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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楚漢傳奇 汪海林 8500 2018-03-13
櫟陽王宮中戚夫人居所裡,戚夫人正和滿姑說話。這滿姑是戚夫人在咸陽的時候收留的,是她的本家姑姑,原本跟他們家關係並不好,後來離家到咸陽大戶人家做用人,知道戚夫人一步登天后,來投奔她。結果戚夫人把她晾了三天,滿姑在大街上快要餓死了……最後,戚夫人才收留了她。滿姑是個表面和善知進退,內心卻十分陰毒果斷的女人。 戚夫人道:“今天見了大夫人了,大夫人她挺好的,我的禮,她也收了。” 滿姑就嘆息著說:“哎喲,孩子。你這麼想可就糟了。” 戚夫人問:“姑姑,為什麼?” 滿姑說:“畢竟你還是個孩子呀,我告訴你吧,咱們就實話說了吧,我也不避諱你了。行嗎?” 戚夫人說:“正要聽姑姑的實話。” 滿姑道:“就算大王現在寵幸你,對你百依百順,但不管怎麼著,你也還是一個小妾啊,人家才是大的,你要不自求多福,人家遲早會收拾你的。”

戚夫人說:“不,我覺得不會呀,大王對我這麼好,大夫人又挺和善。你是想多了吧?我覺得不會……” 滿姑說:“她越對你好,心裡就越恨你,你不明白這個理兒吧!” 戚夫人問:“會這樣嗎?” 滿姑說:“我年歲比你長,經的事可比你多!我可提醒你,咱好不容易才盼來這麼一個機會,你現在也懷上了身孕,你就不想讓你的兒子有出息?你就不想將來有一個名號?你想不想?” 戚夫人思忖一會兒說:“我想。” 滿姑道:“就你這樣,我告訴你,你甭想,你一樣也得不到!” 戚夫人急了,說:“那我怎麼辦?” 滿姑道:“甭管怎麼樣,你在這櫟陽宮裡,一個親的熱的都沒有,你是我哥哥的女兒,而我,是你的姑姑,血濃於水啊。至於,幫不幫得了你,我不知道,能幫到什麼份上,我也不知道,但我總不至於害你,這個你得相信。”

戚夫人說:“我信。” 滿姑道:“那你聽不聽我的?” 戚夫人說:“我聽你的。” 滿姑道:“那好。那我讓你幹什麼,你就乾什麼,別問我為什麼,行麼?” 戚夫人還是有些遲疑地說:“……行。” 劉邦和呂雉、一雙兒女在簡樸的漢王宮後苑中散步。後面有侍從緩緩跟隨。魯元同劉盈礙於父親在場,十分拘謹。 這時蕭何前來,站在一邊目視劉邦。呂雉見狀,便拉過孩子說:“娘親帶你們到別處去玩,父王有事要談。” 呂雉說完,看了劉邦一眼,劉邦欣慰地點點頭,呂雉帶著孩子離開了。 蕭何這才上前說話。 劉邦道:“如今我心裡憂慮的事太多太多了。現下關中雖在咱手中,可是並不牢靠。今年趕上大澇、大饑荒,到處都在餓死人。接下來該當如何,我心下實在茫然得很。”

蕭何出人意料地說:“以臣愚見,這可是好兆頭呀。” 劉邦驚詫地問:“什麼?丞相講笑話嗎?” 蕭何說:“我此番運來的糧秣,足有五十萬石。凡我軍中弟兄,在關中可不取一粟!百姓知道大王一不納糧二不派差,必定仰大王盛德!我今後將巴蜀糧食源源不斷運來以資軍食,絕不給關中百姓造成困擾。大王,若無這大饑荒,百姓怎知大王您的仁慈?所以,這不是好事是什麼!” 劉邦恍然,又說:“不過……關中尚有許多饑民,拖家帶小流離乞食,地方上頗不安寧,我每念及此,心裡說不盡地憂煩。天下積弊太久,大饑荒是遲早的事。” 蕭何道:“大王,飢荒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人心懷百姓的疾苦!我將向百姓宣揚大王的仁心善意,巴蜀、關中百姓如聽說大王與他們同心,應該可以安定了。”

劉邦仔細思忖著,突然想明白了,說:“蕭何,明日你替我發出公告,曉諭關中百姓。凡其子弟,從軍漢營的,家人一律免去賦稅。咸陽那些原來秦王宮的花園林地,拋棄已久,早已荒蕪了吧?” 蕭何說:“是的,成了牧童放羊和盜賊出沒之地。” 劉邦道:“但百姓,對那個地方,仍懷有敬畏,一定不敢染指。我們不妨這樣,可按關中子弟的軍功,將這些地,分給父老耕種。” 蕭何說:“大王!真是想得周到啊!這一來,還怕陣前沒人為大王效死嗎?” 劉邦道:“哎!就這麼辦吧!丞相,你一到,我這心裡可就踏實多了!這些事,我可就指望你啦!” 君臣撫掌微笑。 櫟陽宮內廊上,夏侯嬰和小嫻早已等候在內廊裡,見到劉邦過來,忙迎上。

夏侯嬰到:“拜見大王!” 劉邦說:“免禮!” 夏侯嬰道:“大王,微臣已經成親。” 他說著,指了指小嫻,小嫻害羞地低下頭。 劉邦聽了大為高興,說:“怎麼,阿嬰,這可不合乎規矩呀。弟兄們還沒聽過你的窗根呢,怎麼就算成親了哪?不算不算!重新操辦!” 小嫻更窘了,躲在夏侯嬰身後,夏侯嬰窘笑著撓頭道:“大王,這裡不比家鄉,那些老規矩就不要講了吧?臣領她進宮來,是想去求夫人把她留在身邊,也好伺候夫人!” 劉邦說:“這個麼,阿嬰,難得你一番好意,可是,你們新婚,小嫻如今也是夫人了,怎好又讓她來服侍夫人?” 小嫻說:“大王,是我自己願意的!在沛縣時,夫人就待小嫻很好,再說,小嫻也情願服侍公子和公主的!”

劉邦道:“說來也是,孩子們都還小,初到此地,連個好玩伴都沒有,你既然願意,自然是件好事。我替夫人答應了。” 夏侯嬰、小嫻齊聲說:“謝過大王!” 櫟陽王宮中呂雉居所,一燈如豆,空蕩蕩的王宮內室中,侍從早已退下。呂雉在燈下,縫著衣物。劉邦進來,默不作聲,打量著呂雉,觀察著她。呂雉覺察,抬眼,見劉邦就在面前,忙放下衣物,起身斂衽迎接道:“您回來了——” 劉邦說:“你怎麼能幹這些活呢?就沒有下人了嗎?” 呂雉道:“在家裡做慣了,交給別人,反而不放心。” 劉邦走近呂雉,擁著呂雉坐下,他輕撫她的面頰,仔細端詳著她。呂雉凝眸回視。 劉邦說:“跟我說說,這兩年,你是怎麼過的?” 呂雉道:“一路上我就想啊,等見了面,該對你說些什麼好呢?好像有很多要說的,可是一見到你,又覺得吃過的那些苦,受過的那些罪,變得那麼輕,沒什麼好說的。誰讓我是你劉邦的女人。”

劉邦很受感動,輕拍著呂雉的手說:“我們劉家,多虧有你。” 呂雉道:“大……” 劉邦納悶地問:“大什麼?” 呂雉赧然地說:“他們教我,要改口,要稱您為大王,可我試了幾次,總是叫不出口。” 劉邦道:“什麼王,我這個大王,就是給弟兄們叫的,起事這麼久了,不稱個王、封個侯,好像臉面無光。其實,這都是些虛名。我知道我是誰,我永遠是你的劉邦,你,永遠是我的娥姁。” 呂雉感動地輕輕伏在劉邦的懷裡。 劉邦問:“我走以後,哥哥嫂子,欺負你了吧?” 呂雉說:“沒有,我們相處挺好的。知道你在外闖蕩,過的是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家里人不能再添亂,所以大家都是一條心,就連老太公,都很少挑剔我。有時候,也吵也罵,但生完了氣也就過去了……”

劉邦一笑道:“這可不像他。” 呂雉說:“你離開沛縣的時候,我總覺前路渺茫,不知還能不能與你相見。那時心境真是淒涼啊。直到這次來的路上,我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劉邦說:“現在的處境,與那時也沒什麼不同。那時是掙扎求活命,如今是征戰求活命,非舍出萬死,才能求得一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所以,只有打起精神,好好面對。你也是,既然來了,就要拿出個夫人的樣子來,行事待人,要有夫人的威儀。” 呂雉一笑道:“我是什麼夫人?你現在不是有夫人了嗎?我只是你劉邦家裡的女人。” 劉邦正色道:“不,從今往後,不管走到哪一步,你也是堂堂正正的大夫人,我劉邦明媒正娶的女人。” 兩個人對視,呂雉的目光溫柔起來。劉邦摟呂雉在懷中。

軍營馬厩中,樊噲和呂剛完事,呂慢條斯理地穿著衣服。樊噲汗津津地躺在稻草上問:“幾年不見,你也沒話跟我說麼?” 呂說:“沒用的傢伙!” 樊噲起身道:“你什麼意思?” 呂說:“軍功是越立越多了,也封了大將軍了,身子骨倒是不如以前了,你瞧瞧,瞧瞧,才幾下就趴下了!” 樊噲急了,說:“這還不是連日征戰,給累的!” 呂道:“呸!哪知道是給什麼野女人折騰的。” 樊噲說:“她們不似你這般野。” 呂擰樊噲的耳朵質問道:“她們?你是不是還想娶回家啊?” 樊噲理直氣壯地說:“你敢說你沒找野男人?” 呂當仁不讓地說:“找了!怎的?一個個都比你強!” 樊噲說:“找便找了。我也不怪你。我不如他們嗎?”

呂手持腰帶,在空中甩著圈說:“很明顯嘛!” 樊噲急了,兩個人扭打起來。 呂一下子咬住樊噲的耳朵。 樊噲叫道:“松嘴!” 呂雉緩步走了進來,說:“找你半宿,竟在這裡!” 樊噲急道:“讓她先鬆開。” 呂雉喝了一聲:“妹子。” 呂卻是依舊不鬆。 呂雉說:“漢王給你送了兩匹布,一匹紅的,一匹綠的。你不要的話,那我退回去了!” 呂一下子鬆了嘴,跳起來喊道:“我要!在哪兒?” 呂雉說:“在宮裡。你若是現在去,還來得及。” 呂哧溜一下張牙舞爪地跑了。 樊噲說:“嫂子。” 呂雉道:“你是漢王最器重的將軍,論功勞軍中無人可及。若論資歷,也是芒碭之時便追隨在他身邊。今後得了天下,封侯列土,前途無量啊。” 樊噲說:“那是大哥……哦不,是漢王給的。他給我,我就要。不給,我就做個衝鋒陷陣的小兵。” 呂雉道:“你沒說錯。他是你大哥。你是漢王的人,更是我們呂家的人。你說對嗎?” 樊噲說:“我沒大聽懂。” 呂雉說:“呂就是這個德行。不過我看得出來,你還是很喜歡她的。” 樊噲嘿嘿一笑。 呂雉說:“男人多幾個女人不奇怪,但原配夫人,卻是只有一個的。將來生了孩子,能夠繼承你家世的,也是我妹妹的孩子。” 樊噲說:“這個自然。” 呂雉道:“可漢王不一樣吧?” 樊噲一拍大腿說:“我知道你什麼意思!戚夫人嘛!那個臭娘們儿,對著大哥就千嬌百媚搔首弄姿的。對著我們,就一張寡婦臉,看著都討厭!” 呂雉說:“你今兒的話,我可記下了。日後若有那麼一天,你是呂家的女婿,可不要忘記了。” 樊噲說:“她一個小騷娘兒們,敢和你作對嗎?” 呂雉糾正道:“是咱。” 樊噲改口說:“我樊噲話放在這裡,要真有那麼一天,我第一個把她腦袋擰下來餵狗!” 呂雉拍拍樊噲以示鼓勵,微微一笑。 戚夫人屋裡,滿姑正將一碗藥端上來。她走到戚夫人面前,定定地望著她,說:“喝了。” 戚夫人見了很是驚恐,說:“姑,我懷著身孕,不能喝藥。” 滿姑說:“別怕,我能害你麼?” 戚夫人問:“可這是什麼藥?” 滿姑說:“說好了不能問,你別問!喝了它。” 滿姑端到戚夫人嘴邊,看著她全喝了下去。 滿姑說:“這就對了,我都是為你好。” 戚夫人問:“喝完了又如何?” 滿姑說:“什麼也不干,就等著……” 劉邦回到住處,正藉著油膏燈費力地看著書簡,一個字一個字地摸過去,突然外面有嘈雜之聲。內侍急急地奔來說:“回禀大王,是戚夫人有恙……” 劉邦放下書簡,急匆匆來到戚夫人處,只見有侍女在一邊哭泣。戚夫人躺在床上,面無人色。 劉邦衝外大吼:“快叫郎中!” 郎中來看過以後對劉邦道:“現在動了胎氣,該以安胎為主。” 劉邦點頭,不再說話。郎中退出。 劉邦問站在一邊的滿姑:“你一直守在她身邊,該知道她昨天吃了什麼東西,乾了什麼事,情緒如何,見什麼人沒。” 滿姑見劉邦問,就欲擒故縱,一臉無辜的樣子說:“都很正常啊,倒真沒有啊。” 劉邦思索了一下,轉身往外走去。滿姑怯生生看著劉邦的背影,目光閃爍著,突然喃喃地說:“不過……” 劉邦立即回頭,嚴峻地看著她。 滿姑怯生生地說:“昨晚上,大夫人讓她去了一趟。他們見了見面,一切都挺好的……夫人回來也告訴我了,說她們很談得來,結果,誰想到,今天就……” 劉邦到了呂雉處,家長里短地說了幾句,突然問:“你到了櫟陽之後,有沒有什麼人,或者什麼事,惹你不快?” 呂雉覺得莫名其妙地說:“沒有啊?為什麼要這樣問?” 劉邦問:“昨天,你見過戚姬?” 呂雉說:“是啊,是她來看我的,還特意送來了這個作為禮物。我正思謀著,還個什麼禮呢。”呂雉說著,指了指虎皮。 劉邦又問:“那麼,她有沒有不周全的地方?她這人呀,有時候不太會講話,或許,言語上冒犯了你?” 呂雉大為驚訝,說:“絕無此事!我們聊得很好,送別的時候,我還請她時不常地過來,我們姐妹倆也好說說話。她也答應了呀!” 劉邦說:“那為什麼她回去之後,嚇成那樣了呢?她腹中絞痛得死去活來,郎中來過了,診治之後告訴我說,孩子有可能保不住了,因為她受了驚嚇,受了極大的驚嚇!” 呂雉努力平靜地說:“劉邦,有話,你好好說。我覺得這件事情,不對頭。” 劉邦問:“怎麼個不對頭?” 呂雉說:“戚姬受了什麼驚嚇,受了誰的驚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一進來,就憋著股火,你這是來興師問罪的呀?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是夫妻,你有沒有信任過我?你是不是進門之前就認為,這件事是我幹的!” 劉邦質問道:“那還有可能是誰呢?她一沒有去過別處,二沒有見過別人,你說,這能是怎麼回事!” 呂雉道:“我是容不下別人的人嗎?你迎娶我之時,就有別的女人,我說什麼了?你和曹氏有了兒子,我說什麼了?還不是視如己出,一樣地對他好?就因為那是你的骨肉呀!而戚姬,對我來說,又有何不同?你覺得我呂雉,是乾得出這種事的人嗎?” 劉邦說:“不是你,那就最好。我也不是非說是你,只是此事,讓我沒法往別處想。往後,你們處得來,就姐妹相稱;處不來,就連面也用不著見!櫟陽雖小,還可以讓你們各住各的,永不見面!” 呂雉心下淒涼,有種無力感,哀哀地說:“劉邦,你大概並不知道,其實,你已經變了……” 劉邦說:“我沒變!我還是劉邦,你呢,你還是娥姁嗎?” 劉邦說著,怒氣沖衝,轉身而去。呂雉滿腹委屈,卻只得看著劉邦離去,忍了半晌,終於,一行清淚,滾落臉頰。 事情繼續進展著,戚夫人和滿姑找到呂雉,說有方士看了風水,說如果在現在她住的地方生孩子的話,怕是有血光之災,不吉利。 呂雉說:“方士的話可信嗎?別搬了,折騰來折騰去,對肚裡的孩子也不好。” 戚夫人馬上說:“是啊,住在這兒,一大家子多熱鬧,有姐姐在,總有個照應,還能天天見著大王,那就不聽那方士的,不搬了。” 呂雉道:“不過,萬一真有什麼不測……” 戚夫人又隨著說:“是啊,我也怕萬一啊。” 呂雉說:“這事兒,也不可完全不信,方士都這麼說了,搬出去,至少心裡不會老惦記這事,其實搬出去也好。” 戚夫人道:“嗯,我也這麼覺著呢,那我就听姐姐的。” 呂雉說:“不,你還是自己拿主意吧,搬與不搬,都可。” 戚夫人與滿姑告辭離去,呂雉留在屋裡,琢磨剛才的事兒。 戚夫人與滿姑轉身就去找了劉邦。 戚夫人說:“大王,我要搬走了,跟您告辭。我只想安安穩穩把孩子生下來,您就放我走吧。” 劉邦問:“走總得有個緣由吧?你別怕,有什麼話,只管說。” 戚夫人說:“是大夫人讓我走的。” 劉邦問:“大夫人?她憑什麼讓你走?” 戚夫人說:“她說最好還是搬,這樣心裡踏實。” 劉邦怒道:“哪兒也不許去!你先回去歇息。” 劉邦憤怒地來到呂雉的住處外,吼道:“娥姁,你給我出來!我告訴你,我接你來,你願意在這兒住,就好好住著,別給我在這兒無事生非,我事情多得很,你不願意住,就給我滾!”說罷,劉邦頭也不回就氣沖沖走了。 呂雉留在那兒,呆住了,自己連申辯的機會都沒有,眼淚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事情還沒完,這一天審食其走進來向呂雉匯報:“大夫人,那女人又開始鬧了。已經開始搬家了,說要搬出宮去住呢。這傳的外面全知道了。” 呂雉說:“真沒一刻讓人省心的。我是問心無愧,不管她!” 審食其道:“可是,這要真搬出去,外面傳言就會說,是大夫人容不下她,擠她走的。” 呂雉聞言,沉吟半晌突然說:“我去找她,勸她留下來!” 呂雉來到戚夫人居室前,卻被滿姑攔住了,說什麼也不讓她進去:“這是大王的吩咐啊。她是要臨產的人了,請大夫人開開恩,就不要進去了!” 滿姑說著,就給呂雉跪了下去。呂雉見狀,無奈地轉身走了。 滿姑這才從地上爬起來,不以為然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揚長而去。 審食其在呂雉室內說:“我親眼瞧見那婆子去找的大王,還聽見大王說,你們怎麼能聽她的?這顯然是在指大夫人!” 呂雉問:“你就听來這些?” 審食其說:“那婆子機靈,說話遮遮掩掩,聽不太清。看這架勢,一定是去進讒言了!” 呂雉氣惱地起身就往外走。審食其追上去問:“您這是去哪兒?” 呂雉說:“我就不信,他們這讒言,還真能把人給淹死麼!” 劉邦看著破門而入的呂雉,說:“沒見忙著麼,也不消停會兒。” 呂雉說:“我要跟大王談談戚姬的事情。” 劉邦問:“怎麼了?” 呂雉說:“大王不能隨便輕信這個小女子的,我可並沒有欺負過她!” 劉邦看著呂雉,詫異地說:“你想多了,她,沒說你什麼。” 呂雉道:“不管她說我什麼,希望大王不要相信。” 劉邦有些哭笑不得地說:“你除了這些,就沒別的可說了?” 呂雉卻一臉正色道:“我不僅沒有欺負她,我還願意跟她相安共處,我不但可以接納她,而且可以容忍她的一切。我跟著大王,不是圖富貴,我是為劉家守婦道,這些年,我受的一切,都沒有半點不情願,因為我說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現在您是大王了,我依舊沒有半點想跟著雞犬升天的意思,但,我可以任勞,不可以任怨,更不可以被構陷!” 劉邦聽著聽著,有些惱了,也開始數落起呂雉來:“誰怨你了?誰構陷你了?自從戚姬跟了我,我就沒聽她說過你半點不好的話!相反,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惹事,在我跟前搬弄是非!呂雉,我告訴你,當初娶你,是因為你大度不讓鬚眉,沒有那些俗人之舉。可瞧瞧現在,你跟那些村婦有何區別?!整天疑神疑鬼,看見你就煩,現在就給我滾!” 劉邦的話越來越重,情緒越來越激動。 呂雉感到非常震驚,她頓了頓,上前一步,看著劉邦,質問道:“劉邦,你看著我!為了她,你讓我滾?” 劉邦自知言重,卻不肯服輸,他轉過臉去不看呂雉,說:“行了!你們不要來煩我,讓我清淨一會兒!” 呂雉點了點頭,含淚離去。 這一天,審食其從外面回來向呂雉道:“夫人,戚妃就要生了,宮裡上上下下都在為此忙活,您是否也該準備些禮物呢。” 呂雉問:“是些什麼人在忙活?” 審食其說:“不過就是那些大臣們,都在籌備著這件天大的喜事,等著給漢王和戚妃道喜呢。我到宮中的日子並不長,據我冷眼旁觀,戚夫人在漢王面前所受到的寵愛,比起夫人您來,要大得多。這個女人對付男人的確很有本事,她已經牢牢拴住了漢王的心。此時,若她生下個女孩還好,可萬一生的是男孩,那可真是如虎添翼。今天可能還會對你夫人俯首帖耳,明天,可就要騎頭上去了。” 審食其一席話,正說到呂雉心裡頭去了,可她嘴上卻說:“好了,你少說兩句吧。退下吧。” 很快,劉邦就得到消息,呂雉走了,連孩子和老太公都帶走了。 劉邦呆呆地想了許久,才怒道:“這個女子!她是不讓我享受天倫之樂呀!” 正趕上大饑荒,櫟陽的集市上空蕩盪無人往來,只有風捲塵土,一派淒涼。韓信一身粗繒布袍,緩步走著。 一個怪人,白衣蓬髮,坐在道邊磕打著草鞋,卻又桀驁不馴,歪頭斜睨韓信。此人名叫蒯徹,此刻正向韓信走來,在迎面相逢的那一刻他突然站住說:“先生氣度不凡,敢問可否讓在下一相?” 韓信一張大臉盯著蒯徹,說:“沒錢喝酒了,還是想女人了?” 蒯徹一時語塞:“這……” 韓信摸出幾枚錢,交到蒯徹手裡,然後說:“有多遠滾多遠。” 韓信舉步又行,蒯徹隨後跟來。韓信回頭一看,說:“還跟著我做什麼?” 蒯徹說:“在下實非江湖術士,先生真的不願讓在下一相嗎?” 韓信道:“你真有這本事?” 蒯徹說:“不假。” 韓信刷的一下拔出劍,架在蒯徹頸上說:“你相相這把劍吧。先生看看這把劍如何?” 蒯徹又一次語塞:“這把劍……” 韓信問:“如何?” 蒯徹說:“太破,也太長了。” 韓信又問:“還有呢?” 蒯徹說:“劍刃未開,砍不死人的。” 韓信接著問:“說完了?” 蒯徹說:“但是,這確實是一把千古難得的好劍!” 韓信瞇著眼問:“此話怎講?” 蒯徹說:“君不聞,明珠常匿於泥淤爛貝之中,您的劍看上去平平無奇,它卻會說話,你聽。” 韓信聽他這麼說,來了興致,問:“它說什麼了?” 蒯徹說:“它告訴我,你曾經垂釣於河邊,等待賢人來訪。” 韓信點頭道:“它似乎是這麼說的。” 蒯徹說:“豈不知賢人就在它面前。” 韓信道:“聽上去,你是說自己。” 蒯徹說:“這難道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來的嗎?” 韓信道:“你這傢伙,有點意思。不過我還有很多要緊的事,不和你糾纏了。” 說罷韓信拔足便行。 蒯徹在後面大聲道:“不知我能否跨越執戟郎中、治粟都尉,直接成為你的謀士呢?” 韓信停步,扭頭看著他說:“我給你一頓飯的時間,聽聽你要說什麼。要是你沒有說動我……” 蒯越說:“在下吃多少,就吐多少,一點不留。” 兩個人於席間說話。 蒯徹說:“大將軍是否不知漢王為何惱你獎賞他的妹夫?” 韓信道:“不談這個。” 蒯徹說:“唉,將軍長於武略,卻短於世故,這樣下去可怎麼行?” 韓信問:“此話怎講?” 蒯徹說:“大將軍效命於漢王,憑的是武略智謀,而漢王手中有什麼呢?高官厚爵就是了。漢王不能做大將軍所做的事。你想一想,漢王已經把那麼大的權力都交給了你。他自己一點樂趣都沒有了嘛。人沒有樂趣的時候,就會患得患失,就會心裡發虛。你把他能做的事情都做了,這不等於是把漢王架在火上炙烤嗎?” 韓信思索著,掏著耳朵道:“你繼續說。” 蒯徹道:“我先前已經說過,噲將軍是漢王的人啊。不知將軍是否同意?” 韓信點頭。 蒯徹說:“大將軍您替他討賞,是為了什麼呢?” 韓信道:“為將者,有功就應該得到封賞。這樣我的軍隊才有士氣,才能打勝仗。” 蒯徹說:“你不幫他討,難道漢王就不賞他了嗎?” 韓信道:“既然都一樣,早賞早了,何必脫褲子放屁呢?” 蒯徹說:“等噲將軍封了侯,到底是該感激漢王呢,還是該感激將軍您?” 韓信聽到這裡,面色沉鬱起來。 蒯徹說:“看樣子在下不用將所食之物都吐出來了。” 韓信說:“你這人還真夠奇怪的。不過,很合我胃口……” 蒯徹道:“如此,便請將軍告知一些蒯徹不知的事情。比如,盧綰娶妻了嗎?” 韓信說:“你就是這樣蒐集情報的?縱橫之術?” 蒯徹接著自己剛才的話說:“若不知,夏侯嬰亦可。” 韓信一臉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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