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盜陵:康煕、咸豐、同治皇帝與慈安太后墓葬盜掘真相

第12章 第十二章黃金仲說:“皇帝是最大的地主!”

“黃,黃部長!怎麼……怎麼也想不到,您真的也在景陵裡?”八區的公安助理郭正猛地衝上前去一步,又膽怯地縮回去。一刻鐘前,郭正在景陵聖德神功碑前與南大村的副村長穆樹軒發生爭執時,王紹義在他的耳邊說出敵工部長黃金仲的名字時,他根本就不相信,黃金仲是在冀東地區的抗日戰爭中出生入死、威震敵膽的抗敵英雄,很難讓他與目前正在康熙景陵裡盜墳掘墓的一夥亡命之徒聯繫在一起。但是,黃金仲確確實實就坐在隆恩殿內楹柱上的一盞美孚燈底下,與八區的副區長李樹清在桌案前推杯換盞,桌上放著一個個油漬漬的紙包,裡面是豬頭肉、牛蹄筋、炸鐵雀、熏肥雞等等,一大瓶陳年老酒香氣四溢。機靈的郭正從黃金仲、李樹清以及王紹義三人之間神秘而默契的眼神交流中,立刻就察覺出,黃金仲和李樹清不僅僅與正在景陵後邊方城裡盜掘康熙陵的不法之徒們有關聯,而且,他們很可能就是這次大規模盜陵的幕後指揮者。

“哈哈哈,郭助理!你來得正好,你來得正好,如果你不來,我還想去請你來呢!”說話的是滿嘴流油的副區長李樹清。他見黃金仲與突然闖進來的不速之客郭正正用疑慮與戒備的目光互相對峙著,便急忙以這種和解的語氣來和緩雙方緊張的氣氛。 “是呀是呀!”王紹義見黃金仲一聲不吭,陰冷著一張麻子臉冷冷地註視著充滿敵意的郭正,擔心他藉著酒勁對郭正當頭一頓臭罵。如果惹惱了郭正,將消息張揚出去,豈不壞了盜掘東陵這樁大事!於是他慌忙陪笑臉,極力地沖淡著黃、郭兩人的緊張關係。王紹義說:“郭助理也是不清楚咱們的行動,如果他早知道今夜在景陵的行動是黃部長和李副區長坐鎮指揮的話,郭助理也會自報奮勇加入進來的!嘿,誰不知道盜陵這種事,到頭來誰也不白盜,都能得些值錢的收穫啊!如果咱們這些為打日本鬼子效過力的有功之臣不得景陵棺材裡的寶貝,莫非將來國民黨的軍隊打過來,讓他們白白得去嗎?!”

“紹義這話說得對!就是嘛,我黃金仲為打小日本,險些把腦袋都搭上了!現在聽說景陵裡有寶,咱此時不盜還等何時呀?!莫非將來讓給他娘的國民黨軍隊嗎?”已經略有幾分醉意的敵工部長臉膛漲得通紅。他聽王紹義說出了他的心裡話,用拳頭在桌案上“咚”地一敲,一仰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來來,郭助理,你愣在那裡做什麼呀?來,快過來,黃部長這裡有陳年的老白乾,咱先喝幾盅再說!”處事圓滑、善觀風雲的李樹清始終在扮演著和事佬的角色。他見黃金仲和郭正方才一度緊張戒備的神情略有緩和,急忙又為郭正在杯子裡斟滿了酒,回過頭來不住地揚手向遲疑著的郭正招手。 “郭助理,你還愣著幹嘛?沒見黃部長和李副區長在那裡請你去喝酒嗎?”王紹義覺得在景陵即將盜開的關鍵時刻,郭正突然闖來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現在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將他拉攏過來。王紹義見李樹清那種神態,立刻心領神會,急忙上前拉住郭正來到桌案前,自己先揀了一片肥肉扔在口中嚼起來,然後他將李樹清方才斟滿的那杯酒端到郭正的面前,勸酒也勸人說:“郭助理,你不相信我王紹義,倒也不怪你。我雖然在抗日時期護過你,但我終究還不是共產黨!可是現在有黃部長在這裡嘛,你還擔什麼心呢?黃部長是誰?他是十五軍分軍司令員邵子甫的紅人!他是響噹噹的抗日英雄,莫非你還不相信嗎?”

郭正欲言又止。 王紹義在旁繼續鼓動他說:“郭助理,你這個人吶!真是老腦筋,如今是什麼時候了?世道已經變了呀,再也不是從前嘍!共產黨不是在鬧土地革命嗎?不是說咱們窮哥們應該鬧翻身嗎?既然允許咱窮人翻身,當然可以把他娘的封建皇帝的陵墓挖開。” 郭正還在猶豫,不肯說話,也不肯去端李樹清為他斟的那杯酒。 “郭正,紹義他方才說得很對呀!”黃金仲見郭正充滿敵意的兩隻眼睛盯盯這個,望望那個,心裡十分反感。他有心當場發作,將郭正罵個狗血淋頭,以發洩心火。可是黃金仲深知盜掘清東陵的可怕後果,如果在這種時候跳出個郭正來與他唱對台戲,或者不顧後果地越級向薊縣縣委及冀東地區黨委上告的話,後果不堪設想。黃金仲是個表面兇惡而內心空虛的傢伙。他見郭正不肯摸酒杯,忙撕下一隻肥雞腿來硬塞進公安助理郭正的手中,嘻嘻哈哈地說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你就不必害怕它。世道確確實實在變,我也是跟著共產黨浴血苦戰的人,難道就不知道盜陵這件事做得做不得嗎?郭正,現在窮人要鬧翻身,咱共產黨的干部沒有不支持的理由!馬蘭峪的清東陵,按理說也早就該毀掉它了。為什麼?就是因為當地的窮哥們不喜歡那些封建皇帝和皇后皇妃們在死後還住那麼好的宮殿!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支持窮哥們起來挖皇陵!郭正,你不必怕,亂世出英雄嘛!哈……”

許久坐在桌邊啃骨頭的李樹清,這時接過話茬來說:“郭助理,這麼多年你我在八區共事,誰不知道我李樹清啊?我都不怕,你還怕個什麼?論職務我比你高,黃部長他比你我還高。都是黨培養教育多年的好乾部!在新的形勢之下,我們更應該適應新的鬥爭。國民黨以正統自居,目前趁日寇投降之機,正在時時準備侵占我們解放區。馬蘭峪的清東陵將來究竟能落到誰的手裡也很難說,與其將來陵裡的寶貝讓國民黨挖去,不如咱們帶著窮哥們挖出來自己享用。郭助理,有黃部長和我在這裡,你還怕什麼呢?” 黃金仲又飲了一盅酒,揩揩唇邊的酒珠說:“郭正,幹不干隨你。不過我黃金仲有話要說清,以免你將來暗自後悔。現在日本鬼子投降了,咱們這些經過八年抗戰的干部,也該享享清福,得點實惠了!我黃某人為啥支持挖皇陵?那是因為咱窮哥們太窮,沒辦法!郭正,我看你就別裝假正經了,你那個心眼我還猜不出嗎?依我看,你放下你那個公安助理的臭架子,咱們大家合夥一塊幹吧!”

“不,不行啊!”郭正被黃金仲一頓訓,加上李樹清和王紹義兩人在旁敲邊鼓,當初遲遲疑疑跟隨王紹義進景陵時的戒備警惕之心,已經倏然不見了。他接過李樹清遞來的酒杯,但卻沒有喝,有些猶豫地對黃金仲說:“黃部長,決不是我郭正不給你面子。其實,你剛才說的也有道理,這些年來咱共產黨的干部實在是太苦了,可是盜陵究竟是個大事,我這次為啥到景陵來?那是因為介儒區長接到有人盜挖景陵的報告,所以才指派我帶著民兵到陵上來抓人,我,我又怎麼向他交代呢?” “介區長嗎?哈,我當是誰呢?郭正,你怕他什麼呢?只要我黃金仲發話,他介儒也要聽我的命令。”黃金仲見郭正已經有所軟化,更下定決心將前來景陵興師問罪的郭正徹底俘虜過來。黃金仲當初就是用軟硬兼施的手段將八區的副區長李樹清拉入這次行動的。如今,黃金仲借助酒力,將桌案“叭”地一拍,瞪著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衝郭正吼了起來。他罵道:“郭正,你敢到這裡來抓人?我問你,你憑什麼抓人?那些四里八村的窮哥們挖的是皇陵,犯了哪家的王法?郭正,你應該首先站穩階級立場,你身為共產黨的干部,不站在貧苦老百姓的立場上,卻去百般維護封建皇帝和大地主階級的利益,請問你的階級覺悟跑到哪兒去了?你說,你為什麼抓人?!”

“什麼?你說我沒有站穩階級立場?天吶,我是受介區長的指派來的,我聽區長的話還有錯嗎?”郭正沒有想到黃金仲張口就給他往頭上扣大帽子,嚇得臉色煞白,驚恐萬狀地辯解說:“黃部長,我確實不知道你在這裡。我也更沒有想到盜陵還有這麼多道理,我現在很後悔我不該來……可是,我既然是奉介區長的指示來抓盜陵罪犯的,又怎麼好一下子反過來去支持那些盜掘古墓的人呢?” “郭正,你別再裝假正經了!你何止應該支持?依我看你來得正好!你本來早就該是咱們一伙的嘛!”黃金仲嘿嘿一笑,又飲乾了一盅酒,危言聳聽地說道:“皇上是什麼呀!你為什麼到現在還迷信呢?我說你的階級立場有問題,就是因為你是非不分。共產黨現在正在北方搞的土地革命,就是在政治上反對一切反動的封建勢力。他們的總代表是什麼?就是罪惡的地主階級。景陵和馬蘭峪周圍所有的那些皇陵,都是最大、最反動的地主階級的代表——皇帝的墓。郭正,既然皇帝是大地主,那麼他們剝削人就是最厲害的,所以我才對鄉親們多次說:皇帝的陵墓就是不應該保留,咱們非要毀掉它不可!”

郭正呆呆地望著高談闊論、振振有詞的黃金仲。他的一席話顯然已經使本來就很懼怕黃金仲的郭正心生動搖。郭正怔怔地呆了一陣,恍然大悟般地說道:“對對!還是黃部長的政策水平高,從前我還以為清東陵的古代建築是文物,應當加以保護。現在經你這麼一說,我才認識到對待清東陵也有個階級立場的問題。依黃部長的話,馬蘭峪周圍的十幾座皇家陵墓,確是封建反動的大地主階級的墓。他們在生前吸百姓的血,死後又極盡奢侈鋪張,用那麼多的錢去為自己造墓,也當真不該保留。我當初真的糊塗,為什麼沒有認清陵墓裡的皇帝和嬪妃們的反動本質呢?” “這就對了!郭正,你的腦瓜子果然靈,遇事一點就透,將來應該好地提拔重用你,政治上很有前途!”黃金仲雖然已經喝得醉眼乜斜,可是說起話來還是能打動郭正的心,“共產黨現在要打破舊世界,推翻和打倒的正是馬蘭峪皇陵裡的那些封建亡靈。從前,反動的大清政府派有守陵兵,後來日本又派關東軍來到馬蘭峪建立清東陵管理處。現在日本鬼子被咱們打垮了,莫非共產黨還能像日本人當年那樣,在馬蘭峪為皇帝皇妃的亡靈當看守嗎?郭正,你說,你方才到底是個什麼階級立場?”

“我當然不能站在反動的立場。”郭正被黃金仲這番劈頭蓋臉的教訓,弄得暈頭轉向。他已經對自己初來景陵時的立場發生了根本的懷疑與動搖。他訥訥地說:“可是我來時,介區長卻告訴我說,清東陵是古蹟,任何人都不能毀掉它。他說如果當真有人盜掘陵墓是要繩之以法的……” 黃金仲將一盅酒舉起來,“咕嚕”一聲將酒喝下,將桌子一拍說:“馬蘭峪的陵墓當然是應該保護的。我和介區長在保護文物這一點上並沒有什麼分歧。郭正,你聽清我的話,我現在主張的並不是把馬蘭峪的建築一律拆毀,我說的是要讓那些埋在皇陵裡的國寶都重見天日。你是區助理員,應該了解我黨的土地政策,那就是要把地主階級手裡靠剝削得來的所有財產,全毫無保留地歸農民所有。你可以想想,將來連那些地主富農剝削的財產都要統統地分給農民,難道像康熙這類反動皇帝所搜刮的民財,就不該讓它歸還給咱們的老百姓嗎?”

“有理有理,黃部長,你的話我懂了。”郭正見黃金仲在那裡滿口浪言大話,情知自己辯爭不過,急忙妥協道:“黃部長既然主張只動皇帝的陪葬品而不破壞清陵的建築,這麼說來,您與介區長的意見是完全一致的。我懂了,我全懂了!” 黃金仲見郭正已經徹底投降,又得寸進尺地說:“郭正,你不但要支持群眾挖陵,我還希望你入夥,當我黃金仲的左臂右膀。你看,連你們的副區長李樹清也來了嘛!你怕什麼呢?” 李樹清已經喝得紅頭漲臉,他將酒盅一墩說道:“郭正,黃部長讓咱們幹,咱們就乾!有黃部長做靠山還怕什麼呀?再說咱們這些區、村幹部,幾年來與鬼子打游擊、鑽山溝,罪也沒少受,現在咱們勝利了,也該撈點實惠了。再說,那些價值連城的珠寶又怎麼能讓它們長久埋在地下呢?讓國寶去陪那些已經幾百年的屍體也是罪過嘛!”

許久不說話的王紹義見黃金仲降服了郭正,心裡十分高興,在旁邊不失時機地慫恿說:“郭助理,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呀,如果錯過了,那才是天下頭號的傻瓜!” 黃金仲見郭正還在搖擺不定,為他親自斟酒勸飲說:“郭正,你當真想在昌瑞山里受苦?你真的不喜歡皇帝棺材裡的那些國寶嗎……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呀!” “黃部長,你別說了!”郭正的雙眼裡忽然露出一絲貪婪的冷光。他咬了咬牙,將酒杯舉起來仰脖飲進,將拳頭在桌案上“咚”地一擂,狠了狠心說:“我……跟你們一起幹。” “好樣的!來,乾杯!”黃金仲大喜。他一聲吆喝,王紹義、李樹清和郭正都齊聲響應地舉起杯盞,開懷暢飲。 “轟隆隆……”就在這時,隆恩殿後邊的方城裡,驀然間響起一陣震耳欲聾的巨大爆炸聲浪,使得在隆恩殿裡碰杯祝賀的幾個盜陵頭目為之一驚,彼此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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