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網絡玄幻 黃昏使者

第8章 Chapter 7

滑稽的組合——一個守日人巡查隊的小吸血鬼,兩個宗教法官和一個光明魔法師。 大家安靜地待在一套很大的空房子裡,等待著微波爐裡的水沸騰,好衝速溶咖啡。我甚至允許科斯佳進來了,此刻他坐在以前坐過的那個窗台上,不過是在窗台的內側。 只有維杰斯拉夫一個人坐不住。 “我不習慣俄羅斯了,”他若有所思地在窗邊踱步,說道。 “不習慣了。認不出這個國家了。” “的確,國家變了!建起了新房子、公路……”我興奮地開口說起來。 “別說諷刺話了,巡查隊員,”維杰斯拉夫打斷我的話。 “我說的是另外一回事。守紀律的他者在你們的國家只存在過七十年,那時候甚至巡查隊員彼此間也都以禮相待……” “不過現在一切都好像從鍊子上掙脫了吧?”我有遠見地說。

維杰斯拉夫不吱聲。 我感到羞愧。不管他以前是誰,這個來自宗教法庭的布拉格吸血鬼。今天他可是啪啪地拍濺著水珠,一頭鑽進了骯髒的水窪裡。我第一次看到宗教法官出醜。甚至格謝爾……並不是要他怕他們,但是他不能小視不可抗拒的力量。 一下子表演得過火了。輕鬆而優雅。 世界發生了什麼變化嗎?宗教法官成了第三方……只有一方在耍陰謀嗎?黑暗力量、光明力量和宗教法庭? 或者黑暗力量、光明力量和黃昏界? 玻璃茶壺裡的水沸騰起來,我把開水倒在窗台上放著的幾個杯子裡。擺出了咖啡、方糖、小包裝牛奶。 “戈羅傑茨基,你明白嗎?今天和約被破壞了?”維杰斯拉夫冷不丁問道。 我聳聳肩。 “你不必回答,”維杰斯拉夫說。 “我本來就知道你什麼都明白。莫斯科守夜人巡查隊中某個人挑起宗教法庭採取輕率的行動,從而得到把一個普通人吸收到光明力量陣營中去的權力。我不認為,這會給守夜人巡查隊帶來很多好處。”

我也有同感。鐵木爾·鮑里索維奇不會去學習如何利用黃昏界的力量。他會長命百歲,會有機會使用小小的魔法,發現事業上的競爭對手的密謀,躲開子彈……他有這個本事。還有,也許他的公司會把大筆款項轉撥到守夜人巡查隊的賬戶上。他會變得更善良,開始從事慈善事業……承擔撫養動物園的白熊和十個保育院孤兒的義務。 不管怎麼說,為此跟宗教法庭鬧矛盾都不值得。 “可恥,”維杰斯拉夫用痛苦的聲音說道。 “利用職位達到個人目的!” 我不由得扑哧一笑。 “有什麼可笑嗎?”維杰斯拉夫警覺起來。 “我覺得格謝爾是對的。您確實是在辦公室待的時間太長了。” “這麼說,你認為一切都正常嘍?”維杰斯拉夫問。 “沒有理由氣憤?”

“一個人,即使不能算世界上最好的人,成了光明力量的一員。”我說。 “現在他不會對任何人作惡了,而是恰恰相反。那麼我何必要氣憤呢?” “別說了,維杰斯拉夫,”埃德加爾輕聲說。 “戈羅傑茨基什麼都不知道。他太年輕。” 維杰斯拉夫點點頭,喝了一口咖啡,憂鬱地說: “我覺得,你跟其他那些光明使者不同。你看重的是實質,而不是形式……” 這下我火了: “是的,我看重實質,維杰斯拉夫!實質就是:你是吸血鬼!而你,埃德加爾,是黑暗巫師!我不知道,你們從什麼事上看出和約被破壞,但是我相信,你們不會對扎武隆提出什麼要求!” “光明魔法師……”維杰斯拉夫漫不經心地說。 “光明力量的信徒……我們只是要維持平衡,明白嗎?連扎武隆也會受到法庭審判,要是他打算幹這種事的話!”

但是現在我已經停不下來。 “扎武隆作惡多端,他企圖殺害我妻子,他企圖殺害我。他不斷地把人引向黑暗力量一邊!你說,我們當中的某個人做了不正當的事,耍了詭計嗎?那麼這可以說是不正當,但卻是正確的!每當有人以詭計來應對陰謀時,你們總是憤憤不平……又有什麼辦法,一切準則還不都是說變就變。開始公平地玩一把吧!” “你眼裡的正當跟我們認為的正當是兩碼事,”埃德加爾脫口而出。 “維杰斯拉夫,咱們走吧……” 吸血鬼點點頭,放下沒喝完咖啡的杯子。 “謝謝你的咖啡,光明使者。我把進來的邀請還給你。” 兩個宗教法官離開了。只剩下沉默寡言的科斯佳,他坐在小凳子上在把咖啡喝完。 “衛道士,”我氣呼呼地說。 “是不是你也認為他們是對的?”

科斯佳笑了起來: “不,為什麼呢?他們活該。早就該打掉宗教法官的傲氣……我感到遺憾的只是,做這件事的是格謝爾,而不是紮武隆。” “格謝爾什麼也沒有做,”我固執地說。 “他發過誓,你聽到沒有?” 科斯佳聳聳肩: “無法想像,他是如何把一切都搞定的。不過這是他的陰謀詭計。扎武隆決定靜觀其變並不是無緣無故的。狡猾,老狐狸真狡猾……你知道什麼事情讓我覺得奇怪嗎?” “什麼事?”我警覺地問。科斯佳的支持好像並沒有鼓舞我。 “總的來說我們之間有什麼差別呢?我們在搞陰謀,把我們需要的人拉到我們這一邊。你們好像也一樣。格謝爾想讓兒子成為光明力量的成員——他這麼做了。好樣的!我沒有任何意見。”

科斯佳微笑著。 “你認為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誰是正確的?”我問。 “你指什麼?”此刻科斯佳警覺起來,他預料有圈套不是沒有根據的。 “你倒是回答呀。” “我們是正確的,”科斯佳懷著愛國心說道。 “順便說說,有幾個吸血鬼和變形人參加過這場戰爭!其中兩個甚至還獲得了英雄金星勳章!” “為什麼正確的恰恰是我們?要知道,斯大林也不反對吞併歐洲。而且我們也轟炸過和平的城市,也搶過博物館,也槍斃過逃兵……”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是正確的!因此才正確!” “那麼現在正確的是我們。而我們——是光明力量。” “就是說,你這麼認為,”科斯佳補充說。 “所以你不能忍受憤怒?” 我點點頭。

“哼……”科斯佳輕蔑地說。 “哪怕給一個合情合理的論據也好。” “我們不喝血。”我說。 科斯佳把杯子放到地板上,站起來。 “謝謝你的款待。我把進來的邀請還給你。” 剩下我一個人——在很大的空房子裡,獨自面對幾杯沒喝完的咖啡、敞開門的微波爐和茶壺裡冷卻的水…… 我幹嗎要把水放在微波爐裡熱呢?只要用一個小魔法——水就會直接在茶壺裡自動沸騰……我拿出手機,撥了斯維特蘭娜的號碼。電話沒人接。大概她和娜久什卡散步去了,手機又忘在房間裡…… 我心裡絕對沒有我企圖表現出來的那麼輕鬆。 我們究竟在什麼方面有優勢呢?搞陰謀,打仗還是欺騙。我需要得到答案,又一次需要。但我並不指望從聰明的格謝爾那裡得到,他慣於胡編亂造。也不指望從自己這兒找到答案——對自己我已經不相信了。我需要從我信任的那個人那裡得到答案。

我還應該弄明白,格謝爾是怎樣欺騙宗教法庭的。 因為即使他對光明發誓,那也一定是撒謊…… 那麼我是為什麼而戰? “但願一切到此為止。”我剛一開口就打住了。不要發誓——在被激發後我最早學的就是這個。可是你看——幾乎要失去控制了…… 但願一切到此為止。只不過是但願。 這時門鈴響了——好像有人猜到了,此刻我一個人閒著沒事幹。 “請進!”我隔著整個房間大聲喊道,想起來門沒有鎖上。 房門稍稍打開了一點,拉斯的腦袋探了進來,我的這位鄰居環顧了一下四周,問道: “沒關係吧,沒有打擾你吧?” “別大驚小怪,請進吧。” 拉斯推門而入,四處張望著,說: “不,你這兒還湊合……只不過得裝個抽水馬桶……可以再讓我洗一次澡嗎?現在或者晚上……我挺喜歡的。”

我把手伸進口袋裡,摸索著一串鑰匙,想像著鑰匙膨脹起來,裂成碎片…… 我把一套新配的鑰匙扔給拉斯。 “接著!” “幹嗎?”拉斯仔細打量著鑰匙,感興趣起來。 “我要離開一下。你暫時在這裡用吧。” “瞧,只有正常人才搬進來住……”拉斯感到傷心。 “真遺憾。你馬上就走嗎?” “現在就走,”我說。我忽然意識到,我是多麼想見到斯維塔和娜佳。 “也許,還會回來。” “也許不回來吧?” 我點點頭。 “真遺憾,”拉斯又說了一遍,走過來,“我看到你有MD隨身聽……拿著。” 我接過光盤。 “《打仗留下的義肢》,”拉斯解釋說,“我的專輯。只不過別當著女人和孩子的面聽。” “我不會的。”我在手裡擺弄著光盤,“謝謝。”

“你碰到什麼難題了嗎?”拉斯問,“對不起,要是你不嫌我多管閒事的話,不過你看起來非常沮喪……” “不,沒什麼,”我振作起來。 “思念女兒。我現在就走……妻子和她一起在別墅,可我在這裡有工作……” “神聖的工作,”拉斯稱讚道。 “無法分出一點精力來照顧孩子。不過母親和她在一起——這是最重要的。” 我看了看拉斯。 “母親對孩子總是最重要的,”拉斯像維戈茨基、皮亞傑或者其他兒童心理學家那樣說道。 “生物學上是這麼規定的。我們男人總是要首先關心女人的嘛,而女人要關心孩子。” 鐵木爾·鮑里索維奇的房子我沒費口舌就獲准進去了。保鏢看起來完全是正常的,他們大概對不久前發生的事情沒有絲毫印象了。 格謝爾跟自己失而復得的兒子正在書房裡喝茶。很大的,甚至可以說“應有盡有”的書房裡放著一隻笨重的書桌,還有一大堆各種各樣好玩的小擺設放在幾隻舊書櫥的擱板上。真奇怪,怎麼能把這些風格迥異的東西組合在一起呢。鐵木爾·鮑里索維奇的書房跟他父親的辦公室驚人地相似。 “來吧,年輕人,”鐵木爾·鮑里索維奇對我笑了笑說,“你看,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瞟了一眼格謝爾,補充一句: “還年輕,性子急……” “說得對,”格謝爾點點頭。 “出什麼事啦,安東?” “談話應該,”我說,“單獨進行。” 格謝爾嘆了一口氣,看了兒子一眼。兒子站起來說: “我去找我的那些員工了。不能讓他們在那裡把褲子坐破,總得給他們找點活兒乾。” 鐵木爾·鮑里索維奇出去了,我和格謝爾兩人單獨留了下來。 “餵,出什麼事了,戈羅傑茨基?”格謝爾疲憊地問。 “我們可以自由交談嗎?” “可以。” “您不希望您的兒子成為黑暗使者,”我說,“對嗎?” “你會希望看到你的娜久什卡成為黑暗女魔法師嗎?”格謝爾以問代答。 “可是鐵木爾必然會成為黑暗力量的一員,”我繼續說。 “您需要得到權力再一次干涉他。為此黑暗力量,更準確地說——宗教法庭想必會驚慌失措,並對您兒子採取某些不法行動……” “事情已經發生了,”格謝爾說。 “就是這樣,戈羅傑茨基。你想指責我什麼?” “不,我想弄明白。” “你已經看到了,我對光明力量發過誓。以前我沒有跟鐵木爾見過面。我什麼也沒有向他許諾,沒有寄過信。沒有為了這些目的招來過任何人。” 不,格謝爾不坦白,也不是要哄騙我,他似乎只是在敘述這次任務的種種限制——然後滿意地等待,他的學生會如何作答。 “維杰斯拉夫再提一個問題就足夠了,”我說。 “不過,看來這個問題對他來說過於人道了……” 格謝爾動了動眼皮,好像在排練點頭似的。 “母親。”我說。 “維杰斯拉夫很久以前殺害了他的母親,”格謝爾解釋說。 “不是出於惡意。他那時還是個年輕的吸血鬼,無法控制自己。不過……打那以後他盡可能不再說出這個詞。” “誰是鐵木爾的母親?” “檔案裡想必有她的名字。” “那上面無論什麼名字都可能有。會寫著,鐵木爾的母親在戰爭結束時失踪了……不過我認識一個女的他者,從那時候起她就依附在鳥的體內。從人類的觀點來看她是死了。” 格謝爾沒有吱聲。 “以前您真的是沒辦法找到他嗎?”我問。 “我們確信季姆卡已經死了,”格謝爾輕聲說。 “這件事奧莉加不甘心。她一恢復後就繼續尋找……” “她找到了兒子。向他許下了輕率的諾言。”我結束了講話。 “女人嘛,可以允許她們釋放多餘的激情,”格謝爾乾巴巴地說。 “甚至聰明的女人也一樣。而男人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保護他的女人和孩子,合理而周密地安排一切。” 我點點頭。 “你在指責我嗎?”格謝爾好奇地問道。 “安東?” “我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您?”我問。 “我有女兒——光明使者。我也不願意讓她投奔黑暗力量。” “謝謝,安東。”格謝爾點點頭,顯然全身都放鬆下來了。 “我很高興,你能明白這一點。” “很想知道,為了兒子和奧莉加您會走得多遠,”我說。 “您知道不知道斯維特蘭娜預感到了什麼?我面臨什麼危險?” 格謝爾聳了聳肩: “預感——是不可靠的東西。” “要是我決定把真相告訴宗教法庭呢,”我繼續說。 “我要是決心離開巡查隊,去投奔宗教法庭……那會怎麼樣呢?” “你不會離開的,”格謝爾說。 “儘管維杰斯拉夫一直在暗示你。還有什麼,安東?我覺得,你有新的問題沒有說出來。” “結果怎麼會是這樣,您的兒子居然是他者?”我問。 “這就像是中了頭彩。很少有哪個家庭裡他者生出的孩子是他者。” “安東,你要么去找維杰斯拉夫說出你的推測,”格謝爾輕聲說,“要么做好準備就趕快去找斯維特蘭娜。別再盤問我這件事了。” “您別害怕,宗教法庭一切都會考慮到、弄清楚的,還有什麼問題呢?”我問。 “我不害怕,三個小時以後維杰斯拉夫就會簽署結束調查的文件。他們不會挑起事端。一大堆破事已經夠他們忙的了。” “對您來說成功就是再次干涉鐵木爾。”我說。 我朝門口走去。 “你還有一星期假期,跟家里人一起去過吧!”格謝爾在我身後說。 起初我想自豪地說,我不需要施捨。 但我及時忍住了,沒說出來。 見鬼了嗎? “還有兩星期才對,”我說。 “我有一個月的補假。” 格謝爾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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