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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3、垂死掙扎

鴻門宴 磨剑 7610 2018-03-13
咸陽城,子嬰的住處。子嬰還沉浸在截獲虞姬,劉、項即將發生內訌,復國指日可待的喜悅中。他來到埋葬王后的地方,旁邊有一株梅樹,粉紅色的梅花開滿枝頭。子嬰久久地註視著花樹,彷彿那是已經長眠於地下的王后的化身。由於枝頭的積雪太多,有一枝梅花折斷了,落在雪地上。子嬰彎腰拾了起來,自己也落了一身的雪。 子嬰將折斷的梅枝插在埋葬皇后的地方,喃喃自語:“等複國大業完成了,我就將你移葬到山清水秀的地方。你在那邊很孤獨吧?不要著急,我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完了,就下來陪你。我們在那個世界裡照舊做夫妻。” 嬴福和兩個王子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他的身後,目睹父親獨自在這裡深情懷念自己的母親,兩個王子不禁抽泣起來。嬴福道:“大王,保重啊!只要大王在,復國就有希望。只要能重振我們大秦雄風,王后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子嬰站起身來,面對忠誠的嬴福,看著他滿頭的白髮,感慨地說:“嬴福,你侍奉過始皇帝,現在又侍奉我,幾十年忠心耿耿,是嬴氏的功臣、秦國的功臣。如果我能複興秦國,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功勞;如果……”子嬰看了看兩個王子,說:“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你要保護好兩個王子,把他們帶出咸陽。只要他們活著,就是秦國復興的火種。” 兩個王子激動地說:“父親,您不走我們也不走,我們同生共死!” 子嬰苦笑著說:“萬一真的到了那一步,敵人是不會放過我的。我不能跟你們一起走,那樣的話誰都跑不掉。只要我留下來,就能吸引他們的注意,讓你們趁機逃走。”子嬰內心彷彿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兩個王子還想說些什麼,外面忽然響起一陣喧囂,還伴隨著金戈交鳴的聲音。四個人的臉色都變了,子嬰道:“嬴福,保護好兩個王子!”說著,便向大門衝了過去,一邊跑一邊拔出佩劍。還沒等他跑到大門口,門就被人撞開了,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衝了進來。子嬰定睛一看,為首的一人正是禁衛軍的指揮官蒙宏,跟隨他的都是禁衛軍的將士。

“怎麼回事?”子嬰急切地問道。 “大王”,蒙宏和將士們單膝點地,向子嬰行禮,“大事不好了!虞姬被人劫走了,我們的計劃已經洩露了,大王在這裡非常危險,所以我們商量之後,決定馬上行動,解救大王,衝出咸陽城,到關外與韓將軍會合”。 子嬰說不出話來,形勢瞬息萬變,剛才還在為複國有望而沾沾自喜,轉眼之間就要逃命了。蒙宏催促道:“大王,不能再猶豫了,沒有時間了!” 緊隨在子嬰身後的嬴福也說:“是啊!趕快走吧!” 子嬰搖搖頭,說:“你們帶兩位王子走吧,他們是王位的繼承人,把他們帶到關外,交給韓將軍,伺機舉起復國的大旗。我不走了,我很累,要留在這裡陪伴王后。我把敵人拖住,你們就能逃出去了。”

蒙宏毅然地說:“那怎麼行?我們就是全部以身殉國,也要護送大王殺出咸陽!”將士們齊聲吶喊:“誓死保衛大王!” 悲壯的場面讓子嬰熱血沸騰,“好,今天我們就痛痛快快打上一仗,讓這些叛賊看一看大秦將士的雄風!” “殺!殺!殺!”聲音在雪夜中久久地迴盪。 分散到民間的幾千名禁衛軍已經被召集了起來,重新穿上鎧甲,打出秦軍黑色的旌旗。這支秦國的精銳之師保衛著子嬰、宗室成員、“三公”等重要大臣和他們的家屬,向城門方向衝去。劉邦留下來的守軍也只有幾千人,雙方兵力相當,但戰鬥力差距很大。守軍紛紛趕來攔截,但很快就被子嬰的禁衛軍擊潰了,逃亡的隊伍逼近了城門,眼看著就要衝出咸陽城了。 就在這時,從四周的街巷、裡坊中衝出一群武士來,撲向逃亡的隊伍,與禁衛軍展開激戰。這些人的身手比守軍強很多,一對一對決的話,子嬰的禁衛軍未必是對手,但他們只擅長單打獨鬥,不懂得結成陣形,發揮整體的威力,而這正是訓練有素的秦軍所擅長的。子嬰的禁衛軍幾十個人組成一隊,盾牌手、弓箭手、長矛手相互配合,穩紮穩打,向敵人發起強有力的攻擊,很快就將這些人逼退,把他們跟子嬰等人隔離開。

酒肆老闆就在不遠處觀戰。原來,呂公命令他密切監視子嬰,一旦情況有變,就配合守軍阻止子嬰逃亡。所以,他將分佈城中的幾百名武士召集了起來,隨時待命。事情果然不出呂公所料,子嬰開始垂死掙扎,眼看著守軍被秦軍輕而易舉地擊潰,他只好帶著自己的部下上陣了。但他的這些人也不是秦軍的對手,只能暫時拖延時間,等待劉邦的援軍趕到。 禁衛軍一邊戰鬥,一邊保護著子嬰等人逼近城門。隊伍前方的幾百名禁衛軍在蒙宏的指揮下結成了鋒利箭簇隊形,攻擊前進,勢不可擋。城門下還有兩三百名守軍,在秦軍滾滾向前的鐵流面前,已經喪失了鬥志,正準備作鳥獸散。酒肆老闆見形勢危急,猛地拔出佩劍,帶著幾個隨從向城門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向自己的武士大喊:“去城門,快去城門!”正在戰鬥中的武士見狀,紛紛丟下敵人,向城門集中。

很快,城門下集中了一百多名武士,在酒肆老闆的帶領下,橫在守軍與子嬰的禁衛軍中間,準備做最後的生死搏鬥。正要逃跑的守軍被他們視死如歸的氣概所感染,穩住了陣腳,迎接秦軍的衝擊。 蒙宏見到這種情形,輕蔑地一笑,“一群烏合之眾,還想阻攔我大秦精銳之師的去路!”他招呼弓箭手,命令他們瞄準城門方向,集中放箭,為大隊伍開路。密集的箭簇飛向城門,酒肆老闆身邊的武士紛紛中箭倒地,慘叫聲接二連三地響起,刺激著老闆緊繃的神經,讓他的心一陣陣刺痛。這些武士是他苦心經營多年積攢下來的家底,跟隨他出生入死,現在一夜之間就傷亡殆盡,酒肆老闆的眼睛都紅了,看上去面目猙獰。 他點頭往左右看了一下,身邊只剩下幾十個人了,看來今天是躲不過這一劫了。他向大家高聲喊道:“兄弟們,我們共患難多年,今天死期到了!就讓我們一起殺個痛快,在黃泉路上做伴吧!”儘管傷亡慘重,眼看著很多同伴倒在了血泊中,但武士們依舊鬥志高昂,“殺!殺!殺!”

酒肆老闆剛剛轉過頭,正準備第一個沖向秦軍,忽然覺得胸口一陣劇痛,低頭一看,一支箭簇已經射中了自己的左胸。他咬著牙,折斷了箭桿,右手舉起了長劍,“跟我衝啊!”幾十個武士和後面的守軍跟在他的身後,撲向秦軍。 蒙宏“哼”了一聲,“匹夫之勇,飛蛾撲火,自取滅亡!”隨著他的一聲令下,隊伍前方的盾牌手豎起了大盾,長矛手在後面嚴陣以待。就在武士們馬上要撞向盾牌的一剎那,從盾牌的縫隙中鑽出了一支支鋒利的長矛,毫不留情地刺進了他們的血肉之軀。長矛收回的時候,鮮血噴湧,屍體軟綿綿地倒了下去。後面的人還沒有來得及停住腳步,長矛就又探出頭來,刺殺、收回,又留下一排屍體。 沖在隊伍最前面的酒肆老闆同時被兩支長矛刺中,一支在胸前,一支在腹部。手中的長劍還舉在空中,人已經定格了。隨著長矛的收回,他雙膝無力,跪在了地上,長劍落在塵土中。此時,他已經沒有了疼痛的感覺,什麼感覺都沒有了,也想不起任何東西。他仰起頭,最後看了一眼咸陽的天空,身體向後栽倒。

秦軍清除了最後的障礙,打開了城門,保護著子嬰等人出城。幾千名禁衛軍保護著幾百名王公貴族及其家屬,迅速地向郊外移動。子嬰走在隊伍中間,回頭看了看咸陽城,眼神中一片淒涼,不知什麼時候能夠重返秦國的都城了!他在這座城市裡生活了這麼多年,娶妻生子,曾經過著快樂、平靜的日子,後來雖然經歷了政局的風雲變幻,個人的榮辱得失,成了亡國之君,失去了最愛的人,但這座城市留給他的仍然是那些美好的記憶和無限的留戀。 子嬰和兩個王子、嬴福同乘一輛馬車。他把兩個兒子和嬴福的手都拉到一起,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們:“不管未來的路多麼艱險,我們風雨同舟,生死與共!” 整個隊伍都沉浸在死裡逃生的喜悅中,禁衛軍指揮官蒙宏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自己終於不辱使命,將子嬰等人帶出了咸陽。他回頭看了看身後長長的隊伍,暗自盤算著,要盡快將這支隊伍帶到直道上,一上直道,行動速度就快了,不出幾天時間就可以到長城,與關外的秦軍會師。那樣的話,子嬰等人就真正安全了。

這時,隊伍中一個徒步行走的貴婦人叫嚷起來,“我走不動了!給我搞輛馬車來,否則我就不走了!”她的喊聲就像在平靜的湖面上丟進一個石子,激起一圈圈漣漪,立即在鴉雀無聲的隊伍中引起了強烈的共鳴。由於車馬有限,所以王宮貴族的家屬大部分都只能步行。這些平時養尊處優的貴族家眷,經過一夜的刀光劍影,長途奔波再加上擔驚受怕,早已經筋疲力盡,腿都邁不動了。貴婦人的喊聲也正是他們的心聲,所以大家立刻喧囂起來。 蒙宏連忙上前製止,可這些人過去都是秦國有頭有臉的上層人物、有權有勢的達官顯貴,雖然蒙宏是禁衛軍司令,但在他們看來,也不過是一介武夫,根本就不放在眼裡。所以,不管蒙宏如何呵斥、恐嚇,想盡辦法彈壓,這些人就是不理睬他,紛紛坐了下來,死活也不肯向前進了。帶頭的貴婦人甚至拉住了蒙宏的馬韁,讓他下馬,把馬讓給自己。

蒙宏急得兩眼冒火,但礙於對方顯赫的身份,又無可奈何。 “現在我們還沒有完全脫離險境,越是在這裡耽擱,就越危險,不要無理取鬧了,大家快點趕路。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好好休息!”見恐嚇不成,蒙宏只好軟化了態度,好言相勸。 貴婦人仍然不依不饒,問道:“到了哪裡才算安全?我現在一步都走不動了!” 蒙宏一時語塞,如果告訴這些人到了關外才算安全,他們就更不願意走了。那麼遠的路,要這些習慣了出入乘車的貴族們徒步走過去,等於要了他們的命。可是,倉促之間,自己上哪里為他們尋找車馬呢? 子嬰不知何時從馬車裡鑽了出來,走到貴婦人的身後,蒙宏連忙屈膝行禮,“大王,大家走不動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貴婦人看到子嬰,剛才的囂張氣焰頓時收斂了起來,也恭敬地行禮,露出了媚上欺下的真面目。

子嬰冷冷地看了一眼貴婦人,問道:“把本王的馬車讓給你怎麼樣?” 貴婦人愣住了,“這……這怎麼行?” 子嬰又問道:“那你自己能走嗎?” “我……”貴婦人猶豫著說,“我實在走不動了!” “我的馬車你不敢坐,你自己又走不動了,那該怎麼辦呢?”子嬰聽上去很平靜,但透著一絲陰冷的氣息。 見貴婦人不說話,子嬰道:“我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貴婦人聞言,面帶欣喜之色。 “活人才需要趕路,死人就不需要了,可以永遠地休息!”貴婦人愣了一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子嬰按在劍柄上的手已經拔劍出鞘,一劍砍下了貴婦人的腦袋,鮮血從脖頸處噴出來,就像殷紅的噴泉一樣。 包括蒙宏和禁衛軍在內,所有的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那些賴在地上不肯動的人連忙起身,生怕自己成為子嬰下一個劍下之鬼。子嬰面無表情地看了大家一眼,下令:“出發!”隨即返回自己的車上。目睹這一切的嬴福在內心哀嘆:“大王真的變了,自從王后去世之後,他變得更加孤僻,沉默寡言而且冷酷無情!” 就在子嬰準備登上自己的王車的時候,四面八方的喊殺聲驟然響起,在秦軍隊伍的周圍出現了長龍般蜿蜒的火把,將這支幾千人的隊伍包圍了起來。子嬰的腦袋“嗡”地一下,半個身子已經上了車,差點又摔了下來,嬴福連忙扶住他。 “看來高興得太早了,我們還是沒逃出敵人的手掌心。”子嬰淒慘地一笑,對嬴福說。 蒙宏縱馬奔了過來,“大王,四面都有伏兵,看來不下萬人,我們怎麼辦?” 子嬰向四下里張望了一下,不遠處有一個不高的土丘。他果斷地下令:“退到土山上面去,居高臨下拒敵!”在蒙宏的指揮下,所有人都向土山跑去。登上土山,蒙宏立即組織禁衛軍,在四面佈置起防線。防線剛剛建立起來,敵人就已經到了山腳下,將小小的土山團團包圍起來。 這支伏兵正是曹參率領的援軍。他們剛剛趕到咸陽城,子嬰的禁衛軍就破城而出了。曹參急中生智,帶領大軍抄近路趕到了子嬰等人的前頭,埋伏下來,等著獵物往口袋裡鑽。子嬰的隊伍由於夾雜了很多貴族及其家眷,所以行動緩慢,加之中途又出現了騷亂,被曹參的人馬超過了。等他們準備再次啟程的時候,曹參的伏擊圈已經合攏,發出了總攻的信號。 曹參率領的這支人馬戰鬥力比咸陽守軍強得多,是劉邦麾下的精銳之師,而且有騎兵和戰車部隊的配合。蒙宏指揮的禁衛軍遇到了真正的對手。完成對土山的包圍之後,曹參看了看山上的秦軍,下達了進攻的命令。將士如同潮水般向山上湧去,站在高處一看,就像密密麻麻的螞蟻。 蒙宏下令弓箭手放箭,盾牌手和長矛手準備迎接敵人的衝擊。箭雨自上而下地撒向楚軍,被射中的人一排排倒下去,但後面的人根本沒有後退的意思,繼續向山上湧來。雙方在秦軍的防線前展開了殊死搏鬥,楚軍人數和心理上佔優勢,而秦軍佔據有利地形,抱定了必死的決心,絕地反擊。一場惡戰竟然暫時難分勝負。 秦軍已經連續三次擊退了敵人的進攻。蒙宏跑到了子嬰身邊,“大王,這麼死守下去不是辦法。等我們的箭矢用盡,敵人的援兵到了,還是束手就擒。我們得想辦法突圍!” 子嬰往山下看了看,到處都是楚軍的火把和喊殺聲。他把目光轉向散坐在山頂上的那些貴族和他們的家眷,最後定格在自己的兩個兒子身上。權衡之後,子嬰對蒙宏道:“你去挑選一些精悍的勇士,組成一支衛隊,由你親自率領,保護兩位王子突圍。”不等蒙宏說話,他走向嬴福,說:“照料好兩位王子!” “大王”、“父親”,嬴福、蒙宏和兩位王子都明白了子嬰的意思,他要犧牲自己,吸引敵人的注意力,掩護兩個兒子突圍。子嬰把手按在了劍柄上,厲聲道:“不從王命者,殺無赦!”這一招把嬴福和蒙宏都鎮住了,剛才子嬰斬殺貴婦的情景他們是親眼所見,知道子嬰不是鬧著玩的。 子嬰把兩個王子抱在懷裡,流露出一個父親最後的溫情,“我是不想讓你們給我陪葬啊!記住,一定要活著逃出去,到關外去找韓將軍,復興大秦!”兩個王子含淚點頭,與父親訣別。 目送蒙宏和嬴福帶著兩位王子離開,子嬰了卻了心願,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他的鬥志再次被激發出來,視死如歸的悲壯油然而生。子嬰走到高處,對席地而坐、驚恐萬狀的貴族們高聲道:“各位宗親和大臣,現在我們身陷絕境,被敵人團團包圍。與其束手待斃,不如放手一搏。我將親自帶領禁衛軍開路,掩護大家突圍,各位要服從我的號令,一致行動,擅自行動是死路一條。”這些陷入絕望的貴族們聽了子嬰的一番話,似乎又看到了一線生機,紛紛站起身來,等待子嬰的命令。 楚軍的進攻暫時停止了,正在山下修整和重新編隊,準備下一輪進攻。這是突圍的最佳時機,而且楚軍完全想不到秦軍會這麼快就發動反擊。子嬰向不遠處看了看,蒙宏已經將一批勇士召集到了一起,做好了掩護兩個王子突圍的準備。嬴福和兩個孩子正在望著自己。 “不能再猶豫了,否則兩個孩子捨不得父親,非要跟我一起走就麻煩了!” 子嬰傳令,禁衛軍向山坡的一側集中,擺成突擊隊形,貴族和家眷們在隊伍的中間,子嬰自己走到隊伍的最前方親自指揮作戰。 “前進!”隨著子嬰的一聲號令,隊伍借助地勢自上而下地俯衝過去。山坡下的楚軍發現了山上敵人的異動,做好了防禦的準備。其他三面的楚軍也向這裡集中,準備圍殲敵人。 禁衛軍在盾牌的防護下,冒著敵人的箭雨向前衝鋒,很快就與山下的敵人短兵相接,在山腳下展開鏖戰。子嬰一邊指揮作戰,一邊回頭往山上看,不知道蒙宏和嬴福他們帶著兩個王子開始突圍沒有。戰鬥進行得異常慘烈,楚軍越來越多,而子嬰的禁衛軍也知道這一戰兇多吉少,每個人都打算為保衛秦王流盡最後一滴血,作戰異常勇猛。但經過一夜的激戰和長途跋涉,秦軍已經疲憊不堪,而楚軍士氣高昂,不惜一切代價要抓住子嬰。戰鬥陷入了膠著狀態,東方的天色已經泛白,秦軍儘管竭盡全力,咬著牙支撐,仍然漸漸處於下風。 子嬰不知道兩個王子是否已經成功突圍,心裡忐忑不安。看到楚軍的包圍圈在漸漸收縮,將士們有些支撐不住了,子嬰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全看天意吧,我已經盡到最大努力了。如果上天沒有拋棄秦國,還在庇佑始皇帝打下的江山,兩個孩子一定可以安全地離開咸陽。現在,就讓我像一個真正的大秦勇士那樣殉國吧!” 抱定了直面死亡的決心,子嬰爆發出無窮的勇氣,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他撇開自己的衛士,從一名戰死的秦軍手中拿起一根長矛,向敵人走去。盾牌手組成的防線已經瀕臨崩潰,不斷有楚軍從盾牌手的間隙中湧入隊伍中,與秦軍展開肉搏。 子嬰手握長矛,向一名正在與禁衛軍搏鬥的楚軍士兵肋下刺去。矛頭刺入肉體,扎進骨頭的感覺順著矛柄傳遞到子嬰的手上,子嬰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殺戮原來如此刺激,令人興奮。 衛士們跟上來,圍住子嬰,“大王,小心啊!”“快到後面去吧,這裡太危險了!”子嬰仰天大笑,那笑聲說不清是亢奮,還是絕望。他的兩隻眼睛瞇成一條線,望著揮舞著武器,像狼群一樣嚎叫著撲上來的楚軍,臉部的肌肉扭曲了,目光就像兩把閃爍著寒光的匕首一樣。此時的子嬰已經變成了一部殺人機器,人與生俱來的恐懼、慈悲、憐憫在他的身上已經消失了,剩下的只是殺戮的慾望,鮮血帶來的快意和滿足。 子嬰發出一聲餓狼般的嚎叫,推開衛士,像另一名突破進來的楚軍撲了過去。長矛在子嬰的手裡彷彿有了生命一樣,靈活地避開對方攔截的刀鋒,準確無誤地刺入了敵人的心臟。 周圍的秦軍目睹子嬰的勇猛,身體裡的狼性被激發出來,精神為之一振,先是個別人像子嬰那樣發出一聲恐怖的嚎叫,接著更多的人吶喊起來,就像被獵人包圍起來,在絕境中開始反擊的群狼一樣。在曠野中震蕩的喊聲起到了一種神奇的作用,它趕走了疲憊和絕望,同時把死亡的恐懼打入了敵人的心臟。楚軍被這吶喊聲所震懾,攻勢為之一挫,不由自主地開始退卻。 子嬰的眼睛為之一亮,希望的曙光又一次出現了。他指揮著將士們重整旗鼓,排成緊湊的隊形,堵住縫隙,“穩住陣腳,前進!”這支鋒利的箭簇又開始向前移動了。 戰場的形勢瞬間發生變化,讓正在指揮將士圍攻秦軍的曹參摸不著頭腦。他命令戰車和騎兵立即出動,衝擊秦軍的隊列,希望能將敵人分割開,各個擊破。但迅猛的騎兵和衝擊力巨大的戰車在秦軍的長矛面前也望而卻步,被阻截在陣列之外,沒能撕裂秦軍鐵桶般的隊伍。被長矛刺傷的戰馬發出一聲聲哀鳴,拖著戰車在自己的隊伍裡橫衝直撞,踐踏和碾壓著楚軍士兵。其他戰馬見夥伴受傷,面對刺猬一樣的秦軍長矛陣,發出恐懼的叫聲,在原地打轉,不肯前進。 進攻再次受挫,曹參急了,催馬向前,打算靠近前沿指揮作戰。在離秦軍只有十幾步的地方,曹參從馬背上居高臨下地觀察,忽然發現秦軍的前鋒中有一張熟悉的面孔。在隨劉邦一起受降的時候,曹參見過子嬰一面,對他有些印象。子嬰的衣著與其他身穿鎧甲的秦軍迥然不同,在隊伍中特別顯眼,所以馬上就吸引了曹參的注意。仔細辨認之後,曹參心中一陣狂喜,此人就是子嬰。 他從身邊衛士手中接過一支勁駑,悄悄地上弦,瞄準了子嬰的後背。這種勁駑的射程遠達百步,而他和子嬰的距離不足三十步,完全在有效射程之內。 子嬰正在揮舞長矛,鼓舞秦軍攻擊前進。忽然,背後傳來一陣劇痛,回頭一看,腰部插著一支箭,箭簇已經完全鑽進了自己的身體。疼痛隨著子嬰的轉動身體而變得更加劇烈,手中的長矛脫手落地,眼前一片漆黑。他強撐著沒有倒下去,還沒等他恢復視覺,胸前又是一陣劇痛,曹參的第二支箭射中了他的左胸。 這次,子嬰再也支撐不住了,這些天來,他的身心備受摧殘和打擊,亡國之恥、王后橫死,再加上這驚心動魄的一夜,子嬰的精神和肉體都到了崩潰的邊緣。曹參的兩箭雖然不足以致命,卻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徹底崩潰了。子嬰的身體就像一堵被突然推翻的牆一樣,直戳戳地倒了下去。所有的知覺都喪失了,整個人昏死了過去。 隨著子嬰的倒下,秦軍的隊伍失去了最後的支柱,開始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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