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楚漢傳奇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楚漢傳奇 王培公 7707 2018-03-13
上將軍府內,明晃晃的燭光照著項羽英武的臉,他決定尊懷王為義帝,立即將他遷往郴縣。他交代英布:“你就跟他說,古之王者,必居上游。霸王既以彭城為都,義帝當然要往上游去。上游者,郴也。”英布這才知道項羽準備在彭城建都,不過這跟他無關,他關心的是自己能封什麼?坐在旁邊的范增自然清楚英布的想法,他咳嗽了一下:“英將軍!這次分封,因為要考慮方方面面,除了原有的諸侯王,又封了些新的,咱們自己的將軍們,就要委屈一下了……”英布非常失望:“可是,上將軍答應過我,……”范增邊咳嗽邊點頭搖手:“是是!咳咳!別急嘛,聽我說!咳咳!……”他終於抑制住咳嗽,喘了喘氣,說下去,“唯有將軍,羽兒說不能不封!將軍不是六的人嗎?我們決定封將軍為九江王。以六為都。”英布大喜過望,馬上拜倒:“謝項王!謝亞父!”范增叮囑:“除你之外,鍾離昧、龍且這些,都沒有分封!所以,這事兒暫時還不能說出去!等封號下來,估計將軍會招人忌妒,成為眾矢之的。所以,霸王才決定讓你先去彭城辦差,也是避免尷尬的意思。”英布感激涕零,再拜項羽。

項羽取過封好的奏章:“我的想法都寫在裡面,你把他交給懷王。不論他說什麼,問什麼,都不要理睬,只要督促他按照表上所說的意思去做。現在是正月,估計三個月之後,我就會還都彭城。你一定要在這之前,叫他把宮室騰出來!這事兒一定要辦好,九江王!” 英布一挺胸:“末將一定不負霸王重托!”項羽示意英布可以離開,英布卻在原地踟躕:“臣,臣還有一事,臣有一位好友,名叫彭越。”范增記得此人原是盤踞於梁地的大盜,後來被劉邦收編。 “他想要臣在霸王面前提一提分封的事,……”英布說道。項羽打斷他:“這你就不要管了。忙你的正事吧!我還約了叔父。”英佈如釋重負:“諾!那,末將告辭!”英布大步走出去,和項伯碰個對面。 項羽對討封之事很是反感:連彭越這種小蝥賊都聞風而來,想討點好處!那怎麼可能?最近聽說很多人齊聚咸陽。那個陳餘,確在策反章邯的事上立過功,只是為人實在討厭。還有那個自以為齊國柱石的田榮,勾結宋義,阻礙救趙的老賬,還沒跟他們算,還敢跑來咸陽討封?項羽不打算理睬他們。只是,還有許多人無法不予理睬,找項伯來,就是為這個。

項伯從項羽處回到府中,心情十分鬱悶。進了大門,他見張良站在院裡,仰望星空,靜靜地出神。也好奇地也往天上看,唯見星斗滿天。 “我觀將星甚亮,生芒有角,把其他星宿的光全掩蓋了。紫微星也被它照耀得暗淡無光,搖搖欲墜。西楚霸王的氣勢可是不得了啊!”張良笑道。項伯嘆口氣:“我剛從他那兒回來。討論了分封大會的事。鬱悶!正好找你聊聊。” 張良與項伯守著火盆,邊喝酒邊交談。項伯牢騷滿腹:“並不是我要當什麼王!可你看,連吳芮、共敖這樣的人都封了什麼衡山王、臨江王!我們項家首先起義,鞍前馬後忙了這麼多年,除了他,一個王也不得封!叫人心裡頭真是不痛快!”張良問:“都封了哪些?”項伯從懷中掏出一卷簡牘,張良接過,小心展開,就著燭光認真看起來。項伯道:“好在還沒忘了沛公,封了漢王,就是封地差點兒,遠在巴、蜀。范增那老頭兒還非說,那地方以前也屬關中,這一來,等於如約讓沛公當關中王了。放屁!他要真要有這份心,為什麼不把關中真正交給沛公來管,而要交給什麼章邯、董翳、司馬欣?”張良心中咯噔一下:“漢王?那,都城是漢中了?”

項伯自從和劉邦約了兒女親家,真的把劉邦當做了親人,他嘆息著:“可不是!咳!我們這位親家真是命不好,偏偏有這麼一位沒主見的老弟!也是該他倒霉,偏偏他這老弟的身邊,又有那麼一位不懷好意的范亞父!漢王就漢王吧!總比啥都沒有強。你看霸王手下這些將軍,除了英布,誰都沒封王,還不知道以後會鬧出什麼事來!”張良凝視著他,似乎聽得很用心,又似乎什麼也沒聽進去。 項羽來到虞姬住處,撲鼻一陣清香襲來。 劉邦實在熬不住了,失去張良的日子他渾然不知所措,便命小薄以送衣物為由探看一番。小薄對張良也掛念得緊,得了命令,飛奔著趕到項伯府上。小薄提著包袱正在門前張望,項伯與張良邊說話邊從府內走出來。張良看到小薄,兩眼一亮。 “我把您留在沛公營裡的東西送來了。”小薄看張良形容鎮定,笑容滿面,沒有受委屈的跡象,放下心來。張良拿過小薄手中的包袱,隨口問:“沛公還好?”“好。他問,您有什麼話要我帶回的?”小薄警惕地看了眼項伯。張良道:“話倒沒有。對了,”他從袖中取出卷地圖,“這圖是我從蕭何那兒借的,你還給他吧。千萬別丟了!一定要替我親手交還他。”張良說著向她丟了個眼神。小薄會意,沒再說話,目送張良與項伯離開。

蕭何奇怪,自己並沒有借過地圖給張良啊?接過小薄帶回的地圖,在几上鋪開,他忽然叫起來:“沛公!看!”原來,張良在圖上用墨筆加註了好些字。如原先的趙地,分別加上了“代”“常山”“河南”等字樣。原來的齊地,也注上了“膠東”“濟北”和“齊”……蕭何敏感地說道:“這可能是新封的王號!”劉邦仔細看著:“分這麼碎呀,有咱們嗎?封在哪兒?”蕭何急忙往彭城附近找,只見以彭城為中心,用濃墨大大地標了兩個字:“西楚”。在它的下方,有小字標著“九江”“衡山”和“臨江”。劉邦一怔:“這該不會是咱們吧?”蕭何搖頭:“不會。估計是項羽自己。瞧,筆劃都比別人要粗,透出一股霸氣。”蕭何將圖拉動,注意著關中之地。只見那裡標上了互為掎角的三個字:雍、塞和翟。蕭何一拍手:“是了!我猜得沒錯!這的確是王號。雍王章邯,不錯。可,塞王和翟王又是誰?為什麼要把一個關中分為三塊,讓章邯這種人治理?難道他不清楚,秦人對章邯簡直恨之入骨嗎?”劉邦嚷嚷著:“先不要管人家!再看看!有沒有咱們?”

蕭何在圖上邊找邊喃喃自語:“北邊有代王和遼東王,噢,保留了燕的封號,說明還有燕王。噢,這兒還有個殷王,不知是誰?……這就沒什麼地兒了!……”他忽然叫起來,“沛公!您看!往西南看!”劉邦把頭湊過去,順著蕭何的指點,但見關中往下,群山環抱之中的巴、蜀一帶,用硃砂工工整整寫了一個字:漢。蕭何端詳著,其他的都是墨書,唯一這個漢字,是用朱書。張良一定是特別註明:劉邦的封號是——漢王! 劉邦默念著:“漢?漢中?記得嗎,老蕭?以前,咱們沛縣有人犯了重罪,朝廷給的懲罰就是全家遷往漢中之地!”他忽而反應過來,勃然大怒,“娘的!他把我劉邦當什麼人了?老子沒有罪!老子是有大功的!不讓我執掌關中倒罷了,還把我發到那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老子不去!打死我,我也不去!拼著老子不當這個王,回老家種地!”

劉邦憤怒了!如果他接受封號,就等於自己鑽進了籠子,南有大婁山,北有大巴山,東有巫山巫峽,西有峨嵋、邛崍!唯一通外面的路,就是棧道!可一出棧道,迎面就是雍王章邯!還有那兩個不知是何許人的塞王、翟王。 樊噲首先喊著:“不干!堅決不干!大哥!寧可死,咱不能受這窩囊氣!”盧綰也說:“對!我同意劉哥辭王不做,帶咱們回老家!”大家都大喊著,“回老家!”酈食其和曹參一直低頭不語,劉邦注意到他們,問:“餵!酈食其!曹參!你們是怎麼想的,也說一說!”酈食其長嘆一聲:“我們今天的反應,我想,正在霸王的預料之中!他巴不得我們這樣!沛公想解甲歸田嗎?我要是項羽,好啊!馬上準,讓咱這十幾萬人全解散回老家。問題是,回了老家,就能過安穩日子嗎?肯定還要一個個慢慢收拾你!”曹參補充:“說不定,到不了老家,咱們就像那二十萬秦卒一樣,被他一個坑給埋了!”盧綰打了個寒噤。雍齒蹲坐在地上。看來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大家頓時陷入絕望。

蕭何站起來,不慌不忙說:“不去,死的可能性很大。像酈老說的,項羽既然這麼安排了,一定會想到咱們不服,早有了趁機消滅咱們的種種安排。那麼,去了會怎樣?一定就是永無出頭之日,死路一條嗎?那可不見得!”樊噲把頭一晃:“都關進籠子裡了,還有狗看著,這還不叫死路一條?”蕭何笑笑:“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巴蜀之地,交通不便是事實。這種特殊的地理環境,讓它成為秦朝安置犯人的理想之地,也是事實。然而,經過秦國一百多年的開發、移民,漢中已不再是貧瘠落後的蠻荒之地,而成了富饒的天府之國,這,也是事實!” 蕭何侃侃道來。原來,自秦惠王以來,一直在向巴蜀之地大舉移民。尤其是近三十年,秦朝將被俘的六國貴族及富戶不斷徙漢中,稱之為“遷虜”。據丞相府檔案所載,歷年遷虜數量已達十一萬六千八百四十六人!這尚不包括跟他們一起遷入巴、蜀的親眷在內。他們之中,如趙人卓氏、山東遷虜程氏,入蜀之前便因經商而富可敵國。還有隨呂不韋遷蜀的眾多門客,有些參加過《呂氏春秋》的修訂,有些是當時咸陽一等一的大文人,都在呂不韋死後流散各地,開館收徒。再加上,歷代秦王為照顧移民而頒布的法令和不斷完善的水利工程,如都江堰、靈渠等等,已使得當日之漢中沃野千里,水旱從人,民不知饑饉,天不見荒年,因而號為“天府”!

劉邦和眾將聽得目瞪口呆,紛紛懷疑蕭何為使大家寬心才編造故事。蕭何微笑:“您忘了,當初進咸陽之時,我從丞相府和御史台搜來的那幾大車文書檔案?這些,都是從那裡得來的!” 蕭何接著說:“您想,當今天下,還有像這樣的好地方嗎?沛公若得其地,豈非天賜乎?《周書》雲:'天予不取,必受其咎。'願沛公深思之!當年,商湯王和周武王皆不因一時受辱而喪志,終於贏得天下。我願沛公效法先賢,甘受漢王之封,依托巴蜀之險,蓄養民力,廣納賢士。等待時機,還定三秦!再與楚霸王一爭天下!” 劉邦越聽越激動,回頭看著自己的將領們:“你們都聽懂了嗎?”周勃摩拳擦掌:“我是聽懂了!”樊噲道:“雖然我有些地方沒懂,就知道了一點,去巴蜀不見得是條死路,弄不好,它就是條活路!”劉邦一拍几案:“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出水才看兩腿泥呢!咱們不跟他爭這一日的短長,要爭的,是最後的鹿死誰手!”眾將領激昂地:“對!大哥!我們聽你的!”

劉邦轉過臉來,盯著圖上的巴蜀一帶,他的心如同已越過崇山峻嶺,飛到那用硃砂標出的即將被稱為“漢”的地方。 皇宮前廣場上。今天很是熱鬧,各國諸侯幾乎全到齊了,包括住在館驛的田榮、彭越、陳餘等人在內,大家一邊聊天,一邊等待著。 一陣號砲鼓樂,項羽在韓信、呂馬童等一大幫執戟郎護衛下大步走來,范增緊隨其後。各國諸侯們一起肅然下拜:“恭迎項王!”項羽滿面笑容,躬身還禮:“各位諸侯王少禮!” 項羽躊躇滿志地說:“各位遠道而來,是為了參加即將召開的分封大會。雜事繁忙,本王不能一一接見諸位,深感抱歉。趁今日閒暇,特約大家來這裡,待會兒,陪大家遊覽一下前秦的皇宮……” 眾人一陣騷動,個個喜形於色。項羽抬高聲音:“你們不要以為本王喜歡這個地方!我率軍推翻秦朝的皇帝,就是為繼承他的一切嗎?不是的!我非常厭惡這裡!在我的眼裡,這是罪惡!是掠奪!是天下人的血淚!這裡的每件珍寶,都是從六國劫掠而來!住在這種地方,我會很不舒服,會席不安枕!所以,我甘願捨棄這裡的一切,回到我的彭城去!你們也可以幫我想一想,如何處理這些宮室?總不能把它們再搬回六國去吧?這麼大的房子也搬不走啊!”

眾人哄笑。田榮在人群中高聲喊了句:“那就還給天下人吧!”范增生氣地喝道:“誰在說話?”田榮正想答應,高陽君悄悄一拽他的衣袖,制止了他,田榮沒吭氣。項羽微微一笑:“這話倒也在理。問題是怎麼還?”張良身後的一位男子忽然挺身而出,大聲說:“項王!我認為,您應該改變主意!不要回彭城!應該在咸陽建都!”項羽見他是個生面孔,問道:“你是何人?”那人激動得滿面通紅:“韓王成從弟韓蔡,無名小卒。”項羽示意韓生近前,張良一把沒拽住。韓生昂然出列。項羽感興趣地打量了一下韓生:“說說吧,我為什麼要改變主意?為什麼要建都於此?”韓生慨然道:“我隨韓王一路行來,見關中披山帶河,形勢險要,加之土地肥沃,人民富足,為項王計,若定都於此,何愁霸業不成?您也不必為如何處理這些宮室而大傷腦筋了。” 張良心下暗暗叫苦,今日韓王抱恙,讓其從弟代替前來,韓生若有差池,自己難辭其咎。他喝道:“韓蔡!此處哪有你說話之地?還不快些退下!”項羽看他一眼:“子房先生,讓人把話說完嘛!”他對韓生笑笑,帶著幾分調侃,“你說的,我也不是沒想過。可你替我想一想,我自江東率八千子弟起事,到現在擁有天下,何等不易!所以,我還要回江東!俗話說,富貴不歸故鄉,如身著錦衣,夜半獨行,哪個看得見哪?是不是?”此言一出,逗得眾人哈哈大笑。張良忙一把將韓生拉進隊列中。 項羽也大笑:“哈哈!好吧!大家就準備進宮吧。”韓生小聲發了句牢騷:“聽人家說,楚人都是些不開化的蠻子,我還不信!現在明白了,就是把猴子洗乾淨了,給它穿上人的衣冠,它還是猴子!”張良生氣道:“還在胡說!走!快走!”韓生噘著嘴走開了。 在他們旁邊聽著的魏王豹迅速走到范增身邊,跟他咬咬耳朵。范增臉色一變,走近項羽,在他耳邊低語幾句。項羽臉色也一變,吩咐呂馬童:“去!把那個韓生給我抓回來!” 項羽大步走進金碧輝煌的宮殿,在正中的皇帝位置上坐了下來。跟他進殿的諸侯和來賓們在寬大的宮殿內四下張望,指指點點。只有長期隨從他的將領發覺了他的臉色很不好看,站在那兒不敢亂動。呂馬童像拎隻小雞一樣將韓生抓了進來,就手一推,韓生趴在了地上,瑟瑟發抖。人們驚訝地望著這個剛才還神氣活現的男子。 項羽冷笑:“韓生,剛才你自己說的話,還記得嗎?”張良一見形勢不妙,噗通跪倒:“韓生年少狂妄,衝撞大王,還請大王看在韓王面上,原諒他一回!”“子房先生!我今天要是原諒了他,恐怕天下就沒規矩了!”項羽向韓生喝道,“講了些什麼?說!”韓生結結巴巴地說:“我……我說,說……楚人沐猴而冠……” 眾人都一驚! 項羽冷笑:“哼!你說我像猴子?你像什麼?我看你白白胖胖,活像頭蠢豬!”韓生見項羽震怒,嚇得牙齒打著顫:“……像!我……我就是頭蠢豬!請大王饒命!大王饒命!”項羽怒道:“你是人,我還可以饒你。既然是頭豬,當然按豬對待。我看門外的大鼎爐火正旺,水已沸騰,那就是為你預備的。”他對左右大喝,“烹了他!”呂馬童帶人衝上去,當場剝去韓生的衣冠,露出上身白胖的肉,抬著就走。韓生見難免一死,邊掙扎邊喊:“項羽!烹了我,你也不得好死!楚人就是猴子!猴子!……”眾目睽睽之下,他被強行抬了出去,叫罵聲瞬間已響在殿外,接著聽到韓生一聲慘叫。 全場鴉雀無聲!有的已經嚇得開始發抖了。 項羽站起來,淡淡說:“對不起各位,本王有些累了,你們自己看吧!”說完,他大步朝殿外走去。他的衛士及將領們跟隨著他。各國諸侯像傻了一樣,目送項羽走出大殿,忽然,“撲道”一聲,一位胖胖的諸侯嚇暈了過去。 韓生之事震懾了眾人,什麼叫生殺予奪?在項羽的強權面前,誰都沒有反駁的權力,他們只能等待由項羽來做他們命運的裁判。 正值正月,天氣非常寒冷,今天將舉行分封盟會。 各國諸侯們齊聚此地,跟著項羽舉行祭天儀式。 張良陪著一臉沮喪的韓王成站在隊裡,跟著一起跪拜。自從韓生之事後,項羽便取消了韓王的封號,要將他帶回彭城,以觀後效,張良必須跟從。張良心裡明白項羽此舉意在用韓王留住自己。張良的目光掃過去,看見了隔著魏王豹的劉邦。劉邦正好也在看他,二人目光相遇,各自會心一笑。 范增宣布:“拜!興!禮成!”與會者紛紛站起。范增高聲宣布:“祭天大禮已畢!請貴賓依次就坐!”項羽帶頭走向下面已經鋪設好的坐席,坐在主位上。其他的與會者紛紛就坐。沒有人隨便講話,氣氛相當嚴肅。范增宣布:“分封盟會正式開始!請西楚霸王宣布分封!”項羽道:“各位!宣布分封之前,本王先說明一件事。有的諸侯一來就提出疑問:分封這樣的大事,為何不由我楚國的懷王主持?”大家面無表情地聽著,現在項羽做任何事已經不需要任何理由。 項羽有些激動地說:“不錯。他是我楚國的王。但跟大家說明一點,懷王,是我叔叔武信君立的!在我們找到他之前,他只是一個流落民間,替人牧羊的放羊娃!他有什麼本事,什麼功勞,替我們訂這種約?有什麼資格,對我們指手畫腳,說三道四?”全場鴉雀無聲。沒有人出來反駁他的話,也沒有人表示贊同。劉邦更是面無表情。 此刻,在彭城郊外,一群羊在悠閒自得地啃草。一個牧童將破棉襖鋪在山坡上,邊曬太陽邊照看著羊群。 楚懷王將車輦停在路邊,望著這一情景,滿心感慨:從前自己也過著這種悠閒自在的生活!雖然說苦一些,可是很快樂,起碼比今天快樂!如果讓他重新選擇,他會選擇跟那少年一樣,當個放羊娃,而不是當什麼王! 他讓小太監把那牧童叫過來,牧童望著車上的懷王,嚇呆了。懷王和善問他:“你放了多久的羊?”“三、三年!”牧童戰戰兢兢。懷王笑了:“跟我一樣啊!要是讓你跟我換換位置,你來當王,我來放羊,你幹不干?”牧童嚇得把頭搖得撥郎鼓兒似的。懷王苦笑:“是啊!你都不干!其實,你願意也沒用。我再也回不去了!”一匹快馬奔來。馬上騎著一位宦者,喘吁籲地禀報:“大王!咸陽來人了!請您馬上回去!”楚懷王愣了愣,掏出把錢塞給牧童,“好好照顧你的羊!”車子開始走動,懷王掀開車簾,留戀地回望了一眼那位牧童,朝他揮了揮手。牧童捧著錢,呆呆地站在那兒,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分封大會會場。項羽依然激動地說著:“我們披堅執銳,轉戰數年,才滅了秦國,定了天下,這都是我們大家的功勞!他楚懷王什麼功勞也沒有!當然,也沒有資格主持今天的分封!大家說,我講得對不對?”他的將領和士兵們轟然齊聲響應:“對!對!”諸侯們有的發自內心跟著嚷嚷,有的默然不語。 項羽臉上露出笑容:“雖然如此,他也畢竟是我的王嘛!我們還得尊重他。我已決定,奉懷王為義帝,自彭城遷往郴縣。英布已經回去辦這件事了。”諸侯們你看我,我看你,臉上都露出驚訝的表情,但依舊無人做聲。 楚懷王默默看完項羽送來的奏表,往旁邊几上一扔。 英布看看他的臉色:“西楚霸王讓臣轉告義帝,他已決定在彭城建都,分封完畢,就要回來。請義帝早移郴地。”楚懷王冷笑:“我要是不走呢?”英布愣了一下:“義帝還是早走的好。霸王的脾氣,您是知道的。”楚懷王又冷冷一笑:“當然知道!從他殺宋義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好吧!你告訴你的主子,我哪兒也不想去!就在彭城待著!要殺要剮,隨他的便吧!”說完,他轉身背著手大步走開了。 項羽已將封王的名單讀完,抬起頭來,用犀利的目光掃射全場。全場仍然很安靜。但人們臉上的表情已經發生了奇妙的變化。被念到名字的,有的喜形於色,有的大為沮喪。沒被念到名字的,有的憤怒,有的木然。 項羽道:“當然,這十八位王只是頭一批。有些諸侯,如韓王成,還要觀其表現,再行封贈。有些,如趙之陳餘、齊之田榮,因名額問題,這次未封,可以等待下一批!但天下大勢,基本就這樣定了!望大家各自就國,好好治理,勿生事端!本王負責監督分封計劃的執行,敢違令作亂者,定嚴懲不貸!勿謂本王言之不預!”他頓了頓,見無人說話,滿意地說:“那就散了吧!” 項羽怎麼也不會想到,被尊為義帝的懷王竟會不聽從他的安排。更不會想到,他精心策劃的分封,之後會引發天下大亂!他得了天下,卻失了人心! 劉邦由於早得到張良送來的信息,心中有數,今天顯得比別人格外鎮定。但因為始終沒得到和張良講話的機會而不免沮喪。他坐進車裡,見旁邊多出了一堆東西,用毯子蒙著,正感到好奇,毯子忽然一動,自己掀開,張良坐起身,笑嘻嘻地望著他。劉邦狂喜,幾乎叫起來:“子……”張良忙將手指壓住自己的嘴唇,示意他噤聲!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