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楚漢傳奇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楚漢傳奇 王培公 7786 2018-03-13
韓信知道劉邦彭城大敗,也知道劉邦駐軍滎陽,建都櫟陽,卻彷彿這一切都與他毫無關係。他像蜘蛛盯著自己密密織好的網一樣,死死守著廢丘。韓信早早想好了破城之法,只是一直在等待時機。而今仲夏八月,他要等的機會來了!韓信命三千軍士悄悄轉移到河的上游,各具囊沙,壅塞河口,由河岸一側慢慢壓實,築起一座一人高的堤壩。他帶領諸將每天繞城巡視兩次,佯裝隨時發起攻勢,卻趁夜撤走了營中大部分輜重物品。 劉邦不知韓信計謀,屢召韓信不至,他實在失去了耐心,決定親自前往廢丘。此時,陳平和叔孫通送來一份書簡。劉邦看了一眼,讚道:“不錯呀!誰寫的?”叔孫通回禀:“小徒隨何。”劉邦這才看了一眼叔孫通身後的隨何——一個乾淨斯文的年輕人,隨口問:“哪兒的人啊?”“六。”隨何答。

劉邦放下文稿,“六”正是令他日夜難寐,抓破腦袋想勸降的英布的老家和國都。他問:“你知道英布嗎?”隨何笑笑:“六人誰不知道他?以刑徒而成為項王手下的得力干將。現在,他是我們九江國的王了呢!但好像他現在又跟項王有了矛盾,我看他這個王也當不長,早晚要被人家給收拾了。” 叔孫通低低提醒:“你的話太多了!”劉邦不滿地看了叔孫通一眼:“叔孫通!你管那麼多幹什麼?我問他,他能不回答嗎?你們儒家就是這麼拘古守禮,裝腔作勢,不討人喜歡!你們儒生這點兒本事,都用在之乎者也,虛文假套上了,辦不成大事!”叔孫通低頭不敢吭氣。隨何卻抬起頭,反駁道:“大王沒讓儒生去辦,怎麼就知道辦不成?”劉邦覺得這個儒生有點兒意思,他看著隨何說:“我現在需要一個人,能替我去趟九江,說服九江王英布背楚歸漢,這就是我現在要辦的大事,你能替我去辦嗎?”隨何慨然答道:“如果大王信得過臣,臣願去。大王如信不過臣,那就算了。大王的麾下,猛將如雲,謀臣如雨,當然看不上臣這麼一個百無一用的小小儒生!”叔孫通急得直扯隨何的袖子,陳平也聽不下去了,訓斥道:“大王面前,不得放肆!”劉邦沒有生氣,他饒有意味地看著這個膽大的儒生:“你真能替寡人擔此重任?你可要知道,英布不是個好說話的人。一句話說得不好,可能要掉腦袋的!”隨何從容再拜:“臣如果就這樣去,英布當然瞧不上臣。但若是以漢王特使身份前去,他要殺我,也得考慮考慮吧?再說,臣年少游學,離家日久,就算不成功,能死在家鄉,也算一件幸事。大王您說呢?”劉邦哈哈大笑:“說得好!這叫實話!好!寡人就任命你為謁者,漢王特使,即日帶上準備好的禮物,替寡人去六走一趟吧!”

劉邦笑著站起來,親切地拍拍隨何的肩:“儘管你不怕死,寡人還是希望你不要死,能給寡人帶著喜訊回來!你要是給寡人辦成了這件大事,你就是我大漢的功臣!” 韓信騎著馬,領著幾位將領在廢丘城下巡視。親兵拍馬跑來:“大將軍!大王來了!已在大營。大王說,假若大將軍忙得回不去大營,他就要來這裡拜訪您。”韓信滿不在乎:“好啊!他要來,那就來吧。”說著領著將領們繼續朝前走去。劉邦本以為韓信做好了攻城的一切準備,可來至韓信大營中,卻發現輜重已經搬空,只剩下旗幟招展的軍營,他與夏侯嬰、陳平相顧愕然,再聽到韓信派親兵轉達的回話,不禁十分有些惱火。劉邦心想:這韓信真是太長他的臉了,明知道君王來了還故意怠慢。轉念思考,自己奪了他的兵權,有錯在先,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於是笑了笑:“好哇!那咱們去見他!本來錯在寡人,大將軍心有怨氣,也可以理解。寡人也想看看,這位神機妙算的大將軍,擺的是什麼陣法?”

韓信領人站在高崗上,遙望著廢丘城。此時劉邦在先,夏侯嬰與陳平隨後,拍馬朝崗上而來。韓信領先下馬,帶領眾將,各自整理一下甲胄,列隊相迎。韓信抱拳,向上一拱手,單膝跪下:“大王在上,臣甲胄在身,恕不能全禮了。”劉邦見狀,滾鞍下馬,走上前幾步,將韓信雙手扶起,滿面笑容:“大將軍請起來吧!不必如此多禮!”韓信隨劉邦登上高崗,韓信指點著:“廢丘是項羽在關中安插的最後一個據點!大王好好看看吧!因為再過兩天,它就不復存在了!”劉邦百思不得其解,韓信的意思明明是要對廢丘發起總攻,可是卻反而將軍中輜重,包括攻城雲梯和戰車幾乎都運走了呀!韓信緩緩道:“臣在等一個時機。已經等很久了。”夏侯嬰忍不住問:“韓信!咱們別賣關子!你到底在等什麼?”韓信笑笑,用手指了指天:“等它!”夏侯嬰和陳平都一起抬頭看了看天。除了亂飛的蜻蜓和低飛的燕子,哪裡還有什麼?

韓信領著劉邦等人走進大營,請大家簡單收拾行裝一同離開:“最多再過一兩個時辰,大雨就要下來。”他遍訪當地故老。每年的這個時候,必有大雨降臨。現在河水很淺,人涉水可過,據當地人說,一到下雨,河水能漫過牛背,人都會被沖走。劉邦還在猶豫,韓信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外面一陣嚷嚷:“下雨了!下雨了!” 韓信命偏將護送劉邦等人先行挪到山上的營帳!同時吩咐將所有沒來得及撤走的輜重,一律撤走!準備天一黑就拔營!在眾人響應聲中,劉邦目瞪口呆。 章邯和晨曦坐於幾前,晨曦公主神色依舊慘然,自從子嬰死後,她便覺生無可戀,變成一具行屍走肉。章邯自從困守廢丘就沒打算向漢軍妥協,他已經因投降項羽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作為叛將的他,如今再沒有可退身之所,只能期盼用自己的最後一點忠誠苟安於世。章邯從前覺得自己是天下兵法第一人,被項羽擊敗後,他將自己放在了第二名的位置上。可是在與韓信對陣兩次的過程中,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挫敗,作為將軍,他與韓信的戰爭與名譽有關!章邯看看布衣荊釵的晨曦公主:“公主天天咒我,說我不得好死,說我要跟項羽一起敗亡。現在證明,公主您錯了!失敗的不是我章邯,而是韓信、劉邦!您聽見了吧?下雨了!這場雨一下,我恐怕漢軍的戰車輜重想走都來不及,他們過不了河呀!只等明天一早,本王就命令打開城門,領著我的幾萬大軍衝殺出去,這一片河灘,就將成為劉邦數万兵馬的墳場!”晨曦聽著,面無表情,一語不發。

守將衝進來:“禀報王爺!漢軍開始撤退!”章邯問:“河水漲上來沒有?”“很奇怪。雨下了這麼久,河水卻沒漲。”守將禀報。章邯信心滿滿地:“可能是雨下得不夠大,沒關係,一會兒山洪就得下來,讓那些過河的漢軍全餵王八好了!哈哈哈!” 冒著大雨,漢軍將最後一批輜重和戰車運送過河,人馬也涉水而過,四面都是人聲、馬嘶聲和推車過河的號令聲。劉邦已經到達山上營帳,他與夏侯嬰、陳平擠坐在一張席上,望著韓信。韓信笑道:“好!傳我的令,命李將軍扒開堤壩,放水!”陳平一下子明白了,激動地站起來:“你是要藉天之力,水淹廢丘?” 漢軍冒著大雨,在副將李將軍的指揮下,用力將壘起的沙包推倒。已經要漫出堤壩的山水沖出了阻攔它們的這道障礙,排山倒海地傾瀉而下,咆哮著直朝山下的廢丘城衝去!幾人高的洪峰挾著雷電一樣的氣勢,發出可怕的咆哮,如千頭猛虎,萬頭雄獅,奔入原本淺淺的河床,衝過已撤得空無一人的漢營,直撲廢丘城!城上的楚軍和守將聽著遠處傳來的咆哮聲,全嚇壞了!忽而有楚兵狂叫:“將軍!水!水!”不多時,廢丘城下已成為一片汪洋!水還在迅速上漲,眼看要衝過城牆!楚軍叫嚷著,徒勞地想阻擋住奔騰的洪水,但水已經越過了城牆,一個大浪,將守將及一名士兵全不知沖向哪裡去了。水還在漫過城頭,城磚在水流的衝擊下,開始出現裂縫!楚軍從夢中驚醒,全跑到了街上,慘叫著在水中沒有方向地狂逃!

一名近侍連滾帶爬地跑進雍王府:“王、王爺!不、不好了!韓、韓信決、決堤放水,水、水……”章邯急了,打斷他:“什麼水?水怎麼了?”近侍嚇得聲音都變了:“水、水是從山上下來的!城、城牆沖塌了!人、人全衝跑了!……”章邯臉色一變,還想往下問。鋪天蓋地的洪水已經湧進了屋子,很快淹到他的腳,他的腿,他的腰…… 突然,耳邊響起晨曦公主的笑聲,章邯悚然回望,只見濁浪已經淹到晨曦公主的頸部,即將把她吞沒。章邯嘶叫:“公主!公主!……”他拼命朝晨曦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晨曦公主卻狂笑著隨浪而去。浪花帶走了她的身影和她的笑聲。又一排濁浪湧來,將章邯淹沒至頂。 劉邦事後十分高興,對韓信說道:“寡人復你大將軍職,並加封為左丞相!你要為寡人全面籌劃一個攻楚的方略!你怎麼說,寡人就怎麼辦!”

其實,即便解決了廢丘,天下大勢對於劉邦來講,仍是敵強我弱,敵眾我寡。漢軍所能掌握的,除了漢中、關中,只有滎陽以西之地。滎陽以東的廣大地區,仍屬項羽所有。北方,趙國和代國被陳餘所控制,因為痛恨劉邦收留了他的仇人張耳,極有可能與楚結盟;燕王原本就是項羽所封。至於滎陽的西北,則是魏王豹的地盤。縱觀這幾股勢力,唯獨魏豹這個見風使舵的小人有可能被爭取過來。劉邦立即決定派酈食其前去說服他試試。張良取出一張山川形勢圖,指劃著為劉邦等人分析:“滎陽東北是齊,齊與楚有仇,但也不屬於漢,為敵為友,在兩可之間;再下來這一塊,屬於彭越的地盤……”他說著看了看劉邦。劉邦點頭:“寡人已派人跟他聯絡過。他答應與我結盟,共抗西楚。還要求我們派兵過去,共同行動。”盧綰笑笑:“這個老滑頭!就像我們小時候捉的鮎魚和泥鰍,抓都抓不住!你看,彭城咱們一勝,他馬上趁機奪了項羽一大塊地盤,可是咱們一敗,他轉身就溜到黃河邊上去了!不過,你別說,也只有他,最讓項羽頭疼!”於是,劉邦派盧綰、雍齒配合彭越一起行動,並趁機擴大自己的實力。

張良最後將目光放在九江:“最後,就是九江王英布。我現在最關心的,也是他!”“寡人已差遣隨何去了。估計該到了吧?先把他放一邊兒吧。請韓大將軍畫出謀略!”劉邦此時對韓信推崇備至。 韓信建議:由漢王親自據守滎陽,把項羽的主力牢牢拖住,使他無暇他顧。酈食其試著先去說服魏豹,說不動他,自己就立即率兵北上,把其拿下!也好給那些見風使舵的諸侯王們一個警告,起碼讓他們嚴守中立。劉邦立刻表示同意,將曹參和灌嬰撥給韓信配用。他振奮道:“就按大將軍佈置的,分頭行動吧!我明日就出發去往滎陽。子房,陳平,你們跟寡人同行。” 劉邦正在房內向夏侯嬰交代出發的準備工作,韓信走過來,“大王!我想跟您借一個人。”劉邦笑著:“你是大將軍嘛,需要誰,儘管說!沒問題!”“我想藉薄姑娘來當我的記室。”

劉邦像被噎了一下,他聽夏侯嬰說起張良不許小薄接近韓信的事兒,但也不明就裡,生怕理錯了分寸,連忙推託自己作不了小薄的主,叫人喊張良過來商量。張良對韓信笑笑:“這個……對不起呀,大將軍!我發現,小薄師妹的功課荒疏已久,正打算找個地方,讓她閉關靜修……”韓信頗為失望,但又不好勉強,告辭出門。 劉邦將張良拉到一旁:“子房!幸虧你在,幫寡人解了圍。要不然,他非要讓小薄去,寡人還真不好辦呢!對了,你為什麼不許小薄接近韓信呀?”“師妹是我師父收養的孤女,師父放其出山,就有託我為其了卻終身大事。我發現師妹對韓信頗有好感,便代她卜了一卦,問了問休咎。師妹雖具大富大貴的婚姻命格,卻與韓信命相不合,若是她跟了韓信,日後定無結果,還將招致大禍!與其這樣,倒不如讓她早早斷了念想。”“大富大貴之相?難道她日後要當皇后不成?”劉邦喃喃著。張良笑著搖頭:“皇后不見得。她生的兒子,卻有可能是位天子!”劉邦大吃一驚。張良嚴肅道:“天機不可洩露。大王心裡明白就好,望再勿說與他人聽!此女與大王緣份非淺!願大王多加照顧!”說著深深一揖。劉邦似懂非懂地說:“寡人……寡人明白!”

夏侯嬰走回來,聞言一怔:“大王!您明白什麼?”劉邦火了:“寡人明白什麼,憑什麼要跟你說?豈有此理!”他轉向張良,扯開話題:“子房!您估計隨何此去,勝算有多少?”張良想想,嘆了口氣:“只能聽天由命了。” 英布聽說漢使是個叫做隨何的無名小卒,頓覺受到了輕視。太宰解釋說:“此人是劉邦的謁者,他就是六人,在下了解過。他的親族在這九江一帶還有些勢力。” 英布皺了皺眉,要是個不相干的人,哪怕是張良、陳平來,他都不怕,大不了殺掉,拿他的頭去討好項王。可這個使者又沒有名氣,還是本地人,親族又不好惹,稍有不慎,就給自己種下禍根,後園起火。他吩咐太宰好好招待隨何,同時嚴密監視,不許他隨意走動,先晾上他幾天再說。 隨何站在館驛的院子裡,看著落日西沉,這已經是他到達六的第三天,英布還是沒有接見他的跡象,該如何是好?隨何回頭叫過太宰:“我銜漢王命,蒙您殷勤照顧,實在感激。可是,九江王卻對我避而不見,這是何意?”太宰笑笑:“沒別的意思。九江國雖小,但雜事繁多,我們王爺至今還忙得抽不出身來,並非有意怠慢尊使。”隨何鼻子裡哼了一聲:“九江朝不保夕,英布死在臨頭!把這樣的大事放在一邊,真不知九江王還忙些什麼?”太宰大吃一驚。 隨何盯著他,嚴肅道:“當今楚漢相爭之勢已成。九江王何去何從?茲事體大!我明白,他不見我,無非覺得楚王強而漢王弱,怕得罪了項羽,禍及自身,卻不知道,他若得罪了漢王,更加危險!其實,論人才,漢王帳下不乏舌辯之士,根本輪不上我。我之所以毛遂自薦,銜命前來,實在因為大家都是鄉親,不願九江王因一念之差,招致國破家亡,使我故鄉變為焦土!太宰明白嗎?”太宰囁嚅著:“呃,……我知道先生是六人,出於顧戀家鄉之心,……” 隨何打斷他:“您也看到了。我來這幾天,有多少親族想來接我回家,為我洗塵,我都以王命在身為辭,每日沐浴更衣,靜等九江王召見,為他說明利害。可他偏不見我!唉!要是別人,受此冷淡,也就明白九江王的態度,足以回去交差了,可我偏偏又是六人!能忍心看到這種結局嗎?”太宰惶恐應承。 隨何繼續說:“你去告訴九江王!就說,我今晚必須要見他!讓他聽我把話說完。如果覺得我說得有道理,九江王不妨採納;要是他覺得我說得不對,那不如把我們這20多人的腦袋全都砍下來,拿去向霸王表忠好了!”說完,他轉身朝房間走去,頭也不回。 第二日,隨何跟在太宰的後面,一路穿廊過院,朝王府內堂走去,他走得很從容,邊走邊打量著路徑。英布仍躺在席上,摟著美姬在喝酒,見隨何已跨過了門檻。英布略略欠起身子,滿面帶笑:“來來!尊使請這兒坐!來人!給尊使倒酒!”隨何見英佈如此無禮,也不客氣,大步走到席前,坐了下來。 英布向嘴裡灌了一口酒:“我知道你的來意,是想說服我背楚投漢,對不對?我告訴你,趁早放棄這個念頭!你看了我面上的黥印就知道,本王出身刑徒,地位低賤,若非項王提攜重用,我哪裡有今天?人不能忘恩負義!不要說是你,就是把你漢營的舌辯之士全弄來,什麼張良、陳平、酈食其,都站在本王面前,也難說動我!所以,趁我還沒下決心殺你,你自己閉上嘴,滾蛋吧!”隨何穩穩地坐在那兒聽著,忽然一笑。英布一愣,不知道他現在笑什麼。 隨何繼續笑:“看來,九江王是甘願一輩子向西楚霸王俯首稱臣了?既然如此,霸王伐齊,你為何稱病不去?漢王攻破彭城,你為何袖手旁觀?這是忠臣之所為嗎?你口說自己是楚臣,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擁兵自重,不聽指揮,你知不知道,這樣做非常危險?霸王的脾氣,你應當比我清楚,若是激怒了他,你這小小的九江國,還能存在嗎?你這九江王還能當得下去嗎?”英布冷笑:“可是本王還好好兒地站在這兒!還在喝酒吃肉!”“這應該感謝漢王!若不是有漢王存在,你對項羽還有利用價值,別說你一個九江國,十個九江國也早被項羽滅了!”隨何說得句句屬實。 英布忽然大笑:“對呀!我要是把你的頭砍下,往彭城一送,我豈不就更加安全了?哈哈!”他向美姬示意倒酒。 隨何盯著他,等他笑完坐定,突發一問:“你覺得霸王真就那麼靠得住?”輕輕一句話,立即將英布問愣了,一時回答不上來。 隨何一步步嘗試著說服英布的可能性,“你也看見了。漢王為義帝發喪,天下諸侯國聞風而從者,達數十萬眾!雖說因種種原因,為霸王所敗,但人心已可見!自古失人心者失天下。項羽看似強大,敗像已露,其實,您也明白這一點,不然您就不會跟霸王保持距離了!”英布很得意:“對呀!本王處於你們兩家的夾縫之間,當然要權衡利弊,保持中立……” 隨何不待聽完,立即反駁:“不可能!別人可以腳踏兩隻船,唯獨大王不可以!”“為什麼我就不可以?”英布壓抑著怒火。隨何道:“就因為您跟霸王關係太深!在天下人看來,您就是他養的一條惡狗!想一想,坑殺二十萬秦卒的是誰?殺害義帝的,又是誰?”這一問正戳到了英布的痛處,他的臉立刻漲得通紅,暴跳起來:“這、這能怪本王嗎?這、這都是奉項羽的命令所為!”“是啊!可是這樣一來,項羽就覺得您不可能不依附於他,在他眼裡,您也就是跟鍾離昧、龍且差不多,稍不順從,他就會視為叛逆!而在天下人心目中,項羽所做的一切壞事,您都有份。別人可以得到原諒,唯獨您九江王不可原諒。請問,您這兩隻船,腳如何踏?為大王計,您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徹底背離霸王,而投靠漢王!”英布不吭氣,眼珠骨碌亂轉。 隨何繼續道:“您也知道,漢王是仁厚之人。他非常體諒您的處境,也為您替項王背負天下罵名而扼腕嘆息!現在漢王雖打了敗仗,但實力仍相當雄厚。張良足智多謀,韓信英勇善戰,最近又水淹廢丘,掃滅了雍王章邯!漢中、關中,後方穩定,兵多糧足。霸王雖氣勢洶洶,然北有田橫,東有彭越,後方不穩,諸侯離心,豈能長久?楚不如漢,其勢易見也!九江王若能在此時與漢王聯合,既可順應大勢,助漢王勝楚,建萬世之功業,又可掃除個人身負之惡名,何樂而不為?隨何為大王計,為家鄉計,獻此忠言,願大王納之!”英布靜靜地聽完了,點了點頭:“謹受教!不過,漢王要我做什麼呢?” 隨何來勁了,移席近前:“漢王只希望九江王能亮明聯漢反楚的態度,這樣,一定能對霸王形成牽制。不管他分多少兵來征討,都會減輕漢王在成皋的壓力。這就夠了。說實在的,漢王需要的,不是大王的兵力和物資,只是您的一個態度!只要您能對霸王起到牽制的作用,拖住他幾個月,漢王定能取勝!而且,一定會記住您的好處,裂土封王,這是肯定無疑的!所有的意思,都寫在漢王的信中,請大王仔細閱讀。”英布笑笑:“好啊!那就照先生說的辦吧!待我仔細看過漢王的書信,就寫好回書,交你帶回去。先生先請住進王府。” 隨何高興得臉都紅了,任務比他想像的簡單。他欣然接受了英布的邀請,住進王府的後院。隨何並不清楚,英布之所以要他搬出館驛,是因為項羽的使者馬上要到達九江。隨何被限制在王府後院,他敏銳感覺到有些不對頭,他隨意與府中守衛士兵攀談了起來,這士兵竟也姓隨。隨何問:“你是哪支的?”衛兵回答:“五房六支。”隨何道:“我是三房五支。這麼說……”衛兵連忙見禮:“您是叔輩。叔!您要小心啊!”隨何一驚:“怎麼說?”衛兵嘆口氣:“今日座上客,明日也許真是階下囚!我們大王此時正在接見楚王的使者!”隨何如雷轟頂。 英布望著一臉驕橫之色的楚使,楚使大聲說:“九江王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聽從霸王調遣,令霸王很生氣,很不解!按說,霸王跟您的交情不淺,您無論如何也不至於這樣!”英布笑了笑:“對嘛!我在霸王麾下也不是一兩天,他應該了解我!我怎會不聽他的調遣呢?”楚使步步緊逼:“那就是說,這回,霸王調您三萬人馬去滎陽,參加圍困漢王劉邦。九江王是一定會去的嘍?”“這個嘛……”英布還想尋找其他藉口。 衛兵擔心隨何有危險,願意悄悄放他離開。隨何卻道:“我既然來了,就不會逃跑!”他囑咐衛兵做出追趕自己的樣子,自己拔腿向前日會客議事的偏殿跑去。 宴會廳外的哨兵見隨何衝過來,跑上來想攔阻。衛兵搖手喊道:“別攔!他是漢使!”哨兵摸不著頭腦,連忙閃開,隨何大搖大擺闖了進去。正在應付楚使的英布一眼看見闖入的隨何,登時傻了! 楚使也愣了,問道:“九江王!這是什麼人?”隨何答道:“你問我嗎?我是漢王劉邦的使節!”楚使頓時傻了,隨何冷笑一聲,直接走到上座,傲然坐了下來。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