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一寸河山一寸血1·長城以北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

1933年3月9日,29軍先頭部隊進入喜峰口。 在實際交鋒之後,才發現鬼子不是那麼好打的。 由於槍械簡陋,在喜峰口,29軍平均每打死一個日軍,己方就得倒下幾十個人。 情況越來越嚴重,請求緊急增援的電報不停地從前線發往29軍軍部。 顯然,形勢的發展,與當初的預想差距很大。 要想堅守喜峰口,必須有更大投入,然而這無疑也意味著風險的劇增,弄得不好,甚至有可能把老本都給賠進去。 29軍長期用抗戰激勵士氣,可是在現實中真正面對這一難題時,又不得不備感躊躇。 客觀地說,作為地方部隊,在與日軍對陣時,往往有比中央軍更多一層的顧慮。他們能在蔣介石面前挺起胸脯,也就是依仗著手裡有人有槍,一旦這些都賠得差不多,就意味著再無可討價還價的本錢。輕則地盤縮小,編制砍掉,重則只能灰溜溜地通電下野,躲進民巷做寓公了。

29軍雖然是由宋哲元當頭,實行的卻是現在流行的圓桌會議模式。部隊草創時,包括宋哲元和蕭振瀛在內,一共八個結義兄弟,大家達成默契,不管多大的事情,都要集體商量,集體負責,計議好後再行動。 此時此刻,“八兄弟”感覺自己站在了十字路口。何去何從,不僅關乎個人榮辱,還決定著這支初出茅廬的地方新軍的未來命運。 東北軍都打成這個樣子,我們還有必要在長城上跟日本人死磕嗎? 有! 一個人霍然站起,全力主戰。 此人就是蕭振瀛。 他認為,跟身後的華北大平原相比,喜峰口地勢險要,實為可戰之地。 29軍只要在這裡抱定死戰的決心,贏是大有希望的。 至於退,大家就別想了。那是條絕路。 見蕭振瀛如此堅決,宋哲元當即表態,就算拿出全部的老本,這回也要跟鬼子們拼了。

其他兄弟也大多贊成蕭振瀛的主張,只有一個人仍然保持著沉默。 讓大家都甚感意外的是,這個人不是別人,卻是第38師的師長張自忠。 當然,張自忠沒說他不同意。他病了。 什麼時候不能生病,這時候病,擺明了就是裝病。 也沒有公開表示不同意,不過就是那意思。 蕭振瀛最講究待人接物的一個人,情急之下也顧不上了,跑過去就是一腳。 你給我裝什麼裝,是不是怕死? 要是你用其他法子旁敲側擊,張自忠或許還要哼哼啊啊一會兒,說他“怕死”卻是最要命的。 他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我不是怕死,可我們就這點人,這點本錢,你們非要一股腦全拿到前線去。我看,贏不一定,拼光卻是絕對有可能的。 下面有句話估計還強忍著沒有說:

兒賣爹田心不疼! 蕭振瀛鬆了口氣,不是怕死就好,這點道理我還是能給你點得透的。 抗戰呼聲,全國已響徹一片,29軍如果不繼續參與抗日,就難以得到國人的同情和擁護。作為一個到處受人排擠,幾無容身之處的地方雜牌部隊,這樣一來,路只會越走越窄,情況只會越來越糟。 退,將輸得一干二淨,進,甭管打得過打不過,得到的永遠比失去的多。在這一點上,大家都要想明白想透徹。 最後,蕭振瀛撂下了一句擲地有聲的話: 將來誰肯抗日,誰才能站得住。如果守著這點本錢,不敢下注,早晚必將被淘汰! 這句話一語中的,對張自忠來說有如醍醐灌頂。 他騰地站了起來,我懂了,我聽你的話。 大哥還是大哥,不服不行。 至此,兄弟們的意見得到統一。宋哲元授命趙登禹擔任前敵總指揮,率強力援軍出征喜峰口。

中國人論武,最喜排名,而且不分出個子丑寅卯誓不罷休,哪怕是關公戰秦瓊,遂有“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之說。 在29軍的武林排行榜上,有“打虎將”之稱的趙登禹要是排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當年趙登禹到西北軍來投軍找飯吃時,募兵的日期早已過了,但徵召者一聽到他自報家門,馬上就另眼相看,破例把他招了進來。 其實趙登禹的老家並非西北,然而在剽悍的西北人眼裡仍然如雷貫耳,這個地方就是山東省的曹州(今菏澤)。 在中國百姓口耳相傳的民間傳奇里面,山東響馬恐怕比東北鬍子還要更具影響力。如果沒了這個職業,那就等於沒了秦瓊,沒了程咬金,一部立馬就要黯然失色。 曹州就是專出響馬的地方。宋朝的時候,由於響馬實在太多,後來便都擠到一座叫做水泊梁山的山寨裡去排座次了。

再後來,又從這裡飛馬躥出了一支輕騎部隊。 當年,曾國藩能指揮湘軍擊敗太平軍,卻對他們無可奈何,這支部隊的名字叫做“捻軍”。 居於此地,你要是不會打架,出門都不敢跟別人打招呼! 趙登禹出生的地方據說離武松打虎的景陽岡不足百里之遙,而他從軍後竟然也真的如法炮製,在湖南鄉下單人幹死了一隻老虎,“打虎將”因此得名。 那隻大蟲事先雖遭槍擊,但並沒死透,當時還在給馮玉祥做警衛員的趙登禹愣是直衝上去,打死老虎並騎在虎背上拍了張靚照,其力氣和膽量實非常人所能及。 時人稱趙登禹“軀幹修偉,負膂力,精騎擊”。 “軀幹修偉”並非虛飾之詞,他跟馮玉祥幾乎一般高,一米九的個子,也是頂天立地一巨人。 既然槍械比不過人家,趙登禹這次就準備在長城嶺上亮出29軍的“特種武器”。

不用說,當然是大刀。 29軍上上下下,普遍建有大刀隊,官兵一般也都人手一把大刀,幾乎可以說是靠大刀吃飯的。 沒辦法,因為他們的槍械實在太差。 29軍的步槍不僅既老又少,而且好多還不配刺刀,後面這東西看似不起眼,工藝卻很精密,很多小兵工廠能造土槍土炮,卻愣是造不出合格的刺刀來。 於是便很自然地想到了老祖宗留給我們的寶貝,那個從秦瓊武松程咬金,到捻軍湘軍太平軍,一直都在使用著的冷兵器。 對29軍來說,它的優點真是太多了。 取材方便:有鐵就行,用N把菜刀的料就可集成一把大刀。 製造簡單:一個鄉下鐵匠就能完成,連普通機床都不要。 最重要的當然就是省錢,不僅前期投入少,後期也幾乎不需要增加任何投資,拿過來就能使。

練打靶還要費子彈呢,耍刀的成本無非就是出身大汗。 然而事情還遠沒有這麼簡單,如果你沒有武功底子,不熟稔刀法,再怎麼賣力地揮來舞去,大刀的威力也不得不大打折扣。 在周星馳版的里,韋小寶要向他的師父學習功夫以防身,後者給了他一本書——只是目錄,這位師父告訴他,等你把目錄上的所有武學秘笈都看完,差不多就能在江湖上露個小臉了。 韋小寶立刻打了退堂鼓。 這就是做夢與現實的區別。前者只要拿到一本秘笈就可以笑傲江湖,後者窮數年之功,仍可能不得其門而入。 豈止武術,任何技藝莫不如此。 當兵打仗舞大刀,就是馬上要派用場的,誰能等這麼久。 那怎麼辦呢? 有辦法。 我們退一步想想,你用大刀幹什麼?不是要當武術家,也不是要做明星當演員,那是拿來砍人的。

不需要鋪墊,不需要花哨,不需要眼花繚亂地一招又一招,因為戰場之上沒有拿著筆打分的評委,決定勝負的唯一標準,就是你能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對方砍倒。 經過無數次實踐,29軍形成了一套獨特的刀法。此即“破鋒八刀”,又稱無極刀法,也就是從傳統刀法中提煉出來的八個要訣,拿它們來對付刺刀,夠了。 這八個要訣我都看到過,可如我等笨人既看不懂,也記不住。能不能再簡單一點。 當然可以。 一套縮成了一招,如果寫在秘笈上,半頁紙都不要。 名字很俗,叫做“纏頭裹腦”。 包括兩個動作,就是先磕一磕(擋開刺刀),再掄一掄(一圈夠了,多了沒用)。 簡單吧,然而實用。 不會武術不要緊,腦子轉得不快也不要緊,咱就記得把這個動作弄到熟就行了。

29軍平時練得最多的,就是大刀,而且也就“纏頭裹腦”這一招倆動作,翻來覆去地練,沒完沒了地練,練到最後,不管處於怎樣的境地,第一個從他們腦子裡跳出來的,都是這個規定程序。 這已經不是熟,是爛熟。 在29軍裡,舞大刀的高手到處都是,但高手中的高手,還數打虎將趙登禹。 人家撒豆成兵,他是讓人把滿把的黃豆撒過來,用刀罩著自己,竟然能一個不留地把豆子都撥拉到老遠。 當然了,好馬配好鞍,趙登禹用的大刀也是梁山好漢楊志用的那種,據說共有兩口,每口都要超出“三千貫”,近200塊銀元一口,不帶還價的,當的是“砍銅剁鐵,削鋼如泥”。 到達喜峰口後,趙登禹赤著膊,舞著他的那兩口寶刀,身先士卒,始終沖在第一線。

前敵總指揮操刀肉搏,古代很多,現代卻極少,估計也只有趙登禹這樣的武林高手才能做到。 已近傍晚。黃昏,夕照,刀光,劍影,勇氣,熱血。 最好的武俠小說,也難以盡述真實戰場上的這種刀刀見肉、招招見血的生死搏鬥。 端著刺刀的鬼子對好漢們的刀法很不適應,眼見得對方只是一磕一掄,自己的腦袋竟然就被掄飛了。 太不可思議了。 日軍當場被砍得人仰馬翻,以至於“長城之坡,盡棄遺屍”,連趙登禹本人的兩口刀都砍缺了刃口。 面對著中國武術,日本武士道大失銳氣。 可是日軍有大砲,近戰打不過你,他远战。 血肉之軀終究難以抵禦砲彈,趙登禹在肉搏戰中勇不可當,殺敵無算,卻也躲不開四處飛濺的砲彈片。 大將受傷,前線因此再次動盪,外界甚至有29軍可能會因頂不住,棄陣而逃的傳言。 後方大本營給29軍軍部發來了一份電報:既然趙登禹已經不行了,喜峰口必須更換新的前敵總指揮。 收到電令後,宋哲元並沒有急於行事。 臨陣換將,為兵家所忌,何況喜峰口爭奪戰正處於生死攸關,如果此時把趙登禹換下來,無疑會動搖軍心。 他把蕭振瀛召來,讓自己的軍師再去了解一下詳情。 蕭振瀛先從側面打聽了趙登禹的傷勢,得知後者只是腿部受傷,並不十分嚴重,心內稍安。 接著他給趙登禹打了個電話:聽說你腿上掛花了,要不要緊? 是慰問,但還有更多的意思包含在裡面,那就是你還能不能,或願不願再戰。當此之時,別說受傷了,有人沒受傷都可能裝病躺醫院。蕭振瀛知道趙登禹不是這樣的人,不過他更希望聽到一個明確而響亮的答复。 回答果然沒讓他失望:區區小傷,無足掛齒。 蕭振瀛鎖眉一展。 那麼,希望我們大家都能死於前線,為國盡忠。 後者慨然應諾:好! 對於趙登禹這樣的爽直漢子來說,這一個字的承諾可不是隨便說說,那是要用行動兌現的。 聽了蕭振瀛的匯報,宋哲元頓覺眼前一片光明。 有趙登禹這員虎將在前方,我必操勝券。 宋哲元,字明軒,山東樂陵人,是老西北軍“五虎上將”中最突出的一個。 馮玉祥給他的評價是八個字兩句話,一句叫“練兵有方”,一句叫“勇猛沉著”。 練兵有方,晉東大練兵已經說明了問題,接下來就是“勇猛沉著”。 宋哲元寫下一道手諭,中有兩個“不求”,盡顯其勇猛作風: 第一,不求有功,只求能撐。 第二,不求打出19路軍那樣的聲威,只求不讓日軍小看我們。 光勇猛還沒用,最重要的是“沉著”,即拿出切實有效的御敵之策來。 喜峰口開戰以來,短短兩天時間,已傷亡2000官兵,也就是說,一眨眼的工夫,兩個團沒了,平均一天要消耗一個團。 29軍總共才九個團,如此打法,一個星期過後,宋哲元就只能做光桿軍長了。 顯然,繼續死打硬拼是不行的,所謂“有招想去,沒招死去”,腦筋不會急轉彎,前面就只有死胡同。 日軍能佔有優勢,是因為在喜峰口的後方建立了砲兵陣地。此地名曰白台子,它構成了對29軍的一個重大威脅,必須除之方能後快。 既然白天的正面進攻受阻,為什麼不把直線改成曲線,白天變成黑夜呢? 宋哲元斷然定策:發動一次大夜襲,以徹底扭轉戰局。 帶著宋哲元的手諭和方略,蕭振瀛飛馳前線,主持召集了前敵緊急軍事會議。 會上,仍然有人擔心,前線剛剛經過激戰,部隊十分疲憊,突然發動大規模夜襲戰恐力難勝任,但蕭振瀛認為官兵仍保持著高昂士氣,此時出擊正當其時。 要說疲憊,鬼子也好不到哪兒去,弟兄們,打起精神,操傢伙吧。 為了再鼓鼓勁,蕭振瀛還亮出了物質獎勵這一招。 生擒日軍一名,賞大洋100塊;砍死日軍一名有據者(最好把腦袋給提回來,咱們是窮部隊,吃不消冒功),賞大洋50塊。 大家夜襲砍人的時候,記得數一數死鬼子的腦袋,這回可是有獎金的哦。 夜襲總指揮:“打虎將”趙登禹。 他的傷說輕並不輕,下地行走時仍疼得渾身哆嗦,可老趙端的是條漢子,咬咬牙,硬挺了過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戰性命攸關,吾必破賊! 3月11日,是29軍進入喜峰口的第三天。 深夜11點,長城內外飄起了雪花,到處“山舞銀蛇,原馳蠟像”,好漢們出發了。 在嚮導的引領下,趙登禹率隊從關內潛出,沿著一條隱秘小道向白台子摸去。 夜襲部隊均為輕裝,但有一樣東西不能少,那就是口袋,不做其他用途,就為了裝鬼子的腦袋,回去發獎金可就靠這個呢。 進入白台子外圍,鬼子們正在營房睡覺,第一個腦袋被裝進口袋。 這叫開門紅。 接下來,排排坐,吃果果,一個個輪著來。 50元大洋一個,鬼子腦袋還是蠻值錢的哩。 千把人挨著戶地屠牛宰羊,場面何其壯觀,切倭人頭顱,直如夜雨剪春韭! 對於這些鬼子來說,死了的也就算了,反正自己也不知道,管它呢。悲哀的是還有清醒的,比如正好走出營房想“唱個山歌”的兄弟。 放鬆完以後,迴轉營房一看,立刻傻了。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景象,一群凶神,一片刀光,人人手裡除了拎一口大刀外,還提著一個口袋,而口袋裡裝的竟然是同事們血淋淋的腦袋,這簡直比“午夜凶鈴”還要“午夜凶鈴”。 慘叫一聲,扭頭就跑。 其他還沒輪到的日軍一聽前面出了這檔子事,也嚇得七魂去了六魄半,立時作鳥獸散。 這位要說了,日本鬼子不是戰鬥精神很頑強的嗎,怎麼如此不禁嚇。 因為他們怕砍頭。 在日本人看來,人的靈魂附著於腦袋之上,腦袋搬家了,無論是做神,還是轉世,都白搭。 所以,他情願你用刺刀捅了他,也不願人頭落地。 一個小時過後,外圍被全部肅清,趙登禹進入白台子。 白台子一戰,是此次大規模夜襲的焦點所在,成功與否,全在這一戰之得失,也就是說,烤全羊,已經快烤到最肥的那一部分了。 英雄們,拎著口袋上吧,你們將勢如破竹。 不過顯然,白台子的日軍已有所準備。 外圍傳來的那幾聲鬼哭狼嚎,到底還是被他們聽到了,聽得毛骨悚然,聽得脖頸陣陣發涼。但在夜襲部隊已靠得很近的情況下,想到倉庫裡去搬砲彈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集中機槍火力封鎖道路。 大刀隊隨身帶的口袋不少,卻沒什麼重武器,一時竟被阻在路上,且傷亡很大。 一般情況下,這種場面很容易讓人產生僥倖心理,以為會將對方擋住或是嚇住,然而英雄是嚇不住的,很快就有人從側面匍匐前進,在接近敵人牆垣時,一把抓住機槍口,準備將它拖拽而出。 不幸的是,槍管粗,牆口小,竟然塞住了拖不出來。 什麼叫猛人?我們這位就是。 發一聲喊,使足力氣一拉,機槍揪出來,土牆竟然也應聲而倒。 這叫氣勢。 有此氣勢者,銳不可當。 看到還能這樣“嘿喲嘿喲拔蘿蔔”,學榜樣的不在少數。 當然,在槍管被燒得發熱發燙的情況下,壯士們除了要有力氣,吃點皮肉之苦也是免不了的,過後都受了皮外傷,乃至雙手骨焦皮爛,兩臂粗腫,送到後方去治了幾個月才好。 但是勝利之門已被打開。 接下來就是大刀隊駕輕就熟的路子,打開口袋,繼續收穫敵人的腦袋。 按照先前定下的規矩,生擒和砍死日軍都是有獎金的,不過賞格不一樣,前者比後者更值錢,兩個死鬼子才低得上一個活鬼子。 抓活的,當然要比死的划算。 但是在喜峰口,鬼子腦袋撈到不少,活的卻不多。倒不是日軍耍酷,給你來個寧死不降什麼的。事實上,在大刀製造的血淋淋效果面前,再強悍的日本兵也得原形畢露,沒幾個敢再逞英雄。在刀口之下,竟然還有真鬼子為了不被砍頭,裝朝鮮兵跪地求饒的。 實在躲不過去,也就只能做死狗狀,用手遮住耳朵,閉住眼睛等死,嘴裡還要念幾聲“爸爸”,好奇怪,別人這時候都是叫媽的嘛。 刀客們對抓俘虜沒興趣! 碰著死,沾著亡,100塊大洋固然好,但是太費事,不如一刀痛快。我再多掄幾刀,沒準還不止這個數。 據說其中連砍日軍15顆腦袋的超級猛人都有,單論個數,這兄弟回去可是賺大發了,值700多塊大洋哩。 在白台子,日軍砲兵及警衛部隊被斬殺500餘人,“屍械遍野,血流漂杵”,至此,日本人對大刀的威力聞風喪膽,真的是“一聲白台子,聞之雙股顫”了。 白台子,現在是我們的了。 白台子是日軍特種部隊集中地,這裡不僅有山炮,還有坦克戰車,盡為29軍所有。 坦克誰也不會開,但山炮有人會用。 趙登禹在出發時,特地帶來一名營長,此君以前當過砲兵,當下便來了個現場教學,帶著大家過了一把癮。 一線戰壕里的日軍並不知道自己的老窩給人端了,等到砲彈從天而降,才像火燒著了屁股一樣跳了起來。 看到日軍回撲,趙登禹開始了“打砸搶”。 白台子有日軍儲存的彈藥,用彼彈炸彼器,正好。山炮、坦克還有汽車皆被破壞,淪為廢鐵,彈藥庫則被付之一炬。一時間,“火光熊熊,爆炸聲聲”,著實熱鬧得緊。 除了老砲兵,趙登禹還沒忘記帶上記者,以上壯觀景像都用照相機攝下存照,帶回與大家共賞。 “打砸”完就是“搶”。偌大的一座野炮固然難以攜帶,但上面的砲鏡和炮栓都是好東西,花再多錢都不一定買得到,全部成為了戰利品。 這就是著名的喜峰口大捷。 29軍的對手是服部第14混成旅團。這個旅團曾在東北與馬占山交戰,直到馬占山退入蘇聯境內時,仍在後面窮追不捨,但一場喜峰口大捷,讓它從此跌入谷底。 夜襲戰的第二天,日本《朝日新聞》毫不客氣地登出一則評論:“明治造兵以來,皇軍名譽盡喪於喜峰口外,遭受60年來未有之侮辱。” 丟臉尚在其次,實力的虧損才是最重要的。 日軍師旅團大多配屬有特種部隊,比之於步兵,特種部隊的威懾力更大,服部旅團也是如此。但隨著白台子基地遭破壞,包括野炮、坦克在內的特種部隊損失慘重,戰鬥力大打折扣。 喜峰口大捷的成功,讓宋哲元找到了與日軍對抗的竅門,那就是要揚長避短,他為此專門為29軍制定了一個戰術,即兩打、兩不打。 兩打:夜裡打,近戰打。 兩不打:白天不打,遠距離不打。 自喜峰口大捷之後,29軍的夜襲便成了“大寶天天見”,隔三差五地要用大刀給日軍送一點見面禮。服部旅團已經算是防得夠周到了,可該被砍還是要被砍,毫無辦法。 日軍官兵由此蒙上了巨大的心理陰影。 這不難理解,比如當你劫後餘生,走進空蕩蕩的營房,看到滿屋子無頭鬼時,你能不怕? 晚上都不敢睡覺了,一睡就做噩夢。 怎麼辦呢? 日本人不是喜歡搞發明嗎,他們就發明了一個“鐵圍脖”。 我看到過有關資料上的描述,說是把一張鐵葉子折成半圓,再在兩頭打兩個洞,然後釘在鋼盔上,戴鋼盔的時候,這張鐵葉子就可以圍在脖子兩側和後面。 小發明不錯,很有點心靈手巧的意思。不過你要說靠這個能擋得住大刀的力道,也太小看29軍官兵的臂力了。只能說起點心理安慰的作用吧,至少晚上能睡得著覺了。 想一想,那樣睡覺也真是活受罪:手裡握著槍,頭上戴鋼盔,脖子上還有個鐵葉子,連翻個身都難。 當鬼子也不容易啊。 服部旅團雖然還在喜峰口與29軍對峙,但已難以占到任何上風。 據該旅團的一個下級軍官在日記中透露,曾經有一段時間,由於前後方脫節,他們竟然沒了糧食,連晚飯都吃不上。 繼取得喜峰口大捷後,宋哲元又在羅文峪如法炮製,一舉擊退鈴木第4旅團。 在喜峰口,他用了趙登禹,在羅文峪,他用了劉汝明,前者勇於進攻,後者長於防守,二人特長都得到了最大發揮,宋哲元在點將用兵方面幾乎無可挑剔,果然不愧是昔日的“五虎上將”第一名。 經過長城抗戰,29軍的大刀已與19路軍的斗笠齊名,謂之“粵南的斗笠,西北的大刀”,宋哲元則被呼為“大刀宋明軒”,他本人一躍成為“東亞軍人公認之戰神”,報界將其與蔡廷鍇並列,時稱南蔡北宋。 直到很多年之後,29軍的“八兄弟”回憶起這一幕時,仍然會激動不已,那是他們最團結也最成功的時光。 放眼望去,前景是那麼美好,大地無邊,任你馳騁,漫天飛舞著的,都是榮譽和讚歌。 老農民說:苦出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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