平昌霸之亂,他又跟武周頂起來了。前半個月他倆就發來書信各自說理,全是芝麻綠豆的小事,我都懶得管了。你看於禁與監軍浩週(浩,作為姓氏念gao,現今此姓已極為罕見,相傳周武王分封西北地區有浩國,後世以此為姓。此處提到的於禁監軍浩週,字孔異,就是上黨人士),有苦同吃有酒同飲,倆人從來沒紅過臉。怎麼張遼與武周就不行呢?實在不行就把這兩頭倔驢分開吧。” 郭嘉卻不贊同:“張遼脾氣直,不似於禁那般會做人,與諸將的關係處得不好。武周是個耿介之人,有他在一旁約束,張遼多少還能收斂一些,我看把他倆拴在一起是對的,吵吵鬧鬧不至於犯大毛病,分開未必是好事。” 武周腳底下真快,斥候剛走他便氣哼哼闖進來,扯著嗓子就喊:“啟禀主公,那張文遠拒不服從主公之命,竟私會昌霸准許其投降。我接連勸阻他都不聽,不但違反軍令還把昌霸帶到這兒來了,請主公狠狠懲辦這個目無軍法之徒!”

曹操無奈地搖了搖頭——張遼草莽之氣難脫,還是捨不了跟昌霸那幫人的義氣。軍法明明規定圍而後降者不赦,他竟全不放在眼裡。但是張遼畢竟是曹操器重的大將,當初為了收服他沒少花心思,昌霸不過是一方小寇,因為這點兒事處置張遼實在不忍心。曹操撫著帥案苦笑道:“伯南辛苦了,張遼之事就交給老夫辦,你這幾天鞍馬勞頓又受了委屈,回帳休息去吧。” 武周情知他又要和稀泥,厲聲道:“主公不能這樣啊!您得秉公而斷!張遼也太……”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了。”曹操不想听他說了,“張遼乃是一介武夫,不曉得什麼規矩法令,你不要與他一般見識。等他來了我好好勸勸他,一定叫他給你賠罪。” “在下豈為區區意氣之爭?”武周連連拱手,“前日主公也曾發下教令嚴申軍法,今日張文遠若能任意胡為,那明日滿營眾將都不聽主公調遣,長此以往怎麼得了?況且那賊徒昌霸,已是第四次造反,若還寬恕便是縱容,天下不法之徒以為主公處事寬縱,必然稍有不順便要舉兵,舉兵不利便要投降,如此循環往復天下必亂啊!”

武周所言句句在理,曹操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郭嘉接過話頭:“伯南兄說的固然不假,可昌霸與臧霸、孫觀、尹禮、吳敦同是徐州之將,又都是莫逆之交。昔日主公掃滅呂布,劃東土諸郡歸他們自治,如今臧霸等將廣有功勞。現在這時候治死昌霸,豈不是寒諸將之心?張遼將軍大事化小也是一片苦心,伯南兄就不要過苛了。” “對對對!”曹操趕緊就坡下驢,“奉孝說得有理,伯南你放心,這些事老夫心裡都有數,你就不要再掛懷了,等張遼來了老夫親自為你們和解。”張遼是勇猛善戰的愛將,武周是效力多年的心腹,手心手背都不能傷。 武周還欲反駁,卻有小校來報:“張遼將軍告見!”他聽罷此語竟一甩衣袖揚長而去,恰與張遼走了個迎面,倆人錯身而過就好像互相都沒瞧見一樣——這對將軍和監軍,簡直是冤家對頭。

張遼進了大帳匆忙跪倒:“末將參見主公!” 曹操正琢磨怎麼教訓他,隨口答了一聲:“起來吧。” 張遼卻依舊跪著:“末將沒有按軍令行事,請主公治罪。” 明知是違抗軍令還要堅持自己的做法,這等人拿他怎麼辦?曹操嘆口氣:“叫我說你什麼好?算了吧……一會兒你回營給武伯南道歉,下次他再告到我這兒,老夫絕不饒你!” 張遼在曹營也不是一天兩天,早料到是這個結果:“謝主公寬恕,在下以後一定謹守軍令。”這話說了無數遍,說完兩人該鬧還鬧。 “昌霸在哪兒?” 張遼手指帳外——曹操並未見過昌霸,這會兒但見有一大漢袒胸露背自縛雙臂跪在大纛之下。此人生得虎背熊腰肚大十圍,渾身都是黑黢黢的汗毛,一張紫微微的大胖臉,滿臉橫肉闊口咧腮,大耳朝懷翻鼻虯髯,二目突出眶外。綁是綁上了,但仰著臉撇著嘴毫無請罪之態,兩隻大眼珠子轉來轉去東張西望。 “難怪這廝諢號叫做昌豨(豨,野豬之意),果然是頭無法無天的野豬!”曹操不禁冷笑,“你是怎麼勸降他的?” 張遼拱手道:“末將與夏侯將軍兵圍三公山日久,巡視之時發現昌霸總在山上註視我們,他的兵戍守山頭放的箭也越來越少,我了解這廝的脾氣,定是見我軍勢大心中猶豫,不知該戰該降。我便偽裝成信使上山與之洽談,他便投降了。” 他說得輕巧,曹操驚得汗流浹背:“此非大將之法啊!” 張遼滿不在乎,憨笑道:“無礙的,我與這廝也是老熟人了,到他家喝了一頓酒,還見著他婆娘孩子了呢。” 曹操連連咋舌:“文遠啊文遠,可真魯莽,捨棄兵士獨入虎穴,若是那廝翻臉無情把你害死在山上,你叫三軍將士聽誰指揮?活該武伯南罵你!” “主公無須多慮。”張遼笑道,“誰不知主公之威信著於四海,奉天子以討不臣。末將依仗主公之威便如奉詔行事,那昌豨膽子再大又豈敢害我。” 郭嘉一旁暗笑——張文遠也學壞了,會拍馬屁啦。 果不其然,曹操聽了他這番“大道理”頓覺面上有光,換了張好臉色:“話雖如此,不過以後萬萬不可再行此舉。” “諾,末將日後一定以大局為重。”張遼連忙應承,又替昌霸說情道,“昌霸既已到此,念在他主動歸順,主公是不是……” “是不是可以從寬發落?”曹操哼了一聲,“老夫舉兵以來遇敵無數,就沒有一個似他這般難纏的,若造反一次也就罷了,這已經是第四回了。即便他沒多少人馬,老夫也不能光跟他耗費光陰啊!從古至今哪朝哪代有人謀反四次而不誅?” 張遼畢竟與昌霸是朋友,又道:“這次他真的是誠心歸附,還帶來兩個兒子,願意留在京師作為人質,求主公再饒他一次吧。” “這……”曹操又望了一眼帳外那個愣頭青,“好吧,將其二子留在軍中,念他在東土有些名望就不撤他的職了,裁去一半兵馬放他回去吧。”張遼可算鬆了口氣,便要招手喚他進來,卻被曹操攔住了,“不必了!他一個草莽之徒豈配與我說話,你轉告他,這次全看在你張文遠的面子上,叫他從今以後服從調遣,再敢胡作非為老夫隨時取他性命!” “末將替昌霸謝過主公。”張遼再次跪倒。 “罷了,鬆開綁繩叫他滾……你回去休息吧。”曹操饒恕昌霸全是為張遼,這員將為人最是義氣,若能成全這番仗義,以後張遼征戰疆場時必定加倍出力。 張遼果真感恩戴德:“既然有敵當前,末將豈敢休息?安頓昌霸之後我便帶兵屯駐前營,與張繡共禦劉備。” “好樣的!這才像個真正的將軍!”曹操治軍最大的特點就是對那些武夫不吝褒獎,總能把人哄得高高興興為其賣命。 等張遼走了,郭嘉提醒道:“我觀昌霸相貌非是善類,此人日後必定還要造反,文遠因私義而誤公事矣!” 曹操點點頭:“昌霸可不可信無足輕重,此人一再造反早把信譽失了,以後誰還願意與之共事?他那點子兵裁撤之後還剩幾百,即便再鬧也鬧不出什麼花樣了。他既願意獻子為質,老夫就給張遼、臧霸他們個面子,但願這廝能從此安分。” 郭嘉卻道:“有云'過涉滅頂',一為過,二而涉,三次不改便要滅頂。如今昌霸已鬧到第四次,即便主公饒恕他又心中何安?一個人若是能造反四次,也就不在乎再有第五次了。此乃天性使然……”說到這兒他話歸原題,“這就好比劉備與劉表,大耳賊自舉兵以來棄公孫、反呂布、叛主公、逃袁紹,這種人還能指望他忠於劉表?反之劉表其人生性又過於謹慎,與主公和而戰,戰而和,這次他還是要和解的。” “你有這麼大的把握?”曹操不甚贊同這種人性之論。 郭嘉又綻出一縷得意的笑容:“主公若是不信,還請文和兄道破此中玄機。” “嗯?”曹操都把賈詡忘了,這才注意到他還在大帳角落處站著,雙手插袖低頭看地連大氣都不出一聲,說了半天話,彷彿這大帳裡沒他這人一樣。曹操不禁笑道,“文和,奉孝請你說說荊州之局勢。” “呃……”賈詡往前走了兩步,還是低著腦袋,“在下實在不知奉孝所指何事……” 郭嘉也真放得開,一把揪住賈詡鬍子:“你這老滑頭裝的什麼糊塗,說兩句話主公還能吃了你?方才當著眾將我給你留面子,現在也該開口了,說說當初你跟張繡在南陽的時候,劉表是怎麼對待你們的吧。” “哦哦哦。”賈詡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慢悠悠道,“當年在下與張將軍寄居南陽,屢次與……主公請恕罪。”提起往事他還不忘請罪,“屢次與主公交戰,劉景升既怕主公南侵,也懼張將軍在南陽坐大,故而提供軍糧輜重皆是適可而止無有剩餘,剛夠養兵而已。”他說到這兒就不往下講了,默默後退一步。 “主公還未了然?”賈詡不說,郭嘉卻要把話挑明,“當年劉表助張繡屯於南陽,不過是以其為盾阻擋主公兵勢,現在劉備亦如是。想那劉備再三反复信譽遠遜於張繡,劉表非是失目之人豈能不知?他意在佔據南陽保護襄陽,本無征戰北方之志,如今南陽已經到手便可見好就收。若是容劉備繼續北上染指汝南,或是進一步兵進許都,那劉表又有何好處呢?若事不可解劉備戰敗,主公順勢而下,戰火將至襄陽,他必受其殃;若劉備僥倖得勝,則趁機自立與之反目,他豈不是方去一敵又樹一敵?” “此言有理!”曹操猛省,“既然如此當如何處置?” 郭嘉早把辦法想好了:“可遣一使者越過劉備直接找劉表議和,將南陽一郡暫且讓與劉表,僅留葉縣為日後南下通路,他必定立刻叫劉備罷戰回屯,眼前戰事可解。” “嗯……”這辦法似乎行得通,不過叫曹操低頭去向劉表求和,這也太損一貫的威名。 恰在此時賈詡順口嘀咕了一句:“其實劉景升挺多疑的。” 郭嘉聞聽此言心頭豁亮,馬上改口道:“主公也不必低頭求和,可遣人至襄陽散佈謠言,就說劉玄德之威勢不可擋,主公您大有撤退之意,那劉表必定主動來找咱們議和。” “好!就依奉孝之計。” 賈詡拱手道:“既然主公之意已決,在下就此告退。” “有勞文和,你去吧……但要謹守此計不可洩露。” “諾。”賈詡低著腦袋駝著背,小心翼翼退出帳外。 曹操捋髯而笑:“這個賈文和,總是這麼如履薄冰。不就是怕人重提他兵犯長安之事嗎?當初定計害死我兒我都沒有追究,為何不能推心置腹坦誠相待呢!也忒多慮了吧,你說是不是?” 郭嘉低頭不語心裡有數:坦誠相待談何容易,如今您是不拿他當罪人,誰知道日後會不會變卦?剛才他那一句劉表多疑分明就是提醒我,成竹於胸卻不多言,此人大智若愚啊…… “奉孝!”曹操一聲呼喚打斷了他的遐想,“你曾在河北為吏,可認識那個辛毗?” “自然識得,此人便是辛評辛仲治之弟。” “原來是他?哼哼……”曹操不禁冷笑,“當年許都方建,令君多用你們潁川同鄉為謀,老夫也曾假天子之命徵辟過辛氏兄弟,他們卻信誓旦旦忠於袁氏,恐怕沒想到會有今日吧?” 郭嘉卻道:“辛評雖附庸袁譚,然其為人坦蕩,非郭圖那等剛戾頑固之徒;就是這辛毗也能言善辯頗具才幹。” “我不放心的就是這能言善辯頗具才幹!若袁譚並未困篤,他在這裡誇大其詞,老夫貿然出兵襲破袁尚,豈不是一場辛苦皆為他人?元讓方才那番話還是很有道理的。”曹操還是不乏顧慮,“袁譚雖受困平原,但他在青州還有多少別部還搞不清楚。你既與辛毗相識,不妨再去摸摸底。” 郭嘉靈機一動:“我與荀衍、董昭雖曾在河北任職,但轉投主公多年,現在袁氏帳下的士僚並不熟悉。即便略識一二,也不可能知道此時此刻鄴城之內的狀況,主公此番北上需不需要聯繫內應之人?” “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如果聯繫到內應,可鼓動二袁麾下臨陣倒戈,弄好了裡應外合拿下鄴城也未可知。 郭嘉把手一揣:“主公不必四處去求,我看就是這個辛毗啦!” “奉孝願勸降此人?”曹操不大相信,“此人敢闖重圍來為袁譚搬兵,可見是袁氏死黨。” “哈哈哈……”郭嘉仰天大笑,“辛家兄弟確對袁譚忠心耿耿,不過卻有一件難事握在咱們手裡,非主公出力不能解決。” “什麼難事?” 郭嘉卻笑而不言,只道:“主公若信得過我就給我幾天時間,並叫軍師暫避辛毗一時。在下憑三寸不爛之舌,定叫他歸附主公帳下,不但對主公吐露實情,而且還要心甘情願為您開山闢路聯結內應!” 曹操初時只當戲語,但又一琢磨,自官渡以來件件事都不出郭嘉所料,便信了八九成:“能說降此人最好,但莫要拖延日久。” “辦這事用不了幾天。在下可以保證,在荊州使者到來之前必叫此人歸順,絕對誤不了您的大事。主公就等著好消息吧。”說罷郭嘉深施一禮,笑呵呵退了出去……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