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一寸河山一寸血1·長城以北

第16章 第十六章以退為進

馬占山得到蘇聯武裝的傳言,讓濱本如蒙大赦。 我說嘛,難怪能頂得住我們“皇軍”一天,原來背後有蘇聯人撐腰。 他馬上向上面報告。 關東軍司令官本莊繁最喜歡越級指揮,他在晚上接到仙台師團的報告後,認為還是仙台師團打得太過保守,光出一個大隊,你怎麼幹得過“蘇聯武裝”呢? 於是他腦袋一拍,也不跟多門商量,便自顧自地抽調了一個大隊到江橋前線去助陣。 濱本打報告,本意是為了洗脫第一天作戰不力的罪名,他可不認為自己會輸給馬占山。 仗之所以沒打好,主要還是砲兵的掩護作用沒有體現出來。 第二天早上4點鐘,濱本親自趕到前線。 正好這時候,鐵橋已能部分使用,馬匹可以拉著炮過江了。 濱本大為興奮,命令聯隊副參謀長田畑新一率隊過江。

這裡的白天太短了,要珍惜光陰啊,田畑君。 炮要過江,人要過江,再加上其他武器輜重,連鐵橋一時都不夠用,只好另外在江面上搭設了兩座浮橋。 就這樣還是不行,濱本索性把橡皮舟都翻出來,以緩解擁擠不堪的“交通狀況”。 先前是一個大隊,現在是一個聯隊。人數多了,火力強了,攻勢自然也比前一日更猛,守軍壓力陡然增加,傷亡不小。 形勢間不容髮,大興站處於極度危險之中。 馬占山決定親臨大興前沿就近指揮。 一般而言,三軍統帥不宜離前線指揮部過近。原因是三軍安危,係於一人。如果這第一人報銷了,全軍極可能陷入群龍無首的混亂狀態。 但這只是說的一般情況。在某些生死攸關的時刻,統帥到第一線,不僅可以通過對戰場形勢的直接觀察,作出相對最準確的判斷決策,還能起到振奮軍心士氣的作用。

為了這個決定,馬占山差點就殉國了。 不是在打得昏天黑地的前沿戰場,而是在前往大興的路上。 日機發現了馬占山所乘坐的吉普車,意識到車上坐著的可能是中國軍隊的高級指揮官,立即進行超低空襲擊。 馬占山座駕後跟著一輛卡車,車上有一個機槍組,由於他們組成了低空火力網,才使敵機不敢過於囂張。 那年頭,給首長開車並不僅僅是有面子的事,還可能是一份風險高到要死人的特殊行當。相應的,司機也得具有十分高超的駕駛技能才能勝任。 馬占山的司機就是這類駕駛達人,那是換擋都不用踩離合器的。在機槍組的掩護下,他冒著飛機的槍林彈雨衝了過去。 饒是如此,仍然嚇人一跳。 到了大興後一檢查,吉普車被打了整整29個彈孔,機槍組也傷亡甚大,死傷了好幾個人。

馬占山到前線觀察形勢後,決定放棄一線陣地,退後800米,轉入二線陣地扼守。 敵勢正盛,不宜與之過分相抗,且讓他一招再作計較。 能夠“擊退”守軍,令濱本大為得意。只要我真正使上力,用上炮,誰能擋得住? 在馬占山放棄一線陣地後,連工事都不用築了,直接用現成的就行。現在得抓緊構築新的砲兵陣地,然後再把前面的打法如法炮製一番,拿下大興易如反掌。 離大興只有200米了,要不是為了顧及傷亡,我跨一腳就能到。 濱本沒有想到,這“白撿”的800米其實是一個口袋,一個馬占山要放長線釣大魚的口袋。 在退至二線陣地後,馬占山一直在觀察對手。 兩軍膠著交鋒,或許還很難看出虛實,現在濱本急著把部隊往守軍放棄的一線陣地裡帶,一動一靜之間,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在馬占山的眼裡,自以為得計的濱本其實敗局已定,因為後者的戰線拉得過長。 這有什麼弊端呢,就像麵團,堆一塊兒的時候怎麼揉都還在一起,等到變成長長一條,隨便選哪一處,輕輕一掐就能掐斷。 18裡的長度,足以把一個聯隊拉成一根油條。 此等戰機,非天賜乎。 在江橋,馬占山總共集結了五個步兵團。可是正如高明的棋手往往都必須留有後招,優秀的軍事指揮官也得知道如何調配手上的兵力。 馬占山沒有把所有部隊都放到一線,在大興前沿他僅僅部署了一個衛隊團,就是為了示敵以弱。 在衛隊團後面,他儲備了足夠多的預備隊,隨時可以用於實施自己的戰術目的。 濱本以為他人多勢眾,但當馬占山把二線陣地的部隊增加到兩個團之後,兵力優勢立刻不見了。

再用砲。馬占山也把自家一直捨不得用的砲兵搬了出來,東北軍的裝備並不亞於關東軍,野炮、山炮、迫擊砲一齊上,雙方砲口對砲口,還就不信轟不過你。 有人有炮,二線陣地又相當堅固,日軍攻得十分艱難,幾乎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不小的傷亡代價。 擔任前線指揮的田畑急得瘋勁大發作,身為聯隊副參謀長,竟然親自綁上炸藥,指揮敢死隊不要命地往守軍陣地上撞。 當然,不到萬不得已,他自己是不會真的第一個上前“玉碎”的。 這是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不是在伊拉克阿富汗街頭,因此這些渾身綁著炸藥包的肉彈往往被守軍提前擊中,提前報銷。 其實日本人主要看重的也就是這種肉彈精神,至於效果如何,則另當別論,以至於發展到後來,便有了那個拿腦袋撞石頭的神風突擊隊。

日本人有肉彈,中國人有血肉。 陣地剛剛被打開一條縫,馬上就有人舍生忘死地上前填補,又重新把缺口縫合上了。 不過濱本相信,始終相信,只要他再往前擠上一擠,就能踏進大興。 才200米距離嘛,半里路都不到,有什麼困難的。 困難大了,因為天色已經黑下來,馬占山要發作了。 濱本剛用完他的敢死隊,馬占山的敢死隊就上來了。他們從工事後面一躍而出,轉而向日軍衝了過去。 短兵相接,二桿子們趕快亮絕活。那就是拼刺刀。 拼刺刀,俗稱肉搏,通常屬於戰鬥中最刺激的一個節目。建議有心髒病、高血壓史者免看。 其實,要放在冷兵器時代,這類槍刺刀砍的,還都算是小兒科。只是到了近現代,喜歡並熱衷於此道的不多了。

日本軍人是個例外。他們平時接受的教育,就是精神萬能,有進無退。 拼刺刀這種讓人心驚肉跳的玩意兒,顯然很符合這種胃口和虛榮心。 連日本的三八大蓋,也是專門為此量身打造的。槍身和槍刺加一塊兒特別長,拼刺時很能佔點便宜。 可他們這回算是撞到槍口上了。對方比他們想像的還要火爆:你不是要玩刺刀嗎,老子奉陪。 失地之辱,守土之責,早就讓這些東北軍人憋屈得不行,個個眼睛彷彿都要噴出火來。 勇士們挺起刺刀,吶喊廝殺。 管你是什麼寶貝貨色,腦袋一樣會掉,身子也照樣可以扎得通透。 自稱不怕死的遇到真正不要命的了。 風向突變,馬占山一個反攻把濱本打得連連後退。 豈止是“退”,接下來還要“斷”。

在雙方步炮互搏的同時,借助夜色掩護,薩力布團從兩側悄悄迂迴過來。 北岸前線的日軍被其一刀斬斷,“頭”“尾”分割兩處。 “頭”是指田畑親率的一個步兵大隊,被馬占山的兩個步兵團緊緊纏住。 “尾”,指的是北岸橋頭的留守部隊。主要都是一些輜重兵、衛生兵和通信兵,他們並沒有上場打仗的準備,就是馬馬虎虎地弄了個工事掩體,緊急情況下無人進行組織,成了一堆亂哄哄的蒼蠅。 迂迴過來的薩力布團儼然就是打蒼蠅的拍子。 這個團是個騎兵團,原本以為騎兵要當步兵用,自己也覺得人才浪費。 好在馬上就要真神歸位了。 騎兵團團長薩力布,一騎上了馬就現出凶神本色。 別的騎兵拿的是馬刀,這位老兄的刀不是拿的,而是舉的,因為是大刀,跟三國時候關羽關雲長用的那種青龍偃月刀有一比。

別人是一刀一刀砍,他是一片一片掃。 要放在古代,這就是一個很划算的買賣。因為那會兒計軍功,就是數人頭的,有幾個腦袋算幾個功。 你這裡才削一個,他那裡已經有十幾個入賬了。 騎兵們驅馬揮刀,在岸邊對著日軍一頓亂砍,咔嚓咔嚓,殺了一個過癮。 輜重兵們哪裡經得住如此凶悍的衝擊,幾下就垮了。 騎兵控制住北岸後,砲兵也跟了過來。 江上所有的運輸工具都無一例外遭到了炮火打擊,鐵橋被炸壞,浮橋被炸斷,連江面上的橡皮舟也被炸得沒了影。 這時候舟橋上尚有三三兩兩的零星日本兵,見砲彈突然飛過來,躲都沒地方躲。當場被炸死的倒也算了,最倒霉的其實是那些反應快的傢伙。 他們跳進了江里,以為可以活命,卻不知道受的是活罪:江水冰冷刺骨,別說想抓塊破船板漂一漂了,就算會游泳的,多半也得被凍成木乃伊。

等到田畑拼死拼活地退到江邊,他才發現,自己的後路已被馬占山給完全切斷了。 事到如今,田畑只剩下兩個選擇。 一個是跳入江中,其結果,不是凍死,就是給東北軍的槍手當靶子。雖是殊途,實為同歸。 另一個,就是返身尋找其他突圍途徑。 田畑過江時尚是雄心萬丈,頗有步他的聯隊長之後塵,成為“全日本最優秀副參謀長”之勢。可是經過整整一天的折騰,這哥們儿被苦水泡了又泡,膽子已經變得比兔子還小。 跟在田畑身後的,早已不是大隊,而是小隊,其他人馬都不知道被圍在什麼地方,反正四面八方都有槍砲聲。 田畑想來想去,還是不敢輕舉妄動,他派了一支偵察小分隊到前面探路。 但如果你因此小看了他,那就錯了。 田畑還是有點血性的,尤其在得知他派出的這支偵察小分隊竟然被馬占山給殲滅以後,更是暴跳如雷。 殲滅就殲滅吧,那麼多人都被殲了,還在乎這麼一點? 問題是這些偵察兵不是好好被殲的。馬占山的部隊消滅他們以後,又把腦袋割下來,裝進麻袋扔在了路邊。 是可忍孰不可忍。田畑被徹底激怒了,確切地說,是在那些呆呆望著他的部下面前被激怒了。 猶猶豫豫,遲遲疑疑,自己不敢上,上的人又被莫名其妙地裝進了麻袋,這就是周圍大多數人的觀感。 田畑再不發作一下,感覺連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那還帶什麼兵。 於是,他毅然決然地率部追了上去,準備把中國兵的腦袋也割下來放進麻袋。 他沒仔細想一想,打仗這麼忙,馬占山怎麼還有閒情逸致搞這種人頭麻袋的恐怖藝術。 為了誘你嘛! 撲通一聲,他掉進了馬占山特地準備的另外一個口袋。 太不幸了。田畑慌忙尋機突圍,誰料越陷越深,漸漸地連北在哪兒都找不著了。 萬般無奈之下,只能用上最後一招,呼叫濱本聯隊長救急。 隔著大江,濱本收到了電報,可是在一個聯隊用盡之後,他已無兵可派。 “全日本最優秀指揮官”急得差點也去跳江自殺。 自殺不如吃藥,有人送藥來了。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本莊繁派出的那個大隊及時趕到。 濱本誠惶誠恐,恨不得跪下給關東軍司令官燒炷高香。 趕快再架浮橋,放橡皮舟,大砲支援,送援兵過河救人。 眼見得江面又熱鬧起來,馬占山從岸邊撤出部隊,放開門戶。 這在兵法上有一講,叫做:誘敵深入。 新來的大隊登岸很輕鬆,可是登了岸之後卻四顧茫茫,無所適從。 北岸日軍已被分割得七零八落,不知道被圍的主力部隊究竟在哪裡,你怎麼救? 東北的夜太長,飛機沒法現身,自然也提供不了地面情報。 幸好有騎兵,讓他們前去找找。 夜色之中,騎兵隊找人同樣不易。正在進退兩難之時,他們突然收到了田畑發來的急電。 內容我們也並不陌生,無非就是:向我靠攏,向我靠攏。 另加一句更經典的語錄:看在一起為天皇效忠的分兒上,請拉兄弟一把。 身為牛哄哄的前線指揮官,現在竟然說出了這種丟臉的話,看來實在是急糊塗了。 田畑這麼一叫不要緊,可把人家無辜的騎兵隊給害了。按照一般規律,指揮官在哪裡,主力就在哪裡,這是沒錯的,而如果能跟主力在一起,小小騎兵隊自然也不會遇到太大危險。 獲悉田畑就在附近,騎兵隊即刻打馬趕去。 去了之後才發現,這一方向的戰場已經合圍。令人詫異的是,裡面的槍砲聲卻漸漸稀落下來,從聲音判斷,竟然全是中國士兵的武器。 騎兵隊隊長也是個老兵油子,隱隱約約感到不妙:莫不是田畑已經完蛋了? 他想的實在太過悲觀了。因為田畑還沒死,而且又給他發來了電報。 在電報中,田畑奇怪而又急切地催問他:兄弟,你怎麼還不來? 下面他還通報了自己的處境:被圍著出不來,只剩下幾個兵和一部電台,速來救我。 騎兵隊隊長鼻子都氣歪了,以為你那裡有多少部隊需要救,原來就你自個。 打到這個鳥樣還敢覥著臉喊救命,虧你的,面朝東方剖腹吧你。 騎兵隊隊長把電報一扔,打馬就撤。 不關我事,俺是來打醬油的。 可是他已經跑不脫了。 堵住他後路的也是騎兵,不過不是騎兵團,而是騎兵旅。 騎兵團團長薩力布的凶神惡煞,我們早已領教過了。現在該薩力布的主管領導、騎兵旅旅長吳松林親自出馬了。 強將手下無弱兵,這幾乎是可以肯定的。 但反過來說,強兵之上卻未必有拿得住的領導。 幸好,這位吳領導是屬於能拿得住的。在他的訓練和統率下,吳旅向被稱為黑龍江省鐵騎。 到了省城後,馬占山索性把騎兵都交給他,這就又編了一個團,幫吳旅擴充成一個擁有三個騎兵團的整編旅。 做勤王之師,就是準備來出力打仗的,從沒奢望過擴充人馬之類的好事。馬占山此舉,使吳松林很受感動,發誓自己一定不給代省主席丟臉。 日軍在黑夜之中搞不清狀況,東北騎兵日日夜夜在這裡出沒,卻能摸得清清楚楚。 騎兵隊一移動,吳松林就知道機會來了,騎兵旅一擁而上,把他們一塊兒給包了起來。 只可憐了騎兵隊,這個陪葬品做得著實沒有半點價值。 天終於亮了,眼睛熬到通紅的濱本放眼望去,看到了讓他這輩子恐怕都難以忘記的一幕。 對岸的一個半聯隊全部被馬占山包了餃子。被包圍的,想解圍的,一時之間同陷苦海,不知道誰該救誰了。 天亮後仗應該好打些,畢竟日軍最依賴的特種部隊能夠重新逞兇了。可是由於雙方纏斗在十幾里地的狹小區域,陣營也變得犬牙交錯,無論飛機還是大砲,都難以找到一點空隙。 令濱本沮喪的事還沒完,不久之後接到的一份電報令他再也把持不住。 不能再管什麼面子不面子了,趕緊向關東軍司令部求援要緊。 在求援報告上,濱本轉述了電報中那個“極其不幸的消息”:本聯隊田畑新一副參謀長戰死。 田畑掛了,還搭上一個騎兵隊。 本莊繁接到報告後就愣住了。 一個半聯隊,相當於半個旅團,這又不是普通部隊,是關東軍主力,誰輕輕鬆鬆就能把他們給包圍起來? 不僅被圍,前線指揮官都讓人給乾了,這怎麼可能。 如此重大的情況,不可能不上報給參謀本部。 參謀本部吃驚不小。這馬占山既有實力與關東軍抗衡,說明後面確有蘇聯政府的支持,蘇聯插手,進攻黑龍江的事就有些麻煩了。 參謀總長金谷範三大將隨即發電報給本莊繁,要求把關東軍作戰區域限制在大興車站附近,就算後面打勝,也不能再往前走了,以免踩到蘇聯老毛子的尾巴上去。 關東軍司令部一收到電報,本莊繁還沒說話,一幫參謀們就嚷嚷開了。 這不是胡扯嗎,哪有這樣綁著讓人打仗的,打仗是關東軍司令官的事,它參謀本部也太不把我們司令放在眼裡了。 聽那語氣,金穀不是什麼參謀總長,倒像是幼稚園的小朋友。 本莊繁自己聽著卻很是受用,擺擺手:不管他,先把被圍部隊救出來要緊。 他下令,再派一個大隊,對前線進行第二次增援。 因為缺少人手,關東軍原本瞧不上眼的張海鵬偽軍也被拉了過來。 張麻子這回算是因禍得福了,馬占山發揮得好,讓他在日本人眼中的印象分也高了不少——看來不是偽軍不行,而是馬占山太過了得。 偽軍終於得到了與“皇軍”同場競技的機會。 濱本又羞又愧,咬著牙發著狠要與馬占山決一雌雄。 見對手的力量發生了顯著變化,馬占山立刻把所有能調動的部隊都派上場,現在到了他不顧一切砸老本的時候了。 五個步兵團,六個騎兵團,一線二線,盡數上陣。 在東北軍裡,團的編制很大,一個團就相當於普通一個旅,五個團就能達到師的規模,兩個回合之後,日偽軍的增援部隊不僅沒能夠完成撈人的任務,自己也被馬占山一股腦給包了起來。 馬占山可稱得上是位稱職的廚藝大師,特別在包餃子方面。 東北的餃子我吃過。依南方人的口味來說,實在算不上好吃。皮太厚了,餡也不是很多。 但我想馬大帥的餃子肯定風味獨特,特別好吃。 因為濱本掐指一算,三天不到,已連著吃了三次,平均每天一次,而且越吃越上癮,越吃勁越大,他的搭檔兼部下田畑就是這樣給撐死的。 隨馬占山征戰左右的參謀長謝珂後來證實,江橋一戰,數11月6日的這一場最為激烈,是日軍到東北以來遭到空前損失的一次。 才不過兩個回合,濱本“決一雌雄”的想法已經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 快發求救電,再不發就來不及了。 接到濱本的電報,原先還假裝矜持的關東軍司令徹底慌亂起來。本來想越級指揮,顯示一下水平的,沒想到差點把戲給演砸了,趕緊換戲服吧。 他把一直縮在後面不響的多門叫了過來:還是由你指揮。 可是多門也不是神仙,你打成這個鳥樣,讓我來給你收拾殘局,那也得有人手呀。 既然已經被套住了,就算滿盤飄綠,也只能繼續追加投資,否則解套就沒有指望。 師團主力全部跟隨多門來到江橋。 為了運兵,“滿鐵”方面甚至把洮昂線上的客車業務都停掉了,全部改成兵車。 丟了臉的多門趕到江橋前線,對自己的部下濱本大佐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 濱本已經毫無脾氣,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現在就是上司說他是頭豬,他也認了。 做豬也得打仗,多門讓濱本親自率兵過江,並要他這次務必拿下大興車站。 場子是在你手上丟掉的,當然還得由你自己再把它給找回來。 說實話,濱本真被打蒙了。 每次興致勃勃,最後換來的都是狼狽不堪,無論是對人的自尊心,還是自信心,都是極大的傷害。 失去信心的濱本只好把希望放在鋼砲上面。 師團的所有火砲都運到前沿,朝大興陣地進行了一輪又一輪的地毯式轟炸。 可也不能總這麼無休無止地轟下去,最後還是得上人。 濱本硬著頭皮摸進了大興車站。 陣地上已經是一片焦土,該炸的都炸到了。 濱本還是擔心,左看看,右看看,生怕中國軍隊又從哪個旮旯忽然跳將出來,讓自己變成“田畑第二”。 最後的結論是:陣地上真沒人了。 眼前的情景讓濱本有一種喜從天降的感覺。這個已經被失敗折磨得快要瘋掉的可憐人,立刻像被打了針強心劑一樣,又精神抖擻起來。 久旱逢甘雨,大概說的就是這種心情吧。 濱本立刻向多門師團長匯報:我部已成功佔領大興車站,“支那”軍隊倉皇逃竄。 此刻,他再也顧不得什麼帝國軍人的操守了,反正挽回面子最重要。至於中國軍隊是怎麼消失的,為什麼要消失,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多門一聽,以為是濱本小宇宙爆發,依靠實力打垮了馬占山。當下就激動起來:還等什麼,繼續追擊,把“支那”軍隊一口吞掉。 正要繼續前進,卻意外地接到了關東軍司令官本莊繁的命令。這人有個特點,總是在不利的時候隱退,有轉機的時候現身。 金谷參謀長不是說了嗎,不能超出大興的界線,得服從領導。 由於此前多次被圍,多門自己也覺得有些心虛,怕上了馬占山的當,於是只好依言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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