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唐朝從來不淡定4·守業更比創業難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大災荒旱魃重出世小人物張說再回朝

開元八年(公元720年)五月初一,日食,李隆基誠惶誠恐地穿著素服,揮退傭人,減去御膳,一個人躲在屏風後頭懺悔。 他讓大理寺徹查冤情,開倉賑濟,勸課農桑,接連下了許多製書。幾日後,宋璟跑到李隆基面前,結結實實地訓斥了他一通,“日食修德,月食修刑。親賢人、遠小人、杜讒邪,這就是修德。君子恥言浮於行,如果陛下真的能推心置腹地去做,根本不必下這麼多製書。”李隆基接受了宋璟的意見,侍中宋璟認真工作,很大程度上是有李隆基的支持。 最近,宋璟很崩潰,因為當時的規定,罪犯可以無休止地提出訴訟。 就這樣,許多並不冤枉的罪犯無數次申訴,都被宋璟無情駁回了,但有人還是往御史台跑。宋璟急了,交代御史中丞李謹度,“認了罪的就按規矩辦,經御史聯合審查有罪卻還不認罪的,再來申訴,不必理會,直接收入大獄!”

想好事兒的罪犯,因此也加入到了痛恨宋璟的行列。而且,大理寺的罪犯,多半是品行不端的官員,他們有朝一日,會釋放出來,狠狠地咬上宋璟一口。他們還會誣陷宋璟,說他內心不夠強大。 這一年,關中又出現了大旱,而且民間傳說,長安附近出現了旱魃。 旱魃,傳說中引起旱災的怪物。 正史中也多次提到這種奇怪的東西,據李世民文學館的學士孔穎達說,旱魃身材瘦小,身長兩三尺,身上有毛,沒有衣服,眼睛頂在頭頂上,行走如風。但凡方圓千里的大旱,都有它出沒。還有人說,旱魃其實是人死以後的殭屍變成的,屍體初變為旱魃,再變成犼,最後成精。 紀曉嵐的筆記上是這麼說的:他那個時代(清朝中葉)所說的旱魃,都是殭屍變的,如果能掘出墳墓,找到旱魃的窩點,抓住旱魃燒掉,老天接著就會降雨。

不過,旱魃君究竟長什麼樣,本人沒見過,反正很邪乎。 李隆基倒是見過,假的,他認為是真的。李隆基在台下看戲,戲台上有一個瘦小的人就扮演了旱魃。旱魃做出各種姿態,猴子似的亂竄。當它靠近李隆基的時候,李隆基呵呵笑著問它:“你怎麼會出來的?” “多虧了相公。” “怎麼說?” “含冤者三百多人,讓俺出來為他們鳴冤。三百多冤魂不散,都是相公打壓,所以我不得不出!” 相公,就是宰相宋璟。 明明就是一場表演,旱魃也是一夥被宋璟整頓的人請出來撒謊的,李隆基同志居然自以為是地信了,而且信得死死的。 幾天后,看完這場弱智表演的李隆基渾身不自在,他找了個根本說不過去的理由將宋璟貶為了開府儀同三司,而且還貶了與宋璟交好的蘇頲為禮部尚書。那扮演旱魃的雜技演員拿了痛恨宋璟的人的幾文錢財,回家飽餐了一頓,然後陷入無盡的苦惱之中。

李隆基開除宋璟後,朝廷的奸邪之輩歡呼鼓舞,大呼過癮,而且宋璟被罷後,經濟方面的效果也特別明顯。宋璟、蘇頲沒資格管惡錢了,朝廷沒人貫徹他們的主張,也不再跟惡錢較勁。 民間惡錢氾濫,經濟受到沉重的打擊。 新上任的人,名叫源乾曜(黃門侍郎),還有一個是并州長史張嘉貞(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兩人雖有能力,只是如果和姚崇、宋璟相比,那真是差得太多,根本就不是一個重量級的。李隆基卻很喜歡他們,在朝廷乾了一個多月後,源乾曜因為表現優異,順利代替了宋璟,當上了侍中;而張嘉貞則因為作風硬朗,順利成了中書令。 源乾曜和宋璟有十分相似的地方,鐵面無私、不近人情,說不給你辦,就不給你辦,還有可能把你辦下來。而張嘉貞的特點是辦事強幹、不愛聽勸,還善於發掘人才,中書舍人苗延嗣、呂太一,考功員外郎員嘉靜,殿中侍御史崔訓,都是他引進的。嘉貞兄引進人才的目的並不是那麼單純,那四人全在中書省,大權獨攬,幹過許多好事,也乾了許多壞事。

當然,所有事情都本著一個原則:不能傷了張嘉貞。 張嘉貞這種自戀而又剛愎自用的性格,也就注定了他人生的悲劇。嘉貞兄剛剛上位,就和同僚產生了矛盾。他和朔方大使王晙的矛盾最大,主要原因是王晙很不願意聽他嘮叨。 王晙現在主管突厥和鐵勒的降戶,他認為這些人雖然受了降,但率領降戶投降的僕固都督勺磨,還有硤跌部落,不進城居住,卻散居在受降城側,這裡頭肯定有問題。之所以這麼幹,是因為他們在等援兵。他懷疑突厥的毗伽已經要行動,準備伺機攻陷降城。 由此,王晙上書,建議廢話少扯,直接殺了勺磨。 李隆基同意讓王晙親自主持這場謀殺活動,並指示煽動謀反的只有勺磨等數人,其他人千萬別殺。 王晙得了令,大擺筵席,邀請勺磨等諸位造反派領袖。勺磨此人屬於特別沒出息,有肉必吃、有酒必喝的人,他領著幾人風塵僕僕前來赴宴,見王晙笑臉相迎,不禁得意。然後,這些傢伙就被埋伏好了的精兵砍死。

此事傳揚出去,在降城外扎帳篷的人紛紛捲起鋪蓋,一路往北,拔腿就跑。這場有組織、有預謀的叛亂活動,以勺磨等領袖的死亡和精銳叛軍的狂逃告一段落,但我們時時能夠聽到,拔曳固、同羅等部落散居在其他降城的人們,罵娘之聲不絕於耳。散居在大同、橫野的部落,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每日過著罵勺磨、擔心唐軍壓境的日子,惶恐不安。 朝廷方面,有一個文人掛帥出使。他的任務就是感化降戶,而且,面對野性十足的部落大眾,他只帶領了二十個人。 慰撫這活沒那麼簡單,搞不好就會慘死,這位仁兄似乎毫不懼怕,面對別人的阻攔,他總是微微一笑。在別人要哭的時候,他還能笑得出來,不可謂不淡定。他是現在的并州長史、天兵節度大使。副使是李憲(皇兄)。

很明顯,李憲是不會出現在出使現場的,他自己不敢來,還給大使寫了一封勸告信,讓大使也不要輕舉妄動,“大使此去,可得回還?” 大使回信,“吾肉非黃羊,必不畏食;血非野馬,必不畏刺。士見危致命,此吾效死之秋也。”(我又不是黃羊,不怕他們吃;也不是野馬,不怕他們刺殺。士大夫見危捨身,現在是我效死的時候了。) 署名:愛你的張說。 張說,穿著一身舊官服,和幾個手下談笑風生,晚上睡覺就睡在降戶中間的小帳篷裡,一點防備都沒有。 拔曳固、同羅,雖說是民風彪悍,可碰見這樣一個大使,他們也覺得稀奇。等弄明白這真的是大唐使者,而且當過大官以後,降戶的心安了下來。那些煽動他們說李隆基下一步就要把他們全殺死的人,真的是太沒良心了。

在降戶中間,知名度最高的兩位仁兄,一位是王晙,另一位就是張說。 王晙曾經上奏,為了徹底解決西部困擾,可以西發拔悉密部落,東發奚、契丹兵,用他們合力掩襲突厥毗伽,至於時間,就定在今年的秋天。毗伽原本很是震恐,但毗伽的軍師說了一段話,讓他的緊張情緒變成了哈哈大笑。毗伽的軍師是個聰明的人,他先安慰可汗,說拔悉密與奚、契丹東西相距太遙遠,兵馬不可能同時到達,唐兵如果到來,我們就跑。說著,他指了指北面,“唐軍來了,我們就往北撤退三日,等他們糧食吃沒了,就必須往南迴去。拔悉密部落浮躁好利,一定提前趕來與唐兵會合。我們擊敗唐軍,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毗伽困惑,“為何?” 軍師有些得意,“王晙是個豪傑,我也很怕他,可他跟宰相不和啊(張嘉貞),我都聽說每次他有行動,張嘉貞都會極力反對,這次這麼大的行動,能例外嗎?想想吧,唐兵的援軍根本沒有主心骨,他們先到了我們這裡,而唐軍遲遲不來或者晚到,勝負如何?”

毗伽笑了。 王晙急了,因為張嘉貞果然不讓他發兵,還派人監視他。 毗伽等來了援助唐軍的契丹和奚的兵馬,兩部見唐軍沒來,在心里大罵王晙,給他打了個差評。毗伽聽從軍師安排,不急著圍追契丹和奚,而是兵分兩路,尾隨他們來到了北庭。一路圍攻北庭都護府,一路潛行到了拔悉密軍隊的後頭,又前後夾擊,俘虜無數。感謝張嘉貞,繼默啜之後,毗伽與蘇祿平分秋色,成為突厥新一代的盟主。 王晙的麻煩來了,有幾萬胡人造反,他一馬當先,殺入胡城,斬首一萬五千級,還活捉了賊首康待賓。王晙見情況不賴,便將首領們召集起來開會。會議的主要目的是教育首領要老實聽話,不要整天殺人搶劫。會議進行到一半,他讓人把康待賓拉出來,殺豬一般,當眾腰斬。

首領沒有圍觀殺豬的良好情緒,被王晙這一舉動嚇得大氣不敢喘。整件事幹得非常漂亮,所以,郭知運非常生氣。 郭知運,性別爺們儿,猿臂虎口,兇猛異常,參加武舉格鬥,屢戰屢勝,拜三度府果毅。郭知運與王晙,被李隆基安置在北關,都是胡人害怕的大將。郭知運對王晙的不滿,主要原因還是在滅胡賊之前王晙的表現。 李隆基問王晙:“可否與郭知運一起出兵呢?” 然後,就讓郭知運出兵了。 王晙回信,“不可,朔方一道兵馬揍他個生活不能自理就夠了,讓郭知運回去吧!” 信件在中途飄蕩的時候,郭知運同志就領著兵馬到了。從王晙奇怪的表情中,郭知運看出了大事不好,他打聽出了王晙的做法,覺得王晙是個地地道道的小人,憤怒無比。

好啊,皇帝讓我們兩軍一起,你憑什麼讓我走? 郭知運賭氣不跟王晙碰頭,領著大軍躲得遠遠的,蹲在一邊,做蹲坑狀生氣。眼看王晙連戰連捷,最后腰斬賊首,郭知運更不爽了。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覺得自己特別憂傷。腰斬康待賓後,王晙安撫好了降戶,樂呵呵地領賞去了。覺得王晙很賤,郭知運暴跳如雷,他揮師北上,將剛剛投降的降戶狠狠蹂躪了一頓。此等喪盡天良的舉動,把降戶欺負得哭爹喊娘。 於是,降戶不再投降,發表聲明,詛咒王晙。此事鬧得天下皆知,為了起到穩定軍心的作用,李隆基遂將王晙貶為梓州刺史。 張說領兵平了數万叛胡,原先叛胡出了個餿主意,讓党項幫自己,且說搶了唐朝城池,地歸他們,金銀女人歸党項。党項大喜。等張說殺來,党項震恐,回頭又與胡人殺了起來。叛胡前後受攻,往西逃跑了。張說擺擺手,安頓好了党項,讓他們回家蓋房子,娶妻生子去了。 張說載譽而歸,回朝之後,李隆基以他為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 就這樣,姚崇不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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