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一寸河山一寸血3·落日孤城

第7章 第七章真的受傷了

8月23日這天上午,張治中滿腦子還在考慮怎樣在市區組織下一次總攻,上海派遣軍的忽然出現,令他大吃一驚。 一個可怕的念頭閃現出來:日軍要抄我的後路! 教訓就在眼前,“一·二八”白川派兵在七丫口上岸,一下子就把局面扳了過去。 頗有意味的是,當年負責登陸七丫口的就是善通寺師團,而川沙口距離七丫口並不遠。 讓人更加覺得神秘莫測的地方還在於,守衛七丫口的是一個連,現在駐守川沙口的,偏偏也是一個連。 難道跌跤要跌在同一個地方? 趕快抽兵過去吧。 調動一兵一將也得打電話,可是一打電話才發現,竟然全都不通,連與江防司令部都斷了聯繫。 原來日軍剛剛對南翔司令部外圍進行了轟炸,所有電線都給炸斷了。

張治中先派參謀們出去聯絡,等了一會兒,他自己也坐不住了,索性坐上汽車直奔江灣前線。 連司令部周圍的電線都被炸斷,表明日機早已牢牢盯死這裡,所以他一出門就碰見了鬼,竟然有3~9架飛機不停地在上空進行轟炸掃射。 小汽車目標太明顯,只得下來隱蔽。本想等日機離開再上車,不料這幫傢伙還賴在上空不走了,就朝著汽車使勁。 沒法坐車了,走路吧。 從南翔到江灣有18里地,靠這雙光腳板,沒個半天還真走不到,張治中心急如焚。 半路上,碰到了一個傳令兵,這兵騎一輛腳踏車,看見張治中還覺得奇怪。 怎麼總司令車都不坐,改徒步了? 不是不想坐,是不能坐。 張治中二話不說,騎上腳踏車就走。 由於和司令部的聯繫突然中斷,又獲悉日軍從側後登陸,江灣前線陷入一片忙亂,在看到主帥冒險親臨後,軍心才得以稍安。

張治中當即決定,緊急抽調兩個師去羅店。 平時調兵容易,這時調兵很難,因為部隊都在楊樹浦參加作戰,而且沿途日機正不斷地進行掃射和轟擊,行動上也十分困難。 一位師長在接到調動命令時,向張治中訴苦:路上要被炸得抬不起頭來的,怎麼走啊? 張治中說:不能抬頭也要走。 你們知不知道,我就是在轟炸中從南翔走到了江灣,你們就不能從江灣走到羅店? 等這兩個師到達羅店時,善通寺師團已突破了川沙口。 羅店為上海守軍之後路要道,若此地被日軍先行控制,不僅江灣正面必將受困,後續援軍也無法迅速增援。 幸虧是出擊得早,滲入羅店的尚是善通寺師團先頭部隊,所以張治中很快又收復了羅店。 若沒有這麼一調一擊,後面局勢將大為不同,連跟松井對峙都很難。

張治中再次回到南翔司令部,已是深夜12點了。 自“十日圍攻”以來,這位前敵總指揮不是在司令部,就是在前線,沒有好好地吃過一頓飯,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時間一長,眼睛通紅,喉嚨嘶啞,人也急劇消瘦了下去。 精神稍一放鬆,才想起晚飯都還沒有吃,於是隨便喝了點粥,倚靠在椅子上合了合眼。 他不能夠完全睡著,腦子裡翻來覆去仍是如何擊退登陸之敵。 第18軍已到達嘉定,必須把這支生力軍頂上去,才能確保無憂。 此時由於日軍不斷轟炸,司令部與周圍各個部隊的聯繫時斷時續,要指揮第18軍,還得先去找到他們再說。 第二天一大早,張治中就趕往嘉定,這一路上又是到處躲飛機炸彈。 好不容易找到第18軍,對方的一句話卻讓張治中愣住了:您怎麼來了?

張治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是前敵總指揮,當然要來,這有什麼奇怪的嗎? 再看第18軍將官的表情,仍然是一臉詫異,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 坐下來一談,張治中才恍然大悟,原來現在的淞滬戰場以蘊藻浜劃界了,以北歸陳誠指揮,以南才歸他指揮,而羅店和第18軍都處於北戰場。 也就是說,他張治中不再是淞滬戰場的唯一總指揮了,總指揮有了兩個。 可我從來沒有接到過通知啊! 張治中頓時變得尷尬萬分,他親冒矢石,跑到前線來進行指揮,卻讓人看了一場笑話。 現在他完全成了局外之人,真是留也不是,退也不是。 張治中鬱悶得要命,他雖然一時還無法完全猜透其中機關,但有一點還是隱隱約約感覺到了,那就是統帥部已經對他的指揮產生不滿,要不然怎麼會突然插進另外一個人,讓他變成半個總指揮?

開戰以前,蔣介石曾問他:對這一戰你有沒有把握? 張治中當時的回答是:有! 可是這個“有”是前提的,那就是空軍的配合。空軍一開始是打得不錯,然而現在你再看看,從司令部到前線,完全成了人家的天下,陸軍哪裡能再得到什麼配合? 讓張治中耿耿於懷的,還是閃擊戰的失敗。這不是他的錯,是統帥部的錯,三次叫停總攻,以外交犧牲了戰機,結果骨頭越來越難啃,以至於上海還未能完全佔領,對方就等來了強力援兵。 張治中認為自己在戰術指揮上沒有犯什麼錯,況且這麼搏命,始終沖在第一線督戰,可謂任勞又任怨,為將如此,還要怎麼樣? 當然,打仗是件見仁見智的事,蔣介石覺得打得不好,哪怕當著面罵兩句都無所謂,只是這樣的方式,也太那個了吧。

在嘉定時,張治中得知第三戰區副司令長官顧祝同也到達了蘇州,於是他臨時決定第二天前往蘇州,在拜見顧祝同的同時,也正好可以商量一下戰局。 到了蘇州,張治中想起應該給蔣介石打個電話,剛剛掛通,還沒等他訴說自己的委屈,對方已經咆哮起來:兩天找不到你,你跑哪裡去了? 原來這兩天蔣介石一直在找他,偏偏張治中又不在司令部。 想要解釋,但是蔣介石這個人發起火來,根本就容不得別人辯解:蘇州是後方,你一個前敵總指揮竟然跑後方來了! 張治中本來就有悶氣,被這麼一質問,心頭無名火起,也跟著叫了起來:我是到後方來跟顧墨三(顧祝同字)商量問題的,我一直在前方,“委員長”你究竟想怎麼樣? 蔣介石大概沒想到一貫溫和儒雅的“教育長”會跟他“蔣校長”叫上板,嘟囔一句後,啪地把電話給直接掛斷了。

這個電話,深深地刺傷了張治中。 臨上淞滬戰場之前,張治中特地穿了一身整齊的上將軍服,胸前徽章和肩上領章都佩戴得一個不缺。 他告訴部下和幕僚這麼做的理由:一個將軍要是在戰場上陣亡了,敵軍官兵看到是要敬禮保護的,還會准許你將屍體領回,所以穿戴不能馬虎,至少得讓對方知道你是主將。 即使在從南翔趕往江灣的路上,那麼緊張,甚至於有些狼狽,張治中仍然穿著高筒馬靴,保持著高級將領一絲不苟的外在儀表。 有人或許會覺得麻煩,但張治中不會,他是一個受過傷也怕受傷的人,所以時時刻刻都知道要保護自己的尊嚴。 張治中出身於安徽一個貧寒農家,家裡省吃儉用供他讀書,在私塾一讀就是十年。他人也很聰明,從小被老師和親友稱為“小天才”,一部《左傳》,別人讀多少遍都記不住,他讀一兩遍就爛熟了。可是這樣有口皆碑的“小天才”,十年寒窗苦讀,考秀才卻屢考不中。

後來他去投靠一位本家,在公館裡陪少爺讀書。公館裡一位中過秀才的閒客看不起他,竟然當著那位少爺的面加以奚落:人家是少爺,你個窮小子配和他一起住在公館裡嗎? 張治中其時入世未深,尚不知人間險惡,哪裡經受得住這種刺激,聽到之後大哭不止,一路討著飯離開了那座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公館。 人終究是有得有失。張治中之後能走上拜將台,與他的青少年經歷可以說脫不開干係,而那段經歷給予他的,除了時刻告訴自己要奮發努力外,當然還有難以抹去的陰影。 我可以失敗,但絕不接受侮辱和難堪,哪怕是流浪死,漂泊死,凍死,餓死! 肉體的疼痛可以承受,承受不住的是精神的苦悶。 張治中回到司令部後就寫了辭職信,30天后,蔣介石終於同意他辭去軍職,從此棄武從政。

茫茫夜色中,張治中向自己浴血奮戰了40天的戰場淒然告別。 雖然還站在舞台之上,但燈光熄滅了,聲音停止了,剩下來的只有一個疲憊不堪的身體和落寞憂傷的心境。 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這個世上的很多事,有了開始,就不會馬上結束,包括人與人之間的那些恩恩怨怨,磕磕絆絆。 一年之後,長沙大火,釀成了抗戰以來最嚴重的一次自擺烏龍事件,時任湖南省主席的張治中難辭其咎。 其中的原因之一就是,當時第9戰區司令長官為陳誠,可是張治中極少主動與之聯繫,對前線軍事動態兩眼一抹黑。 長沙縱火,是因為張治中事先得到情報,說日軍已抵新牆河,他給聽錯了,把新牆河當成了新河。實際上,新牆河在岳陽,新河在長沙,兩者還相距300里路!

性格在造就人的同時,也在製造著一個又一個悲劇。 人的性格千差萬別,各有不同,比如新任前敵總指揮陳誠一生的為人宗旨概括起來就是四個字:絕不服輸! 由於個子不高,他甚至在與人合影時,都會盡量把肩膀抬得高高的,以示不被壓過一頭。 陳誠,字辭修,浙江青田人,畢業於保定軍校第8期。 在黃埔學生沒出來之前,保定學生在社會上還沒那麼吃香,所以有一段時間陳誠混得很不如意,可謂窮困潦倒。回到家後,連老婆都看他不起,經常對之冷言冷語。 受到刺激後,陳誠的反應不是大哭,而是大怒。他立即動身,到廣東黃埔軍校做了教官,此後陳誠竟然飛黃騰達,反過來向老婆下了休書。這時老婆見他發達了,卻又死活不肯離了,但不離也得離,陳誠最終以十萬元代價把自己給“贖”了出來。事情經過,倒頗有點像覆水難收的那個段子。 陳誠一向是蔣介石身邊的大紅人,這是盡人皆知的事。一些覺得老頭子偏心眼兒的就在背後說,那是因為兩人皆為浙江人的緣故。其實蔣介石在軍政部門的浙江同鄉多了,你肚子裡要沒點真貨色,如何入得了他的法眼。 首先是陳誠確實很能幹,做什麼事都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頭。 依靠一個第11師,他拉出了第18軍,從而發展出了獨樹一幟的“土木系”。這個“土木系”可不是某理工科大學裡的土木工程系,而是一個出將星的窩,在它後面,跟著一大串“優等生”的名字——羅卓英、夏楚中、黃維、胡璉…… 之所以被稱為“土木”,緣於“土”拆開為“十一”、“木”拆開為“十八”。 在國民黨內,陳誠有“小委員長”之稱,其人的堅忍自律和軍政才能幾與蔣介石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中央軍“陳胡湯”三系,陳獨居首位。 當然了,能幹並不一定就意味著被信任。同樣擔任過黃埔軍校教育長的鄧演達夠能乾了吧,人家幾乎在黃埔學生中與“蔣校長”形成分庭抗禮之勢,可那樣就不行了,那叫死敵。 蔣介石能對陳誠言聽計從,高度信賴,無疑還緣於後者是個“絕對忠臣”。 民國年間有個政治笑話,是這樣說的。 有一天,蔣介石突發奇想,要考驗一下親信手下對他的忠誠程度。他假裝召集眾人開會,等大家坐定之後,卻突然命令諸人去死。 此時何應欽坐著動也不動,只當蔣介石在放屁。顧祝同滔滔不絕,列舉了很多他不能死的理由,比如他還要繼續工作,國家和使命一致要求他不能死之類。劉峙嘴巴既不能講又不敢不遵命,只好聲淚俱下,苦苦哀求:小的上有七旬老母,下有待哺幼兒,千萬饒命啊。 剩下來的是陳誠,但見他站起立正,刷地一個敬禮,然後昂首挺胸,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淞滬會戰打響時,陳誠尚在廬山,在抗戰問題上,他是個積極主戰派,甚至跟何應欽都素不相能,常常是針尖對麥芒,所以索性選擇了窩在山里搞訓練。 戰事緊張,急需用人,蔣介石在會戰開始第二天即電召陳誠:速來京相商。 到了南京之後,蔣介石給了他兩條選擇,或去華北戰場,或去淞滬戰場。前者負責指揮,後者前去考察。 陳誠去了淞滬戰場。 去了以後他發現,在這一戰場上的部隊雖多,卻還是不夠用,看看據點被我們包圍了,但是包圍的密度不足,空隙太多。 孫子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也就是說,如果你的人是對方的兩倍,才可以放心大膽地和他打一仗,是他的五倍,才能攻他的城,但是攻了半天還是拿他不下怎麼辦,這時候就要圍,而要達成圍的目的,沒人家的十倍人馬通常是搞不定的。 陳誠希望的,不光是十倍,最好是20倍,30倍,如此才有把握圍而殲之。 幾天后,他向蔣介石進行匯報,一同考察並且匯報的還有時任江西省主席的熊式輝。 熊式輝看了戰況,說不能打。 當時正是“十日圍攻”時期,張治中還在上海發動主動進攻,但熊式輝到底是個老江湖,就算自家部隊風頭正盛,也知道情形不妙,這仗很難打贏,既然打不贏,為什麼還要打呢? 對於這種就事論事的論斷,蔣介石並不感興趣,他何嘗認為淞滬會戰能一定打贏,但問題的實質不在這裡。 他扭頭轉向陳誠。 陳誠說,現在不是能不能打,而是要不要打。 哦,有見的。蔣介石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具體說來聽聽。 陳誠首先提到的卻是北方戰場。 當時南口戰役尚在進行當中,但陳誠認為北方戰事繼續擴大是一定的。日軍機動化速度極快,一旦得手,完全可以沿平漢路快速南下,直取武漢。武漢一失,中國戰場即從縱向被剖為兩半,那樣的話,中方將處於不利地位。 唯今之計,莫不如集中力量,繼續擴大淞滬戰場的規模,把日本原擬調往華北的兵力一點點誘到上海來,這樣尚可收穩紮穩打之效。 陳誠所說的觀點其實就是1936年國防計劃上的戰略方針。蔣介石表示完全贊同,遂當場拍板:“打!打!一定打!” 陳誠加入淞滬戰場,本來是要協助張治中圍攻陸戰隊據點的,但來了之後,正好趕上松井在川沙口實施登陸,於是便被蔣介石緊急任命為淞滬北戰場前敵總指揮,而北戰場上使用的主力部隊,像第18軍等,基本都是陳誠“土木系”的班子,這就是淞滬戰場之上會突然出現南北兩個總指揮的原因和背景。 對北戰場而言,關鍵中的關鍵,還是要守住羅店。如果這一後路被松井掐斷,大軍就將處於崩潰邊緣。 善通寺師團並不是呼啦啦一下子湧上來的,而是一個梯隊一個梯隊登岸,隨著上岸的日軍越聚越多,羅店戰事也越來越激烈。 8月26日,在第18軍中身居少將旅長的蔡炳炎在距離日軍陣地幾百米處中彈倒地,彌留之際,喉中仍留二字:前進! 蔡炳炎是陳誠的得意戰將,這一噩耗無疑對前方震動不小。 陳誠緊急趕到第一線,一邊給子弟部隊打氣減壓,一邊親授機宜。 官兵們反映,日軍火力太猛,壓得人頭都抬不起來。陳誠還了解到,有的兵從未見過如此大仗,精神十分緊張,陣地前沿鬼子兵的影子還沒看清楚,自家步槍裡的子彈倒快放光了。 陳誠就說,你們注意到沒有,鬼子輕重機槍的聲音是“啪啪啪”,什麼意思呢,就是考驗你呢,問究竟“怕不怕”。 我們能服氣嗎,當然要乾脆利落地回答他:不怕!不怕! 若用手中的槍來表達,就是兩發點放,“不”——“怕”! 如此,小鬼子知道我們有膽氣,他就不敢再往前拼命攻了。 要是你閉著眼睛亂射,那就是“怕怕怕怕”,完了,鬼子知道你嫩著呢,沒有經驗,等你子彈全放完了,人家就會上來招呼你了。 陳誠是一路從死屍堆裡滾過來的,從軍後仗就沒斷過,所以堪稱打仗老手,作戰很有實際經驗,不過能把道理說得這麼淺顯有趣,也真服他了。 你還別說,偏偏當兵的都愛聽這個,部隊裡有文化的不多,稍微複雜一些的根本沒人能聽明白,只有這個,一听就懂,而且馬上就記住了。 這是教給一般士兵的,將官以上則得另授良謀。 白天,日軍飛機大炮坦克一齊上,沒法硬拼,那就先退出陣地,隱伏到棉花地或村莊里去。 飛機炸,由它,大砲轟,由它,反正一句話,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岡,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 我們到了晚上再出氣。 晚上,飛機找不到目標,大砲也轟不准,就只剩下了一個坦克。 對付坦克也有辦法,那就是在公路上埋地雷,地雷不夠,則把手榴彈捆紮起來代替,然後在路上設置障礙物。 坦克再牛,也怕地雷和集束手榴彈,即使避開二者,前面還有障礙物呢。 坦克一停,兩側伏兵刺刀上陣,與他貼身白刃肉搏。 上海北郊,稻田水塘縱橫,尤其是下雨之後,路面一片泥濘,再給日軍的砲彈一炸,觸目所及,全是泥巴路。 在這樣的路面上打白刃戰,日軍其實並不佔便宜。他們穿的是靴子,而我們穿的是草鞋,草鞋本來就是穿著風裡來雨裡去的,但靴子不行,你別瞧公路上走起來“咔咔咔”,很神氣的樣子,一陷到爛泥裡就完了蛋,拔都拔不出來。 等他快拔出來的時候,一抬頭,明晃晃的刺刀可能已抵到胸口上了。 這樣的白刃戰打多了,日軍明顯吃虧。他們自己也不會打草鞋,就專撿戰場上遺落的破草鞋,然後套在自己腳上,以應付肉搏這樣的“不時之需”。 如此彼來我往,就形成了拉鋸戰,常常是:白天松井把陣地奪過去,晚上陳誠再給奪回來, 小小羅店,被雙方炒翻了鍋。 第18軍繼旅長戰死後,師長也受了重傷,難以繼續指揮。 堂堂師長可不是誰都能代的,這時候陳誠想到了自己的愛將——正在德國留學的黃維。 黃維,江西貴溪人,畢業於黃埔第1期。 有人說,在處世為人方面,陳誠與蔣介石最為相像,所以有“大小委員長”的說法,而在“土木系”中,黃維的性格又與陳誠最為接近,故被稱為“陳誠的影子”。 黃維是小學老師出身,當了軍人後也還是端著為人師表的架子,平時一板一眼,丁是丁,卯是卯,從不跟你開什麼玩笑。 別人正經,可能是裝的,黃維卻不是裝。他跟“土木系”的另一位後起名將胡璉正好相反,胡是不拘小節,葷的素的樣樣來,黃則儼然就是一位現代的道學先生。 黃維被從德國召回時,學業還沒結束,而這時羅店主陣地卻已被攻破。 臨危受命的黃維從陳誠手裡接過兵符,迅速率部反擊,陣地重被奪回。自此以後,這位小學老師就像強力膠水一般死死粘在了羅店。 打到最後,黃維的部下不是死就是傷——還是重傷,而到實在無兵可派時,他就索性只在師部留一個對外聯絡的發報員,其餘的人,搖筆桿子的文書,燒飯的火夫,全部集中起來,由他自己帶著,握著槍呀呀叫著衝上陣地。 淞滬會戰結束,人送黃老師綽號:書呆子,謂其愛認死理,打仗跟個愣小子一般。他本人亦感慨系之,稱淞滬戰場“一寸河山一寸血”,每一寸土地的得失,皆鮮血換來。 羅店,這個原本名不見經不傳的小地方,從此天下皆知,因為它擁有了一個新的稱號,叫做:血肉磨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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