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匈奴最後一個風水師

第14章 第十四章突變

匈奴最後一個風水師 陈嘉嵊 9073 2018-03-13
大夥一口氣跑到前殿,還在驚魂未定中,那“忽黑草”的威力就開始呈現了…… 在場的人先是感到一陣莫名的驚恐,只覺得有無數鬼魂在身邊徘徊,在幽暗處偷窺你的一舉一動,這氣氛讓人倍感心慌。緊接著,眼前出現匪夷所思的幻覺——所有人的臉都變形了,變得無比醜陋,一個個面無血色,獐頭鼠目的一臉無賴相。大夥面面相窺,突然萌生出一股厭惡感,一股濃濃的敵意,很想置對方於死地,這種意識很快佔據大家的頭腦,全都咬牙切齒怒視著其他人…… 中招了!這是毒性發作的結果。我用力閉上眼,再睜開時,發現他們又起了變化,竟然變成祭室裡那些屍體的模樣,手裡還拿著寒光閃爍的彎刀。雖然知道這都是幻覺,可我仍感到毛骨悚然。此刻的前殿,一片殺意正在每個人心裡盤繞、瀰漫……

“不好!大家快清醒清醒,控制自己的情緒。”我突然回過神來,一邊大聲嚷嚷,一邊甩手給每人一記耳光,這可是上次喬老頭“醫治”我的辦法。 “啊!怎麼回事?”王叔捂著臉,很快明白眼前的遭遇,他咬緊牙在背包裡摸索,顫抖著掏出一個玻璃藥瓶,把裡面那些黑色藥丸全倒在手掌上,自己吞下一顆後,再把剩下的塞到我手裡,喘息著說:“快!快分給他們吃。”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四個人癱坐在地上呼呼喘氣,大有死裡逃生的感受。 “小伙子,你不但認得'忽黑草',而且這玩意對你好像沒起多大作用,是不是之前中毒過,有了免疫力?”厚道伯似笑非笑地說,眼神中充滿疑惑。 “是啊!不過還是王叔厲害,這解藥立竿見影。”我怕牽扯太多,立即轉移話題。

“從中毒反應來看,這'忽黑草'必是影響感知神經的東西。幹咱們考古這行的,常年在荒山野地裡奔波,沒自備點防毒藥物可不行。要知道,我參加考古工作之前讀的可是化學專業。”王叔用力呼出一口氣,臉微微發紅,表情很是亢奮,好像剛服下的藥物在起作用,只聽他又微笑著說:“大夥先出去曬曬太陽,盡快讓毒性揮發掉。” …… 當一夥人推搡著跑出墓穴時,這才知道,外面已是傍晚時分,一抹殘陽把整個山丘染得通紅,就像火燒了一樣。 “哦!這時間過得可真快,咱們這一折騰半天就過去了……”王叔此時變得很囉嗦,有點像喝醉酒的樣子,“天樺,你手裡那個是什麼……啊!地圖。” 突然,他發瘋般地衝過來,一把搶過狼皮,平鋪在冥路的細沙上,夕陽下,我看到那泛著油光的狼皮內側,有一個既熟悉又讓人心煩的圖案——蒼狼頭像。

難道真如我推測的那樣,他們都是北單于的後裔,而頭像就是標誌?我幹嚥下一口痰,目光又回到狼皮上,只見那狼頭下面,是一幅由各種線條勾繪出的地圖,跟白石山那張一模一樣,當中也有一條“S”形的曲線,就連上面那個黑點都在同一位置,只是這張沒有任何文字註釋。 “原來這聖地的地圖就繪在狼皮上。”厚道伯恍然大悟地說,“這辦法還真隱秘,也夠毒的……” “天樺,這圖跟你家傳的那個一樣嗎?”王叔顯得無比激動,緊緊抓住我的手腕,一手把狼皮舉到我面前。他這一搞,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我投來。 “'先祖聖地'寫在什麼位置?哪條線是博勒圖河?這個黑點又標註著什麼?” 面對王叔連珠炮式的追問,我一時手足無措,這黑點可能就是北單于埋身之處,事關家族解咒秘密,又怎能輕易透露呢!再說,他這反應很不尋常,肯定另有原因。

“王叔,我真的記不起來了,當時根本就沒在意,只是對那幾個字感興趣。”我輕輕掰開他的手,故作鎮定地說。 “那你把這個黑點的註釋描出來給我看看。”王叔仍不依不饒。這更引起我的疑心,也更加警惕。 “我上次不是全寫給你看了嗎?也就那些了。” 王叔當場一愣,臉上盡顯失望,突然又像被電觸到,猛地挺起腰,把狼皮攤到厚道伯面前,“您老人家看看,這地形認得嗎?哪條線是博勒圖河?” “這圖也太簡單了,又沒註釋,我是無能為力啊!不過結合狼族的傳說,應該是金微山某處無疑。”厚道伯撫弄著鬍鬚,一邊凝神觀看地圖,突然,他有意無意地望了我一眼,側身對王叔說:“古時的金微山上是有一條博勒圖河,不過早在幾百年前就乾枯消失了,至今沒人能找到它的踪跡。據說這條河長達千里,就算你知道這幅圖中哪條線是它,沒其他標示參照的話,也不知道畫的是在哪一段。”

厚道伯這話明顯是在推託,他中午時還曾悄悄對我說,願意帶我去找博勒圖河,幫我完成父親的遺願,可見他對金微山的熟悉程度,就算古河道消失,那山形地貌總不會有大變化吧?特別是這明顯的“S”形。此時我內心隱隱覺得,他已經認出這幅地圖來,甚至認得標示黑點的地方。 為什麼他唯獨對王叔隱瞞呢?看來這一對老夥伴也是貌合神離,當中肯定另有隱情。而王叔對地圖的著迷程度也令人費解,他想從中得到什麼呢?如此激動,難道僅僅是因為痴迷於考古發現?我困惑了,只覺得所有人都藏著秘密,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此時冥路里一片靜默,我裝作不經意地瞄了他們一眼,只見厚道伯還在撫弄著鬍鬚,一副悠然的樣子;王叔則一臉的懊惱,耷拉著腦袋在看地圖,神態十分萎靡;當我的視線移到魏建國身上時,不禁一愣,這傢伙好像只有在墓裡才活躍,一出來就躲在角落裡,老半天不說話,我幾乎忘記他的存在。就在這時,他突然抬頭盯著王叔,眼裡閃出一絲凶光,雖然只是一瞬而過,卻仍逃不過我的眼睛。這傢伙又在扮演什麼角色呢?看來這一行人的關係還真錯綜複雜。

我吐出一口長氣,把視線轉向天空,突然想起,是狼皮地圖的出現使大家變得疑心重重,包括我自己……這不祥的東西還會引出什麼來呢?此時,一大片陰雲正從東邊翻滾而來,把天空塗得濃如黑墨,就像無數幽魂在集結,在纏繞,準備把整個天地吞噬。而西邊的草原還在殘陽下耀著詭異的光彩,彷彿是臨終之人的迴光返照……這情形似乎在暗示——即將有可怕的事情要發生。想到這,我不由自主地打個冷顫。 …… “看來就快下雨了。”我打破沉默。 “不!這只是過路雲,來得快,去得更快。”厚道伯抬頭望瞭望天,平靜地說:“今晚會起大風,西北風。” “老人家,咱們得把氈包安在這裡,最好把入口堵祝”王叔好像定下神來,又恢復冷峻的臉色,這變化快得有些奇怪。

“不行啊!山坡太陡了,樹又多,沒地方落腳。” “這座墓對研究契丹史意義重大,裡邊又有眾多文物,咱們無論如何都要保證它完好無損。”王叔習慣性地扶了下眼鏡,嚴肅地說:“明天一早我就去罕拉爾旗,想辦法跟北京聯繫,爭取盡快組隊挖掘,順便讓當地文管所派人來保護。在我回來之前,你們必須守住入口,一刻也不能離開。” “嘿嘿!不用那麼緊張,這兒可不比城市,茫茫草原的,能碰著個人都算緣分。”厚道伯一臉的不屑,又突然想到什麼,冷笑著說:“我們蒙古人可沒有'盜墓'這個詞……” “老人家別誤會,我可不是小題大做。”王叔點了根煙,悠悠地吐出一口說:“別忘了之前那個突然出現的破口,這個絕對是盜洞。我只是不明白,那人既然打通了,為什麼不下去呢?”

“或許是被咱們驚擾了吧!這傢伙夠倒霉的,山長水遠尋到內蒙,正好碰上咱們。”眼看氣氛不對,我趕緊打個圓場。 王叔也馬上轉移話題,指著我跟魏建國說:“既然搭不了氈包,你倆個就在這裡過夜,我跟厚道伯下山去弄點吃的,回頭給你們送來。” “如果不怕晦氣的話,這冥路倒是個避風的好地方,不過要去弄點柴火來,晚上可涼哩!”厚道伯也換上笑臉,說完,利索地爬上冥路,徑直朝坡下走去。 …… 當王叔跟著下山時,山林裡已是昏暗一片,我再次領略到草原天色變化之快,不禁有些措手不及——這柴火還沒準備好呢!回頭再看魏建國,他已不知去向,正納悶,一把枯枝突然從天而降,只見一個黑影站在上面叫喊:“這個先點上,太濕的話熔點蠟燭下去,我再去弄一些來。”

這書呆子不愧是個老手,幹什麼都很淡定,就是性格有點古怪。我一邊點柴火一邊回想他一路的言行舉動,只覺得這傢伙異常沉悶,好像只對墓穴感興趣…… 沒過多久,王叔跟厚道伯擰著大包小包來到山上,不但有食物、皮毯,還有一把汽燈。四個人圍著篝火吃了起來,東西不外是羊肉跟馬奶,雖然味道還是怪怪的,但我好像開始習慣,皺著眉喝了兩碗。 之後王叔他們就下山了,只留下幾句叮囑。我無聊地躺著,望著黑如濃墨的天空發呆,而魏建國一直在看書,簡直把我當成隱形人。到最後,我終於按捺不住挑起話題,雖然知道這傢伙是個悶貨。 “魏大哥,你整天抱著書,都看些什麼啊?” “什麼都看,歷史、易經、風水,還有偵探小說。” “哎呦!博學啊!對了!你幹考古工作好久了吧?我看王叔對你挺器重的。”

“是好久了,不過跟王主任才一年多。” 想不到魏建國居然搭上話,而且不像在敷衍,我立即來了精神,坐起來說:“王叔說他之前是搞化學的,你呢?” “我呀!初中畢業就開始在考古隊抄抄寫寫,那經歷跟你父親差不多,也是一步步走來的。”魏建國合上書本,突然問道,“你跟王主任剛認識的吧!是怎麼聯繫上的呢?” “是……是湊巧碰上的。”這冷不丁的問題頓時撥動我的心弦,其實我也一直在奇怪,隱隱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這時,山林裡驟然刮起大風。正如厚道伯所料,猛烈的西北風一陣接著一陣,發出令人寒毛卓豎的怪聲。雖然冥路有近三米深,但還是能領略到它的威力——篝火向一側搖曳,揚起的星火夾雜著各種雜物撲頭蓋臉…… 魏建國趕緊擰起汽燈,一邊打手勢一邊退向墓室入口。我抱著羊皮毯跟上,剛跨進石門,就听他說了句特別噁心的話—— “要不咱們下到裡邊去睡。” 我一時不知怎麼回答才好,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關於盜墓者的行規。家傳的書籍中,對這方面是長篇累牘的叮囑,而“生人不榻死穴”更是所有禁忌之首。我猶豫地望向魏建國,發覺他神色有些異樣,好像陷入忘我的沉思中。 “你聽,有腳步聲。” 突然,他抬頭說了一句,並迅速朝門外張望。我不明就裡的跟著扭頭,卻見到幽暗的上空,有一條皓白的光柱在晃動,忽閃忽閃地,好像有人正提著手電筒走來。這傢伙耳朵好靈敏,我不禁暗暗佩服。 “是王叔吧!盜墓的看到火光就知道這裡有人守著,不會這麼大咧咧的過來。” 話音未落,那光柱突然照到冥路的石壁頂上,緊接著,王叔清瘦的身影出現在對面一側。他並不急著下來,而是對著我們喊,“過來幫忙拿東西啊!” 我倆這才走出來,靠近一看,王叔的腳邊放著裹成一團的羊皮毯,還有一個大水壺。 “王主任,這麼晚了您還沒睡啊!”魏建國接下東西,皺著眉問,表情有些怪異。 “我是越想越不放心啊!”王叔慢慢爬下繩梯,語重心長地說:“像這麼完整、這麼高級別的契丹墓太少見了,怎麼也得看守祝今晚我就留在這,咱們三個輪流睡覺。” 魏建國明顯的一震,不過很快又恢復平靜,用徵詢的語氣問:“外面風大,咱們能不能下到裡邊去……” “不行,絕對不行。”王叔立即打斷,危言正色地說:“雖然考古守則沒規定不能在墓室裡過夜,不過那樣會對現場造成一定的影響,再說,裡邊的條件還不如外面呢!陰冷、毒氣、機關,還有心理負擔,樣樣都是要命的。” 他這解釋怎麼跟書裡所寫的差不多?我又是一愣,越覺得盜墓跟考古本是一家。 此時西北風仍在怒號,只是頻率漸趨緩慢,王叔說完這話,埋頭收拾起東西來,先是把羊皮毯抖開,鋪在倒下的石門板上,再從背包裡摸出口杯,提起大水壺說:“來!厚道伯剛燒好的熱水,你倆喝一杯,然後睡覺,上半夜我來守。” 我跟魏建國順從的靠過去,各自倒了一杯,三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喝著水,誰也沒有出聲。突然,我想到厚道伯,風這麼大,他那蒙古包能安穩嗎?想要問王叔,卻見他正就著汽燈,邊抽煙邊認真地記日誌,於是忍住,回頭一想,這草原就是他的家啊!總有應付的辦法。一釋懷,不禁有些睡意,於是也把羊皮毯鋪下,拉起一邊,蒙頭蓋臉地找周公去了。 …… 我又在做夢,雖然場面極度真實,不過我還是清楚這只是夢境,因為我正對著北單于的金棺,一副金燦燦的棺材。我慢慢地靠近,這時一匹蒼狼出現了,它跳到金棺上面,氣定神閒地蹲在那裡,巨大的身軀把金棺壓得“吱吱”咋響,我進退兩難,木然的傻站著,突然,遠處傳來陣陣刨土的聲音,很急促,也很沉悶……不知過了多久,四周驟然歸於平靜,我長出一口氣,就在這時,屁股好像被人踢了一下,只聽厚道伯蒼老的嗓音在叫,“你們怎麼了?一個個睡得跟死人似的。” 我猛然睜開眼睛,一看天已是濛濛亮,便一骨碌坐起來,正好跟睡眼惺忪的魏建國面對面,倆人愕然地對視了一眼,又不約而同地望向王叔,只見他直挺挺躺在羊皮毯上,打著呼嚕,樣子很安詳,一隻手裡還拿著鋼筆…… “糟糕!睡過頭了,咱們應該值下半夜的。”魏建國顯得很慌張,喃喃說道,“可能是昨天太驚險、太疲累了,我一倒下就睡,可整整做了一晚的噩夢。就剛才,我夢見又進入到墓室裡,對著一個棺材發楞,接著聽到啃啃哐哐的響聲,後來還有刨土聲……” 魏建國的講述聽得我渾身浮起一層雞皮疙瘩,怎麼會倆人都做同樣的夢呢?這時王叔已被厚道伯弄醒,顯然還有些神誌不清,傻傻地望著手裡的鋼筆。 “你們昨晚碰到什麼了?”厚道伯緊張地問,一邊左顧右盼,像是在察看地上的痕跡,突然,他臉色一變,咬著牙喃喃說道,“我平時一天只睡四個小時,昨晚卻很好睡,一直到現在才醒來……如果沒猜錯的話,咱們四個都中招了,被人下了迷藥。” “迷藥!”王叔一下子跳起來,臉青得像條苦瓜,搖搖晃晃地就要朝墓裡走,卻被厚道伯一手攔住。 “這事很蹊蹺,我看大家還是小心點好!”厚道伯邊說邊擰起王叔的背包,利索地幫他套上,再抽出小鐵鏟遞到他手裡,回頭對著我跟魏建國說:“你們也準備準備……” 他這番話不但使所有人冷靜下來,也讓大家內心感到十分緊張,紛紛抄起傢伙,而我這次來得倉促,並沒有攜帶考古裝備,眼看他們魚貫而入,只好順手抓起汽燈跟上去。 …… 四個人順著入口墓室往下走,經過長長甬道,前腳跟後腳的來到“前殿”,面對著陰森的三道拱門,不由得心跳加速。魏建國用手電筒把整個前殿照了個遍,沒發現異常,又把光柱轉向拱門,壓低嗓音說:“咱們分三路走,這樣就算裡面有人也躲不了。” 這時候的王叔還有些遲鈍,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嚴肅地說:“對!咱們一人察看一間墓室,厚道伯留在這兒守著。” “這沒必要,再說,我又沒帶燈火下來,就跟天樺一起吧!”厚道伯依然面無表情。 王叔點點頭,說了句,“注意看文物有沒有丟失”,便一頭衝進通往“祭室”的拱門,魏建國動作更快,一閃就不見了踪影,他選的是中間那條甬道…… “走,咱們到'獻室'看看。”厚道伯搶過我手裡的汽燈,儼然走向最靠左的那道拱門。 因為之前走過一次,倆人的心裡比較踏實,這步伐也快了許多,不一會兒就來到“獻室”門口。只見破爛不堪的木門後面,覆蓋著一層泥漿的各種冥器井然排列,仍是上次看到的樣子,然而,當我倆跨進墓室,汽燈把裡面照得通透時,不禁倒吸一股冷氣——墓室底處的石台上空蕩蕩的,所有金器都不見了踪影。 “糟糕!果然出事了。” “這麼多金子,誰看著不動心啊?”厚道伯好像早有意料,並不顯得慌張,撫著鬍鬚說:“好在這墓還沒上報,你們不用負如何責任,就當這些金器從來沒有出現過。” “您說這會是什麼人幹的,能把咱們四個同時迷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有什麼難的,江湖上……”厚道伯的話剛說一半,甬道突然傳來急促而嘈雜的腳步聲,我觸電般地望過去,看到兩束光柱在交叉晃動。 “誰?”我衝口而出,聲音有些變調。 “別慌,是王主任他們。”厚道伯平靜地說:“祭室跟寢室的甬道都比較短,東西也不多,所以他們快些。” 隨著雜亂的腳步聲漸漸臨近,墓室的牆上出現一道晃動的身影,這表明奔跑而來的至少有兩個人,他們都打著手電筒。 “有問題嗎?”來人在十幾米外就大聲喊著,果然是王叔的聲音。 “你自己看看。”厚道伯毫無表情地應了一句,視線卻一直停留在石台上。 “我們那兩間都完好無損,沒盜挖的跡象。”王叔尚未站穩,便氣喘吁籲地說,可當他進入獻室之後,突然“吖”的一聲怪叫,不顧一切地撲向石台。 “別……別把踩亂了腳櫻”魏建國想伸手去拉也來不及了,搖搖頭說:“要是保持原狀的話,淤泥上的腳印是條線索,能分辨出盜賊大概是什麼人,有幾個。” 他這話說得有條有理,看來沒少讀偵探類的書,可又有什麼用呢?出這樣的大事,我們哪有能力去追查啊?突然,我覺得他冷靜得有些失常,跟厚道伯一樣,好像早有所料。 “不用分析了,是外行人幹的,說不定是個過路牧民。”厚道伯放下高舉著的汽燈,慢條斯理地說:“墓裡有這麼多東西,盜賊只拿走黃金,說明他不了解文物的價值,別的不說,寢室裡的那套玻璃器就遠比黃金值錢。” “那不一定,像這種級別的文物不好出手,太引人注目了,不如金器來得實在。”魏建國陰著臉說。雖然語調平淡,不過反駁的意思十分明顯。 “嗯!確實是這樣。”王叔滿是沮喪地接著說:“也只有黃金比較好帶,畢竟入口還躺著咱三個……” 突然,他目光深沉地掃視著其他人,一字一句地說:“這件事跟咱們昨晚的昏睡絕對有關係,看來對方是個老手。” 王叔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陷入沉思中,墓室里頓時一片寂靜,而此時,一直若有若無的流水聲驟然變得明顯,這使得氣氛更加的壓抑。 面對這尷尬的場面,眾人臉各朝一方,彼此都在迴避別人的眼神,就在這時候,魏建國突然走到王叔身邊,慢慢蹲下身子,對著石台下一件圓肚雞冠壺發呆。 “有什麼發現?”王叔後退一步,半側著身子問。話音未落,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奇怪的破裂音,緊接著,轟的一聲巨響從甬道傳來,震得整間墓室嗡嗡作響…… “不好!可能是入口頂上的封門石掉了。”我的臉一下變得鐵青,驚慌地望向王叔。然而就這一瞥,卻看到魏建國做了一個怪異的動作,他一隻手快速伸向地面,撿起一樣東西攥在手心裡,然後慢慢站起來。 “怎麼會這樣?快出去看看。”王叔手舞足蹈的對著眾人叫喊,自己卻愣在原地。 從進入獻室那一刻起,我跟厚道伯就沒移動過腳步,此時倆人離門最近,我一轉身就往甬道跑。然而剛跨出墓門外,便被紛紛落下的沙土震懾住,頭頂還響起不祥的吱吱聲,這聲音讓我毛骨悚然,不禁後退幾步,戰戰兢兢地抬頭仰望。 “快閃開!” 這時,厚道伯猛地衝過來,一手扯住我的後背,硬生生地拽進墓室裡,幾乎在同時,一塊巨石從天而降,擦著我倆的身體砸到甬道裡,濺起的碎石如子彈般四處亂飛…… 如果人真的有三魂七魄的話,此時此刻我最多只剩半條魂魄,滿腦中只剩死裡逃生的感覺。 …… “天樺!快把汽燈重新點上,我好像受傷了。”恍惚中,厚道伯把一盒火柴塞到我手裡,我這才回過神來。 “你們沒事吧?”王叔跟魏建國踩著淤泥奔過來,兩把手電筒分別照向躺在地上的我倆。 “沒什麼大礙,就一塊碎石濺到腳上。” 厚道伯捂著小腿,燈光下,殷紅的血如泉水般從他的手指間滲出。魏建國一言不發地解下背包,拿出紗布幫他包紮,而王叔則把汽燈點上,三人完全沒有一絲慌張的樣子,好像不把封門石當回事。 “這種機關佈局還真歹毒,竟然有明暗兩塊封門石。”王叔把汽燈放到厚道伯身邊,望著門口灰白的巨石,若有所思地說:“看來這落石一先一後是經過精心設計的,目的是想把墓室面的人引到甬道,再把退路封死。” “其實這塊暗石我早看到了,也猜到用的是'鐵索吊石'機關,而且踩觸點就設在獻室某處,只是不相信,經過這麼長的歲月還能起效。”厚道伯的腿看來傷得不輕,說起話來斷斷續續的,好像在強忍著痛楚。而我聽完又是一震——剛才肯定有人觸動機關,不然怎會無緣無故落下,如果不是厚道伯拼命拉扯,我早被砸成肉醬,要不就困在漆黑的甬道中等死。到底是哪個傢伙惹的禍呢?我把頭轉向魏建國,因為之前就他走動,而且那個動作太奇怪了……看他現在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難道是故意所為?我漫無邊際的猜想,可又隱隱感到不對頭——大家都在墓室裡,不可能自斷退路啊! “咱們被困在這兒了,怎麼辦?”此時我腦裡突然閃過這麼一個畫面——四具白森森的骨架散落在擺滿冥器的地上。 “別慌,先看看厚道伯是什麼情況。”王叔依然很淡定,他掏出香煙來,想了想又塞回口袋。 “厚道伯,您沒傷到骨頭吧?”我邊說邊爬起來,順勢扶了他一把。 “我沒事。嘿嘿!這都砸不死咱們,看來這機關也不咋地。”厚道伯硬擠出笑臉,雖然知道他這是在緩解氣氛,不過也確實讓我冷靜許多。 這時王叔從包裡摸出兩根蠟燭,利索地點上,分一根給魏建國後,隨手把汽燈關掉,“這種情況用蠟燭比較好使,汽燈跟手電筒留到緊急時才用。” “天樺,昨天聽你的口氣,好像對三界塚很熟悉,有什麼辦法能逃出去嗎?”魏建國面朝著我,平心靜氣地問。 我先是一愣,隨即回憶起書中關於這類墓的描述。雖然契丹人對三界的理解跟漢人不一樣,不過從這墓的佈局來看,跟資料所記的唐宋三界塚大同小異,封門石、三道拱門、三間墓室……這都是複制漢人的造法。 想到這,我不禁心慌意亂起來,因為漢人的三界塚是天衣無縫的,特別是擺滿陪葬品的墓室,頭頂的青磚上面肯定藏有無數尖角棱石,而四壁也有夾層,裡邊滿是細沙,無論挖穿哪裡都必死無疑。 “這三界塚是個死局,幾乎沒有弱口,事到如今,咱們只能往下挖,希望能打通隔壁的寢室,那樣才有逃出去的機會。”我清了清嗓子,盡量使語氣平復。 “用什麼挖啊?手刨?”厚道伯嗤的笑了一聲,“像這種青石地磚,用炸藥也未必能破開,況且這是在山體下面,就算你有工具,沒個三五天休想挖出去。” 厚道伯一頓搶白說得我啞口無言,想想也是,剛才只顧著照本宣科,完全忽略了現實情況。我無奈地吐出一口長氣,突然想到,他們三個一直不慌不忙的,肯定是有辦法,於是便收住了嘴。 “王主任,這種墓你碰到過不少吧?”一陣沉默後,厚道伯首先開口。 “是的,在陝西跟河南都發掘過。天樺說得沒錯,這三界塚幾乎無懈可擊,封門石一落,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墓室頂上埋有棱石,四壁夾著細流沙,挖破了就是一場災難。”王叔習慣性地扶了下眼鏡,突然話鋒一轉,打著笑臉說: “還好這是契丹人的墓穴,雖然格局上複製了三界塚,可有一處明顯的不同,多了條墓道,就跟上面的'冥路'一樣,都是畫蛇添足的敗筆。” “快說吧王叔,都什麼時候了,您就別賣關子了。” “嗯!這契丹人篤信薩滿教,他們的教義是靈魂不滅,並且認為,斷、離、滅三界是相通的,所以各個墓室間會有密道相連,其意義是讓死者的靈魂在這三界中自由往返。” “密道!”我不由自主的提高嗓音,就像溺水者看到一根浮木。 “怪不得蠟燭搖曳得厲害,原來這墓室裡還有暗道啊!”魏建國也跟著叫起來,那激動的樣子卻給人很造作的感覺。 “那咱們快點找出暗道吧!免得夜長夢多。”厚道伯推開我攙扶著的手,自個靠到墓壁上,喘著氣說:“這間墓室積滿淤泥,怕是跟地下河相通,萬一漲起水來,咱們就無處可逃了。” “我看這些淤泥呈半乾狀態,估計是初春融化的雪水帶進來的,現在是夏天,水應該只降不漲。”王叔雖然這樣說,可一點也不敢怠慢,他迅速背起背包,手持蠟燭往在墓室深處走去。 “不對啊!從風水佈局來說,絕對沒人會讓水流在墓穴里通過,那不破氣了嗎?”我越來越感到迷惑。 “嘿嘿!剛修墓的時候當然不是現在這樣子,要知道,地下河是會慢慢移動位置的,經過千百年的沖刷,早就改弦易轍了。”厚道伯倚著墓壁,淡然地喃喃自語,“這世上又有什麼是永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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