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盜陵:康煕、咸豐、同治皇帝與慈安太后墓葬盜掘真相

第14章 第十四章地宮裡弱肉強食的搶奪

“天吶——!”須臾過後,王紹義又情不自焚地發出了一聲驚叫。 “怎麼啦?怎麼啦?”渾身被燒傷的田廣山誤以為康熙的棺材裡又有什麼毒氣之類的機關,驚恐萬狀地雙手抱頭,在地上一滾,遠遠地躲開那口被揭開了蓋子的棺材。 “王大哥,你,你看見什麼了?”關增會也餘悸猶在,驚懼地睜大眼睛。 “別大驚小怪,你們呀,全都是被剛才那幾綹躥出來的火苗子嚇丟了魂,其實這棺材裡並沒有什麼可以讓人害怕的機關!”王紹義衝著驚呆了的關增會和田廣山罵一聲。他方才的那一聲驚叫並不包含驚懼與恐怖,而是發自內心的狂喜。原來,王紹義和賈正國將棺蓋掀開以後,方才發現,康熙的楠木棺槨裡噴射出的是一派令人炫目的耀眼白光! “我的天,這麼多的珍寶!真是海了呀!”賈正國慌忙揉了揉映花的眼睛,璀璨閃光的國粹國寶,使得這個從來沒有見過世面的鄉村基層幹部一時手足無措起來。

“他媽的,這哪裡是棺材,我們劈開的分明是一隻巨大的百寶箱呀!”王紹義那張陰沉冷漠的刀條臉,已經被棺材裡的那些珍珠玉器映得發紅發亮。當初他準備盜挖景陵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康熙的墳墓里居然會匿藏著這麼多的國之瑰寶。現在,王紹義當真大開眼界了。他俯下身來,瞪圓那雙亮晶晶的小眼睛,見楠木棺裡有數不清的瑪瑙、珊瑚、鑲金寶石、翠玉戒指、赤金鼻煙壺、珠串玉雕的帽花、亞攢、太平車、如意、花枝、墜子、耳挖、翡翠檯燈、夜光玉杯……五光十色,繽紛耀眼。 “爹!爹!……”就在王紹義俯身棺內,貪婪呆望著那滿滿一棺世間罕見的奇珍異寶時,忽然聽到地宮的外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原來是奉命在陵區方城的城堞上擔任巡邏防範的二兒子王慎,帶著一群在洞口上已經等不及的人衝進洞來。

“二弟,你們這是……”在地宮裡參與炸毀石門的王茂,見二弟王慎突然闖進來,急忙迎上來探問。 王慎叫道:“現在都到啥時候了,為什麼還不許我進來?難道要等棺材裡的珍寶被人搶光,才讓我們進地宮嗎?!” 王茂也慌然醒悟地叫道:“二弟說得有理!咱們跟爹鼓動盜陵,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還不就為了這一天嗎?來呀,老二,見什麼東西值錢咱就拿什麼。當初就是咱爺們張羅的,現在棺材盜開了,自然咱是頭功,看誰不許咱哥們動手!” 王茂和王慎兄弟倆見王紹義守在康熙的那口棺材前發怔,都氣喘吁籲地跑過來,大叫:“爹,這麼多的珍寶你為什麼還不快搶?……”王慎見王紹義不肯開口,就急不可待地撲上去,伸手從棺材裡抓到一隻金燦燦的小金龍。那隻金片製成的多節金龍,被王慎託在手掌心上,顫悠悠的,似乎在頃刻間就能騰雲駕霧地飛上天去。他愛不釋手地嘆道:“爹,這條小金龍真是神了,將來拿到北平的珠寶店裡準能賣出好價錢!”

王茂也說:“是呀!北平有個琉璃廠,琉璃廠有家榮寶齋,到那裡換錢花去。這條小金龍可就夠咱哥倆娶媳婦的了!” “搶呀,搶我的那隻九龍杯!”見王紹義的兩個兒子王茂、王慎從棺材裡拿到了一隻金閃閃的小金龍,剛才因為劈棺材燒光了頭髮和眉毛,趴在地上高一陣低一陣痛苦呻吟的田廣山,這時也停止了哭叫呻吟,霍地從濕漉漉的地上爬了起來,大叫著向楠木棺跌跌撞撞地撲來,不顧一切地伸出雙手去抓搶棺材裡的珍寶。 “好呀,有你田廣山搶的,就該有我關增會的!我的左眼睛都被火燒瞎了!”滿面血污未乾、本來不想再冒風險的關增會,這時見王茂、王慎和田廣山都擁到棺前,拼命地去搶奪國寶奇珍,也不甘人後,顧不得左眼鑽心般的疼痛上前爭奪起來。四個人互相爭奪,大叫著:“這是我的,這是我的!”

“來吧,都來吧,此時不搶,還等何時?”賈正國還在遲疑不決之時,忽見王茂等人已經捷足先登地伸手來搶,知道時候到了,唯恐失掉搶奪珍寶的時機,也將大手伸向棺材。幾件閃亮的珠串和金銀器皿,頃刻間都被抓搶在他的手裡。一刻鐘前,因為懼怕棺材裡噴火而驚逃到那些被炸倒的石門後的一群亡命之徒,這時見機會來到,都“嗷呀”一聲吼喊,爭先恐後的撲將上來。那場面真像一群餓極了的野狼,突然發現了可以飽餐一頓的食物。 “住手!他媽的,都給我馬上住手!”王紹義初時本無意制止他的兩個兒子從被打開的楠木棺中搶先奪取珍寶,但王紹義沒有想到的是,只因王茂、王慎的行動引發了地宮裡的一場騷亂。當黑鴉鴉如餓狼一般撲上來時,王紹義驚呆了。他知道,這樣一來,許多珍奇的瑰寶勢必會落到這群烏合之眾的手中。而他們父子三人,還有守在地宮上口的敵工部長黃金仲和區、村幹部李樹清、穆樹軒、郭正等人,極有可能空忙一氣,到頭來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撈不到。

王紹義豈能眼看著這些價值連城的皇家瑰寶落進他人的私囊?他越看越惱火,把兩支手槍從腰間拔了出來,將烏黑的槍口對準那些忘乎所以的人們,吼道:“聽著,你們都把手裡的東西給我放下,如果誰敢不聽,老子開槍了。” 經受不住珠寶的誘惑、腦袋發熱的盜陵者們,忽見王紹義動了肝火,將槍口對誰他們,立刻收斂了,慌忙後退。就連王紹義的兩個兒子也不敢拂逆乃父,戀戀不捨地將搶在手裡的金龍、珠串、銀樽、金碟、玉爵等物,送回棺材裡去。只有田廣山還不為所動,自恃在以斧劈棺時被火燒,有功於人,所以仍然弓著腰在楠木棺材前悉心地尋覓著那隻垂涎已久的九龍杯。 “姓田的,我操你的祖宗!你憑什麼敢不聽我王某人的號令?”王紹義怒從心起,一腳飛去,恰好踢在田廣山的屁股上,踢得他“哎喲”一聲撲倒在地上。關增會見王紹義的眼睛紅了,一副六親不認的樣子,急忙摀住左眼閃到一邊去。

“王紹義,你不愧是土匪出身,心太狠了!”因為劈棺材而遭火燒的田廣山,沒想到王紹義如此心狠,將他踢翻在地,痛得他骨斷筋折般疼痛。他撲在地上連聲發出淒厲的慘叫和憤懣的怒罵。 “老子的手黑!不論是誰,膽敢搶東西我就崩了他!”王紹義臉色鐵青,只因踢倒了田廣山,才嚇退了企圖趁著混亂捷足先登的人們。盜陵者們十分清楚王紹義的匪性與霸道,深知如果惹惱了他,非但得不到棺中珍寶,甚至還有被他當場擊斃的危險,都嚇得俯首帖耳,紛紛說:“一切都聽你王紹義的,我們再也不亂動就是了!” “你們都聽著,我王紹義當鬍子出身不假,可是咱生來最講'義氣'兩個字!”王紹義將兩支德牌擼子牢牢地握在手中,凶煞的雙眼環顧眾人,粗嘎地說:“大家跟著我和黃金仲來挖東陵,誰都是將腦袋掛在褲腰帶上,非豁出命來不行!既是如此,弟兄們就不要動手來搶。我已經說過,將來俺要論功行賞!現在地宮裡的六口棺材只劈開一口,還有五口沒有打開。怎麼辦?依我看弟兄們不如一齊動手,等咱們把六口棺材全都劈開後,再把棺中的寶貝都運到隆恩殿裡去,大傢伙到那裡再分,如何?”

“行!”盜陵者們情知無法與王紹義相拗,又都深知土匪出身的王紹義手毒心狠,都一疊聲地附和道:“就听你王紹義的!……” “那好吧!現在地宮裡還有四個皇后和一位貴妃娘娘的楠木棺材沒有打開,”王紹義儼然像個山大王一般,雙手握著槍,佇立在幽幽的火光裡。他指著基座上與康熙並列的五口棺槨,對齊刷刷站了一排的人們叫道:“聽我王紹義的指揮和號令,每五個人對付一口棺材,大家千萬別怕那棺材裡有什麼機關,只要多加些小心,是根本奈何不得咱們的。” 立刻,地宮里人影幢幢。火把熊熊,黑鴉鴉的人群在王紹義的指揮調動下,化整為零,將五口棺材團團圍住。利斧揮動。響起了一陣“呯呯叭叭”的劈棺響聲…… 拂曉時分,雨云四合。

不久,遠方的天空漸漸透出一抹熹微,照亮了景陵的方城殿閣,照亮了隆恩殿內盤龍藻井下方懸掛著的一方“隆恩浩蕩”的鎏金匾額。 經過了三天四夜的緊張折騰,盜陵者們終於將景陵地宮裡六口楠木棺槨中的稀世珍寶,統統搜刮搶掠殆盡,只將六具化成白骨的屍體丟在空空的棺材裡。 現在,那些歷經了百年滄桑的稀世國寶、曠古奇珍均已重見天日,一堆堆地陳放在隆恩殿那張紫檀木香案前面的青石地面上。金光燦爛的皇陵之寶閃動著誘人的光輝。那些在景陵地宮裡苦熬苦乾了三天四夜的盜陵者們,都黑鴉鴉地集聚在寬大的隆恩殿裡。往日空蕩蕩的大殿,如今被人們擁塞得密密層層,水洩不通。幾乎所有人的眼睛都投向香案前面那一堆堆璀璨的瑰寶之上。這些寶物有:

天鵝絨鎏金朝冠一頂; 金冠珠頂一座,上嵌大正珠頂、東珠各15粒; 勒蘇草拆經纓冠一隻,嵌鑲銀珠20顆; 各種玉及鑲鑽石、寶石鎦子35件; 鍍金點翠上帶紅寶石的連環四對; 玉鏤田瓜盅一隻; 百褶金龍一隻; 金累絲鑲嵌色珠石九鳳鈿一頂; 各色玉佩條環38只; 玉、鑲珠挑桿8枝; 金琺瑯盅碟2件; 鍍金銀奠池5件; 鍍金銀中碗7只; 鍍金銀爵盞10個; 龍形翡翠飾物一個; 黃楊木鏤雕八仙過海盆景一尊; 九龍玉杯一隻; …… 黃金仲那張馬型長臉上掛著威嚴的冷笑,面頰上密麻麻的黑麻點裡也已溢滿無法掩飾的笑意。他的腰間挎著一隻裝有駁殼槍的木匣子,顯得神色凜然而威風。

王紹義依然是慣匪的模樣,雙手卡在腰間。那兩支在地宮裡顯示著神威的德牌擼子槍,一支掖在腰帶上,另一支則攥在手裡。王紹義面對著那些金光燦爛、誘人胃口的棺中珠寶,心裡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得意與自負。今天盜掘景陵的成功,恰好圓了他二十多年前的美夢。但是,自己將如何從這批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中獲得更大的實惠呢?這正是王紹義此時為之憂慮的事情。 黃金仲和王紹義虎視眈眈地盯著面前黑鴉鴉的人群,他們的身後則站滿了參加這次盜陵的區、村幹部們:賈正國、穆樹軒、李樹清、郭正,還有被王紹義視為盜陵骨幹的關增會、楊芝草、田廣山、王茂、王慎等人。 在這偌大一堆讓人心跳的稀世國寶面前,所有人的都屏住了呼吸。一雙又一雙貪婪的眼睛由閃光的珠寶移向身邊的每個人。他們顯然在互相戒備著,每個人都唯恐自己得不到自己所盼求的珍寶。空曠的隆恩殿裡鴉雀無聲,人們幾乎可以聽得清彼此間的心跳。 “諸位弟兄、老少爺們儿!咱們今日首戰告捷了!如果各位肯聽從我和王紹義的指揮,那麼今天就是發財致富的一個起點,因為在馬蘭峪的昌瑞山間,像康熙景陵這樣的帝王陵墓,還有十幾座。咱們只要能擰成一股繩,日後就有發不盡的大財!……”黃金仲威風凜凜,挺胸凸肚,躊躇滿志的神態儼然回到了指揮對敵作戰的當年。他昂頭挺胸地佇立在眾人面前,比比划划地大聲進道:“可是,如果有誰膽敢怀揣鬼心眼,一門心思地和我黃金仲耍花招,那可是大錯特錯!你們敢對著幹,那非但發不成大財,還要小心你那腦袋搬家。弟兄們大概知道,我黃金仲可是不怕邪的,當年小日本鬼子厲害不?都被我用大片刀砍的砍、殺的殺。我殺人連眼睛都不眨一眨。有人說我手黑,那不假!今天先將醜話說到頭里,如果哪個喪良心的當真背地私留一手,奶奶個熊,我和王紹義可不能答應!” 大殿寂然無聲。黃金仲一席殺氣騰騰的話,說得所有到景陵地宮裡參加盜掘和搬運的人們都心驚肉跳。彼此面面相覷,人人心中忐忑。黃金仲和王紹義彼此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黃金仲突然喊了一個人的名字:“劉七!你小子給我站出來!” 眾人大驚失色。 那個被黃金仲當眾點了名的劉七,二十多歲,鬼頭鬼腦。他是距馬蘭峪不遠六合村的人,在村里當過民兵,這次王紹義決計盜掘景陵時,曾經吩咐劉七跟隨南大村副村長穆樹軒,在景陵前後布哨,擔任警戒。一直到景陵地宮中的六口棺材全部被打開以後,劉七才偷偷地從景陵前門混到后陵的方城裡來。這個很機靈的傢伙,是絕不肯放棄任何一個可能發財的機會。劉七放棄在陵區外站崗布哨,偷偷進陵協助王紹義從地宮裡往隆恩殿搬運棺中珍寶的舉動,早已被在方城明樓下監視的黃金仲察覺,並且在暗中窺探他的行跡。現在,劉七猛然聽黃金仲當眾點他的名字,不禁暗吃一驚,一隻手緊張而慌亂地去捂掩那已經系上了鈕扣的胸襟。劉七心裡有鬼,雙腿情不自禁地戰抖著,哆哆嗦嗦地向前邁了一步。 “他奶奶的,劉七,你小子說,背著我做下了什麼虧心事?”黃金仲瞪著兩隻兇惡的眼睛,猛地衝上前一步,將劉七的衣襟一拽,立刻,幾隻鈕扣“嘩啦啦”全拉掉了。劉七的內衣裸露了出來。黃金仲看時,只見他的腰帶上掛著個沉甸甸的小布包,被他用雙手牢牢護住。黃金仲劈手將布包奪下來,找開一看,裡面原來私藏了兩隻玲瓏剔透的象牙小松鼠和一對黃色珊瑚佛頭的松石塔! “啊——?!”眾人大驚。 “好小子,姓劉的,你他媽的真敢私留一手!”黃金仲頓時氣得麻臉發紫,胸口起伏。他一邊憤憤地喝罵著,一邊揮起手來,左右開弓連連扇打劉七幾個耳光。黃金仲將手槍從木匣裡拔出來,將槍口對準劉七的胸膛便想摟火,叫道:“老子今天非槍斃了你不可!” 劉七嚇得面如土色,“哇呀”一聲哭嚎起來,“撲咚”一聲跪倒在黃金仲的腳下,連連磕頭求饒說:“黃部長哎,饒了我劉七一條命吧!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敢了呀!” “饒了你?不行!我姓黃的說話算數,今天非斃了你這狗日的不可!”黃金仲好不容易在這些盜墓中抓到一個私藏珠寶的人,以便殺一儆百。又豈肯放過他?他將駁殼槍的保險機打開,頂住他瘦骨嶙峋的胸口,只要黃金仲食指一勾動,立刻就可以將劉七打死,嚇得劉七大哭小叫。他周圍那些心中有鬼的人也驚恐萬狀,人人自危。 “老黃!黃部長!手下留情!”就在黃金仲當真要對著劉七的胸膛開槍的千鈞一發之際,驀然間從黃金仲的身後躥出一個人來。來人猛地伸出雙手,將黃金仲握槍的右手牢牢地抓住,然後將他的槍口舉向大殿的穹窿。 “砰”地一聲脆響,黃金仲駁殼槍裡射出的一粒子彈,擊中了隆恩殿頂上的盤龍藻井! “你……”黃金仲回過頭來,一看,奪槍的原來是他盜陵的搭檔、慣匪頭目王紹義。他瞪著迸火的眼睛,有些怒不可遏。 “黃部長,算咧算咧。不看金面看佛面,都是鄉里鄉親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王紹義衝滿面怒容的黃金仲齜牙嘿嘿一笑。他那隻手始終攥住黃金仲的槍把子不肯放開,王紹義說:“黃部長,早年我也吃糧當兵,雖然是鬍子出身,可晚最講信義兩字。劉七私藏寶物,違犯咱們訂下的規矩,按理應當殺一儆百。可是我念他是初犯索性咱就抬抬手,放他這一回吧?” “這怎麼行呢?紹義兄,你也是在軍隊上待過的,軍令如山啊!”黃金仲陰冷著一張麻臉,粗聲嘎氣地說,彷彿他對王紹義在這種關口來替劉七說情,是捲了他的面子。但是,黃金仲卻在心裡感激王紹義來得正是時候。黃金仲選劉七這樣膽小的人來做突破口,真正的用心是想震住那些私藏棺中珍寶的人。他雖然故做非殺劉七不可的假相,可是他從內心裡是決不敢真正殺人的。因為如果他真的將劉七殺掉,後果將不堪設想。非但將來的民主政府要追查他殺人的罪行,甚至盜陵竊寶之惡也將暴露。偏偏就在黃金仲用手槍逼著劉七難以下台的時候,善觀風雲的王紹義,不早不遲地站出來為他轉圜,所以黃金仲才趁機朝向大殿的穹窿開了一槍。 “算咧算咧!看在我王紹義的面上,你就饒他劉七一條命吧!大傢伙都是為財而來。都不容易!”王紹義仍然攥住黃金仲的駁殼槍不放手。 “這……怎麼行呢?”黃金仲對王紹義來打圓場心領神會,但是他決意將戲演到底,仍然故作不依不饒之態,惡狠狠地望著劉七那顆冷汗直流的禿腦袋說:“現在我不斃了他,那麼將來別人再私藏東西又該怎麼辦?你說,不懲治劉七誰還能信服咱們呢?” “黃部長,依我看你就留下劉七一條命!”王紹義情願做和事佬,拍著胸脯說道:“有我姓王的做保,下回他劉七一定不敢再犯!當然,這一次也不能放過他。黃部長,索性這次就不准他劉七參加分東西,總算可以了吧?” 劉七連聲道:“只要留我一條命,什麼東西我都不要了!” 黃金仲見火候已到,狠狠地踢了劉七一腳,就坡下驢地說:“你給我快滾!” 劉七見自己揀了一條性命,便伏在地上千恩萬謝地向黃、王兩人磕了幾個響頭,屁滾尿流地逃出了隆恩殿。只因為黃金仲和王紹義狼狽為奸,當眾處罰了劉七,嚇得所有到景陵來盜掘皇陵的莊戶人都紛紛自危,彼此面面相覷,心裡有鬼的人更是各自捏了一把冷汗。 “諸位兄弟們方才親眼所見,劉七他今日雖然揀了一條命,可是他卻無法跟大傢伙一道分東西了!”黃金仲將那支張開大機頭的駁殼槍握在手裡,依次用他那雙鷹梟般的眼睛掃視眾人。他粗聲大氣地說道:“弟兄們,我心裡清楚,你們這些人也和劉七一個樣,每個人的身上也都私藏著許多寶物。我本來也想像對待劉七那樣,當著眾人面前把你們各自的身上都翻個底朝天,然後拉出去槍斃,或者也像對待劉七那樣,把你們私藏在身上的東西搜出來以後,再一個個趕出去,什麼東西也不分給他們。可是,大傢伙連著幾天幾夜在景陵裡熬,誰也不容易呀!也罷。我也學學人家王紹義,以'信義'兩字為重!現在我就給你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我喊一、二、三,在我喊號的時間裡,誰如果肯將私藏在身上的東西主動交出來,老子就寬容忍讓,准許你們與大家一塊分掉皇陵上的寶物。但是,如果還有人膽敢私藏不交,那麼一旦讓我們翻出來,可就別怪我姓黃的不講義氣。你們不但分不到任何東西,老子還要將他槍斃在隆恩殿外。何去何從,你們就看著辦吧!” 大殿裡立刻氣氛緊張起來。大部分人都神色慌張,左顧右盼,忐忑不安。 “弟兄們,方才黃部長說的話也在理呀!如果大家都像劉七那麼損,私拿私藏,別人還怎麼能分到值錢的東西呢?”王紹義接過話茬說道:“大傢伙聽著,黃部長是說到哪辦到哪的爽快人。現在趁他還沒有對大家進行搜查,弟兄們還是快快地把自己身上私藏的東西都主動交出來為好!不能敬酒不吃吃罰酒嘛!我敢對大傢伙保證,只要你們聽我和黃部長的話,把偷拿的東西交出來,一會兒分贓的時候,也決少不了你們各位弟兄的好處!” 大殿裡鴉雀無聲。那些從景陵地宮裡往隆恩殿搬運棺中珍寶的人,大多數都在半路上私藏了些許在他們看來是十分珍貴的國寶。有人裝在衣袋裡,有人掖在腰帶間,還有的將寶貝放在褲檔裡夾著。現在,見黃金仲和王紹義像演雙簧似的,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紅臉,軟硬兼施地逼著,一個個的精神防線大都被沖垮了。特別是經過黃金仲對劉七的當眾嚴厲懲罰,早已起到了殺一儆百的威懾作用。大殿里黑鴉鴉的盜陵者們彼此膽戰心虛地面面相覷。 “各位弟兄,你們還想混過去嗎?”王紹義在與黃金仲交換了一個詭譎的眼神後,大聲地說:“如果你們不聽我的話,將來是要後悔的!到時候黃部長當真要軍法從事,我王紹義也是保不了你們的,到那時候大家可別怪我王紹義不講信義!” 黃金仲見人們還是彼此互相觀望著,誰也不肯先交出私藏之物,便把駁殼槍瞄向大殿裡的盜陵人說:“我姓黃的是因為大傢伙都是鄉里鄉親,才這麼寬大。如果你們當真不給我黃金仲的面子,那好,我就挨個在你們的身上搜搜看。如果哪個真讓我搜出來私藏的東西,那就是偷!懂嗎?你們敢偷我黃金仲的東西,我可就不念鄉親的舊情了!” 人群裡一陣不安的騷動。有人在竊竊私議。 王紹義見火候到了,說:“你們再不交,我可就不再多管黃部長的閒事了!” “來呀!”黃金仲將駁殼槍一舉,指揮一隊守陵的民兵和李樹清、穆樹軒、郭正、關增會、楊芝草等人說:“他們再不往外拿,你們就給我搜!” “別搜了,別搜了!” “我們交,我們交出來就是了!” 那些私藏了陵中珍寶的人,雖然不情願交出來,卻又擔心被黃金仲、王紹義等人當眾搜出來,既出醜丟人,又鬧個兩手空空,於是紛紛寬衣解帶,將私藏在身上的珍貴之物七手八腳地送到“隆恩浩蕩”匾額之下的案前。眨眼之間,桌前的珍寶越堆越高,金光閃閃,燦爛生輝。 黃金仲見了這種場面,心裡十分高興。他知道,面前這些縱有貪財之心、卻無貪財之法的壯漢們,只要一恫嚇便能俯首聽命。他嘿嘿地一陣冷笑,將駁殼槍掖進腰間,踱到那批堆如小山般的棺中珍寶面前來,信手從中揀起一隻純金精製的多節飛龍,在手上掂了掂,又甩了甩。本來只有寸把長的純金小龍,經黃金仲輕輕一甩,倏然間變成一尺多長。而且那金制的小龍金鱗閃閃,翩翩欲飛。黃金仲愛不釋手地將那隻小金龍在手裡把玩著,忽然將臉上笑容收斂,陰冷地蹙蹙眉,一時間馬型長臉上的麻坑顯得又黑又密。黃金仲粗聲嘎氣地說道:“你們這些不知深淺的貪心賊,誰讓你們私藏我的寶物?你們也想發財?哼,我告訴你們,今天我黃金仲不槍斃你們,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你們莫非當真想分東西嗎?好,你們要分也可以,不過你們必須要依我的主意才能分!” 被黃金仲恫嚇得六神無主的盜陵者們,知道發財的希望十分渺茫,都參差不齊地叫道: “黃部長,我們當然要聽你的!” “你有什麼好主意儘管說吧,我們照辦就是。” “只要能分到好東西,你讓我們怎樣就怎樣!”…… 黃金仲說:“那好,這次盜陵成功,主要是我和王紹義,還有這些區、村幹部的功勞!所以你們想分的話,也要先讓我們這些領頭的先分先拿!剩下的,再輪到你們大傢伙平分!如何?……” “行啊行啊!” “就依你吧!” 那些為盜陵出了力但在分贓時卻毫無主動權的人們,都無可奈何地說道。 “來呀!分!”王紹義見黃金仲一邊說著一邊將那條康熙墓葬裡的小金龍掖進腰間,便急忙向他的兒子王茂、王慎兩人招手,說:“還在那裡傻等著什麼?” 王紹義、王茂、王慎父子三人三雙手,開始在那大堆的金銀珠寶堆裡揀選著精品。只見爺兒仨揀去了純金香鼎、銀飾鏤花雙耳瓶、螺甸漆盤、翡翠板指和一串串的玉珠…… 李樹清、賈正國、穆樹軒等區、村幹部和楊芝草、關增會、田廣山等盜陵骨幹也一擁而上,去爭搶那些康熙皇后與貴妃棺中的陪葬之物,什麼青銅簋、金爵、銀鬥之類的祭器與皇妃們身上的金簪、金釵、金細、玉珠等等。幾個小時以前還帶民兵前來景陵興師問罪的區公安助理郭正,這時也一改之前嚴正的面孔,上前分開幾位埋頭搶東西的干部,從珠寶堆裡拽出一隻足有一斤重的純金掐絲寶相花三足香鼎,得意忘形地將那鼎抱在懷裡,另一隻手又去搶其他的寶物。 黃金仲搶得最多。不一會兒,他的懷裡已經抱著皇上的金盔、金甲和各色玲瓏剔透的美玉。 關增會邊搶東西邊以手摀住滴血的左眼睛,滿腹委屈地大發牢騷說:“王紹義呀!你當初說的話還算不算數?你說論功行賞,我姓關的功勞最大!我是在劈棺材的時候被燒瞎了一隻眼睛啊,這個沒良心的,為什麼不讓我先挑先揀呢?……”關增會已顧不得左眼疼痛,撲上前去,發現了那隻晶瑩閃亮的白玉九龍杯!他一把將它搶到手裡。 “他奶奶的,到底不講不講理?九龍杯應該是我的,九龍杯是王紹義早就答應給我田廣山的呀!姓關的,我操你八輩祖宗,你憑什麼非搶我的九龍杯呢?!……”田廣山摀住被火燒焦了的頭,氣咻咻地奮力分開眾人,猛地撲上去與關增會拼命爭奪那隻傳說中的楊香武所盜的九龍杯! “姓田的,你少給我撒野,什麼是你的?這年頭,誰搶到手就是誰的!”關增會護住那隻九龍杯,在田廣山的身上亂踹亂踢。 “關增會,我操你奶奶。今日不把九龍杯給我,老子就砸爛你那狗頭!”發了瘋的田廣山撲在關增會的身上,兩人在地上翻滾廝打起來。隆恩殿內嘩然大亂,響起了一陣沸反盈天的叫罵廝打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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