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盜陵:康煕、咸豐、同治皇帝與慈安太后墓葬盜掘真相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軍統特務馬漢三從中插了一手

1946年2月的古都北平,春寒料峭,積雪未消。 舊曆正月14日,北平市天氣乾冷乾冷。有名的六國飯店,在傍黑時燈火燦然,樓前轎車雲集。三樓的巨大宴會廳裡,響起了一陣陣薩克斯管尖厲刺耳的嘯叫。這裡正在舉辦一場別開生面的元宵晚會。燈火明滅的舞廳裡,紅男綠女們在喧囂的爵士樂曲中翩然起舞。 “馬處長,請——!”一位穿著水紅色緊身旗袍的妙齡少婦,款款地來到一張意大利真皮沙發前,笑容可掬地邀請一位矮胖的中年紳士。這個人一張紫紅色的圓臉,厚厚的口唇上留著修剪得十分精緻的短鬚。他就是這場元宵舞會的操辦者、舞場上最為引人注目的人物馬漢三。 馬漢三原名馬士傑,光緒年間生於河北宛平,軍閥混戰時期因為前途無計而投到馮玉祥的麾下當兵。中原大戰爆發以後,善於投機鑽營的馬漢三,見各路軍閥在蔣介石的瓦解之下處於四分五裂的狀況,一時不知該投奔誰的門下好。在這種複雜的情勢下,他極想投靠蔣介石,可是因為官微職小,並無門徑直接投奔蔣氏,只好尋到戴笠,心甘情願地當上了軍統局的特務。 “9·18事變”後,戴笠派馬漢三秘密潛入華北和內蒙蒐集情報。馬漢三不負厚望,不斷地提供敵偽的重要情報,方才得到戴笠的格外看重,官職也連連擢升。最後,馬漢三由八戰區的少將參議直升到重慶軍統局北平辦事處處長要職,在戴笠的軍統內部一時成了炙手可熱的人物。

《藍色的多瑙河》舞曲很快就轉為探戈和恰恰。馬漢三與那位豔妝的妙齡少婦,在舞池的邊緣緩緩向深處盤旋而去。這位軍統局長戴笠手下炙手可熱的紅人,心中充滿了自負與得意。自從1945年8月15日日本人投降以後,他受戴笠局長的特別派遣,隻身一人從當時國民黨的“陪都”重慶,秘密搭乘一架美國運輸機,經由西安,冒著生命危險飛赴當時還在日偽嚴密控制之下的北平。來到北平之後不久,他就建立了秘密電台,快速地設立了軍統特務機關。馬漢三及時地將日偽情報不斷發往重慶,為國民黨順利接收北平立下了頭功,得到了蔣介石、戴笠的特別賞識,他才由此在國發黨軍隊正式接收北平後,即當上了軍統局北平辦事處處長。同時,戴笠將北平接管肅姦委員的要職也同時交給了他。現在,馬漢三正值春風得意之時。就在馬漢三準備大展抱負,為蔣介石全面接收華北建立新功的時候,一個對他來說可以大做文章的好機會竟然找上門來了。

“馬處長,有人求見!”一位侍者急匆匆地穿過在斑斕燈影下跳舞的男男女女,來到馬漢三的身邊,將一張名片遞給他說:“客人說……有非常緊急的事情,要向您報告……” “哦?”舞興正濃的馬漢三雖然十分掃興,但當他的眼光落到那位侍者雙手捧呈的名片上,見上面印有“北平市蒙難同志會總理事——鄭恩普”一行字時,不禁微微一怔。馬漢三眉毛一蹙,急忙向與他翩翩起舞的少婦賠笑說道:“小姐,實在對不起,少陪了!……”馬漢三說完,便急匆匆地走出了舞廳。 電梯的指示燈明滅閃跳,憂心仲仲的馬漢三眨眼間來到了二樓。廊道裡的燈光幽暗,馬漢三推開小客廳的房門,只見兩個穿長馬褂的人正坐在沙發上恭候著他。馬漢三探頭一看,見其中一位正是他的部下、以“蒙難同志會”名義在北平從事秘密活動的特務頭目鄭恩普,另一個獐頭鼠目、面皮黃瘦又滿臉堆滿巴結笑紋的中年人,馬漢三則是初次見到,不覺微微地一怔。特務出身的馬漢三平時最忌諱的便是不經他同意就隨便將陌生人帶進他的客室,他立刻不滿地瞪了鄭恩普一眼。

“馬處長,請您千萬別誤會,我本來是不該隨便帶人來的。可是,因為這件事情太緊急,太重大呀,所以……”善觀風雲的鄭恩普,很快就從特務處長馬漢三那冷冰冰的眼神裡猜測到了馬漢三的心思。他為了打消馬漢三心中的疑慮,急忙從沙發上欠起身來說道:“我是考慮到處長在聽到我的報告以後,必然要向我追問此案的有關細節,所以我才把我派到河北省薊縣馬蘭峪,偵察第二次清東陵特大盜案的特工人員張樹庭給您帶來了,以便隨時回答馬處長的所有提問。嘿嘿嘿,我鄭恩普之所以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的呀!” “你說什麼?盜陵?第二次清東陵盜案?鄭恩普,你快給我說清楚……”軍統特務馬漢三驀然從鄭恩普的口中聽到“盜陵”兩字,不由暗暗地吃了一驚。他馬上就想到那些深藏在皇陵地宮裡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方才剛剛進門時的不悅,也因為急於獲悉詳情的迫切心情而消失了。馬漢三急忙坐到鄭恩普和特務張樹庭對面的一張單人沙發上,點燃了一隻洋菸深深地吸了一口,急不可待地追問說:“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鄭恩普與坐在旁邊的張樹庭互換了一個眼神,似乎在有意吊著頂頭上司的胃口,說:“處長,方才我已經說了,這次盜陵的地點,就在距天津不遠的馬蘭峪啊,第二次盜案比第一次還要大!” 馬漢三自然沒有聽懂,嘀咕了一聲說道:“什麼第一次第二次的,大驚小怪。” 鄭恩普見張樹庭已經有些急不可待,欠身欲言,急忙以眼神制止住心急的張樹庭,以不慍不火的口氣對翹起二郎腿的馬漢三說道:“處長,我要向您報告的是,最近共產黨在馬蘭峪的清東陵又偷偷地掘開了四座皇陵啊!……” 馬漢三聞聽此言,不由大吃一驚地跳起來說:“居然有這樣的事情嗎?說,你是從什麼地方得到的消息?這可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情。如果當真有此事的話,就必須馬上向南京報告。可是鄭恩普,你的消息可靠嗎?……”

鄭恩普指了指坐在他身邊的特務張樹庭,說道:“處長,自從您來到北平坐鎮以後,就安排我到北平附近地區去刺探有關中共方面的情報。所以,我才秘密地派遣張樹庭到河北薊縣的馬蘭峪去。這個情報是他親自探聽得到的,來源絕對可靠。我正是為了能讓馬處長聽得真切,所以才將張樹庭帶來見您的。張樹庭,現在你就把你所知道的情況,如實向馬處長報告吧!” 張樹庭齜牙一笑,說道:“處長,我要報告的第二次清東陵盜案,可比孫殿英那個老軍閥在1928年盜掘清東陵兇得多了!這一次他們一共盜掘了咸豐、同治、康熙三座皇帝陵和一座慈安皇太后的陵墓,四座皇陵都已經被盜得一片精光!……” 在特務張樹庭的腦際裡,又浮現出昌瑞山下那片偌大的清東陵陵區。碧瓦璀璨的層層殿閣、望柱、方城、明樓、寶頂和那些在盜陵者們的毀壞下變成一片狼藉的古陵廢墟。張樹庭祖籍河北省遵化縣五區河北莊人,早年在劉備寨村務農。日偽時期,張樹庭投靠了國民黨。 1945年馬漢三由重慶飛抵北平並秘密組織“軍統北平蒙難同志會”以後,張樹庭便成為特務鄭恩普手下的一員得力干將。那時,鄭恩普在北平的裕新皮毛地毯公司設立了一個秘密特務據點,在馬漢三的直接領導下蒐集情報。鄭恩普正是看中了張樹庭的狡猾,才決定將他發展成為特務組織“蒙難同志會”中的一個成員。

1946年元旦剛過,特務張樹庭就奉鄭恩普之命,秘密前往河北省的遵化、薊縣兩地解放區刺探中共的情報。張樹庭雖然邀功心切,但是令他灰心喪氣的卻是,並沒有在遵化、薊縣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萬般無奈之下,張樹庭只好悻悻地來到了巍峨起伏的昌瑞山。在昌瑞山區那片橫臥在山谷裡與溝壑間的紅牆碧瓦皇陵區裡,有一個名叫裕大村的小小村落,張樹庭岳父的家就安在那裡。剛到那裡的第一天,老丈人在家裡做好了菜,特意款待來訪的女婿。就在酒桌上,張樹庭與他的兩位妻弟張振國和張曉亭邊喝酒邊閒聊,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意外獲悉了清東陵發生了第二次特大盜案的情況。原來,張振國和張曉亭兩個人也是盜陵事件的積極參與者和獲利人。 “姐夫,莫非你當真就不知道嗎?馬蘭峪最近可是發生了一樁大事情呀!”張振國幾杯酒下肚,棗核般的臉上現出了一片潮紅。他樂孜孜地對張樹庭說:“我和曉亭兩個人跟著黃金仲、王紹義沾光了!”

“黃金仲是誰?是不是西溝村里從前在華北金礦當礦警的那個黃大麻子?你們跟著他還能沾上什麼光呢?”喝得酒酣耳熱的張樹庭,初聽時並不以為然,將頭一搖,問道:“再說那個當過土匪的王紹義,他們在一起能成什麼大的氣候呢?” 張曉亭將張樹庭的杯盞裡斟滿了酒,說道:“姐夫,話不可能這麼說!如今的黃大麻子可不像從前,人家當上了八路軍,還是什麼分區的敵工部長呢!有黃大麻子在馬蘭峪這一帶攪和,還能不成大事?也別小看那個王紹義,他從前在馬福田的手下乾過鬍子,練成了一手好槍法,百發百中。現在他派上了用場,有他帶著大傢伙幹,才能發一筆大財呀!” “發財?發什麼大財?”張樹庭睜大一雙眼睛,疑惑不解地盯望著燈影裡向他含笑不語的妻弟,一時猜不透兩人的葫蘆裡到底裝的什麼藥。

“當然有財可發!你以為只有你們北平才能發財嗎?”張振國見他的姐夫張樹庭將信將疑地望著他,嘿嘿一笑,隨手從他的衣袋裡掏出一些亮光閃閃的什物來,在酒桌上“嘩啷啷”地一丟。張樹庭急忙探頭一望,只見桌上已擲下了幾件世間罕見的寶貝:玉如意一件、玉璽一隻、鎏金遞香盒一隻和一串晶瑩剔透的玉珠串。張樹庭那雙小眼睛裡立刻閃出一抹貪婪的光。他伸出手來將妻弟張振國擲到酒桌上的四件珍寶捧在手上,逐一看過以後,異常吃驚地大叫道:“天吶,這些都是皇城禁宮裡的稀世珍寶,你們是在哪裡搞到手的?” “哪裡搞到手?”張曉亭高深莫測地一聲冷笑說:“自然是在馬蘭峪!姐夫,天下人誰個不知曉馬蘭峪有十四座滿清皇室的陵墓呢?”

“啊——?天吶,莫非……又有人在馬蘭峪盜陵嗎?”張樹庭聽了兩個妻弟的話以後,不由得大吃一驚,端著杯盞的右手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酒潑灑在桌子上。張樹庭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在薊縣和遵化空逛了一周以後,心灰意懶地來到岳父家所在的裕大村,居然在酒桌上無意間獲悉了這樣一個爆炸性的消息。他對兩位妻弟說道:“盜竊滿清皇陵裡的國寶,那可是天大的罪惡。不論哪朝哪代,也不論是哪一個政黨執政,盜竊皇陵這種特殊的大案子,都是不能等閒視之的!民國年間,軍閥孫殿英在馬蘭峪盜了西太后慈禧和乾隆皇帝的陵墓,雖然沒被問成死罪,可到現在還是被國人一致責斥。而且,孫殿英之所以沒有被殺頭,是因為那時正當軍閥混戰,閻錫山有求於孫殿英的兵力,蔣介石和宋美齡又收受了孫殿英送過去的珠寶,才被網開一面保住了性命。現在竟然還有人膽敢,莫非為了貪圖財寶,就不怕掉腦袋嗎?”

“怕什麼喲?我的姐夫。”張振國將一盅酒飲幹,抹了抹鬍鬚上的酒珠,說道:“這次在馬蘭峪盜那四座陵墓,可都是黃大麻子和王紹義他們領著大傢伙幹的!黃大麻子是共產黨信任的人,又有邵司令在後面做靠山。即便有人知道,也不能奈何他。再說,這夥人裡不但有黃金仲,還有許多八區的區幹部。” 張樹庭精神頓時一振。他此次奉鄭恩普的命令,由北平前來遵化、薊縣一帶蒐集解放區的情報,一直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現在猛聽到兩位妻弟所說的清東陵第二次特大盜案居然與共產黨的干部有關,立刻高興起來。他探出脖子問道:“說給我聽,八區還有些什麼幹部也參加了盜竊清東陵?真沒有想到,共產黨的干部居然還有這麼大的膽子?!……我就不相信八路軍的干部真的能打清東陵的主意?” “這是千真萬確的。”張振國拍胸說道,“八區的李樹清、郭正是在第一次盜康熙皇帝的景陵時,就參加了的。後來,又有八區區長介儒、民政助理紀新、區秘書劉恩、區小隊長張森一些人加入。如果沒有這些人領頭的話,我們哥倆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干這種挖墳掘墓的事呀!” 張曉亭也說:“法不責眾。這次盜掘清東陵的都是各村的老百姓,最多的時候有二三百人參加,還怕什麼喲?別人偷得那些寶貝,咱們為什麼就偷不得呢?既然是那些幹部領頭來幹,咱們害怕什麼!” 張樹庭聽後大喜過望地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好!真沒有料到馬蘭峪居然會發生這種意想不到的情況!我總算沒有白到冀東跑一趟啊!” 張樹庭獲悉了有關清東陵第二次特大盜陵案的內幕以後,深知這份機密情報的重要價值,第二天就由薊縣趕回古都北平。鄭恩普聞報大喜,以無法掩飾的興奮語氣對張樹庭說道:“太好了!馬漢三一直讓我尋找八路軍、解放區的醜聞,以便利用輿論來打擊共產黨。現在這個情報來得十分及時,雖然這次清東陵的盜案是王紹義這類慣匪發動的,可是你在向馬漢三做匯報的時候,一定要多多提及共產黨、八路軍的干部,只有這樣咱們這份情報才更有份量!” 現在,特務張樹庭在北平的六國飯店裡,正是按照鄭恩普事前的授意,將發生在薊縣馬蘭峪的第二次特大清東陵盜掘案的來龍去脈,添枝加葉地細說了一番。張樹庭見處長馬漢三對這一情報饒有興趣,心裡越加高興。張樹庭將他在裕大村聽到的盜陵情況詳談後,又誇大其詞地說:“處長,這次清東陵的盜案,要比1928年軍閥孫殿英那次盜案規模大幾倍。盜陵的主謀除了慣匪王紹義之外,還有就是冀東八路軍十五分區敵工部長黃金仲。而且還有人傳說,黃金仲的後台就是十五軍分區的司令員邵子甫。當然,那個邵子甫的身後也許還有更大的政治靠山!” “你們挖來的這個情報,可實在是太重要了!”馬漢三聽完了鄭恩普和張樹庭兩人添枝加葉的報告後,登時高興得一拍大腿,說道:“現在我們正愁無法搞臭八路軍,黃金仲卻偏偏在這種關鍵的時候發動了第二次清東陵盜掘案。如果我們能夠利用好這次事件,那麼勢必會激起老百姓對共產黨的不滿和仇恨。鄭恩普,你為黨國立下了大功,我要馬上給重慶的戴老闆拍發一封電報,為你請功!” “多謝處長栽培!”鄭恩普和張樹庭都受寵若驚地站起來,躬身說道。 “可是,我們僅僅有這個情報還不夠。”馬漢三仰在沙發上點燃了一支香煙,一邊噴雲吐霧一邊說道:“鄭恩普,我命令你們現在馬上辦成兩件事。第一,馬上派人到馬蘭峪去,打聽到黃金仲的下落,這是一張非常有用的政治王牌,也是可以讓共產黨無話可說的鐵證據。我們要不惜一切代價,盡快將黃金仲逮到手裡。有了黃金仲,就不愁不能搞臭共產黨。你們千萬要記住,這個黃金仲一定不能讓他落到共產黨的手裡!” “我懂我懂。”鄭恩普點頭哈腰地連聲應諾著,說道:“我馬上派張樹庭再一次潛回馬蘭峪,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到黃金仲的藏身之地,堅決將這個人搞到咱們的手裡來。” 張樹庭也附和著說:“請處座放心,我在薊縣的馬蘭峪一帶有許多親戚朋友,在西溝村里也有耳目,只要我託人到那裡去打探一下,黃金仲的藏身之地是不難找到的!到那時一定能將黃大麻子搞到手裡。” 馬漢三臃腫的臉腮上現出了滿意的笑紋。他彈掉了香煙上的煙灰,繼續說:“第二件,你馬上派出兩隊便衣,裝扮成收買珠寶的津京老客,每天在前門的打磨廠附近去蹲坑守候。我估計像馬蘭峪這麼大的盜陵案子,共產黨很難將那麼多散佈在民間的金銀珠寶統統收上來,勢必有一些私藏珍寶的人會偷偷來到北平銷贓。這些人恰恰是我們逮捕的目標。我們既能從這些人的口裡得到一些有關盜陵的情報,又可以藉此機會收穫珍寶。鄭恩普,你千萬要記住我的話,只要在北平發現在出手東陵珍寶的可疑人,就一律加以逮捕!所繳獲的珍寶必須給我登記造冊,如果有人膽敢中飽私囊,那就休怪我六親不認,軍法從事!” “是,處長,我們一定照辦!”鄭恩普和張樹庭兩人不敢怠慢,急急慌慌地離開六國飯店去分頭行事了。 馬漢三的舞興大煞,而準備利用清東陵第二次盜案邀功的心情,卻變得異常強烈起來。鄭恩普和張樹庭走後,他馬上召來了得力心腹、多年跟隨在身邊的秘書長劉玉珠,將此事告之。兩人密議已定,當夜便給重慶的軍統局長戴笠拍發了一封密電。電文稱: 絕密。重慶,軍統局戴雨農將軍勳鑑:頃接北平蒙難同志會報告,獲悉去冬日軍由馬蘭峪東陵區管理處撒退後,即有當地人劫盜東陵四座。棺槨盜洗一空,國寶下落不明。據報,此次盜案之主謀者乃為中共區、村幹部所為……主謀者6人雖已由中共就地正法,但主犯多人在逃……亟請電示,以求妥處。北平辦事處馬。 當馬漢三的這封絕密電報由北平拍發到重慶時,清晨的朝霧恰好瀰漫在層巒疊嶂、嵯峨起伏的歌樂山間。軍統局長戴笠正在歌樂山間中美合作所禁區內的松林坡公館悠悠醒來。當戴笠接到馬漢三的這封密電後,眯縫著他那雙詭譎陰險的眼睛,凝望著公館玻璃窗外那一片起伏山巒間蓊鬱的山林發呆。 “局座,馬漢三這個人確實十分能幹,居然能這麼快就得到有關中共盜陵的重大情報,在國共兩黨忙於收復地盤的時候,對我黨來說無疑是非常重要的。”戴笠的親信毛人鳳畢恭畢敬地佇立在餐桌邊,他見戴笠因為馬漢三的這封電報精神振作,心中已經掂量出盜陵事件的分量。 “是的,關於河北發生第二次清東陵特大盜案的事件,如果其中確有中共人員充任主謀,那麼在目前特殊的情勢之下,確實對我們十分有利。我們利用報紙進行輿論宣傳,效果將會出乎想像!” 戴笠深深地感到,東陵案在當時國共戰爭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至關重要,所以在向蔣介石侍從室請示同意後,決計立刻面見蔣介石進行匯報。半小時後,幾輛美國高級奧斯汀小轎車駛出戴笠的松林坡公館,沿著歌樂山間那條沿途佈滿崗亭與層層電網的曲折公路,直向蔣介石夫婦所居住的黃山別墅駛來。 戴笠透過車窗,凝望著天穹上濃霧散去後所湧來的團團雨雲,兩道濃黑的臥蠶眉一直緊鎖著。他心生狐疑地對毛人鳳說道:“馬漢三雖然是軍統派往北平的專員,與陳恭澍、喬家才、劉藝舟、王天木四人共為軍統北方'五大干將',可是他魄力有餘、穩健不足啊,成績越大,我對他越是不太放心……” 毛人鳳茫然地問:“莫非局座是因為馬漢三這個人有所擔心嗎?他剛剛前往北平擔任肅姦委員會的主任委員的時候,辦事還算得力,派人到重慶給局座送上幾箱在民間搜羅來的名人字畫和珠寶啊!此次辦理清東陵的案子,我想他應該也會為局座考慮周全的。” 巍巍蒼蒼的山巒間,彤雲在天穹中急驟地飛馳匯聚。戴笠老謀深算,對毛人鳳的話不以為然,固執地將頭一搖,疑雲滿腹地嘆了一聲,說:“對馬漢三這個人我一度確也十分賞識,因為他很能幹,有魄力。可是他這個人的眼仁不正,你懂嗎?眼仁是心之靈窗呀,眼邪則心不正呀!所以,對馬漢三不得不防!” 毛人鳳萬沒有想到,一貫倚重馬漢三的戴笠,居然會對他有這種評價,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冷氣說:“莫非馬漢三在東陵盜案這件事上,還能對局座暗做手腳嗎?……” “當然不是指這樁東陵盜案。我是說馬漢三的野心太大,他在專管北平肅清漢奸這件事上,已經大撈了一把,如今又在謀求當選北平特別市長了,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戴笠的心思並不會輕易向下級顯露,但是在親信毛人鳳的面前,他卻沒有絲毫掩飾與隱瞞。戴笠說道:“雖然馬漢三在這些年對我十分忠誠,但看人要看到骨子裡!早年他也像恭敬我這樣恭敬過馮玉祥,可是後來姓馬的卻背叛了馮玉祥,真是個'倒戈將軍'!可是我戴雨農可不比馮玉祥,如見其所行有異時,斬殺便可由我!可懂我的意思嗎?” “我懂了,局座,我懂得您的用意!”毛人鳳急忙答道。 幾輛奧斯汀小轎車沿著通向黃山的山間公路疾速地飛馳…… 翌日。由重慶軍統總部棗子嵐埡發往北平辦事處的一封密電,送到了馬漢三的手中。 戴笠簽發的電報,對馬漢三偵獲馬蘭峪清東陵盜案的機密情報,首先通令嘉勉,然後指示馬漢三說:“遵從委座面諭,除迅疾偵捕清陵盜案之嫌犯歸案之外,則應利用中共人員參與盜案之有利條件,廣為利用報界媒體,大肆宣傳。以此案鼓動平津唐三地民眾,形成孤立中共之太勢,以利戰爭……” “好!太好了!戴老闆真是看得起我馬士傑,居然將清東陵這樁盜案密告到總座面前,我馬某人的臉上有光了!”馬漢三將親信秘書劉玉珠呈給他的戴笠電報反反复复地看了又看,興奮不已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在地板上繞來踱去地說道:“看來我們利用鄭恩普和張樹庭這股力量,是下對了棋呀!當初我也曾想到清東陵的盜竊案會與國共兩軍一觸即發的戰爭聯繫上。現在看來,我們只要做得好,就能在戴老闆甚至在蔣總裁的面前建立大功了啊!哈哈……不知鄭恩普在唐山那邊行動如何?……” 劉玉珠唯唯諾諾地說:“處座有所不知,自從鄭恩普、張樹庭他們得到您的命令以後,確實是帶人到薊縣、遵化一帶偵察在逃盜陵主犯黃金仲的下落。可是,正如處座當初所判斷的那樣,黃金仲作案以後十分害怕遭到共產黨的逮捕,根本不敢在中共解放區薊縣、遵化一帶活動。據鄭恩普的報告,張樹庭已經偵知,黃金仲秘密潛往我們國民黨軍隊所佔據的唐山一帶……” “唐山?他到底在唐山的什麼地方?”馬漢三追問道。 劉玉珠吞吞吐吐地說:“這個……這個目前還不清楚。” “要盡快地給在唐山的鄭恩普下達命令,讓他不惜一切代價,早日偵察到黃金仲的隱藏之地,以便逮捕!”馬漢三沉吟半晌,對劉玉珠吩咐說:“還有,立即按照戴老闆的訓令,命令北平、天津各報,從明天起開始公開刊登馬蘭峪第二次盜陵案件的報導,特別要叮囑各報館的是,務必在報導中突出中共參與盜陵這個重點,讓百姓都斥責共產黨和八路軍。” 隔日,古都北平的街頭上,萬頭攢動的前門大柵欄,報童在凜冽的寒風中兜售著當日的報紙。他們高聲的叫賣讓路人聞之震驚” “看特大新聞!清東陵發生第二次盜陵事件!” “快看號外!薊縣馬蘭峪清東陵又有四座皇陵被暴徒盜開!” 當天,北平市的各大報紙都在十分醒目的位置上,以赫然醒目的標題刊登瞭如下新聞:《清東陵特大盜案系共黨煽惑群眾所為,為首者乃中共敵工部長》;《中共冀東軍分區策劃盜掘清代陵寢,惹來天怒人怨》;《四座清代皇陵一夜之間被洗一空,數億兩黃金及稀世國寶下落不明》;《北平、天津警察局開始大肆搜捕可疑案犯》;《北平市警察局施行全市搜捕,逮捕可疑嫌犯44人,沒收陵中珠寶800餘件》…… 一時間,由軍統特務馬漢三一手策動的誣共毀共的輿論高潮甚囂塵上。在軍統特務們所控制的報紙上,除點名道姓地攻擊黃金仲這個蛻化變質分子之外,又無中生有地將盜陵幕後指使人的罪名強加在冀東十五分區司令員邵子甫、薊縣縣長賀年、薊縣公安局局長雲一彪等人的頭上。這些被軍統所控制的報紙上所造出的輿論,在北平甚至華北很快引起了群眾思想上的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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