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匈奴最後一個風水師

第15章 第十五章暗河

匈奴最後一個風水師 陈嘉嵊 9212 2018-03-13
幽暗總會讓人產生壓迫感,讓人徒生恐懼,此時,約三十平方米大的墓室裡只有兩朵搖曳的燭光,極像亂葬崗裡游走的鬼火,我站在厚道伯身邊,屏息斂氣地註視著王叔跟魏建國,希望他們能盡快找出連通三界的暗道。 突然,王叔停在原本擺滿金器的石台旁邊,手持蠟燭做著上下移動的姿勢,一邊觀察火苗,明顯是有所發現。難道暗道就在那兒?剛才封門石落下之前,魏建國就蹲在那個位置,莫非他早就看出來了? 王叔擺弄了一會,把蠟燭豎在石台上,蹲下身子把那件圓肚雞冠壺搬開,再慢慢挪動緊貼墓壁的一對鎏金大銅馬。看這情形,魏建國也過去幫忙,倆人好像心有靈犀,各持一側,小心翼翼地把銅馬移走。這時,墓壁上現出一個半人高的拱形洞口,上面搭拉著一扇破爛不堪的木門……

我驚訝地看著這一幕,不敢相信能如此順利找到暗道,身旁的厚道伯好像洞悉我的心理,他壓低嗓音說:“草原民族對宗教的虔誠遠比防盜重視,所以總弄些在咱們看來有悖常理的東西。當然,這並不意味著給你一條生路,或許就是個陷阱。王主任能這麼快找到破口,不過是利用火苗搖擺的方向,這也是他關燈換蠟燭的原因,你可要好好學學。” “哦!是這樣。”我敷衍了一句,注意力卻完全落在王叔那邊,藉著蠟燭微弱的光亮,我看到那扇破木門已經被拆下,王叔正打著手電筒往裡邊照,很快他又站起來,欣喜地對著眾人說:“果然是條暗道,修得很工整,跟資料記錄的一模一樣。” “我下去看看。”魏建國早已迫不及待。 “等等,先留意裡邊有沒有腳櫻”厚道伯突然拋出一句語驚四座的話,也不理會其他人驚愕的反應,示意我攙扶他過去。

“您是說,偷金器的人在裡邊?”我感覺一片紊亂。 “啊!真的有一行腳櫻”魏建國發出驚呼,“踩在淤泥上,很清晰。” “就一行,那他還在沒出來,可……又是誰把門堵上的?” “如果暗道真的連通三間墓室,那他可以繞回來啊!”厚道伯淡淡地解釋。 “有這必要嗎?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開始沉不住氣了。 “這是在探路,做到心裡有數。不明白就慢慢想……”厚道伯刻意壓低聲音說。雖然沒去看他的表情,但我能清楚的察覺到他的不快。 就在我倆走到石台邊時,厚道伯突然腳下一沉,他立即停下腳步,望著地下若有所思地說:“原來'鐵索吊石'的機關就在這裡。” “您踩到了?”我跟著朝下望,昏暗中,只見他腳踩的地方,那半乾的淤泥深深陷入,形成一個規則的長方形凹坑。

“這是蹺板,一頭鉤著鐵索,由無數滑輪連接到外面的巨石,原理跟現在的老鼠夾差不多,當有外力踩壓蹺板時,下面的掛鉤就會脫開,使懸吊著的巨石疾速落下,而這一拉又啟動第二個機關,等墓室裡的人聽到動靜趕出去看時,正好斷其後路,把人困死在甬道裡。” “這麼陰險?”我不由自主地打個冷顫,剛才那一幕真是死裡逃生。可又覺得不可思議,於是問道,“這地上厚厚一層淤泥,想必長時間有水泡著,怎麼還這麼靈敏,鐵索也不會銹掉?” “哎!古人的智慧深不可測啊!很多事物都令人難以置信。我之前也跟你同樣的想法,總以為機關早就失效……”厚道伯越說越細聲,最後幾句完全聽不清在說什麼,只感覺話語間充滿敬佩與自責。 我原本還有一大堆問題,此時也只好打住,攙扶著他慢慢走到王叔身邊。

“我走前面,天樺你負責照顧厚道伯,小魏留最後。走!”王叔乾脆利落地做出安排,打起手電筒,彎腰鑽入幽深的暗道裡。 面對窄小的洞口,我一時不知所措,厚道伯抽出手來,輕輕搭在我的肩膀上,揚起下巴示意前進。我心領神會,一彎腰,拖著他慢慢摸索著往裡鑽。 跨進拱形洞口,迎面而來的是陣陣冰冷的陰風,我的心一下緊縮起來,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再走兩步,暗道突然變得寬敞,形狀如同外面那段“冥路”,既筆直又工整,石砌的墓壁黝黑平滑,給人以厚重莊肅的感覺。 隨著漸漸深入,那幽幽的流水聲逐漸明顯,堆積在墓道裡的淤泥也越來越稀,到後來,全變成冰冷的泥漿,每走一步,腳下便是“吧嗒”一響,這聲音在墓道深處久久迴盪,讓人聽得心煩意燥。突然,前面的王叔停下腳來,半側身對著我們。他這動作姿勢使我想起一件事來——剛才在獻室中,他就是這麼一站,那封門石便轟然落下,很可能那一下正好踩到蹺板,觸動“鐵索吊石”的機關……

我沒來得及梳理這個問題,就被他的喊聲打斷,“快來看,這兒有條岔道。” 厚道伯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我幾乎是被推著前進,走到王叔身邊時,才看清他身側的墓壁上有個小門,四四方方的沒有框架,往裡一瞅,像是條鑿出來的小巷。 “大夥跟緊點。”王叔伸長脖子瞄了落在最後的魏建國一眼,轉身拐進這條岔道中。 眼前的墓道又變得窄小,我乾脆背起厚道伯,他也不推辭,默默緊貼在我肩上。 很明顯,這條岔道有向上的趨勢,厚道伯的身材又比較魁梧,我走得很是吃力,腳步漸漸有些蹣跚,這時厚道伯突然開口說:“對路!這的確是通向寢室的墓道。” “您咋知道?”我脫口而出,一邊喘著粗氣。 “因為寢室是擺放屍體的墓室,墓主人嘛!不管怎樣位置總比其他兩間墓室要高些,以顯示尊貴,這也是三界塚最明顯的特徵,你該不會不知道吧!”厚道伯貼著我耳朵,帶著調侃的語氣說,“看來你也是半桶水的貨。”

這時王叔突然把手電筒照向腳下,我跟著低頭一看,原來前面出現兩級向上的石階。他緩下腳步,慢慢踱上去,接著又停了下來,對著一扇塗滿黑漆的木門發呆。 “你剛才說過,這種連通三界的暗道是用來給墓主人的靈魂行走的,我想這門也只是裝飾,應該不會有機關。”厚道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王叔好像受到鼓舞,他用手輕輕捅一下木門中間的燕尾凹槽,只聽“吱”的一聲,那看似厚重的門居然開出一條縫。王叔再用力,把兩片門板推到邊上,這時面前出現一道向上的石階。 “上面還有個木門。”王叔手電筒一照,回過頭說:“那道門是敞開著的。” “走吧!咱們還有退路嗎?” 厚道伯這話很實際,我更巴不得走快點,只覺得他身體越來越沉,再磨蹭可就支撐不住了。王叔很不自然地笑了下,終於抬腳往上走。我做個深呼吸,背著厚道伯踉踉蹌蹌地跟上。穿過木門,才看清石階其實很短,大約只有十來級,不禁鬆了一口氣……

王叔率先爬到頂上,卻不急著進去,而是回頭給我們打光,當一行人全部上來時,他才把手電筒轉回墓室裡,這時大家才發現,在我們前面是一堵由木條砌成的牆。魏建國點起汽燈,窄小的墓室立即變得光亮。 我輕輕放下厚道伯,抬頭打量四周的環境,只見這堵木牆佔去墓室的四分之三,頂上呈A字形,外形有點像農村的瓦房,在木牆的中間位置,完美的嵌著一副巨大石棺……這是契丹人獨有的,稱做“小帳”木質葬具,我猛然醒悟,眼前確實是昨天探過的寢室,只是所處的位置不同,我們現在是在墓室最里處,“小賬”的後面。 原來這暗道入口就隱藏在葬具後面,難怪之前誰都沒發現,可這門又是誰打開的呢?誰一直走在我們前面?這問題在我腦裡只是一閃而過,因為現在最要緊的是能不能逃出去。

這時王叔已經拐過“小賬”,小心翼翼地朝寢室門口摸去,魏建國也舉著燈向外走,不過他很快就停下來,兩眼發光地盯著某個東西。不用想我也知道,他肯定是被那套玻璃器具吸引住。 我攙起厚道伯,踉踉蹌蹌地繞出木牆,突然感到鼻子陣陣發癢,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這下引來眾人一輪白眼,沒辦法,都怪這間墓室太過乾燥,跟暗道有著天壤之別,而我那鼻子對濕度最為敏感。 這所謂的“養屍地”為什麼能這麼乾燥呢?是哪門子道理?一看厚道伯仍滿臉慍色,我只好把嘴閉上。也就在這個時候,前面的王叔突然一聲慘叫,那聲音直教人毛骨悚然,所有人立即觸電般地把目光轉向他。只見王叔半側著身子,轉過頭來好像要說些什麼,然而嘴唇卻不受制地打顫,好久都說不出半句話來,只能用發抖的手指向墓室門口。

我從沒見他露出過這麼驚恐的表情,內心不覺一震,一股不祥的感覺頓時湧起。魏建國也是一愣,隨即大踏步奔過去,然而,他很快就僵立在原地,死死地盯著墓室門口,像是中了“定身咒”。我跟厚道伯面面相窺,彼此都感到大事不妙,倆人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 當我倆走近時,也不禁叫出聲來,只見幽暗的墓室門外,一塊灰白巨石橫插入地,把整條甬道堵得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隙…… “完了,這三間墓室的封門石竟然是連在一起的,剛才那一下全啟動了。”王叔一臉地蒼白,聲音中充滿無法壓制的恐懼。 此時魏建國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嘴角微微抽動,色若死灰地盯著王叔。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不可能……”一直泰然自若的厚道伯則不停喃喃自語,眉宇間流露出一種懊惱。

看他們三個如此反應,我不禁冷汗直冒——剛才一個個還氣定神閒的,頃刻間驚慌失措,可見事情已經超出他們所料。這下是兇多吉少了! “咱們快去祭室看看,或許那邊的石頭還沒落下。”魏建國好不容易擠出聲來,卻變調得厲害。 “走……”王叔好像被人敲了一下,猛地回過神來,撒腿就往暗道走去,那慌亂的神態跟之前大相徑庭。 雖然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大家還是心存僥倖,期盼奇蹟能降臨,於是勉強打起精神來,踉踉蹌蹌地跟隨著他。 我依舊扶著厚道伯,當走到暗道入口時,他突然推了我一把,身子靠著“小賬”,從中抽出一根木條來,硬擠出笑容說:“我就拄著這個走,這樣大家都方便些。” 這看似嚴實的葬具居然是拼湊的!我一陣驚訝,不自覺地抬頭望向那具石棺,只見它仍紋絲不動地嵌在木條中,晃動的光影下,形成一幅極其陰森詭異的畫面。 …… 大夥走下石階,再次回到陰風陣陣的暗道中,王叔一言不發地轉向通往祭室的一側,步伐明顯加快了許多,魏建國也繞到前面,緊緊跟隨王叔的身影,而我仍陪著厚道伯,一步一步地向前趕。大約走了十幾米,腳下的泥漿突然消失,換成刺骨的冰水,雖然只是淺淺的一層,但卻讓人倍感難受。而這時,那潺潺的水流聲越發明顯,好像就在眼前。 “地下河就在附近了。”厚道伯邊走邊壓低嗓音說:“修這墓的人是個高手,眼看是個'斷龍穴',他卻知道下面有條暗河能生脈氣,是個不折不扣的活穴。八卦甲子,神機鬼藏啊!” 事到如今他還有心思討論風水,我訝然之餘,一直隱藏在內心的困惑又冒出來——他真的只是一個買賣羊毛皮貨的老頭嗎? “奇怪!按理說這地下河應該在山丘底下,可這墓明明是在半山腰位置,怎麼回事呢?”王叔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不安地問。 “會不會是用了'懸魂梯'之類的技巧,咱們這一路看似平坦,其實是一步步走向深處。”魏建國皺著眉附和。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厚道伯身上,好像只有他能解答,我正感到奇怪,就听厚道伯說道:“上面有沒有用懸魂梯還不好說,不過,從地上淤泥的干濕、稠稀可以看出,這暗道確實要比獻室低一些。” 厚道伯頓了頓,接著說:“這條暗道經常被水泡,壁上應該留有一條水線,你們從遠到近照一下看看,這條線是不是在漸漸升高?” 王叔馬上把手電筒轉向墓壁,上面果然有條齊腰深的水線,他再照向遠方,從目所能及的地方一直照到另一邊,這一比較,發現兩端竟有至少一米的落差,不禁愕然地張大嘴巴。 “咱們是不知不覺來到山底下了。”厚道伯喃喃地說,一邊扶著墓壁往前走。突然,他停下來“啊!”的一叫,隨即手舞足蹈地對著王叔他們喊道,“危險!你們倆快退後,快……” 王叔跟魏建國都是一愣,也不敢怠慢,三兩步退到我身邊來,然後用疑惑的眼光盯著厚道伯。 “你們照這面墓壁看看,注意石磚間的縫隙……”厚道伯用手拍了拍牆壁,大夥不由自主地望過去,在兩把手電筒的照耀下,只見石壁的縫隙間,從上到下佈滿一個個圓孔,這些孔洞只有手指一般粗,隱藏在黝黑的牆體中,若不細看還真難以發現,想必剛才厚道伯是手觸摸到的吧! “是'伏弩',這牆裡面還夾藏著機關?”王叔下意識地扶了下眼鏡,手電筒的光柱正好照在額頭上,我看到上面滿是冷汗。 “古代的弓一般是用竹片相夾製成,而弦則是用動物筋腱或麻線做原料,雖然工藝已經登峰造極,但絕不可能保存幾百年不朽,就我看來,現在能剩下些箭簇之類的金屬小件就不錯了。”魏建國邊解釋邊觀察其他人的反應,很明顯,他並不肯定自己的想法,因為之前的“鐵索吊石”就是例證,古人總有出乎意料的辦法。 “咱們試試不就清楚了。” 厚道伯拄著木條,退到兩側沒有孔洞的地方,示意王叔跟魏建國把背包解下來,抽出側邊一捆細麻繩,一頭把兩個背包綁做一團,另一頭纏在手上,掂了掂包的重量後,用力向前扔去,只聽“啪”的一聲,地上濺起一圈水花,然而卻沒其他動靜,於是他又拉了回來,把手裡的麻繩延長半米左右,再次扔向前方…… 這是“投石問路”。大夥明白到厚道伯的意思之後,無不露出欽佩的表情,又看他拖著傷腿很是吃力,紛紛過來幫忙。 當扔到第四下,也就是距離剛才王叔站的位置前一點的地方時,那背包居然往下一沉,四周“咕咕”的冒出水泡。緊接著,一陣詭異的聲音響徹整條墓道……這突變讓在場的人目瞪口呆,一個個像冰雕般的僵立著。大約兩三秒後,響聲驟然停下,大夥還沒回過神來,只見眼前一陣閃動,無數光影從孔洞中激射而出,狂風驟雨般地打在對面墓壁上,濺起一片耀眼的星火…… “啊!”眾人幾乎同時發出驚叫,王叔立即把手電筒照向地面,細看之下,掉落在水窪中的竟然是一根根閃著寒光的鐵箭。面對這一幕,所有人無不感到魂飛魄散,要不是厚道伯及時察覺,恐怕現在地上躺著的就是四具蜂窩般的屍體了。 “什麼玩意兒?上千年了還能要人性命?” 一陣沉寂之後,魏建國首先開口,他幹嚥下一口痰,哆嗦著把背包拉回來,那上面有兩根深插著的箭,想必他是要看個究竟。 背包是緊貼地面的,這麼低的地方都被射到,可見這“伏弩”有多歹毒,一擊發就如天羅地網,讓人無處可逃啊!想起書中對其的描述,我乍起一身寒毛,之前的懷疑此時一掃而空。 魏建國蹲下身子,把背包抱到膝蓋上,大夥圍過去一看,又是一陣驚呼,只見背包上至少有七八個貫穿的破洞,而停留在上面的那兩根,竟然穿透外側的小鐵鏟,插在包裡的軍用水壺上。 “真邪門!”魏建國騰出手來用力去拔,不想抓了個空,整個人向後跌,他滿臉疑惑地把手伸到汽燈下,卻看到一手的油膩,上面滿是黏糊糊的透明油脂,散發出怪異的味道。 “這箭整條是鐵做的,還泡著油……”魏建國驚訝地望著其他人,突然又換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用急促的語氣說:“原來伏弩能不爛不鏽的秘密就在這兒,它們一直泡在油裡,機關觸動後才被拉起來……” 未等他說完,王叔已經把手電筒照向墓壁,我跟著一瞧,只見那密密麻麻的孔洞裡,全都有油漬溢出,好像一隻只哭泣的眼睛。 “能保存千年而不揮發固化,這油絕不普通。”厚道伯手指抹了下箭把,搓了搓,又伸到鼻子下去嗅,突然說了句震人心弦的話——“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人魚油?” “人魚油!您是指,秦始皇王陵裡用來點長明燈的那種油脂?”我忍不住問了一句。關於人魚油,最早出自司馬遷《史記》中的記載,據說其易燃又特別耐燒,火苗不爍而且無菸無味,是古時盜墓人夢寐以求的寶物,坊間一直傳得神乎其神,只是從來沒人見識過。 “把汽燈關掉吧!要是不小心點著可就全完了。”厚道伯做出提醒。 “那倒不必,你們看,這都點不著。”魏建國不知何時劃了根火柴,用火苗在箭上來回游動,並沒有燃起來。 “咱們還是盡快想辦法出去吧!” 王叔這話一下把大家拉回現實,墓道里頓時一陣沉靜,相信此時每人心裡都瀰漫著死亡的陰霾。突然間,我想到一個奇怪的問題—— “修墓人為什麼會在這裡設置機關呢?”我把臉朝向王叔,“您不是說,這種暗道是專門修給亡靈穿行三界的嗎?怎麼會有機關,而且是費盡心機的大工程?” “好、好,問得好。”厚道伯拍起手來,撐直身體說:“這說明附近有弱口。” “弱口?” “對!像這樣的大型墓葬,無論怎麼修總會有薄弱環節,為了阻止盜墓者潛入,這些地方往往會用機關來彌補,比如冥路的'流沙局'。”厚道伯一手梳著鬍鬚,悠悠地說:“我估計這弱口就是地下河。當初選擇這塊看似絕地的山丘來修建墓穴,是因為地下有條暗河能調理地脈生氣,這樣的風水格局最是隱蔽,也不知瞞騙過多少挖墳盜墓者。可修墓人也意料到,這暗河是會移動的,雖然緩慢,但總有一天會衝破墓道,形成破口給盜墓人機會,所以就在最靠近暗河的地方設下伏弩…… 幸虧咱們發現得早,這奪命機關反而欲蓋彌彰,成了逃生指引了。當然,也算咱們命大,要是等變成刺猬才明白這一點,那可就冤咯! ” 厚道伯一口氣解釋清楚,大家聽得一驚一乍,慶幸之餘,逃生的信心也驟然大增。 “大家先別急,就孔洞的分佈來看,這伏弩的面積挺大的,肯定不止一個觸發點,還要再扔幾次試試,最好扔出一條路來,到沒有牆壁孔洞的地方為止。” “好的!你們歇會,我跟天樺來搞。”魏建國撿起麻繩,量度下長度後,卻又站著不動了,我不解的側過身去,只他指了指背包,面無表情地說:“你來扔,我負責放繩子、打燈。” 這還用得著你嗎?不如在後面指揮喊口令好了。我生出一股無名火,可想到還是逃命要緊,也不跟他計較,抓起背包用力往前拋去…… 果然不出厚道伯所料,這一路有好幾個觸發點,每次擊發都叫人心驚肉跳,我暗暗數了下,竟有五次之多,最後一次更是誇張,不但萬弩齊發,隨後還有鐵蒺藜跟狼牙棒從頂上滾落,把那兩個成了篩子的背包扯得四分五裂。 “背包都散掉了?幸虧已經超過伏弩的範圍,要不然真不知怎麼辦好。”魏建國自言自語,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我白了他一眼,內心說道——那就把你綁起來代替。一瞅他正要把爛成破布團的背包拉回來,便趁機大聲呵斥,“別拉。你傻了?要留著做路線記號的。” …… 在確認沒有鐵箭射出之後,大家不敢磨蹭,各自做好重新出發的準備,我把手裡的麻繩用箭釘在地上,轉身再把汽燈提在手裡。這時王叔點了一根煙,猛吸一口後,順著麻繩慢慢往前邁去,其他人立即跟上,緊貼著他的腳步,不敢有一絲偏差。 雖然經過仔細探測,但大家還是心有餘悸,短短的一段路走得大汗淋漓。好不容易脫離伏弩的範圍,只覺得全身就快散架,雙腿的肌肉不受制地抽搐,就像走了一回鬼門關。 “流水聲更明顯了,應該就在附近,大家留意兩側的墓壁。”王叔交代了一句,繼續向前摸去,也不理會地上的破背包。 其實到這會大夥都明白,就算走到祭室也無濟於事,出口肯定也被封門石堵死,唯一的生機就是找出破口,所以個個打起精神,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墓壁上,那專注而又忐忑的神態就如等待開牌的賭徒。 就這樣,一行人在陰森的墓道裡摸索潛行,或許是對伏弩的恐懼還沒消散,大夥下意識地排成一條直線,把王叔頂在最前面。當王叔反應過來時,已經來到暗道的盡頭,只見前面有個拐角,想必就是通往祭室的岔道。而岔道對面的墓壁,陣陣流水聲潺潺傳出。 王叔迅速把手電筒照過去,後面的人立刻發出驚叫,大家“轟”的一下衝上前,目不轉睛地墓壁下角——在光柱籠罩的地方,有幾塊墓磚不知所踪,形成一個小小的半圓型缺口,細看之下,缺口裡面居然波光粼粼,好像一條小河穿行而過。 “果然被您意料到,真的有個破口,而且就是被地下河沖塌的。”王叔激動的望著厚道伯,眼神中充滿亢奮與敬佩。 終於看到逃生的希望了,我頓時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感,只覺得心跳不停加速,快得有些喘不過氣。魏建國的反應更激烈,他一下撲過去,不想一個踉蹌,整個人跌倒在水窪裡,爬起來才發現,原來不但墓壁被沖破,就連邊緣的地磚都被水流淘空,塌下一個齊膝深的水坑。 “咱們先把這破洞撬開看看,如果只是條小水溝的話,還有得折騰。”厚道伯依然很冷靜,他站直身子,開始佈置行動—— “小魏你上去祭室看看,不管封門石有沒有落下都盡快回來報告。天樺,你去把剛才掉落的那幾根狼牙棒拿來,還有背包裡的小鐵鏟……” “那些狼牙棒可都是文物……”王叔的話只說到一半便自行打住,事到如今,能不能逃出去還是個未知數,哪顧及得了,於是他默默的把手電筒遞給我。 此時沒人會對祭室抱有希望,但魏建國還是順從的疾步跑去,倒是我有些猶豫,畢竟那個“伏弩”讓人膽寒心顫。厚道伯好像洞悉我的心理,投來一個鄙視的眼神,我只好硬著頭皮往回走。 …… 一個人在陰森幽暗的墓道裡摸索,這滋味確實不好受,我不但承受著孤單帶來的壓抑,更有一種恐怖的感覺——好像有個人如影相隨,一時在背後,一時又飄到我頭頂,悄然無息地窺視著我,讓人渾身不自在。 好在破口跟伏弩之間的距離不算遠,十分鐘不到我就回來了,這時魏建國已經站在王叔身邊,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上面肯定也是被堵死。 “這幾塊石磚鬆垮垮的,你試試看能不能敲開。”王叔邊說邊讓出位子,看來在他們眼裡,我就是個當苦力的料。 我上前一步,站到冰冷的水窪裡,掄起狼牙棒就是一捅,只聽“嘩啦”一陣響過,墓壁上露出一個大窟窿,大家把所有光源對準裡邊,隨即發出歡呼。 “這裡不屬喀斯特地貌,怎麼會有地下洞?”王叔褲腿也來不及卷,便一頭跳進水窪裡,手摁著破墓壁,俯下身子朝里面張望。 “可能是這樣,暗河改道後直奔這里而來,卻被墓壁死死擋住,經過長年沖刷,最後不但弄破墓道,還掏出這麼一個坑來。”魏建國邊分析邊比劃著,好像蠻有道理。 “的確是,裡邊就這個洞大點,連接的兩頭都很窄,也就三四十公分,看來這暗河真的只是條小水溝。”此時王叔踉蹌著爬上來,未等站穩,便迫不及待地說:“雖然這暗河咱們鑽不了,不過上面全是原生土,想必已經超出這座墓的修築範圍,咱們可以挖地洞出去。” “運氣啊!三界塚一般坐西朝東,契丹人又崇拜太陽,墓室肯定向東延伸,而且會是在最東面位置,結合這座山丘的走勢,咱們現在應該在山體邊緣的地下。這破口又是在墓室東面,所以只要再往東斜挖上去,用不了多久就能穿到地面。”厚道伯撫著鬍鬚,接著說:“這條暗河有一段在山前繞過,我昨天找水的時候挖到了,不是很深,距離地表只有一米多,除去地勢高低,我估計這裡最多五六米深,半天時間就能打通。” “那趕快動手吧!”魏建國早已按捺不住,提起汽燈踏進水窪裡,淌到洞口後卻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望著我。我立刻明白這傢伙的意思,無非是想讓我打頭陣,於是握緊小鐵鏟,二話不說地鑽進去。 這是個四壁嶙峋的圓坑,水位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深,只比洞口的水窪略高一點,不過人必須半彎著腰。那水流也不是很急,但卻冰冷刺骨,想必是融化的雪水。 “哪是東邊啊?”我哆嗦著問,洞的兩頭立即響起陣陣回音。 “就在你正前方。”厚道伯想過來指導,可剛走下水窪便一聲痛叫,手忙腳亂地退回去,原來他情急之下,忘記腿上有傷口了,冰水的刺激讓他痛如切膚。 這時王叔打著手電筒走在洞口,蹲下來照了一通之後,停在我頭頂前方的位置,用堅定的語氣說:“水流一般是碰到硬物才改道的,所以四周都不好挖,你試試這裡,斜著往上挖。” 我迅速擺好姿勢,一手托住洞頂,一手握緊小鐵鏟,使勁地向上插…… 可事實並不像王叔所說,這頂部也十分堅硬,加上不好發力,弄了半天才捅出一個小洞來,還累得腰酸背痛。 “要是喬老頭的那條癩皮狗在就好了!”我嘀咕了一句,突然對他們父女倆很是惦念。 “用這個試試。”這時魏建國淌著水過來,舉起狼牙棒捅向我挖出來的小洞,再往下拉,棒頭的尖刺一下帶出好多泥土。 “行啊!”我興奮得手舞足蹈。 “越往上土應該越松,你倆分工合作,咱不用多久就能出去了。”王叔激動地說,他這話更像是在打氣。 搗鼓了一陣之後,終於掏出個半人高的洞來,魏建國打算鑽上去繼續挖。就在這時,我突然覺得雙腳有些麻痺。是讓冰水給凍的吧!我跺了跺腳,發覺有些沉重,於是把手伸進水里,想錘捏幾下,不想卻抓到一團黏糊糊的東西,頓時乍起一身雞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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