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一寸河山一寸血1·長城以北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縱橫大師

1933年3月8日,日本政府正式決定退出國聯。 國聯怎麼樣,國際社會又如何,這個世界,沒有信義和公道,只有強權和利益。 同一時間,關東軍攻破熱河,東北軍頃刻瓦解。迫於輿論壓力,張學良不得不引咎辭職。 我個大,就欺負你,誰能把我怎麼的? 長城抗戰開始了,中國武士隨之登場,這就是即將紅透中國半邊天的29軍。 29軍是老西北軍的一個分支。在我們追踪29軍長城抗戰的壯舉之前,有必要交代一下,這支重現老西北軍榮耀的勁旅,究竟是如何在中原大戰後迅速崛起的。 想當年,在老西北軍全盛時期,它跟中央軍都能分庭抗禮。馮玉祥麾下能戰之將,善搏之士,猶如過江之鯽,單挑的話,國內鮮有對手。 可惜,一場中原大戰,曾經登高一呼、應者云集的老西北軍,自此被從英雄譜上徹底抹去了。

巨廈訇然倒塌,剩下的只是昨日的殘夢,或者是連夢都沒有。 當然了,一片廢墟之上,除了碎為齏粉的混凝土,腕口粗的鋼筋也隨處可見。 宋哲元無疑就是其中比較粗的那一根。 中原大戰接近尾聲時,西歸路斷,回不了老家了。宋哲元就想從潼關東渡黃河,進入山西避避風頭。可是算盤打得比誰都精的閻老西事前就把渡船都搜羅一空,弄到東岸去了。 事到如今,明知人家不肯收納,宋哲元也只有硬起頭皮給閻錫山接連不斷地發電報,讓他無論如何拉小弟一把。 老閻來了個裝聾作啞,就當他沒收到。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晉綏軍和西北軍雖非夫妻,卻也有共同結盟討蔣的“革命情誼”,只是這“情誼”委實經不得考驗,輕輕一碰,就碎得不成樣子了。

最後,宋哲元好不容易在河邊找到了三條小船。靠著這三條救命船,他才帶著幾個親兵躲到了晉南。 大部隊當然只能丟在對岸,供中央軍收羅了。 以後陸續又有一些被打得四分五裂的部隊投了過來,大家都淒淒惶惶,扎著堆取暖。 人不滿千,而且還是黑戶,身上連個暫住證都沒有。 沒有任何辦法可想,宋哲元決定再做最後一次嘗試——到太原去,找那個摳門摳到家的閻錫山再談一談。 “談一談”是好聽的說法,其實就是“求一求”。 在這個堪稱無望之旅的行程中,離太原越近,他越覺得灰心,到了一家山西飯店的時候,終於不想再走下去了。 與其被人奚落,又辦不成事,還不如解甲歸田,到天津去當個寓公算了。 不過,在這之前,他一定要見一個人。

見過之後,再無遺憾。 什麼人這麼重要呢? 不是老帥馮玉祥。他叫蕭振瀛,吉林省扶餘人氏。 民國老人談起蕭振瀛,均感慨良多,說你只要跟這個人結識,第一次見面,他馬上就能和你自來熟,看上去就跟有好多年的交情一樣;第二次見面,那就得到彼此“托妻寄子”的地步了;第三次,乾脆什麼都別說了,直接一個頭磕在地上,拜把子認兄弟吧! 你還別不信,人家就有這能耐。據說他家裡積累的蘭譜(就是結拜兄弟時必備的那個帖子)之多,已經到了“駭人聽聞之境”。 在馮玉祥手下,無黨無派的蕭振瀛被委任為西安市市長兼軍法處處長。由於其在西北軍高層中人緣頗佳,人皆稱其為“蕭大哥”。 想當年國共鬧分裂,馮玉祥也在西安搞清黨。雖說他後來跟我黨走得較近,不過那時候搞起反共運動來也毫不含糊,僅西安一地就逮捕了3000青年,準備都當“共黨分子”給殺了。其實這裡面好多並不是共產黨,後來甚至有成為國民黨骨幹的,說白了,都是些平時敢說些“救國救民”的話,能夠就國家大事發些議論的人。

蕭振瀛心裡很清楚,這些人不僅沒有大罪,而且都可能成為未來國家棟樑。他姓蕭的不能做這種自損良材的事。 想向馮玉祥求情吧,以“馮先生”(馮玉祥)那脾氣,說一不二,肯定不會鬆口,不僅不會鬆口,沒準還會立刻讓人把他們從監獄裡拖出去給砍了。 怎麼辦? 蕭振瀛為了這件事,好幾天都不回家,獨自待在軍法處裡一個人轉圈。 天快亮的時候,終於下了決心。 他把衛隊長喊來,讓他把監獄裡的人放掉。 後者問他放哪些人。答:放16歲以下的。 衛隊長剛走出門,他又追上去,咬了咬牙,改口道:放18歲以下的。 衛隊長答應一聲,再走。蕭振瀛再追,這次他乾脆定了一條線:20歲以下的都放! 這幫小青年裡面就沒幾個超過20歲的,於是人呼啦啦都走光了。

這麼大的一件事,馮玉祥不可能不知道,知道後勃然大怒,下令立刻處決蕭振瀛。 這時候讓馮玉祥弄不明白的事情發生了。 堂下忽然呼啦啦地跪了一大群人,仔細一看,都是西北軍的高級將領,其中也包括宋哲元。這些人眾口一詞,都請求馮玉祥不看僧面看佛面,放蕭振瀛一馬。 命令執行不下去了,而這在家長制盛行,向來令行禁止的西北軍中是極為罕見的。 馮玉祥臉色都變了,難道你們想造反不成,我說過的話幾時變過? 不放! 馮玉祥這個人的性格,在外人看來常有古怪的一面,例如,凡是他認為一定要罰你的,則必罰不可,如果誰要從中求情,他不僅不會加以豁免,反而還要罰得更厲害。 不近人情歸不近人情,但是從客觀上來說,這也是他鐵腕治軍,提高自己在軍中說一不二的威信的一個重要手段,否則,難以想像戰將雲集的西北軍會唯他馮玉祥一人馬首是瞻。

然而這次絕對是一個例外。因為宋哲元很快又請來了更大牌的:張樹聲、聞承烈。這兩位可都是西北軍元老級人物,張樹聲更與馮玉祥是拜把子弟兄。 眼看人情快要大到天了,吃不住勁的馮玉祥只好把蕭振瀛放了。 但是從此以後,馮蕭二人就結下了梁子,蕭振瀛也再未能獲得馮玉祥的信任和重用,不過這倒推動了另一個圈子的牢不可破:蕭振瀛先後與宋哲元、張自忠、馮治安、趙登禹等人八拜結交,成為兄弟。 這個圈子實際上就是後來29軍高層的雛形。 幾乎已經萬念俱灰的宋哲元給蕭振瀛發了信,可是他也不能確定對方一定會來。 論身份,他現在可不是什麼西北軍的大將了,說得不好聽,就是一喪家犬,別人躲你還來不及呢。 可是蕭振瀛趕來了。

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宋哲元一下子淚流滿面,握著蕭振瀛的手不知說什麼才好。 良久,他才擠出一句:就等你來了,我就想見一見你,然後就啟程到天津去。 蕭振瀛勸宋哲元,雖然老西北軍垮了,但事情並未到不能挽救的地步,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宋哲元嘆了口氣,眼下這種局面,人心已散,再把大家捏到一塊兒又談何容易。 反正他宋哲元是沒這個本事的。不說別的,眼看就要到太原了,卻連見一下閻錫山的勇氣都沒有,連戶口問題都解決不了,還談什麼東山再起呢。 他看著對面的蕭振瀛:難道你有辦法去說動那個閻老西嗎? 蕭振瀛搖了搖頭。 宋哲元一屁股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那你就別勸我了,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事已至此,還是讓我該上哪兒上哪兒去吧。

蕭振瀛隨後的一句話,卻讓宋哲元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我雖然沒有辦法說動閻錫山,卻有辦法幫你重建一個新的西北軍! 說罷,飄然而去。 雖然在場面上混,蕭振瀛卻並不是一個喜歡說大話的人。 事實上,對於重建西北軍,他在腦子裡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構想。 第一步,需要把弟兄們捏成團。 這在西北軍裡面,其實是一個非常難完成的工作。因為原先的老西北軍將領們就是誰也不服誰。互相拆台可以,互相信任?這是個什麼東西,沒聽說過,免談! 中原大戰前,大家還都聽馮玉祥一個人的,中原大戰失敗後,連老馮這塊牌子也不好使了。 蕭振瀛的意思,是希望以宋哲元為首來建立一個新的領導集體。 他先找到了同在晉南躲避的張自忠。

在跑到山西的西北軍殘部裡面,數張自忠師的編制最完整,基本沒有潰散,共有5000人馬。宋哲元則只有千餘人,按照強弱對比,他反過來應該擁戴張自忠才對。 對於重新組隊,張自忠是讚成的,但是讓宋哲元當老大,他不贊成。 蕭振瀛對他說:大家都是患難弟兄,你聽不聽我的? 張自忠馬上說,當然聽大哥的。 那好,我蕭振瀛擁戴宋哲元,因為他有兩點夠格:威望足以服眾,為人足夠坦誠。 張自忠是個性格很耿直的人,道理一講明白,馬上豁然開朗,爽快地答應蕭振瀛會“服從到底”。 擺平了張自忠,蕭振瀛又馬不停蹄地一個個去做工作。 西北軍的這些人都屬於狗急了跳牆,渡過黃河也沒得到過閻錫山的允許,來了以後七零八落地分佈在晉南的各個地方,要把他們一個個找全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聽說要重建新軍,大家都同意,但在推誰為首領這個問題上,始終達不成一致意見。一開始大家說讓蕭振瀛領著大夥幹,蕭振瀛趕緊擺手:我在旁邊出出主意行,做“頭兒”肯定不夠格。 見蕭振瀛推辭,眾人又說讓張自忠來帶這個頭,反正就沒人想到那個落魄的宋哲元。 蕭振瀛則還是堅持原來的想法:宋哲元“義高能得士”。 大家在一塊,不就是要重新聚義嗎,宋哲元光一個“義”字就有資格坐頭把交椅,而且他確實是當大哥的料,跟著他幹才有奔頭。 經過蕭振瀛來回一宣傳,諸將都慢慢想通了,那就這麼幹吧。 最後找到的是趙登禹。 蕭振瀛原先以為要說服他可能比較困難。因為按照預想的編制,趙登禹只能排到旅長,而他此前在西北軍是師長。 沒想到幾句話一說,趙登禹什麼條件都沒提,只給蕭振瀛回了一句話:幹不干,怎麼幹,由蕭大哥你決定,別說旅長了,讓我做團長營長都行。 看看差不多了,蕭振瀛便開了一個會,把談過話的這些人都召集到一塊兒商量。會上,按照蕭振瀛的提議,初步決定編成一個軍,由宋哲元來當“頭兒”,張自忠當“二頭兒”。 但是,對蕭振瀛來說,內部搞定只是起點,真正難的還在後面。 編一個軍那都是自己關在門裡想想的,得讓別人承認。別人不承認,你就是想編成一個師一個旅也是癡人說夢,前面說的做的都不過是自己關著門過家家。 名分這個東西很重要。 蕭振瀛決定跑到京城去搞項目。 這個京城當然指的是南京。 跑項目就得花錢。蕭振瀛一摸口袋,一個子都沒有。 宋哲元他們可憐巴巴的,自己都吃了上頓沒下頓,更是幫不上什麼忙。 怎麼辦? 只能藉。 蕭振瀛跑到太原,找銀號借錢。 山西那時候不是現在,當時號稱全國最富。太原的銀號到處都是,只要你想藉,就有銀子。 要聚義當然得名號吉利。蕭振瀛找的這家銀號就叫聚義銀號,一共貸了2000元錢,旅費、打點費就都在裡面了。 到了南京,他想見到的人自然是權傾一時的蔣介石。可堂堂元首不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必須得有人引見才行。 這個幫蕭振瀛引見的人是監察院院長於右任。他是陝西人氏,曾擔任過陝西省政府主席,與西北軍頗有淵源。 於老引薦的人,蔣介石沒有不見之理。 在蔣介石面前,蕭振瀛細說原委,表示希望能對宋哲元部進行改編。 蔣介石表示同意,讓他找軍政部部長何應欽具體落實相關事宜。 蕭振瀛沒想到事情這麼順當,不由得喜不自禁。 且慢,蕭大哥,按照一般的人生經驗,如果一件事情太過順利的話,往往就值得懷疑了。 我們永遠不要相信,成功會從天而降。很多時候,它恰恰意味著磨難的開始。 果然,何部長的回答猶如給蕭振瀛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何應欽說,編制原來是有一個的,不過現在已經取消了。 那還有沒有新的編制? 有。不過需要等。 等了幾天,蕭振瀛仍然什麼回話也沒能等到,倒是遇到了一位“故人”——這時候也住在京城的韓復榘。 韓復榘過去因為背叛馮玉祥,被一眾同仁罵得狗血噴頭。現在看到蕭振瀛也來了,而且寄人籬下,他就嘿嘿地樂了。 你們以前不都罵我和石友三是那個有“反骨”的魏延嗎?現在怎麼著,你和宋哲元也哭著喊著要來當魏延啦。 蕭振瀛正鬱悶著呢,就毫不客氣地回了他一句:我們是黃忠,不是魏延! 韓復榘哭笑不得,都是來投蔣的,到你嘴裡,怎麼還變成一個紅臉一個白臉了。 蕭振瀛不理他,繼續等。 這一等就是兩個月。 兩個月,對蕭振瀛來說比兩年還長。京城米貴,房租迫人,錢囊眼看一點點癟下去,可是沒把事情辦好,他又不能回去。 一想到流落山西的弟兄們吃穿無著,不知道在受著什麼樣的罪,心裡就跟刀絞一般,實在是不好受。 坐下來細細一想,明白了。 蔣介石口頭答應,實際上是敷衍之詞,內心並不同意。 什麼叫沒有編制,純屬扯淡,他如果願意安排你,會在乎多出這麼一個編制嗎? 蔣介石和何應欽這一主一僕,說穿了就是在踢皮球。答應要傳經給你,傳的卻是無字真經,讓你空歡喜一場。 照這個樣子,別說兩個月,就是再等兩年,也不一定能等來自己想要的好消息。 這樣不行,得重新想法子。 一天,蕭振瀛翻報紙,忽然看到一則消息:“奉天憲兵至太原接收兵工廠”。 眼前一亮,機會來了。 天不亮,蕭振瀛就站在蔣介石的辦公樓下面苦等。 因為蔣介石的秘書給他打來電話,當天早上蔣介石要出門給一幫文武講話。 人家秘書也忙得很,不去給領導寫報告,管這閒事幹嗎? 嘿嘿,關係唄。 高手就是高手,經過一番七彎八繞,蕭振瀛這回把關係通到蔣介石的秘書那裡去了。 蔣介石出門就看到了蕭振瀛,因為要去講話,所以想避也避不了。 趕緊打發了事吧。 蕭振瀛知道蔣介石的心思,馬上主動表示:這一回我只跟您談三分鐘,三分鐘談完,我即刻走人。 蔣介石給對方這麼一說,倒變得不好意思了。 不忙不忙,坐下來談。 在準備這個三分鐘陳述之前,蕭振瀛很花費了一番心思,動了一點腦筋。 為什麼第一次見面會導致失敗的結局?關鍵還在於沒有把蔣介石的心理研究透,沒有從他的角度想問題。 那麼蔣介石現在在想些什麼,或者換句話說,中原大戰後,他萬事無憂了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老蔣整天想的就是要“削藩”,將東北、華北這些地方都合併同類項,歸入他的囊中。中原大戰,他雖然鬥倒了老馮和老閻,使自己在南京政府的權威一時無二,但這並不意味著華北可以真正歸其統制了。 東北軍的入關,一方面使蔣介石最終奠定了勝局,但另一方面,也使得華北局勢更趨複雜化,那就是前者可能因此坐大。 東北從形式上雖說是易幟了,其實中央政府在那裡根本難以插足,如果整個華北也由東北軍一手掌控,那就又變成了另一個東北。 只有從這個角度出發,想老蔣之所想,急老蔣之所急,談話才有效果。 重要的是如何使華北不由東北軍一家說了算。 蕭振瀛先從報上那個話題說起:聽說東北軍可能要接收太原兵工廠了。 蔣介石的耳朵果真豎了起來。 蕭振瀛分析說,別看只是一個小小的兵工廠,今天接收兵工廠,明天就能接收整個山西,而山西一向都是華北的核心,如果這個地方被東北軍控制住,張學良的勢力那就不得了了,對於中央來說,以後很可能尾大不掉。 蔣介石看著蕭振瀛。 那麼,你有什麼妙計嗎? 有。 蕭振瀛的計策就是,以晉制奉。 我認識一個叫溫壽泉的人,這人現在住在上海,跟我是鐵哥們儿。他原來在山西當過副都督,跟山西將領很熟,我讓他到太原去做工作,一定不讓東北軍進山西。 蔣介石的臉色慢慢緩和下來。 吃早飯沒有? 蕭振瀛摸摸腦袋,一早就來了,還沒呢。 那跟我共進早餐吧。 蕭振瀛今天算是撞了大運。能夠跟蔣介石在一個桌上吃飯,那可不是普通待遇。 為了跟蕭振瀛深談,蔣介石甚至把當天的講話安排都臨時取消掉了,因為蕭振瀛所涉及到的東西,實在是他最關心的。 吃了早飯,又談了半天時間,蔣介石把孔祥熙叫來:喏,事情是這樣這樣的,你看著辦一下吧。 孔祥熙是多麼玲瓏的一個人,馬上就明白了蔣介石的意思。他讓人交給蕭振瀛兩樣東西:兩萬元錢和一張軍委會中將參議的任命書。 真是雪中送炭。蔣介石不愧大人物,出手就是不一樣。 蕭振瀛隨即以中將參議的身份去找了溫壽泉,後者果然就把事情給辦成了。 由於山西將領的集體阻撓和反對,東北軍愣是沒能進入太原,更別說接收兵工廠了。 蕭振瀛當然不會白乾,蔣介石很快再次召見了他。 當著蔣介石的面,蕭振瀛表示:只要中央收納我們,我們今後將堅決脫離西北,為您所用,從而代表中央紮根華北。 至此,對由宋哲元在山西重組新軍的事,蔣介石終於點了頭。 蔣介石這關算是過了。可這事還不是他一人能說了算。 當著蕭振瀛的面,蔣介石很實在地告訴對方,你得再去找一個人。 誰? 陸海空軍副總司令、東北少帥張學良。 華北地面上,只有他點了頭,這事才算成。 從蔣介石這裡拿到路條,蕭振瀛就去天津找張學良。 可是天津的事並不比南京那邊更樂觀,因為有人跑過來插隊了。 這個人不是別人,是老西北軍中的知名人物——孫良誠。中原大戰潰敗後,這位老兄也變成了光桿司令,跑到天津來做寓公了。 做寓公雖然不愁吃穿,可哪有帶百萬兵風光,孫良誠便也想通過關係到少帥這裡來報個名,由自己負責改編晉南西北軍。 替孫良誠操辦這件事的人叫鄭道儒。此君也是能人一個,在老西北軍時就辦過對外交涉,後來國民黨敗退台灣後,還當過“經濟部部長”。但能則能矣,碰到另外一個更能的,鄭君就沒轍了。 在這之前,鄭道儒本想先取得張自忠和趙登禹的支持,但事與願違,這兩人都被蕭振瀛說服了。他便索性趕回天津,準備直接走張學良的門子。 忙了個昏天黑地,肯定不能為別人作嫁衣裳。蕭振瀛抖擻精神,趕緊行動開了。 論名氣和地位,孫良誠屬於老西北軍“韓石二孫”四猛中的一員,宋哲元位列“五虎上將”,可算各有千秋,如今兩人境遇又差不多,在編制問題已經通過的情況下,究竟選擇誰,全在張學良一念之間。 蕭振瀛鉚足勁,把他所有能用的關係都給用上了。 在進入西北軍之前,蕭振瀛曾在東北軍裡面待過很長一段時間。他利用這種關係,先找到一個人。此人在張學良手下做承啟官。所謂承啟官,其實幹的就是看門老大爺的活,有客人來見,負責給裡面通報一聲。 別看人家官不大,能量可大得很,甚至連高官都得拍他們的馬屁。此中秘訣,有興趣的同志不妨翻翻或者明清筆記。 蕭振瀛陪著他吃吃喝喝,把原先的關係又給拉近了一步。最後塞了1000元錢給這位仁兄,要求就是讓他重新調整一下會客次序。 那時節,少帥在華北炙手可熱,權傾一時,不是你想見就能見著的。實在要見也可以,得排隊。 鄭道儒本來是排在蕭振瀛之前的,承啟官隨手一拉,就把蕭振瀛的位次拉到前面去了。 蕭振瀛排在最後,結果卻最先受到了張學良的接見。這種中國人排隊的規矩,估計傻呆呆的老外是永遠弄不懂也學不會的。 這次與張學良見面,蕭振瀛充分吸取了京城跑項目的經驗教訓,他知道這次絕無退路,所以非得先摸准心思再和對方說話不可。 關鍵是你得換位思考,現在最讓少帥煩心的是什麼。 他最煩山西那些事。 本來中原大戰結束後,論功行賞,山西就是東北軍的地盤了。可山西是閻老西的,別人動也動不得。 人倒是下野了,然而陰魂不散,山西地方政府和晉綏軍歸根結底還是聽他閻某人的。 那時候的山西,可不比平津差多少,風光好得很,富得流油的一個地兒,你要說少帥不動心,那就是假的。 可怎麼進得去呢? 我給你想辦法啊。 蕭振瀛說,晉南不是有西北軍嗎,當初閻老西不念舊情,不肯收容宋哲元,於是宋哲元就恨透了這個勢利的老傢伙,現在你只要讓宋哲元負責收編這部分晉南的西北軍,都不用自己出面,就可以達到製晉的作用和效果。 雖然不是每一個東北人都會忽悠,但經過本山大叔的經常性提示,我們知道,至少有相當一部分東北人是擅長這一絕技的。 聽蕭振瀛這麼一攛掇,少帥果然頗為動容。 和在南京時一樣,旁邊仍然少不了敲邊鼓的,而且還都是東北軍裡面的要人,這些人以前也知道和認識蕭振瀛。一套近乎,就都跑到少帥那裡幫他說話了。其中,就有堪稱位高權重的萬福麟。 張學良點點頭:你們既然都說宋哲元好,那還猶豫什麼,就他了。 可憐在這過程中,孫良誠派出的那位鄭道儒一直被蒙在鼓裡。他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怎麼少帥還不接見我,就跑去問,卻被承啟官找出各種各樣的藉口和理由給擋了回去。最後,眼看大局已定,才被允許去拜見張學良,然而這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了,因為有關任命早已下達。 人家紅頭文件都出來了,哪裡還能再收得回去。 這裡面本來還橫生出一個枝節,那就是馮玉祥下野時,可能是考慮到要在人家地盤上暫住的原因,曾冒出過一句,說是要把西北軍殘部交晉綏軍的商震統領。 馮玉祥其實也就那麼客氣一下,沒想到商震卻當了真,一看宋哲元要自行整編,馬上就派人過來責問。 蕭振瀛此時已穩操勝券,哪裡會再理這茬,當場就把那人罵了回去:商震是什麼東西,這是我們自己的事,要他來充什麼老大。就憑他的那點資歷,難道還能來給我們當領導不成? 一看蕭振瀛不是好惹的,商震趕緊縮回頭去,再不敢提一句“統領”的事了。 締造29軍,蕭振瀛實為首功。 在宋哲元任軍長的29軍裡面,蕭振瀛被授以總參議,還和過去那樣兼管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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