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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馬超:從狂躁到憂鬱遺憾

大三國的小人物 邓洪卫 3637 2018-03-13
這次說的是馬超,按《三國志》來演繹。 馬超,字孟起,是東漢初伏波將軍馬援之後。馬援曾說過一句話,很有分量:男兒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何能臥床上在兒女子手中邪? 留下一句成語,叫馬革裹屍。 馬超的父親是馬騰,也是一位名將。馬騰的母親是羌族人。 所以馬騰的身體裡流動的是漢羌兩族的血液。 馬騰有三子,馬超、馬休、馬鐵。馬超為長。馬休、馬鐵性格剽悍,唯有馬超性情平和,跟個大姑娘似的。不愛與人說話,更不愛與人玩耍。特別怕見生人,遇到生人則面紅耳赤,低著頭走,家裡來客人,必快速躲到自己房間,閉門不出。 馬騰很著急。人說將門虎子,孟起卻反類其犬。 一日,馬騰帶著幾個兒子出去圍獵。馬休、馬鐵皆有收穫,只有馬超在旁觀看,撥弄幾下弓弦,不發一箭。馬騰不斷開導,兒呀,人活世上,強者為王,弱則被食,以暴為美,以力為雄。

馬超仍無動於衷。馬騰遂誘馬超進入圍場中,自己悄然退出,命手下驅進一隻猛虎,又將場門關閉。馬超大驚,趕忙搭弦扣箭,連射三箭未中。老虎緊逼而來,馬超步步後退,情形十分危急。 馬休、馬鐵要進去解救哥哥,卻被馬騰攔住。馬超被逼到圍欄邊上,再無退路,遂定住腳步,從柵欄中抽出一根木棍,迎著老虎過來。此時馬超再無往日文弱之氣,目露凶光,揮棒猛擊老虎,“叭”的一聲響,木棒折為兩截。馬休、馬鐵又要過去,馬騰仍然攔住。老虎已經暴怒,咆哮著撲向馬超。馬超也向前一躍。人虎相遇。只聽老虎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再看那半截木棒連同馬超的臂膀,已直插入虎口之中。馬超猛地抽出手臂,一腔鮮血從老虎的口中噴出,直衝雲霄。眾人看得目瞪口呆。而馬超撲通跌坐在地,面如土色。

馬超回去後大病一場。痊癒後性格有所轉變,膽子也大起來,行事果敢,爭強好鬥。武功大進,超過兩個弟弟。馬騰大喜,遂帶著三兄弟攻城掠地,廝殺爭霸。曾有一次征討郭援,戰鬥中馬超被郭援部將一箭射中小腿,馬超抬手拔掉箭折為兩段,刺啦,撕下一塊袍巾,裹住傷腿,縱馬挺槍,噗,槍挑了郭援。 馬騰非常高興,說,這才是我的兒子,真勇敢啊!那一年,馬超二十歲。 這一年,馬騰與結義兄弟韓遂奉旨進京,駐守長安。董卓兵敗之後,馬騰的手下與韓遂手下發生摩擦。馬超的意見是兩家調和,可馬騰不讓,他對馬超說,大丈夫當果敢出擊,不可拖泥帶水。於是率先領兵攻打韓遂,韓遂猝不及防,打了敗仗。韓遂不服,又糾集人馬還攻馬騰,殺了馬騰的妻子。馬超大哭,說,如果當初和解,母親就不會這樣死去。馬騰斥道,記住!男子征討天下,不可計較一兒一女得失,這叫,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馬超默然。

於是馬韓兩家成為仇敵,相互攻打。後來,在鍾繇等人的調解下,又重歸於好。 曹操南征,怕馬騰造反,要求馬騰派馬超進京為官,扣作人質。馬騰卻將兵權交給馬超,自己率全家前往許昌為質。十里長亭送別,馬騰叮囑馬超,你是我一手培養起來的,也是我最看重的接班人,所以我寧願自己帶全家去做人質,也不願讓你去擔當風險,你好自為之。 曹操以馬騰全家性命,要挾馬超交出兵權。馬超很矛盾。最後狠狠心,起兵造反。他先來找韓遂。韓遂不想反。因為韓遂的兒子在許都做人質。韓遂說,不能反,一反,我兒休矣,你父母兄弟二百多口都難逃一死啊!馬超冷笑,叔父太女人氣了,不反就要交出兵權,那時恐怕我們性命都難保了,與其苟且偷生,不如拼死一搏,從今以後,我就是你兒子,你就是我父親。又將寶劍橫在面前,道,如果反,成功之後,平分天下,如不反,連叔父都沒有了。韓遂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跟著馬超反了。

曹操一聽馬超反了,立即將馬騰一家下獄。 一開始,馬超仗打得挺順。潼關、渭水幾場戰役,馬超挺槍躍馬,身先士卒,殺得曹操膽戰心驚,差點喪了命。曹操在馬上長嘆,這回真遇上不要命的了。又說,馬超就像當年的呂布,不殺死他,我一輩子不得安穩。 打了半年,戰局發生了變化。 是因為賈詡給曹操出了個好主意:我聽說馬超最無信義,韓遂等人皆被逼從之反,不如離間他們。曹操從其計。果然,韓遂想,馬超這樣的人,最無信義,連他父親的生死都不顧,以後怎麼能共處呢,又怎能平分天下!於是,率領本部與曹操內外夾擊,把馬超殺得大敗。 曹操回到許都,到獄中見馬騰。 曹操說,我聽說馬超小時候很溫順。 馬騰說,是我把他培養成勇士的。

曹操說,你教育的好兒子! 馬騰說,我把全部希望都寄託在他身上了,是指望他能幫我滅了你,沒想到還是失敗了,遺憾啊! 曹操說,那你就帶著遺憾走吧! 第二年五月,曹操將馬騰一家二百多口斬於市曹。 憂鬱馬超兵敗之後,投張魯不得信任,又投了劉備。 投劉備之前,他曾問堂弟馬岱,此去前景如何? 馬岱搖頭,即便劉備寬厚,恐其關張兄弟不相容也。 馬超猶豫半晌,說,若有一條道,又何必再投他人。又嘆道,想我馬超縱橫半生,竟落得如此田地,天意乎?遂來見劉備。 劉備聽到馬超來投,很高興,對帳下文武說,馬孟起勇冠天下,西川可定矣! 旁邊張飛冷笑,馬超跟當年呂布一樣,最無信義,大哥萬萬信他不得。 劉備斥道,休得胡言。

張飛退在一旁,憤憤不平。 劉備見到馬超,拉著馬超的手,噓寒問暖,十分親熱。 劉備說,當年,我與你父親同殿稱臣,相交甚厚,可惜他已被曹賊所害。 馬超臉色很不好看。 劉備要為馬超擺酒接風。 馬超推辭,紅著臉說,我還是為你去取成都吧! 果然,馬超沒有辜負劉備的期望,十日內拿下成都,一舉平定了西川。劉備封馬超為平西將軍。這是劉備陣營裡職位最高的武官了。 消息傳到荊州關羽耳朵裡了。關羽大怒,馬孟起勇冠天下,我關羽呢?一封信寫到成都,要去西川跟馬超比武。 幸虧諸葛亮寫了封信,順著關公的脾氣捋了捋,說,馬超這個人文武雙全,雄烈勇猛,就像漢朝開國時候的英布和彭越一樣,可以跟張飛並駕齊驅,但是比您美髯公差得不是十里八里,起碼百里呀!

關羽拿信給大家看,很得意。 話又傳到馬超耳朵裡,馬超很生氣,真想到荊州跟關公比試一番,馬岱攔住了他,人在屋簷下,焉能不低頭,忍了吧。 馬超低頭無語。 馬超想跟張飛搞好關係,他請張飛喝酒。酒宴上,張飛喝得很痛快,可走出大帳,張飛對別人說,一個連父親性命都不顧的人,還有什麼臉面與別人交流呢?我可不願跟這樣的人交朋友。 馬超聽到張飛的話,並沒有發火,就像沒聽到一樣。從此變得少言寡語。 這時候,他結識了一個人。這個人叫彭漾。彭漾也為劉備定蜀立下大功,但彭漾這人話多,什麼都能說,是個狂士。劉備不喜歡他,劉備手下很多人都不喜歡他。 彭漾就來找馬超。他覺得馬超跟自己命運相同,有共同語言。馬超也很孤獨,兩人就成了朋友。

劉備讓彭漾離開成都,到邊遠地區去任職。彭漾很不高興,但也無法推辭。臨行前,他想找個朋友訴苦,想到的只有馬超。 屈指數數,自己沒什麼朋友了,只有馬超。 到馬超的大營。馬超設宴款待他,彭漾很感動,覺得自己沒看錯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就有點多。 馬超想跟彭漾開句玩笑。馬超太壓抑了,好長時間沒跟別人開玩笑了,這次,他跟彭漾開了個玩笑。馬超說,彭先生,您才華橫溢,我最佩服的人,就是您。我一直以為您能跟諸葛亮、法正等人一個級別,現在怎麼到一個小地方去做官呢? 馬超喝了一杯酒,又加了一句,不會是去鍛煉鍛煉,回來提拔的吧。 彭漾酒喝得有點多了,也開了一句玩笑,說,老匹夫(劉備)太荒悖了,還用多說嗎?

彭漾又喝了一杯酒,又加了一句,如果我們聯合起來,卿為其外,我為其內,天下不足定也。 馬超嚇了一跳,覺得這玩笑有點大了,趕緊說,喝酒,喝酒。 彭漾走了,馬超沒有睡,又坐下來,自己喝了幾杯,他鬱悶,想喝點酒,好睡覺。可喝了幾杯,卻沒睡覺,而是起身來到劉備的王府,把彭漾剛才對自己說的話,說給了劉備。而自己跟彭漾說的話,一句沒提。 劉備立即將彭漾追了回來,下到獄中,處死。 劉備想重賞馬超,但馬超卻病了。 馬超生病,只有馬岱守在身邊,劉備陣營裡沒一個人來看他。本來可以有一個彭漾的,但彭漾死了,被他出賣了。正因為出賣了彭漾,誰也不敢來看他,怕說了什麼話,被告發了,自己成了彭漾。 劉備也沒來看他。劉備正在準備伐吳,顧不上馬超了。

馬超於章武二年(公元222年)卒,死時四十七歲,是蜀漢五虎上將中最短命的一位。 馬超在臨死前上書給劉備說:我家宗族二百多口人,除了我自己的小家庭外,被曹操全殺盡了,只剩下了堂弟馬岱,就作為馬家血脈後繼人吧,我將他託付給陛下,別的就沒什麼了。 馬超死後不久,劉備伐吳失敗,病死在白帝城。 有一天,後主劉禪突然想起了馬超,他追諡馬超為“威侯”,馬超有一個兒子,叫馬承,繼承了他“斄鄉侯”的爵位。 還有一個女兒,嫁給劉備的第三子、安平王劉理為妃。馬岱後來官當到了平北將軍,爵位封為陳倉(亭)侯。 還有一句話,誰也沒說出去。馬超在臨終前曾對馬岱說,我這一生分兩半,一半陽光,一半陰影。陽光的一面就是反曹,何等威風、堅決,義無反顧。然而正是這陽光的一面,使我下半輩子活在陰影當中。我很後悔,當初一時義氣反曹。如果當初是歸順曹操,我父親及宗族二百餘口就能得以保全,一家人還能在一起,我也還能得以建功立業,不像現在,壞名聲像大山一樣背在我身上。我現在活著憂鬱,可死了又無顏見我的父親,這真是生死兩難呀! 馬岱聞言,痛哭流涕,淚如泉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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