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楚漢傳奇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楚漢傳奇 王培公 7221 2018-03-13
天黑了下來。 濉水兩岸,拋下了無數的屍體。有被砍殺而死的,有自相踐踏而死的,有被水淹而死的,有被擠死的、撞死的、憋死的……原來寬闊而湍急的濉水竟因堆滿了屍體而斷流,流的也不再是清澈的河水,而是混濁的血水! 僥倖脫險的劉邦一行人趁夜在樹林裡休息,靠著濃密的樹蔭作掩護,大家稍作喘息。劉邦靠著一棵大樹,半躺半坐,哀傷地望著頭上的星空,夏侯嬰拿過已經被水泡軟了的干糧遞給他,劉邦推開,他實在什麼都吃不下。 夏侯嬰一抬頭,忽見紀信在生火,跑過去把火一腳踩滅,低聲道:“你瘋了?幹什麼呢?”紀信結結巴巴:“我、我想給大王烤烤衣裳。”“烤什麼?不知道周圍還有楚兵嗎?” 週苛警告地打了個噓聲,大家都不響了,隔著林子,只見有騎馬的人打著火把從路上馳過,漢軍將士們警惕地望著這些人跑遠,才鬆了口氣。休息一會兒,大家繼續趁夜趕路,前往下邑,呂雉的遠房哥哥呂澤在那裡帶著支千把人的隊伍。

天剛濛濛亮,夏侯嬰忽然勒住馬,把車停了下來。劉邦急了,叫道:“這時候你停什麼車?”夏侯嬰沒理他,跳下車去,走向一棵樹。只見路邊的樹下有兩個擠在一起睡熟的孩子。雖然滿身泥,但可以認出,這正是劉邦的一雙兒女。夏侯嬰蹲下看了看,回頭朝車上招招手:“大王您看!這不是魯元和劉盈嗎?”劉邦蹦下車,急忙跑到跟前,只看了一眼,就狂喜地搖撼著孩子:“醒醒!醒醒啊!”兩個孩子醒了過來,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著他。魯元怯生生叫了聲:“爹!”劉盈張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瞪著劉邦。劉邦激動地將兩個孩子摟在懷裡,劉盈放聲哭出來:“爹!您怎麼才來呀,爹!嗚嗚嗚!”劉邦含著淚問:“你們怎麼在這兒?你娘呢?爺爺奶奶呢?家裡的人呢?”

夏侯嬰著急地提醒他讓兩個孩子先上車。劉邦連忙把車上的包袱推開,將劉盈和魯元安置好。劉盈天真地問:“爹!娘不是說,你打了勝仗嗎?怎麼還有人要追殺我們?”劉邦無語,只把兒女緊緊地摟在懷裡,聽著隆隆向前滾動的車輪聲。 呂雉與太公、劉媼被帶到了霸王宮的大殿上。項羽凝視著劉邦的家人,像老虎盯著自己的獵物。劉太公和劉媼不敢正眼看他,都低著頭,瑟瑟發抖。呂雉卻昂著頭,直視著項羽的眼睛,根本沒有害怕的意思。審食其本想下跪,瞟了呂雉一眼,沒敢跪下。項羽冷笑一聲:“見了本王,竟然不跪?找死嗎?”審食其嚇得噗通跪倒在地。劉太公和劉媼也都跟著跪下來。呂雉橫眉怒目,訓斥審食其:“起來!真給漢王丟臉!把老爺子老太太也扶起來!憑什麼向他下跪?”審食其聽話地連忙爬起,把劉太公和劉媼也拉了起來。

項羽愣了一下:“噢?到了現在,你還認為沒理由跪本王嗎?”呂雉笑道:“我只記得,有位當年曾和我丈夫結拜為兄弟的項羽!我還記得,他曾經叫過我一聲嫂子!我還知道,他與我丈夫劉邦曾經同事楚懷王,他們之間有過生死相依的交情!我不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被他所俘虜?更不知道,他見了我和我的公婆,為什麼竟這樣無理,甚至以生命相威脅?” 項羽臉一沉:“呂雉!你不要巧言令色!如果不是你丈夫劉邦先背叛我,趁我遠征齊國,糾集和脅迫諸侯們來討伐我,我會這樣對待你們嗎?他已經不把我當兄弟、當戰友,也不把我當自己的盟主來對待,而是把我當作敵人!那我當然也要以他為敵!對我敵人的家眷,難道還要以禮相待,奉為上賓嗎?” 呂雉頭一昂:“我是個女人。弄不懂你們男人為什麼要打來打去,我只知道,一個有教養的男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欺侮老人和婦孺!項羽!如果你認為自己是一個野蠻人,那就隨便你吧!我也無話可說了!”

項羽今天才第一次見識呂雉的厲害,他冷笑一聲:“先欺侮婦孺的,是你的丈夫!是他先把我的虞囚禁起來的!我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放心,我不會像他一樣。我會找人把你們看管起來,等我抓到了劉邦,你再好好幫我教訓他吧!” 一隊一百多人的楚軍騎兵隊發現了漢王的車轍印,一路追了下來。此時,夏侯嬰趕著車,劉邦摟著兩個孩子坐在車上,週苛、紀信等十餘人左右跑步跟隨,向著西北方向狂奔,離下邑只有二十里路。劉盈叫著肚子餓,劉邦一邊翻著包袱裡的干糧一邊叨咕:“唉!要不是你們兩個拖累,可能我早就找到自己人了!吃吧!你看,夏侯叔叔和這些叔叔們都還餓著肚子呢。”劉盈剛啃了一口,聽父親這麼說,不吃了,把乾糧重新塞進包袱裡:“那我不吃了。留給叔叔們吧。”夏侯嬰讚道:“這孩子真仁義!”他回頭對劉盈,“我們還有呢。你吃吧。”

正是這一回頭,他竟瞥見遠處有塵土飛起,立刻變了臉色:“不好!有人在追!”週苛對夏侯嬰叫道:“滕公您快跑!我們去擋一陣!都到下邑集合!” 夏侯嬰彎腰站在車上,拼命地趕著車。劉邦蹲在車上,恐懼地朝後望,發現追的人還是越來越近。劉邦急出了一頭汗,夏侯嬰向他喊道:“把車上沒用的東西都扔了!”劉邦被提醒,應了一聲,一邊抓住車的較木,不讓自己滑下去,一邊用腳把車上裝水的器皿等等雜物一個個踢下去,以減輕車的重量。他看見裝乾糧的包袱,伸腳過去踢。想不到,劉盈竟搶先一步,將包袱抱在了懷裡:“叔叔們還沒吃東西呢!”劉邦急了:“命都沒了,還吃東西?扔了!”男孩非常固執地抱著不放手。劉邦爬過去搶包袱,劉盈直往後躲。車速實在很快,只聽劉盈“啊”地一聲,身體飛出車外,手中仍然抱著包袱。劉邦愣了!魯元向後撲過去:“弟弟!”劉邦一咬牙,把女兒也推了下去。魯元大叫一聲,摔在了地下。

車停了下來。夏侯嬰跳下車。劉邦朝他喊:“別管他們!快走!”夏侯嬰卻不理他,一邊一個,將劉盈和魯元夾起來,跑回來重新放回在車上。劉邦急了:“你弄他們回來幹什麼?”夏侯嬰不理他,把孩子們放好,叮囑道:“抓好!別再摔下去了!”自己重新爬上車。 這麼一折騰,楚軍騎兵離車的距離當然更近了,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頭盔下那一張張猙獰的臉。他們的喊聲也清晰可聞,“不要放跑了劉邦!”劉邦急了,他蹲在飛馳的車上,瞪著兩個孩子,孩子們也恐懼地瞪著他。 “想跟我一起死嗎?啊?”劉邦問道。孩子們茫然無知,只是恐懼地搖搖頭。 “不想,那就下去吧!”劉邦抓住兒子,扔向路旁鬆軟的田裡。魯元大叫著,緊抓著車較不放,劉邦用力掰開女兒的手,把她也扔了下去!孩子們哭叫著打了個骨碌又爬起來,去追大車。車再次停下來。夏侯嬰又跳下車。

劉邦火了,沖他喊:“不要管他們!”夏侯嬰也沖他喊:“那是孩子!”劉邦拿起車上的劍:“你不聽我的,我殺了你!”夏侯嬰白他一眼,繼續朝孩子們跑去。 身後的追兵又亂了。原來,週苛和紀信不知從哪裡搶來了兩匹馬,直接向楚軍衝了過來。楚軍只好先放下追劉邦,圍攻這兩名漢軍。可是周苛和紀信又立即分頭朝著兩邊跑,弄得楚軍不知該先對付他們,還是繼續追車。趁這個功夫,夏侯嬰已經拉著兩個孩子的手跑到車旁,將他們重新在車上放好,爬上馭手的位置。 劉邦咬牙切齒:“夏侯嬰!你這個混蛋!成心要我死啊?”夏侯嬰不語,重新趕起了大車,朝前飛奔。迎著他們,又跑來了一支馬隊,大約有幾百人。劉邦頭腦中轟地炸了下,他喃喃著:“完了!完了!”夏侯嬰卻高興地叫道:“是我們的人!你看那旗!”

劉邦看去,果然,在一片煙塵中,越來越近,能看清飄揚的正是漢軍的紅旗!他狂喜地站起來,揚著手喊:“哎哎!是我!”他只顧高興了,車一顛,竟然摔了個仰八叉。幸虧兩個孩子一人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他。劉邦一挺身坐了起來,將孩子們摟住,喜悅地盯著越來越近的救兵!楚軍見來了援兵,慌忙撥馬而逃。週苛和紀信也顧不上追他們,都大呼小叫地朝著開車的漢軍援兵迎去。夏侯嬰把車停下來,他整個人幾乎要癱了,靠在車上,只是大口喘息著。 劉邦蹲在車上,一手摟著一個差點兒被他拋棄的孩子,咧嘴在笑,但滿臉是淚。 洗過臉,梳過頭,劉邦終於又恢復了作為漢王的威儀,他叫來夏侯嬰,教訓道:“你真是越來越過分了!你不過就是本王的一個車夫,我看你鞍前馬後的,挺不容易,封了你一個滕公。你就自以為了不起了?你就可以違背寡人的意志,為所欲為了?”夏侯嬰辯解:“我沒有……”

劉邦打斷他:“聽我說完!我為什麼要扔下他們?因為在那種情況下,我只能這麼做!眼見楚軍追得越來越近,他們跟我在一起,便得死,不跟我在一起或許僥倖得活。你說吧,你該當何罪?” 夏侯嬰把嘴一撇:“我有啥罪?我啥罪也沒有!兩個孩子扔下去就得被楚軍抓了。比方說吧,要是你們三個進了山,遇上了老虎,你是讓兩個孩子替你去餵老虎呢,還是自己挺身跟老虎鬥,以保全兩個孩子?如果這個父親是我,我一定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保孩子!所以,我並沒有覺得自己違逆。我是在做我認為正確的事!再說了,您不就是為逃脫楚軍的追趕嗎?孩子們沒丟,咱們不是也逃出來了?要是當時依著您,現在,咱們還能這麼安心坐在這兒嗎?恐怕您連腸子都悔青了!這畢竟是你們劉家的後代根啊!”劉邦聽著他的辯駁,睨著他,不語。

夏侯嬰對名利向來看得淡泊,他接著說:“我知道,您再封我什麼,我也是個車夫。我就這麼個腦子,就這麼個脾氣。您要不高興,就把滕公的封號收回。不頂吃不頂喝的,我要那玩意兒也沒啥用。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給別人趕車去。要是你非想抓我的錯,殺了我,我也不為自己做的事情后悔。孩子總算保住了。我跟嫂子,也算有了個交代。”劉邦聽著聽著,淚水湧上了眼眶,他叫來兩個孩子:“盈兒!魯元!來!給你夏侯叔叔跪下!”兩個孩子走上前跪在夏侯嬰面前。夏侯嬰嚇了一跳:“使不得使不得!大王!您這是乾什麼?” 劉邦含著淚說:“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命,是你夏侯嬰揀回來的!”他面對劉盈:“無論你日後當了太子,還是當上了王,永遠記住,這才是你的救命恩人!”劉盈哭著點點頭。 韓信仍舊帶著五萬人屯兵在廢丘,聽張良派來的人講著彭城大敗的情況,他久久地沉默著,周圍的將士沒人敢說話,只聽見風捲紅旗的獵獵響聲。韓信終於開口了:“張良先生現在哪裡?”來人道:“張先生留下一千人守下邑,接應大王,並尋找大王家屬。其他的人跟他去了滎陽。” 韓信目光盯著遠處:“你給張良先生回話,就說我知道了。但我除了圍困廢丘的人之外,已經被大王收回了調兵權,所以,派不出一兵一卒。請張先生自己想辦法收集殘部,招募新兵吧。下一步的行動,還是等大王回來,請他自己定奪。我無權過問。”說罷他轉身朝著壁壘走去,再不回顧。 在漢中丞相府的蕭何聽到彭城慘狀,嚇得目瞪口呆:“怎、怎麼會這樣呢?快!快按照張先生的要求,緊急朝滎陽運糧、運兵!快!” 兩個人截然不同的反應,在張良意料之中。他憂慮重重:劉邦傷了韓信,韓信還肯不肯幫助劉邦?昔日劉邦雖被逼入漢中,畢竟手中擁有訓練有素的五六萬軍隊,所以韓信獨身前來投靠。如今劉邦兵敗如山倒,韓信手中卻持有五万精兵,憑什麼還聽候劉邦召喚?另外,劉邦是否能承受得起這樣的打擊和挫折? 周勃、盧綰、樊噲等人先後趕到滎陽,與張良一起聚集了近兩萬散兵游勇,等待漢王的到來。夏侯嬰趕著大車剛到滎陽城下,劉邦便縱身躍下車,直朝著張良奔去,兩人的眼裡都泛著淚光。劉邦拉住張良,激動道:“子房!我終於又見到了你!你……你怎麼不早點兒來呀?你知道,彭城……啊啊啊!”他突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竟然當眾放聲大哭!張良也掉下了淚,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劉邦哭了一陣,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終於不哭了,長嘆一聲:“唉!全怪我!怪我啊!” 樊噲激動道:“大哥!這不能怪你!都是魏豹那傢伙煽惑的!我們被他騙了!”周勃也說:“是啊,大王!不是您的錯!是項羽這小子太厲害了!”盧綰等人齊聲附和:“是啊是啊!這不是大王的錯!” 劉邦不理他們,對張良接著說:“子房!我看,我真的沒有資格當這個王!乾脆,讓給你來當,或者韓信、蕭何來當得了!”張良立即跪下:“大王!張良只願為大王前驅!”周勃、樊噲、盧綰等將領一起跪下:“我們聽大王差遣!請大王收回成命!” 劉邦深恐大家不再信服自己,一見此景,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連忙請眾人起身。他親自將張良扶起,心疼地說:“您看,您一來,要您收拾的就是這個爛攤子!” 其實,在張良看來,今天的局勢並不是爛攤子。骨干將領在,漢中和關中的根據地都還在,至於那些濫竽充數的諸侯王,雖然又倒向了項羽,但經過彭城之役,他們已無法與項羽一心。而項羽,看似取得了勝利,其實不過是收復了自己失去的部分領土。為了對付劉邦,他必須盡快把徵齊的隊伍撤回來布防,這樣,田橫又將重新佔領三齊之地,依然成為他的心腹之患,這次徵齊等於勞而無功。這樣看來,漢軍雖敗,得大於失;楚軍雖勝,失大於得。張良鞭辟入裡的分析,重新燃起了劉邦及漢軍諸將的希望。 而劉邦也從彭城之敗中,總結出兩點血的教訓:第一,小看了項羽,以為自己一聲號令,手下就有了五六十萬兵馬,實際上低估了楚軍的作戰能力,低估了項羽的軍事指揮能力;第二,沒有可靠的同盟軍,魏豹之流那種見風使舵的盟友,實際起不了任何作用。 張良傾身向前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大王也不必過慮了。縱觀天下,有三個人足以幫大王打敗項羽。但大王必須不吝封賞,他們才可為大王用。” 劉邦急切說:“這您放心!只要能打敗項羽,哪怕把函谷關以外的土地全賞給他們呢!不知是哪三個人?”張良微笑,讓劉邦自己猜。 “韓信,算一個吧?”劉邦說道。張良點頭:“當然。頭一個就是他。信任他的結果和不信任他的結果,大王已經體會到了,願大王充分信用此人。”劉邦點頭:“我明白了。另外兩人呢?蕭何?”張良搖頭:“蕭丞相本就對您忠心耿耿,是您的得力助手而非同盟軍。他不算。”劉邦想了一會兒:“既然不是蕭何,那肯定也不是你,不是陳平,你們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不行。我一時想不起來。您說吧。” “其中一人,姓彭名越。”張良淡淡道。劉邦恍然:“噢!彭大王!”“對!他雖出身水寇,已成了氣候。這回聯絡田榮,從後面牽制楚軍,項羽派兵清剿卻奈何不了他,就像深深扎在項羽肉裡的一根刺!又像一隻在項羽周圍飛來飛去,擾得他難以安枕的馬蜂!可不要小看了他。我知道,大王跟他素有交情。大王應當加深與彭越的聯絡,最好發展成為盟友。讓他在梁地繼續擾亂項羽,威脅西楚的後方。必要時,要給他以實際的幫助,幫他不斷擴張自己的勢力。他的強大,不會對您造成威脅,而只會牽制和威脅項王。” 劉邦點頭:“這都沒有問題!還有一位呢?”張良微笑:“說起這一位,其實您也熟悉。您想想,自鉅鹿至咸陽,項羽最倚重、最得力的先鋒是何人?坑秦卒,除義帝,誰又是他最得力的打手?”劉邦脫口而出:“英布?” 此時,九江王府又接到項羽來書,英布斜倚著靠枕,聽部下讀。 “前番徵齊,寡人再三呼召,君竟以病辭,僅遣兵三千以塞責;此番彭城之戰,君又以種種藉口,袖手旁觀,令寡人甚感惶恐!”……英布不耐煩地一擺手,喝斷:“行了!別念了!他到底什麼意思吧?”部下往下瞧了瞧:“霸王的意思,叫您親率三萬人馬,到滎陽跟他會合,一起攻打劉邦。”英布冷笑一聲,站起來:“癩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氣!我九江國統共才多少兵?都調去幫他,自己的家不守了?不理他!” 英布自從當了王,就不再聽項羽的調遣,這已經讓項羽很惱火。張良認為,在這個時候,如果劉邦派一能人,設法說動英布叛楚歸漢,大事成矣!可是,派誰去呢?英佈出身刑徒,性情殘暴,心狠手辣,雖然和項羽有了隔閡,但畢竟是項羽最重要的盟友。現在漢王新敗,項羽大勝,在這個時候,遊說他棄楚而歸漢,風險相當大,可以說是虎口拔牙,龍頰捋鬚,稍有不慎,辦不成事,卻枉送了性命。酈食其過於剛硬,光他那派頭,很可能就令英布反感。陳平官至護軍中尉,舉足輕重,不能輕易涉險,張良更是斷斷不可須臾離開。眾人正在謀劃英布之事,周勃匆匆來報:“大王!探馬報告,西楚霸王項羽正在集結兵力,朝滎陽一帶開動!”眾人全都一驚!項羽將徵齊主力召回,率二十萬楚軍,再加上魏豹等人的雜牌軍,總計五十萬人馬直奔滎陽而來! 張良的房間陳設簡單,卻透著清雅。小薄一邊幫張良整理衣物,一邊關切問:“您跟漢王談得怎麼樣?”張良點點頭:“談得很好。”小薄嘆口氣:“是啊!他再不聽您的,可怎麼辦?不過,他也不容易。不說別人,韓信恐怕還在生他的氣呢。” 張良抬頭看了一眼小薄:“師妹!聽你這兩天時常在念叨韓信。你對他很關心啊?”小薄停下手裡的活:“師兄!我關心他,不應該嗎?”張良一笑:“你要跟我說實話,是不是鍾情於他?”小薄急了:“您說什麼呢?”張良微笑:“男歡女悅,再也正常不過。他現在已經是大將軍,以後封王都有可能。那樣,你就是王后了。來,我給你算算,看你命中是否有王后的份?”小薄害羞道:“你算你的!我可不管!”她飛快逃去。 張良笑笑,取出蓍草,開始占卜。在他熟練的動作下,很快現出了卦象。張良觀察著卦象,始而點頭微笑,繼之凝神而思,終於大驚失色。他將這堆蓍草很快擾亂,又慢慢理順,收起來,眉目間頓現憂色。小薄命中確有王后之份,可能還不止。但是,她的姻緣卻不在韓信,若強與糾纏,只怕日後有血光之災! 第二天一早,張良鄭重告知正準備去給魯元梳頭的小薄,勸她遠離韓信。小薄十分吃驚:“這、這……這是為什麼?”張良嘆口氣:“天意難測!師妹!聽我的!不要固執了!順其自然就好。”“可是……”小薄滿臉失落,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解釋什麼。 “子房,來得好早呀……”劉邦的聲音響起。 昨兒一整夜,劉邦將手底下所有人挨個兒排了一遍,也沒想出合適勸降英布的人來。但卻突然蹦出了一個靈感!他想馬上做兩件事——樹立社稷、冊封太子。張良聽了劉邦的想法,不禁一震。 劉邦道:“寡人雖即了王位,社稷卻一直沒來得及樹立。不立社稷,不定國都,哪怕是臨時的國都,總歸不像個國家啊。我要把櫟陽定為臨時國都,在那裡把社稷樹立起來,祭祀天地祖宗,昭告天下,大漢國正式成立了!” 古櫟陽位於今西安市東北,地處石川河與清河匯夾之地,北依荊山,南眺渭水。春秋時期便已“北卻戎翟,東通三晉,亦多大賈”,交通十分便利,選址於此,足見劉邦之用心。劉邦已年過半百,自然也須考慮後繼有人。他對劉盈並不滿意,覺得他不夠強悍果斷。但劉盈雖仁弱,終歸天性善良,立為儲君未嘗不可。社稷是國家根,太子乃國家本。根深葉茂,本固枝榮。劉邦於新敗之際,不僅能認真總結教訓,且能為國家深謀遠慮,這也足見其雄才大略的一面。 張良再拜:“大王所慮極是!臣為大王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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