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楚漢傳奇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楚漢傳奇 王培公 6989 2018-03-13
劉邦回到灞上,如驚弓之鳥,生怕行錯半步,出錯半招,再次激怒項羽,引來殺身之禍。他不許修整破損的寨牆,擔心項羽以為他加固城防;停止所有人員外出,擔心士兵不慎,與楚軍起衝突,節外生枝。可謂處處小心謹慎! 項羽得到了勝利者應有的尊重,也在考慮勝利者應享有的權力:既然已經到了咸陽,大軍不能長期駐在鴻門,也該考慮入城了。范增也很為難,懷王批复沒到,以什麼名義入城,用什麼規格?劉邦入城一直以關中王名號,若只說上將軍,豈不在王之下?項羽這時候有了個主意:“我坐車入城,讓沛公做我的參乘。”范增擔心:“讓他替您駕車?安全嗎?”項羽笑笑:“不用他趕車。只要他坐在車夫旁邊,明顯地表明他是我的下屬。就這樣在咸陽城裡轉上一圈,秦人都看明白了,誰才是關中真正的主人!”想了想,他補充一句,“我帶著虞去!也讓她瞧瞧咸陽。”范增對項羽的這個主意大加讚賞,於是,項羽命項莊挑出一百人隨同自己前往灞上。

此時,劉邦正在營中聽張良為他講解。 張良誦道:“天下柔弱莫過於水,而攻堅。強莫之能先。其無以易之。故弱勝強,柔勝剛。天下莫能知,莫能行。故聖人云:'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謂天下王。'……”劉邦打斷他:“等等!這話怎麼講?像說反了吧?”張良微微一笑:“老子在下面還有一句呢:'正言若反'。”劉邦恍然大悟:“噢!那是我理解得太膚淺了!”張良拱手道:“沛公真是聰明!領悟得竟如此之快!”劉邦不好意思了,“子房!您就別捧我了!我從小書讀得不多,肚子裡沒啥學問,……”張良笑笑:“不然!依我看,您不光比項羽有學問,比我們這些人都有學問!因為您的人生閱歷相當豐富,又善於吸收眾人之長,就如老子在經中所言:'江海所以為百穀王者,以其善下之。'您書雖讀得少,卻好學好問,觸類旁通,這點就超乎常人……”劉邦打斷他:“好好!不說這個了!再說下去,我自己也要暈了!你就給我講講這段吧。”

張良講道:“老子是說,天下萬物,水是最柔弱的,它連個固定的形體都沒有。可是,它又是最強大的,幾乎是無堅不摧!你看滴水穿石,驚濤裂岸,激流破峽,怒浪滔天,何等勢不可擋!所以,人要學水,以柔克剛,以弱勝強。這道理說來簡單,能領悟並實行的,卻少之又少。所以聖人說:能承受國家的艱難和污垢的,敢於面對國家的問題與不祥的,才是真正的社稷之主,天下之王!” 劉邦聽得非常認真,整個身體都傾向前去,頭也微微側著,像要聽清每一個字。他剛想張嘴提問,樊噲衝了進來,“大哥!項羽來了!”劉邦聽到項羽這個名字,登時從席上爬起來:“來、來了多少人?”樊噲補充著:“和虞姑娘一起來的,就帶了百十來人。”劉邦長出一口氣,迅速跑了出去。

“王在哪裡?”他一眼看見馬上的項羽,“哎呀!不知大王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他顧不得地上的塵土與馬糞,立即跪在了項羽的馬頭前。樊噲追來,彎腰將竹皮冠遞給他,低低道:“起來!地下臟!”劉邦自嘲地笑笑:“咳!冠都沒顧上帶!”依然跪著,將冠戴在頭上。項羽看劉邦驚惶成這個樣子,不禁笑了,翻身下馬,將韁繩扔給了呂馬童,走到劉邦面前:“起來吧,沛公。我是信馬由韁,隨意走走,就轉到你營中來了。沒事先派人打個招呼,魯莽了。沛公休怪呀!”劉邦站起來,臉上堆滿了笑:“哪裡!大王是劉邦請也請不來的貴客!”他看見走來的虞姬,“虞姑娘!您也能來,太好了!來來!裡面坐!容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項羽擺擺手:“我們不進去了。沛公!我和虞今天來,想讓你領我們去咸陽城裡逛一逛。看看皇宮、渭水、驪山什麼的。不光是虞沒去過,我也有很久很久沒來咸陽了呢。”劉邦連忙問:“大王想騎馬去,還是乘車?”項羽道:“走馬觀景,未免太倉促。乘車吧。可以慢慢地看,人也舒服一些。你說呢,虞?”虞姬笑笑:“都行。不要太麻煩沛公就好。”

劉邦連忙吩咐備車。自請騎馬給項羽引路。項羽笑笑:“不必。你也上車,給我充當一回參乘如何?” 劉邦的部下們聞言變色,劉邦也一愣:這豈不是把他當下人使喚?但他打定主意不激怒眼前的這個魔王,只是笑了笑:“這是我劉邦莫大的榮幸!蕭何!子房!你們陪陪大王和虞姑娘。我去換身衣服,再檢查一下車。” 周勃、樊噲等人早知項羽來者不善,但實在沒想到他會用此法侮辱劉邦。雍齒湊上來:“他就那麼一百來人,不如,三下五除二,給他解決了!”劉邦正往內帳走,突然站下,盯著他:“混帳!那是一百人嗎?那是一萬零一百人!一個項羽,就是一整支軍隊!”雍齒不服:“可咱們有二十萬人呢!”劉邦指指鴻門方向:“四十里外,那數十萬大軍呢?這種狗屁想法,趁早打消!有什麼?不就當回參乘嗎?給咱們諸侯聯軍的上將軍、咱們楚國的大英雄項羽當參乘,我不丟人!行了!我去換衣服,你們都別跟著,該干嗎幹嗎去!”

劉邦在戚姬的服侍下換裝,他交代著:“你去廚房看一看,有什麼現成的吃食點心,挑幾樣,給我拿車上去。”項羽、虞姬與蕭何、張良等人站在營門外等著。項羽抬頭望望太陽,有點兒不耐煩了。張良連忙解釋:“沛公有這麼個機會為您服務,一定是誠惶誠恐,生怕招待不周。我想,他也許是在為您和虞姑娘預備一些路上吃喝的東西。”虞姬不安地說:“沛公太客氣了!” 一陣腳步聲,兩百名甲胄鮮明的士兵排隊跑步而來。他們後面,是舉著旗幟的約一百人的儀仗隊,擁著一輛裝飾華美、懸掛著珠簾的駟馬高車。車夫的位置上坐著夏侯嬰,他的身旁,並排坐著頂冠束帶,打扮得整整齊齊的劉邦。劉邦跳下車,滿面笑容地對項羽拱拱手:“時間倉促,來不及準備。只預備了點兒吃的,供大王途中享用。我怕大王不願閒人圍觀,也擔心怕不安全,特意叫他們把簾子也掛起來。不知這麼安排,能否合乎大王和虞姑娘的心意?”虞姬十分感動:“太讓沛公費心了!”項羽微笑點頭:“本來嘛,我只是想隨便走一走。被你這麼一弄,搞得像皇帝出巡了。”劉邦笑笑:“皇帝出巡那場面,咱可是見過!那派頭!跟它比,我這只能算是小打小鬧!不成敬意!”他拱手道,“請大王與虞姑娘登車!”

劉邦領著項羽和虞姬從覆道上眺望皇宮。他向二人指點著驪山和渭水。之後又帶他們查看府庫,進入秦宮,堆積如山的金銀、珠玉,金碧輝煌的皇宮,令人目不暇接!項羽和虞姬都看呆了!劉邦不失時機道:“現在,這裡的一切,都屬於大王您了!”項羽不以為然:“在我眼裡,這些無非都是民脂民膏!秦人掠自天下,最終,還要回歸於天下人!”劉邦回頭看了一眼。夏侯嬰揮了一下手,兩個士兵抬著一個雖不大但卻很沉重的箱子走到項羽面前,劉邦走上前,親手打開箱子,裡面滿滿都是黃銅鑰匙。每個上面都掛著木牌,用墨字標有鑰匙的用途。劉邦笑笑:“這是各府庫以及皇宮各門的鑰匙。現在,全部移交給大王!天下寶物,應歸天下人所有。就請大王全權處置吧。”

項羽看著劉邦,似乎調侃地問:“全都交了?”劉邦表情鄭重:“都在這裡了。大王可以逐個清點。”項羽的表情也很認真:“好像還有兩樣寶物,你沒移交啊?”劉邦一驚,自己哪敢留下一件半件呀,戰戰兢兢說:“敢問,是哪兩樣?”項羽道:“一是秦朝的降王子嬰。” 劉邦擦了把頭上的汗:“這個,我已命人嚴加看管了。今晚,就把他交給您指派的人!”“還有,就是秦國的傳國璽!那顆用我們楚國的'和氏'雕成的國璽!”項羽看來是不曾忘卻。劉邦連忙點頭:“是!它確實還在我那兒。回去以後,我馬上親自給您送去!”項羽縱聲大笑:“好!沛公真乃大公無私也!我就代表大王和各位諸侯,收下你的這片心意!來!”他吩咐項莊,“抬我車上去!”

項羽撩起珠簾,從車裡望著外面的景象,不禁感慨:不愧帝都!果然繁榮!虞姬感嘆著:“沛公治理得真不錯!你聽!百姓們都在歡呼他的名字呢!”項羽仔細傾聽,果然,車下傳來了陣陣歡呼:“沛公!是沛公啊!沛公萬歲!……”他頓時臉色一變。劉邦忙向大家連連擺手,制止百姓們的歡呼,可是,圍過來的關中父老們卻越來越多。其中,就有約法三章時在場的兩位父老。一位父老高喊:“鄉親們哪!這就是跟咱們約法三章的沛公!咱們的關中王啊!”劉邦站起來,無奈地高聲說:“各位父老千萬可不要這樣稱呼!劉邦擔當不起!我也不是什麼關中王!……”那父老不依不饒:“您當然是咱們的王!當然是您!”劉邦連連擺手,心裡叫苦不迭。 項羽越聽越氣,用手一扯,嘩啦一聲,珠簾被他扯了下來,串起的珠子紛紛落地,百姓們仰面驚望。項羽鑽出車篷,挺立於車上,他高大魁梧的身軀頓時把陽光也遮擋了。劉邦忙說:“父老們!這位才是未來的關中王!他就是我們楚國的英雄、我們的諸侯上將軍、魯公――項羽將軍!”

突然,寂靜之中,只聽人群中一聲慘叫:“就是他!坑殺了我們二十萬降卒!快逃命啊!”百姓大呼小叫,紛紛四散逃開。劉邦急得直跺腳:“大家不要怕!魯公是很仁義的!回來!都回來!”項羽站在那兒,臉板得鐵青。抓住車軾的手攥得很緊,“咔嚓”一聲,竟將一根軾木生生扳斷! 回到灞上,項羽叉著腰,像關在籠內的老虎一般,在帳內轉來轉去。范增敏銳地感覺到發生了什麼事情。項羽停下來,目光如炬地盯著范增:“亞父!秦人太可惡了!我一定要做幾件事情,鎮一鎮他們!叫他們看看我的厲害!要讓他們從心裡對我心生畏懼,徹底地臣服我!不然,我還算什麼關中王?”范增嘆口氣,“我正想報告你,大王的批復到了。”項羽急切問:“王怎麼說?”“兩個字――'如約'。”范增說著,呈上懷王用快馬傳來的批复。項羽一把奪過來,看了看,氣得冷笑起來:“哼哼!很好啊!太好了!'如約'?就是說,無論我功勞多大,他還是要讓劉邦當關中王,沒我的份兒?”范增嘆口氣:“現在,你的敵人變了!他已不姓嬴,而姓劉!他就是劉邦!現在,連大王都站在他的一邊,跟你來作對!羽兒!這可怎麼辦呢?”項羽冷冷地反問:“怎麼辦?”他兩手用力扯斷了連接木簡的皮繩,把懷王批复的文件摔在地上,“天下是老子打下來的!老子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一個黃口孺子,有什麼權力對我指手畫腳?”范增很欣賞項羽的果決,滿懷愛意地望著他。

營中一陣人喊馬嘶。有人在叫:“沛公呢?沛公在哪裡?”劉邦一驚,高聲問:“什麼事?我在這裡!”夏侯嬰跑來:“沛公!上將軍營中來人,送來邀請。明日卯時,上將軍召集軍事會議。請您務必出席。”軍事會議?仗都打完了,還議什麼軍事?難道是大王的批復下來了?或者是為了要玉璽找個藉口?劉邦思考著這些可能性,無論是什麼動機,自己都最好不要在這時候出面。他對張良說:“明天這個會,就請您代我出席吧。”張良為難了:“我是韓國司徒,代表韓王還說得過去,怎麼好代表您沛公?”蕭何考慮一下:“我去吧。我去了之後,一切看張先生的眼色行事。” 項羽軍營中鼓角聲聲、震人心魄。項莊從轅門內走出來,大聲宣布:“卯時已到!有請各國來賓、下屬將領報名而進!”與會者自動排成長列,分別高聲報出自己的名字,依次進入大帳。 “趙國丞相張耳!”“韓國司徒張良!”“沛公代表蕭何!……”項羽嚴肅道:“今日集會,有重要軍情商議。”他看看蕭何,“沛公怎麼沒來?”蕭何站起身:“沛公偶感風寒,向上將軍告假,命我呈上傳國玉璽。”說著,他捧起裝有玉璽的錦盒,走上前去,單腿跪地,將錦盒高舉過頭。韓信走上前去,接過錦盒,呈在項羽面前的几上。 所有的與會者一起拱手,齊聲三呼:“萬歲!萬歲!萬歲!” 項羽的臉上閃過一絲笑容,但立即消失。就像陰霾雲層間閃過的一線陽光。他將傳國玉璽置於案頭,“諸位!項某請諸位來,是想告訴大家。沛公劉邦雖然先行入關,但已經自願放棄關中王位,而且,也將所有府庫的鑰匙、皇宮的警衛、包括秦王子嬰和傳國玉璽,全部移交給本上將軍!就是說,自即日起,本將軍有權處置一切!” 范增銳利的目光掃射全場:“有哪位對此還有異議?請說出來!”張耳帶頭表態:“沒有沒有!這是貴軍自己的事務,我們怎好插嘴?”魏王豹也附和著:“是啊!不就是個關中王嘛,你們誰當都行。”張良問道:“敢問上將軍,楚王對此有何批示?”項羽既然毀了懷王詔命,就根本沒把它放在眼裡,他板著臉說:“大王自然是尊重我們倆的意見!” 英布站起身,拱手道:“末將恭賀上將軍榮陞關中王!”楚軍的將領們也都跟著站起來,欲表示祝賀。項羽卻板著臉,依然嚴肅:“大家都坐下吧!項某並不想非當這個關中王!”他一語既出,滿座皆驚。不光楚軍的將領,連各國諸侯都大惑不解。項羽繼續說:“大家都知道,懷王曾當眾約定,我與沛公分兵進關,先入關中者王之。現在,沛公先我入關,雖然他謙虛,不肯為王,我又豈能毀棄前約,失信於天下?所以,我絕不當關中王!至於當什麼,我還沒考慮好。不過,我現在馬上就要做三件事。第一,派大軍進駐咸陽……” 項羽伸出第二根指頭:“二,自即日起,廢除沛公與父老的約法三章,暫時仍執行秦法;……”蕭何愣了,當即就想站起來爭辯。張良伸過手去,一把拽住了他。蕭何望著張良,在張良堅定的目光提醒和製止下,他終於忍住,沒作出任何表示。項羽伸出了第三個指頭:“三,重新處置秦降王子嬰。”他一拍案,叫道:“帶上來!”在全場驚愕的目光下,子嬰被士兵押了上來,跪在項羽面前,不發一語。項羽瞪著他:“子嬰!你雖然已經投降,但身為秦王,仍然是暴虐的秦帝國的代表!你的祖父秦始皇在統一六國的過程中,對六國人民犯下了滔天大罪!你的叔叔二世皇帝,比他更要暴虐!你們嬴氏欠天下人的太多了!雖然你登基不久,也並無大惡,可是,這筆賬不找你算,找誰?”子嬰一直低著頭,不吭一聲。 項羽厭惡地盯著他:“你不要以為交出了傳國玉璽,沛公又沒殺你,你就可以逃脫罪責!在我面前,你休想逃過!”他對諸侯們道,“我覺得,這種人不可留,當殺!斬草就要除根!諸位以為如何?” 會場沉默了一會兒,魏王豹首先響應:“贊成!殺!”張耳也表態:“對!該殺!”楚將們紛紛伸拳攘臂:“殺!殺了他!”子嬰跪在那兒,一頭冷汗,仍然不發一言。他知道此時做什麼都於事無補,不如保存自己的尊嚴。 項羽掃了蕭何一眼,冷冷一笑:“我可不像某些人,跟敵人還講什麼仁慈!放下武器的敵人,仍然是敵人!對敵人就不能手軟!既然大家都同意殺,那就把他押赴咸陽,立即處決!” 劉邦坐在軍帳內的席上,不動不語,如痴如呆。擺在几上的酒菜幾乎沒有動過。他知道,項羽這是成心讓他背信棄義,成心給他厲害,才決心殺了子嬰。子嬰雖不是他劉邦所殺,卻因他而送命。他想,關中王我讓了!府庫鑰匙我也交了!傳國玉璽我也獻了!你項羽怎麼還不知足?子嬰被你殺了!連約法三章也被你廢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要寫奏表給懷王! 蕭何和張良走進帳來。劉邦看了他們一眼。滿面鐵青,手哆嗦著拿起筆,堅定地說:“我要把他的所作所為,全部報告給大王!不能夠讓他這種人當關中王!我若再不制止,我們好容易得到的勝利就會讓他毀了!天下又得大亂!不行!無論如何,我要開口說話!”蕭何緩緩走到他旁邊:“沛公啊!您覺得這有用嗎?就算大王下了令,項羽能聽嗎?我跟張先生分析過,大王可能根本就沒批准他當關中王!要不然,他怎麼連大王的批复都不敢拿出來給大家看一眼?”劉邦一聽,急了:“那我更得上奏了!他這是欺君!”張良在劉邦對面坐下來:“好!假如說,懷王看了您的報告,非常憤怒,命令您率軍討伐項羽。您願意承擔這個責任嗎?”劉邦愣了一下:“我?我自己當然不行,可……我可以聯絡各國諸侯,一起跟他對著幹!”蕭何問:“諸侯就能聽咱們的?他們現在都等著跟項羽享用勝利果實呢!”兩人說的是實情,劉邦又氣又急,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張良拿下他手中的筆,“您目前只能讓他感到,您已經完全屈服於他的淫威之下了!”“我還繼續裝孫子?裝到底嗎?”劉邦真的不願意再過這種日子了。張良點頭:“對!要讓他覺得,您構不成對他的任何威脅,更不是他的敵人!”劉邦想了想,搖搖頭,“沒那麼簡單!他已經把我當作他的敵人了!尤其是那個范增,肯定是不會放過我的!這辦法不行!我還是給大王寫!”他說著又抓起筆。張良依然穩穩坐著:“那,你就準備給大王戴孝吧!”劉邦嚇一跳,把筆停下,望著張良。張良繼續說:“你這麼做,不光害了你自己,也會連累大王!他的下場,將和子嬰一樣!”劉邦把筆一扔,跌坐在席上,喃喃著:“那我就只有這一條路?看著項羽越走越遠?” 張良居然笑了:“對!看著他驕傲膨脹!看著他一意孤行!看著他失盡民心!看著他眾叛親離!”劉邦愣了:“為什麼?”張良堅定地說:“因為,他沒有看錯,他最大、最危險的敵人就是你!秦失其鹿,天下逐之,您已經是先得其鹿的捷足之人了!只不過,你的力量還不足以保住它,因此暫又失之。可是這只鹿,它仍在群雄的追逐之下。大局未定,天命未彰。沛公!項羽和范增對這一點是清楚的,可惜,您對此卻一直沒有覺悟!您還在把他當兄弟,當戰友,所以,替他的錯誤痛心、惋惜。要是您覺悟到了,他已經不是你的兄弟,你的戰友,而是你的競爭對手,你的敵人,那,他的錯誤,不正是你的機會嗎?他錯誤犯得越大,你應該越高興才是!您可以看著他一步步走得更遠,等他失盡了民心,得罪了所有的諸侯,大王也無法再容忍他的狂妄自大了,你的機會才真的來了!水滴石穿,要有足夠的耐性。破峽裂岸,一瀉萬里,才是您大顯身手的時候!” 劉邦一把抓住張良的手,目光炯炯地盯著他:“子房!這就是你說的'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謂天下王'?”張良笑笑:“這不是我說的。是聖人說的。'正言若反',沛公!細細地品味吧!”劉邦放開他的手,鄭重說:“先生!劉邦謹受教!”他兩手高高一拱,俯下身去,拜倒在張良面前。張良扶起劉邦,“我也為天下人謝謝沛公!”說著,他也深深地也拜了下去。 蕭何望著肅然對拜的這兩個人,突然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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