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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楚漢傳奇 王培公 7614 2018-03-13
時間過去兩天了,校場的一幕仍深深印在項梁心裡。他欣慰地看到:項羽長大了!成熟了!當年的毛頭小伙已經成長為自己的左膀右臂了。他的心中在醞釀一個大膽的想法。他把這想法悄悄告訴項伯,項伯在稍微猶豫之後,點了點頭。 於是,三天后,項梁分派給項羽一項任務:帶領一支300人的輕騎隊,先行渡過淮河,去聯絡各地反秦的志士,並擴編自己的武裝。項羽絲毫沒猶豫,當即領命。 正當23歲的項羽第一次擔當重任,他意氣風發地率人馬渡淮的時候,46歲的劉邦卻為攻不下沛縣城而一籌莫展,意志消沉。好在,劉邦身邊多了蕭何、曹參與夏侯嬰,還有妻子呂雉,劉邦的心多少感到踏實些。他跟這些人商量,要不要再撤回沼澤,免得縣令的援兵到來,被人家裡應外合吃掉。呂雉堅決反對:“不行!那就真成了匪了。你要想成事,必須拿下縣城!”劉邦瞪她一眼:“說得容易!就咱們這些人,怎麼能攻下縣城?再說,雍齒要是藉來了陳王的兵……”蕭何捋著稀稀的鬍鬚,搖搖頭,他斷定這麼多天縣城沒動靜,肯定進展不順。 “倒不如,我們也派人去!起碼給陳王的人說明真相,叫他們支持咱們!”曹參贊同:“對!再把城外這些鄉親動員起來,把願意跟著咱們幹的人編成軍隊!這樣,人多勢眾,誰來了也不怕。”

城外有援軍,城裡還有樊噲、周勃,這就能解決問題了。劉邦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露出了多日難得的笑容。一個發動民眾、聯絡舊日弟兄,裡應外合攻城的計劃在他的心中漸漸清晰起來。 此時,張良正站在山洞前,望著天空出神,小薄遠遠站在他身後。 修習《太公兵法》已大有所成,張良現在最想知道外面的形勢如何。 “張良”,黃石公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們回過頭,只見老人笑吟吟的出了洞府,“陳勝振臂一呼,天下響應。可謂'秦失其鹿,天下逐之'。各路英雄都已嶄露頭角。張良!已到該你下山,一展懷抱的時候了!”張良心中振奮,不由挺了挺身:“是!弟子謹遵師命!不過,張良該往何處?應尋何人?還望師傅明示。”黃石公笑道:“《太公兵法》在手,一切就不用我再說了吧?我推測,不出十年,天下即可大定,君之功業可成。到那時,你若還想見我,再來吧。有事,我會讓小薄去找你。”

張良有些戀戀不捨道:“臨行前,師傅就沒有什麼可指示弟子的嗎?”黃石公想了想,用手中繩帚蘸了蘸旁邊溪流裡的水,在平滑如鏡的石壁上寫下了兩行字,呵呵一笑:“君一生功業,盡在這八個字之中。好生體會!”說罷,繩帚一甩,飄然而去。張良和小薄忙近前去看。小薄搶先念道:“'送秦一錐,辭漢萬戶。'……師兄!這頭四個字,說的是您讓人在博浪沙行刺始皇帝的事吧?可是,下面這句話又該如何解?”張良沉吟未答,只是默默凝視著石頭上的字跡漸漸隱去。 此時,在陳王使者召平的營帳裡,曹無傷終於被接見,並奉上沛縣縣令的親筆信。 “侯爺!我們縣令大人已緊閉城門,禁止閒人出入,就是為把城池獻給陳王。請侯爺速速派兵,跟小人一同去沛縣,接納我們投誠。否則,讓劉邦那傢伙搶先進了城,可就糟了!”召平忽然開口問:“劉邦又是誰?”

曹無傷忿忿然:“我們沛縣有名的流氓!平日當個小亭長,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現在,聽說秦朝不行了,他又挑頭造反……”召平打了個哈欠:“曹壯士!本侯是奉陳王之命,負責聯絡各地義軍的。你們沛縣這點事兒,老實說,還不在我的眼裡。待我忙完了大事,有了閒空,再考慮派人去吧。”曹無傷慌了:“侯爺呀!這樣可不行!拖下去,沛縣就被劉邦奪了!”“你不是說,劉邦也在挑頭反秦嗎?就是讓他佔了沛縣,又有何不可?”“這、這可大大不一樣!……”曹無傷正口吐白沫地欲繼續遊說,來人進帳禀報:“帳外來了幾百人,為首的名叫項羽。說是從吳中而來。據他說,他叔叔項梁乃項燕將軍之子,已率人拿下了會稽郡。”召平興奮地說:“噢?這太好了!快快請他進來!”又轉頭對曹無傷道,“我有尊貴的客人要見。你且退下。”曹無傷無奈,只得施禮退下,正見到項羽和項莊被引進來。他羨慕地看著二人走進營帳。

召平見項家兄弟走進帳中,不起身,也不打招呼,只是憑幾審視著他們。項羽也既不行禮,也不拜,只是挺立在那兒,默默望著召平,等他開口。召平終於先開口了:“你們誰是項羽?”項羽上前一步:“項羽奉叔父項梁之命,先行渡淮,聯絡天下志士。聽說侯爺在此,特來拜見。”召平面沉似水:“既說拜見。見了本侯,因何不拜?”項羽不慌不忙:“請問,侯爺不在陳,來此做什麼?”召平道:“奉陳王敕命,招攬天下英雄呀。”項羽冷冷地:“既如此,我們長途而來,您為何卻高高在上,連個招呼都不打?這樣傲慢無禮,能讓天下英雄歸心嗎?告辭了!”說罷一拱手,領著項莊轉身欲走。召平哈哈大笑,忙站起身:“慢!項壯士!本侯失禮了!”項羽停下,望著他:“侯爺何以先倨而後躬?”召平笑容滿面:“並非召平有意冷淡。大家初次見面,本侯只是想觀察一下,你們是不是真的項家子弟?項家名盛,冒名者甚眾。閣下的這種氣概和談吐,非貴族之家,名門之後,豈可得乎?來來!二位請上坐!”

項羽項莊兩人謝坐,向召平詢問陳王為人。召平微笑:“陳王雖非名門之後,卻也非平常之人。他於大澤一呼,天下響應。我等同仇之人,紛紛來投。你們可聽說過趙國的張耳、陳餘?”項羽一怔:“當然聽說過。此二人聽說是刎頸之交。趙國滅亡後,雙雙不知所終了。”召平搖搖頭:“他二人只是藏匿於民間,現在,也投在陳王的手下。不光是像這樣的豪傑之士,包括孔子的後代孔甲,還有那個從咸陽逃跑的候補博士叔孫通,也都願替陳王效力。陳王以推翻暴秦,解救天下為己任,已分派吳廣將軍北進滎陽;張耳、陳餘收復趙地;宋留西奪武關;鄧宗南下九江;本侯則往東南一帶活動。周文將軍率大軍直搗咸陽,軍卒數十萬!眼看就要打到函谷關了!二位此時來,正如猛虎添翼!本侯立即派人飛馬禀告陳王,爭取親往會稽,面見項梁將軍,兵合一處,共討強秦!”項羽與項莊同時拱手稱謝。

曹無傷在召平營外像熱鍋上的螞蟻,轉來轉去。見項羽項莊兩人從帳中出來,馬上迎上去。他想,東陵侯瞧不上沛縣隊伍,反正項羽也在招募人馬,投奔他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項羽本就為招募軍隊而來,又聽得曹無傷軟磨硬泡,於是將300人交予項莊,自己獨身啟程前往沛縣。沛縣縣令眼看著劉邦已將城外的幾個鄉里控制住,沛縣將變成一座孤城,卻不見去聯絡的曹無傷返回,急得火燒眉毛。好容易,曹無傷回來了,又聽說召平根本不願接納,滿心高興化為懊惱,哪有心思去理會獨自進城的項羽,項羽不耐煩地等在衙門外。他一手按劍,懷疑地盯著衙門口。在街的對面,樊噲、周勃和呂媭隱身於民房後,遠遠盯著這個陌生的大個子。周勃親眼看見曹無傷把他帶進城,又一直帶到這兒來,斷定此人是沛縣縣令找來的幫手。呂媭望著高大英俊的項羽,眼裡流露著崇拜:“他長得可真高啊!帥!”樊噲氣憤:“帥個屁!曹無傷找來的,準不是好人!”此時,曹無傷滿面堆笑走出衙門,這幾個人忙縮回頭。曹無傷滿面堆笑地對項羽解釋:“真對不起。大人有緊急公務,實在抽不出身。他讓我先陪您在縣城裡轉轉,再找個地方吃頓飯,……”項羽立刻聽明白了其中意味,他十分憤怒,自己明明是縣令請來,此時又被拒於門外! “項將軍別生氣呀!我們大人並沒有慢待客人的意思,只是……您要是肯把三百人都叫進城來,留下來幫我們,我想,大人一定會對您另眼看待的。”曹無傷希望緩解項羽的怒火,卻更勾起了這位少年英雄的意氣。他冷笑一聲,牽馬就走。

呂媭與樊噲和周勃三人跟了上去。 項羽發現有人在身後跟踪他,不覺惱火喝問:“你們鬼鬼祟祟想做什麼?難道,沛縣人就是這樣對待外來的客人?”呂媭忙解釋:“不不!我們只是想跟你交……交個朋友!”項羽被三人請到了樊噲的狗肉舖,聽罷事情的由來,他對這個大家口中的“劉邦”產生了興趣。樊噲有些為難:“可我們出不了城啊!他們又不認識你,怎麼辦?”呂媭搶先說:“我能出城啊!他們不會注意我的!” 樊噲瞪了她一眼,他看不慣呂媭對這個大個子沒來由的好感。 項羽自然不明白兩人間的小心思,直率道:“也許可以試試。我看這姑娘蠻機靈的。”樊噲沒話了。項羽牽著馬朝城門走。遠遠地,樊噲和周勃領著村姑打扮的呂媭悄悄跟著。守城的士兵攔住了項羽:“縣令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城!”項羽怒道:“我是你們大人請來的!憑什麼不許我走?把你們老爺叫出來!叫那個曹無傷來!”好多人圍過來看熱鬧。呂媭悄悄混進了人群裡。曹無傷跑來,連忙賠著不是,他巴不得項羽趕快走,迅速命人打開城門。城門開了。項羽拉著馬,故意慢慢朝外走。周勃在後頭叫:“開城了!能出城了!”樊噲也高喊:“誰有事兒,趕緊出城啊!晚了就出不去了啊!”

想出城的老百姓紛紛朝城外跑。 曹無傷領著守城的士兵趕緊阻攔,趁著亂勁兒,呂媭一步竄到項羽的馬前,項羽騎上馬,彎腰伸手拽住她,將她輕輕提起,置於馬上,放馬奔出城門,跑過吊橋,直朝城外馳去。 曹無傷在後面高叫:“關門!快關城門!”沉重的城門又慢慢關上了。 城外的一間民居。四周有拿著梭標長矛的民軍在守衛。遠處,也有這樣的民軍在巡邏。民居內,劉邦見到項羽激動不已,“項燕將軍,天下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貴叔侄於會稽起兵抗秦,也已遠近聞名!劉某常恨平生不得一見,今天,總算趁心如意了!”項羽被他這一通恭維弄得心裡很受用。 劉邦打量著他:“果然是將門之後,項將軍如此高大、英武,氣度不凡!哦,我怎麼看將軍有些面善?是不是以前在哪裡見過?”項羽微笑:“確有過一面之緣。是在彭城,上次始皇帝出巡的時候……”“對對對!在城外一家酒舖裡,對吧?您和一位個子不高,眼神很亮的中年人在一起。”“那便是家叔。”項羽坦率地說,“劉將軍!閒話就不用說了。您的情況,蕭、曹二位也都介紹了。我打算,把我的人留下,聽您指揮。看是不是能幫上你們的忙。”

劉邦很有自知之明:“我打仗不行。倒不如把我的人也都交給您,由您統一指揮,一舉拿下沛縣城!”項羽搖頭:“不行。我還有別的重要的事情要辦。”蕭何忙說:“剛才與項將軍說了說周圍一帶的情況,他對英布好像很感興趣。”“英布?是六那邊的土匪嗎?他勢力夠大的。好像十分凶悍。”劉邦對真正的“匪”還是心懷忌憚的。項羽笑笑:“我打算會會他。就帶項莊去。這三百弟兄,暫借給你。記得要還!”說罷大步走出民宅。 縣令聽說項羽居然把人馬借給了劉邦,大怒要找曹無傷算賬。曹無傷和雍齒深恐劉邦攻破沛縣會對自己不利,只好連夜逃走。 劉邦射帛書入城,憑藉項家軍之威和周勃、樊噲的里應外合,兵不血刃攻克沛縣。沛縣德高望重的父老們聚在大堂上,低聲議論紛紛。樊噲高叫一聲:“劉亭長到!”劉邦在蕭何、曹參、夏侯嬰、周勃等一干人的簇擁下自後面走了出來。劉邦滿面笑容向大家拱手,高聲道:“各位鄉親父老!咱們又見面了!”父老們停止了議論,都望著他。 “劉邦生在這,長於這,這麼說吧,諸位是看著我光屁股長大的,對吧?”劉邦收住笑,嚴肅地說:“你們覺得,我是個不法之徒嗎?是個為害鄉里的人嗎?當然不是!我所以逃跑在先,造反在後,全是朝廷和官府逼迫的!不逃跑,我就得掉腦袋;不造反,大家就沒有活路!可咱們沛縣的這個狗官,連造反的權利都不給我!他關起了城門,不讓我進來,就是想逼著我們自相殘殺!咱們都是鄉親,我劉邦能上他的當,殺自己的親人嗎?”父老們紛紛點頭:“對呀!劉亭長向來仁義!……”劉邦臉上又有了笑容,向大家拱拱手:“多虧各位父老明理,打開城門,接納了劉邦。冤有頭,債有主,賬,要一筆筆算!把狗官帶上來!”樊噲已將縣令押到堂下,聞聲推了上來。縣令渾身顫抖,面如死灰。劉邦道:“縣令大人!我劉邦沒有對不起你的,你為何非要置我於死地?”“這、這全是雍齒、曹無傷……”劉邦拍案:“不要狡辯!他們只是你的屬下,還不是聽你的?是你這個狗官心存不正,他們才敢胡作非為!”父老們群情激奮:“殺了他!不能饒他!……”劉邦看看蕭何。蕭何朝他點了點頭。

劉邦用手按下大家的聲浪,高聲宣布:“依父老的心願。拖出去,砍了!” 樊噲像拖死狗一樣將已經癱倒在堂上的縣令拖了出去。 劉邦笑笑:“大家安靜!劉邦還有話說。”父老們靜下來。劉邦繼續道:“俗話說,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沛縣不能一日無主。請父老們協商一下,誰來主事?劉邦的愚見,蕭主吏為人正直,政務熟識,不如請他代理縣令。看父老意下如何?”蕭何連忙起身,高聲說:“諸位!非是蕭何推諉。現在非比平時,我們是扯旗造反!那就要推舉一位能領大家完成大業之人!在沛縣,有膽有識,能承擔此大任者,只有一位,就是――劉邦!”父老們歡呼起來:“劉邦!劉邦!”劉邦高聲地:“鄉親們!劉邦何德何能,敢當此任?大家還是……”夏侯嬰打斷他,“劉哥,您就別謙虛了!除了您,沛縣就沒人敢挑這個頭!”周勃拍著手,打著節奏:“劉邦!劉邦!”百姓都跟著喊起來,蕭何伸出雙臂,高喊:“大家聽我一句話!既然我們公推劉邦為首,就不宜再直呼其名。大家都知道,他本是龍種,又有斬蛇起義的壯舉,眼前的劉邦,已非當日的劉邦!我們該給他上一個尊號!我建議,自今日始,不再呼其名,而尊其'沛公'!”劉邦笑著,連連搖手:“不敢當!真的不敢當!”眾父老全拍手跟著高唱:“沛公!沛公!……” 在大家的喊聲中,劉邦忽然熱淚盈眶,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山上的大廟前,英布沉著臉,望著立在他面前的項羽,項羽神色坦然地望著他。 英佈道:“你說這些,就是想讓我跟你們一起造反?”項羽很有把握:“你逃離驪山,占山為王,已經是反了。”英布大笑:“那不一樣!我現在不過是劫富濟貧,官府還能容我。要跟你們造了反,可是殺頭的罪!你看我現在,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想弄哪個女人就弄哪個女人,日子過得何等舒服、自在!要我放棄這些,跟在你們叔侄鞍前馬後,東奔西跑,受那種罪?別做夢了!滾回你的會稽郡去吧!”項羽冷冷看著他,忽然也仰天大笑,笑得比他更響:“哈哈!可笑!我笑我項羽有眼無珠,認錯了人!我原本以為,六的英布是條龍,看來,你頂多是一條蟲!”英布憤怒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指著自己臉上的金印,吼著:“你敢嘲笑本王?我宰了你!”項羽正色道:“英布!你領著驪山刑徒,劫了皇帝的珠寶,的確是條好漢。可是,你想想,皇帝能放過你嗎?官府沒派兵剿滅你,只是因為陳王起事,天下響應,一時騰不出手而已,你才能這樣悠哉游哉,在這兒當你的草頭王!一旦朝廷贏了,能有你好日子過嗎?”英布不吭氣了,背著手,在廳上轉了起來。項羽繼續道:“只有大家結為聯盟,同仇敵愾,把暴秦推翻,你英布才有真正的出頭之日!到那個時候,論功行賞,萬戶侯何足道哉!封王也是有望的!只有到那時候,你臉上的金印才沒有白黥,你也才沒有白白稱為黥布!”英布走到他面前,陰沉著:“小子!你憑什麼讓我相信,我跟著你,一定就能成功?來!”他把項羽拉到大廟前。這裡有一個不算高的石台,上面立著一個青銅鼎。英布放開手,指著大鼎:“這是始皇帝當年南巡時鑄的,重達千斤。你若能赤手空拳把它給我弄下來,我就相信,你有力量推翻強秦!若連這個也撼不動,那,你還是趁早下山吧!”項羽跳上石台,看了看這只銅鼎,推了一掌,銅鼎“當”地響了一聲,但紋絲不動。英布對項羽嘲笑:“怎麼樣?夠分量吧?”項羽雙臂用力,“嘿”地一聲。這回,銅鼎晃了晃,算被他推動了。英布笑:“這不算。聽清楚,你得把它給我弄下來。”“弄到哪兒?”英布隨便一指:“不遠。十步以外吧。”他左右的人哄笑:“別說十步,一步都夠他嗆!大王!別為難他了!要累吐血的!哈哈!”項羽又晃晃大鼎,回過身看英布:“我若能把它弄下來,你便歸附於我?”英布爽快答:“鐵定!我馬上拉起隊伍跟你走!”“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天作證!”項羽大喝一聲:“閃開了!” 英布退後一步。只見項羽雙手抱住銅鼎,雙臂用力,晃了兩晃,一聲大喝,銅鼎竟然被他用力提了起來。英布和他的左右全看呆了,愣了片刻,才鼓譟起來:“這不算!抱起來不行,得走十步!”項羽漲紅了臉,抱著銅鼎立在那兒,想邁開步,實在無法移動,更不用說挪步了。英布笑:“這就不容易了!快放下吧!”項羽果然把銅鼎又放了下來,發出了一聲巨響。 英布搖頭:“不行啊,小子!……” 他話沒說完,只見項羽圍著鼎轉了兩圈,忽然跳下石台,把上衣脫了,露出一身健美的肌肉。他運了運氣,搬住兩隻鼎足,將銅鼎用力拉得傾斜了,趁其將倒未倒之機,連扛帶抓地放到了自己肩上,一聲怒吼:“起!”隨著他的身體慢慢挺起,那隻重逾千斤的大鼎被他生生扛了起來。英布和他的屬下全看呆了。項羽扛著鼎,邁腿向前挪了一步,兩步,……眾人數著:“三步、四步、五步!……”項羽又是一聲大喝,雙臂使力,竟將大鼎高高舉了起來!兩邊的人嚇得直往後閃!項羽舉著鼎,邁腿朝前又走了幾步,足足走出了十步以外,這才站住,把鼎往下一扔!銅鼎帶著巨大的響聲被他扔在地上,沿著台階向山下滾去,一路發出轟轟的響聲。英布瞠目結舌:“神力!神力!弟兄們!全體集合!跟項將軍下山!” 項莊拿過項羽的衣裳,為他披上:“快穿上吧,風大。我要把他們直接帶回會稽嗎?”項羽道:“你帶他們先走。我要去一趟沛縣,把人領回來。也不知道劉邦那邊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沛縣的衙門前插滿了紅色的旗幟,像一片紅色的海洋。門前擺放好祭壇,上面供著捆著四蹄的活豬活羊,旁邊還有一頭披紅戴花的牛,這是所謂的“太牢之禮”,是最高規格的祭祀。在祭壇兩邊,擺著兩面大鼓。跟著劉邦的人們列成隊,喜氣洋洋地面朝祭壇站著,等待儀式開始。樊噲打量著周圍,對身旁的夏侯嬰嘀咕:“旗子不好!一片紅,跟娶媳婦似的!”夏侯嬰道:“別瞎說。這是蕭主吏,不,蕭縣丞說的,咱們沛公是赤帝子,旗一定用紅色!”樊噲大笑:“好傢伙!一轉眼兒,咱們這些趕車的、殺狗的、給人當吹鼓手的,全成了人物了!”鼓手走到鼓前,擂動鼓槌。震人心魄的鼓聲讓眾人安靜下來,引頸而望。 衙門的大門開了。首先是跳神的巫師,搖著鈴鼓,在前面舞蹈開道,後面,跟著盧綰和曹參,一個用盤子捧著刀,一個托著黃色絲帛書寫的祭文,最後走出來的是面容嚴肅的劉邦,他穿著禮服,頭上依然戴著他的竹皮冠。在他身後,緊跟著已做了沛縣縣丞的蕭何。劉邦來到祭壇前,先行跪拜禮。蕭何喊:“跪!”眾人一同跪下。樊噲忍不住問:“祭的是誰呀?”周勃道:“黃帝。”樊噲納悶:“啊?不是要推翻皇帝嗎?”夏侯嬰看他一眼:“不是秦朝皇帝,是開闢天地的始祖軒轅黃帝。不懂就別開口!” 只見劉邦從曹參手中接過祭文,用火焚化,站起來。蕭何喊:興! 大家一起站起。巫師衝到祭壇前,在鼓聲中持鈴作舞,如在戰鬥。劉邦躬身向其祈禱,念念有詞。 巫師面對劉邦,節奏越跳越急。劉邦從盧綰的盤中取過刀,獻給巫師。巫師持刀直奔捆好的祭物,在豬、羊和牛的身上各刺一刀,牲畜大叫,血流於地。有人忙將這些牲畜的血用盤接好,捧向劉邦。劉邦用手蘸滿動物的血,塗抹在兩面大鼓的鼓面上。劉邦回身向大家舉起沾滿了血的手,高呼:萬歲!眾歡呼:萬歲!萬歲!萬歲! 天下真的是亂了!連劉邦這樣沛縣的一個小亭長,也敢用太牢之禮祭祀天地,儼然王者,這還不亂嗎?更何況,此時,陳王的大軍已經逼近了函谷關!秦的天下,眼看搖搖欲墜了!正所謂大廈將傾,風雨飄搖,誰能阻擋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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