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楚漢傳奇

第8章 第八章

楚漢傳奇 王培公 8507 2018-03-13
咸陽道上。章邯策馬飛馳而來。他眉頭緊鎖,顯得十分焦急。馬已經跑得很快了。他猶嫌慢,又狠狠加了一鞭。馬兒受不住疼,發力狂奔。馬蹄翻飛,幾乎要騰空了。這單人獨騎如一支利箭直奔咸陽而去。章邯一步跨進府邸,見子嬰也在。子嬰起身施禮:“姐夫回來了?督修皇陵,辛苦!”晨曦問:“你怎麼回來了?”章邯有些躊躇,終於說:“明日是皇帝壽辰。我想請問公主,打不打算進宮朝賀?” 晨曦自然是不願意去的。子嬰一旁提醒:“賀表還是要寫的。另外,可以備份禮讓人送進去。”晨曦面沉似水:“連這都多餘!跟這個昏君送什麼禮?我從不瞞你姐夫,昏君害死咱們的父親和蒙恬將軍,又殺了那麼多皇室的親眷!連李斯丞相全家也被他殺光了!難道,還要我去祝他萬壽無疆嗎?”章邯嘆口氣:“公主!您應該進宮!我請求公主能夠去趟皇宮,面見皇帝。”晨曦驚訝地瞪著他。子嬰也面露詫異之色。章邯痛心道:“你們在咸陽,不了解外面的局面。如今,天下已經大亂了!陳勝、吳廣在大澤鄉起事,自稱陳王,已集合了數万人馬!張耳、陳餘攻掠了趙地,立武臣為趙王;韓廣進占了薊城,自立燕王;田氏在齊地起兵,自稱齊王;週市也擁立魏咎為魏王!聽說楚國項燕的後人也已經奪下了會稽郡!短短數月之間,始皇帝創立的一統天下眼看著分崩離析!又快成六國紛立的局面了!”

晨曦聞言先是一驚,繼而冷笑,如今亂的是秦二世的天下,與她何干。章邯明白晨曦的心思,急切道:“可我們都是秦人啊,公主!秦滅六國之仇,人家是要報的!現在,周文率領的一支人馬已經逼近函谷關!若是殺進咸陽,怎麼得了?這繁華的帝都,這富庶的關中之地,眾多的商家和居民……一切一切,將轉眼化為焦土啊!公主!您要救他們一救!”“怎麼救?我連自己的父親都救不了!你這樣憂國憂民,何不去找那個昏君,讓他發兵去救?” 子嬰搖頭,他早有耳聞,所有告急的奏章和文書,都被趙高壓了下來,到不了皇帝面前。皇帝躲在深宮,還以為天下真的太平!章邯是想讓晨曦公主以賀壽為名,進皇宮面見皇帝,趁機把外面的真實情況禀告他,讓他早日設法。

翌日,晨曦公主和子嬰盛裝立於皇宮門外。晨曦著紅色宮裝,金釵搖曳。趙高在宦官們的簇擁下搖搖擺擺走了出來,笑笑:“真難得!我還當你們忌恨當今皇帝,不會來賀壽呢!”子嬰低眉順眼地深施一禮:“先父是被祖父遺詔賜死,與叔皇何干?叔皇待我姐弟不薄,我們心懷感激,想報答唯恐不能,豈會心存怨恨?公公詳查。”趙高一笑:“別看子嬰歲數不大,倒是明理懂事之人。很好!公主啊!今日你們能進宮賀壽,皇帝十分歡喜!他要在蘭池宮賜宴,與你們共慶生辰。請!”子嬰連忙道:“公公先請!”趙高笑笑:“公主與公子在此,老奴怎敢僭越?”子嬰道:“公公輔佐兩朝,功高蓋世,又是皇帝欽封的郎中令,理當先行。”趙高大笑:“哈哈!你這個小人兒,倒滿機靈!好吧!老奴就為你們帶個路。走吧。”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從這些後人的描述裡,或許能想像出秦宮昔日的豪華和壯麗。取法天象,宮門居北原而伸向四方,如天帝所居之紫宮;渭水穿越宮牆而過,又似銀河經天,管領滿天星斗。一路上先後經過鹹陽宮,望夷宮、宜春宮、曲台宮,有信宮…… “蘭池宮就在那邊。見了皇帝,請二位注意,不要講什麼不當講的事,破壞了皇帝的心情!嗯?”趙高特意囑咐了一句。晨曦沒理睬他。進了蘭池宮,胡亥上前拉起晨曦:“可真是女大十八變!晨曦!你變得這麼好看了!朕的后宮這麼多宮人哪個比得上你?”轉頭埋怨趙高,“你也不上上心,幫朕挑幾個像樣的妃嬪!”晨曦趁此把手抽回來:“您現在是皇帝。想見一面都難了!”胡亥笑著:“你是朕的親侄女,任何時候想見朕,都可以不待宣召,直接進宮!趙高,記著啊!你不要又從中作梗,橫加阻攔!”趙高笑笑:“老奴不敢。請陛下歸位,待客以禮。”“你不敢?哼!這個宮裡,還有你不敢的事?”胡亥邊說邊坐上正位,“晨曦!子嬰!你們也坐下吧!”趙高苦著臉:“這真叫冤枉!讓公主和子嬰公子說說,老奴有哪件事瞞著陛下了?”胡亥對晨曦道:“這倒是真的。朕雖居於深宮,其實天下大事,事事了然於胸。郎中令每日都會向朕禀報。不信,你們可以挑幾件問問朕,看朕可清楚?”子嬰問了些例如洛陽地動啊,咸陽婦人誕下四子啊等等新聞,胡亥一一對答如流。晨曦突然開口插問:“陳勝的軍隊就快要打到函谷關了。您知道嗎?”胡亥迷惑地看看趙高:“什麼?有這等事?”趙高當即反駁:“這是謠言!”晨曦直視著他:“怎麼是謠言?這是章邯親口跟我說的!”胡亥仍有點迷糊:“你們說的是誰?打到函谷關了?”晨曦答:“是陳勝的人馬。”胡亥一時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陳勝?”趙高提醒道:“陛下如何忘了?陳勝就是大澤鄉的那個盜匪嘛!”胡亥恍然大悟:“噢!是他!他不是已經被地方官剿滅了嗎?”“不光沒有剿滅,他現在號稱陳王,手下聚有數万人馬呢!這次攻打函谷關的,就是他手下周文。另外,六國之後現在也都反了,什麼趙王、魏王、齊王……”晨曦索性一股腦倒出來。胡亥急了,怎麼發生如此大事,自己居然一點兒也不知道!

趙高知道瞞是瞞不住了,只有硬著頭皮禀告:“這個,確實有這些消息,老奴也正想禀報。可是,一想到陛下生辰在即,怕這些壞消息會毀了陛下的雅興,所以才壓了幾天。” 胡亥大怒:“您可真能沉得住氣呀,我的郎中令!人家都要打進函谷關了,你還考慮我過生日!若是現在,他們就衝到宮裡來,可怎麼辦?速速把人召來商議此事!”他指著樂隊和歌女們,“讓他們都滾!”趙高狠狠瞪了晨曦公主一眼,朝外走去。 召來的大臣們個個束手無策!自從天下一統,收六國兵器鑄了金人,馬放南山,刀槍入庫。大量的秦朝軍人都解甲歸田,僅剩了在北方提防胡人的十多萬兵丁。想要調兵,一時哪裡去調?況且,自從蒙恬被殺,馮劫被賜死,他們手下的將領也多已受到牽連,或死或退,根本就是國無良將了。

胡亥拍著几案,朝跪在面前的大臣們發洩著自己的滿腔憤怒。大臣們卻面面相覷,不發一言。晨曦趁機奏道:“陛下可以聽聽章邯的退敵良策。”胡亥奇怪:“章邯不是在驪山督促刑徒嗎?” “他已回到咸陽。此刻就在宮門外等候召見。”晨曦答道。 章邯跟著傳話的宦官大步走向蘭池宮。對巍峨的宮殿和華美的複道幾乎目不斜視。胡亥審視著他:“章邯!聽說,你有辦法對付函谷關下的賊人周文?”章邯抬起頭:“臣思慮多時,別看周文打到了函谷關下,其實敗像已露。”胡亥來了精神,示意他講下去。 章邯侃侃而談:“據臣所知,陳勝分派各路,原想攻城略地,對咸陽形成包圍之勢。但,賊就是賊,他們一旦佔據了地盤,便各自稱王,不再聽從陳勝的指揮。這樣,周文就成了一支孤軍!雖有數万之稱,其實都是些前來依附的烏合之眾,不足為慮。若能速發一支大軍,出關迎敵,周文必敗!”趙高聽不下去了:“少府君!關鍵就在於,倉促之間,上哪兒尋這支大軍去?”章邯胸有成竹:“不用尋找。這支軍隊就在驪山!陛下!修建皇陵的這幾十萬刑徒,原本都是良善的黔首。因為交不起賦稅,或因種種緣故,才身負罪名,遠離家鄉,到此服役,實實苦不堪言!陛下若能下一道敕令,赦免他們身上的罪,讓他們充作軍卒,為國立功,這些人一定感激不盡,踴躍殺敵,為吾皇效死盡力!有了這樣一支士氣高漲的軍隊,還怕什麼周文?”

胡亥聽傻了,不住稱讚。可問題是,誰來統領這樣一支軍隊?誰肯接這燙手的山芋?章邯慨然答道:“若蒙皇帝不棄,章邯願當此任!”晨曦在一旁聽著,這下子急了,章邯可沒跟她講自己要領命出征的事啊。胡亥卻一拍雙手:“好極了!……不對呀,章邯!你是文官,怎能指揮打仗?”章邯微微一笑:“陛下怎麼忘了章邯本是武將出身?”胡亥豁然開朗:“對對對!皇帝將晨曦賜婚,就是看你的武藝高強嘛!好!太好了!郎中令!速頒敕令,大赦驪山刑徒,編為軍隊。打開武庫,配發武器。擢升章邯為上將軍,統領此軍,立即赴函谷關迎敵!”章邯立即跪倒:“謝陛下恩典!末將願肝腦塗地,萬死不辭!”胡亥大笑:“上將軍起來吧!朕可不要你肝腦塗地,朕只要那些作亂犯上的血流成河!”章邯起身:“陛下請放心。十日之內,定有捷報!”

晨曦見事已至此,又聽丈夫在皇帝面前誇下海口,心裡真是叫苦不迭! 函谷關外,周文騎在馬上,正指揮義軍攻打函谷關。他巫師裝扮,披頭散發,一手持鏡,一手持劍,對著緊閉的關城念念有詞。義軍們都十分信任地看著他,期待神蹟出現。周文對眾人道:“我已請天神相助,今日此關必破!不必等他們了,攻破咸陽,是我們獨此一家的功勞!給大家放假三天,可以進皇宮搶掠!那裡可有無盡的財寶啊!” 說著騎馬帶著眾人朝關城衝去。 關門突然開了!從關里和兩邊的山上,埋伏好的數十萬刑徒編成的大軍一起撲了下來!圍在關前的周文軍隊在這突如其來的進攻面前嚇傻了!嚇得都忘了逃跑。 秦軍衝來,跟農民軍廝殺在一起。 章邯在關樓上鎮定地看著這慘烈的戰斗場面:“傳令下去!立功者,必賞!後退者,必殺!成敗榮辱,在此一戰!擊鼓!”敵樓上響起隆隆鼓聲,振奮著秦軍士氣。關下,不過數個回合,就已經勝負鮮明。穿著五顏六色服裝的農民軍隊伍向後潰退,穿一色嶄新黑衣的秦軍就像一股黑色的潮水緊追不捨。這股潮水沖過之處,遍野都是農民軍的屍體,像海潮退後遺下的貝類。還有周文扔下的鏡與劍。沿著兩山間的夾谷,秦軍的黑色潮流瞬間不見首尾,只有山谷中傳來的陣陣殺聲,猶在耳邊迴盪。章邯鬆了口氣,對身後的副將平靜地說:“向咸陽報捷。周文所部被我一舉擊潰,已敗退曹陽。我軍將乘勝追擊,務求全殲。”

捷報傳到了公主府。子嬰道:“姐夫真乃國之干城也!若沒有他,局勢真是不堪設想!”晨曦嘆口氣,她也說不清章邯解了函谷關之圍,保全國之安泰,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子嬰看了一眼姐姐,明白她的心跡:“畢竟我們都是始皇帝的子孫。胡亥再可恨,也是我們的叔輩。先保住大秦吧,再考慮怎麼樣收拾他。”外面一陣嘈雜。婢女跑進來:“公主!公主!皇宮來人了,用鳳輦接您馬上進宮!說是我們家駙馬爺打了大勝仗,皇帝已經將他升為大將軍,統管天下兵馬!皇帝還專門在宮中賜宴,請您一起去給駙馬爺賀功!” 晨曦坐在鳳輦上再次進入皇宮。宮中處處張燈結彩,笙歌不斷。晨曦手撩車簾,感慨地望著這一派太平景象。衛士和宦官簇擁著鳳輦,朝著燈火通明的宮殿緩緩而去。鐘鳴鼎食。歌舞昇平。胡亥執爵,笑對晨曦:“來!敬大將軍夫人!”晨曦勉強笑笑:“陛下休開這種玩笑。晨曦當不起。”胡亥道:“怎麼當不起?若非章邯,我們哪能安坐在此賞樂喝酒?始皇帝當初將你賜婚給他,朕還不以為然,覺得委屈了你。現在看來,還是始皇帝慧眼識人哪!”晨曦道:“陛下誇獎。章邯為人一向耿直,不會討巧,日後若有得罪,還望陛下多多原諒。”趙高在一旁說:“這您就別擔心了!皇帝已擢升他為大將軍,還專門從北方調來王離將軍的精銳部隊聽他指揮,又給他派了司馬欣和董翳兩位副手,把天下的兵馬指揮權都交給了他。就連當年的蒙恬、蒙毅都沒有過這等權力!這是何等的信任啊!你怎麼還擔心他會得罪呢?”晨曦冷冷地:“那不一定。您剛才談到蒙恬將軍,請問,蒙將軍今何在?”

一句問話冷了場。 胡亥笑了下:“今天是高興的日子,提那些幹什麼?晨曦!來來!陪朕再進一爵!”晨曦卻放下酒爵:“晨曦已不勝酒力。謝陛下賜酒,我要回去了。”胡亥卻說:“走什麼?還未盡興呢!今天這慶功酒,你一定要喝好。來!這爵酒,朕祝你們夫妻和美!你該喝了吧?”晨曦不看他,拿起面前的酒爵,一飲而盡。 胡亥大笑:“哈哈!痛快!晨曦呀!你真是越發的漂亮了!還記得你小時候,老是纏著我,偎在我懷裡,讓我給你講故事。咳!現在,再想抱抱你,已是不可能嘍!”晨曦聽了這話,滿面通紅,嗔道:“陛下想是酒飲多了。”胡亥斜眼瞅著她,一笑:“朕喝多了嗎?沒有吧?要是喝多了,還廢什麼話,朕直接就把你抱在懷裡了!哈哈哈哈!”晨曦又羞又氣,只有低下頭,裝作沒聽見的樣子。

不知什麼時候,趙高悄悄退出了宮殿。不光他,那些服侍在側的小太監們和樂師們也都不見了踪影。宮殿周圍的門窗從外一扇扇無聲地關上。偌大的殿堂只剩下皇帝和晨曦兩個人。胡亥站了起來,慢慢走近了晨曦。晨曦驚訝地抬起頭,望望關上的門,又回過頭,瞪著向她步步逼近的胡亥。胡亥淫邪地笑著:“怎麼樣?今夜,就讓叔叔再抱抱你?朕可是有重賞噢!”晨曦退無可退,情急之下,抓起几上的酒爵,把酒漿全潑在了胡亥的臉上!胡亥猛地一怔,止住了腳步。晨曦憤怒地喘息著:“醒了吧,皇帝陛下?”胡亥大怒:“你!你敢拿酒潑我?”隨即又撲上來。晨曦氣急了,將手中的銅爵直接朝胡亥扔過去。胡亥一偏頭,酒爵落地,發出一聲巨響。胡亥大叫:“來人啊!有人謀刺朕!” 趙高聽見殿內傳出胡亥的呼救聲,忙將殿門推開,帶頭衝進去。胡亥正好逃出來,一下撲在了他的懷裡。趙高嚇一跳,忙護住他,問:“陛下?何人意欲行刺?”胡亥指著殿內:“晨曦!晨曦她要殺我!”趙高帶人衝進大殿。空空的殿堂裡只有晨曦一人,凜然端坐於燈下。趙高將胡亥拉到一邊,悄聲問:“陛下!是否酒後失態?”胡亥才回過神來,又羞又怒:“朕不過跟她說句戲言嘛,她、她怎麼敢如此對朕?該殺!”趙高正色道:“不!殺不得!別忘了,她丈夫章邯是您剛親封的大將軍,此刻正統兵在外,替您清剿亂民。您把公主殺了,他若反戈一擊怎麼辦?”胡亥傻眼了,怔怔地望著趙高:“那……算了不成?”趙高道:“晨曦冒犯聖上,豈能饒恕。看在章邯的份上,又不能嚴懲。您把這事交給老奴,讓老奴處置吧。”“你打算如何處置?”“老奴想,將其禁足於公主府,隔絕往來,也就是了!此事若傳出去,終是不美。陛下覺得呢?”胡亥臉一紅,點點頭:“甚是!不能讓她到處胡說八道。”又擔心地問,“章邯要是回來呢?也不讓他們見面?”趙高笑:“這個,老奴已想好。請陛下格外開恩,再給章邯一些賞賜吧。”“賞什麼?”“后宮未蒙臨幸的美女十名。以解大將軍鞍馬遠征之勞。”“啊?他老婆如此對待朕,朕反而賜其美人?” 趙高意味深長地點點頭。秦軍大將軍軍帳。章邯看罷聖旨,問敕使美人何在?敕使笑道:“已在帳外。大將軍!這可都是難得一見的美色呀!全是趙公公親自一個個挑選出來的。大將軍不想看看?”章邯想了想,吩咐請長史司馬欣、將軍董翳一同前來開開眼。瘦高的司馬欣與矮胖的董翳一起走進大帳。十名美女排成一列,好奇地望著走來的將軍們。 章邯挨個兒瞧了瞧,點頭讚歎:“果然絕色!感謝敕使一路辛苦!也謝謝郎中令的格外關照。請上复皇帝,章邯絕不負皇帝的恩寵。這十名美女,我全留下了。”敕使離去。章邯回到帳中,問司馬欣和董翳:“觀感如何?”司馬欣道:“皇恩浩蕩,個個都是國色。恭喜大將軍了!”章邯微笑:“我看,那位王美人身材高挑,面容秀麗,配您剛好。胡美人嘛,身材豐滿一些,比較適合董將軍。你們說呢?”司馬欣和董翳都緊張起來:“不不!末將等豈敢!皇上所賜,吾等豈敢染指?”章邯大笑:“這有什麼呀?大家是生死過命的兄弟,還說這個?來呀!將美人送往二位將軍帳中聽用!其他美人,暫居別帳休息。”司馬欣、董翳又感動又惶恐:“哎!大將軍!大將軍!……這、這樣不妥吧?若傳到皇帝和郎中令耳中?”章邯一擺手:“皇帝賜我,我收下了,那就是我的東西,我想怎麼使用,這是我的權利,有錯誤也是我一人承擔。二位受皇帝委派,大老遠從咸陽來到軍中,隨我鞍前馬後,相當辛苦。章邯所立戰功,二位都有份。難道,我就一個人獨享?不合適吧?”司馬欣和董翳大喜下拜:“謝大將軍賞賜!”章邯微笑扶起二人,坐在鋪了虎皮的主位上:“有句話,一直想問二位。”司馬欣拱手:“大將軍請問!我等知無不言。”章邯凝望著他:“二位離京前,郎中令是怎麼向你們交代的?”司馬欣、董翳對視一眼,冷汗涔涔流下。章邯冷笑:“你們看,我像是對皇帝有異心的人嗎?”司馬欣結結巴巴地:“將、將軍乃是國之棟樑!”董翳也說:“這是真話!”章邯笑笑:“既然大家走到一起,那就是同生共死的戰友!打了勝仗,建了功業,大家一起分享。出了差錯,咱們誰也躲不開責任!所以,剩下的這些美女,我一個都不要,今後,誰立了頭功,就將美人作為重賞!”董翳瞪大眼睛:“那,軍士們不得玩兒命?”司馬欣試探地:“難道大將軍真的一個也不留?這軍中寂寞……”章邯苦著臉:“我跟你們不一樣啊,我是駙馬爺!京里還有位公主呢!皇帝就是賜我美女,我有那個膽量消受嗎?”董翳抱拳:“從今往後,我董翳唯大將軍馬首是瞻!”司馬欣也道:“請大將軍放心!我們一定與大將軍同心協力,建百世之功業!”軍士進帳禀報:“賊將周文兵敗澠池,自殺身亡!”司馬欣與董翳同聲叫好:“好!”章邯冷冷地:“哼!這一幫烏合之眾,能成什麼氣候?下一個咱們要對付的,就是圍攻滎陽的吳廣!” 滎陽,遠遠的,如黑潮一般的大隊秦軍向這邊圍過來!城門忽然開了。黑壓壓的城內守軍湧了出來,直抄民軍後路。民軍被前堵後截,包圍起來。秦軍與民軍廝殺在一處。亂軍之中,吳廣被殺,屍體被無數雙腳踩過。同樣被踩踏的,還有陳王的旗幟。所謂“兵敗如山倒”。短短兩個月,章邯連破吳廣、鄧說、伍徐、張賀,兵圍陳縣。陳勝敗走,在下城父被他的車夫、叛徒莊賈所殺。這時正是秦二世二年的十二月,距大澤鄉起義,僅僅才半年時間!一時,秦軍士氣大振,形勢對義軍極為不利。 會稽郡守衙門。項梁憑幾而坐,面容嚴肅。在他對面,站著陳王的敕使召平。召平打算勸說項梁為陳王所用。召平責問:“見了陳王敕使,將軍因何不拜?”項梁反問:“請問敕使,陳王安在?”一邊說,一邊將剛剛獲取的情報遞給召平,召平一看之下,神色陡變,嗒然無語。項梁嘆口氣:“想不到,陳王的人馬竟如此不堪一擊!”召平也喟然長嘆,身在其中,他早已看得清楚,陳王部下各懷鬼胎,爭權奪利,離心離德,豈有不敗?不過,張耳、陳餘在趙,韓廣在燕,田儋在齊,魏咎、週市在魏,都還具有實力!面前的項梁也甚為重要。項梁冷笑:“你以為,在這種形勢下,我還會應陳王所請,率軍渡淮,去趟這渾水嗎?”召平道:“將軍當然可以不奉召。本侯也無話可說。不過,天下大勢,正如一盤棋局,每個棋子的動靜起落,其實都相互關聯。所謂唇亡齒寒,兔死狐悲!將軍不率軍東進,挽救頹勢,等到章邯一個個把別人收拾了,只怕您這小小的會稽郡也獨木難支吧!” 項梁其實早存北伐之心,否則就不會派項羽先行聯絡。召平帶來的陳王敕命,無疑給了他北上的一個十足的藉口。雖然此時陳王兵敗被殺,但藉口仍然有其成立的理由。項梁請召平當眾宣讀陳勝的詔令。他首先跪下來,在場所有的人都跟著跪下。召平走到正面立定,展開敕書,大聲宣讀:陳王拜項梁將軍為上柱國,令其率本部人馬,渡淮北上,以滅暴秦。 項梁手握敕書,莊嚴宣誓:“我,張楚上柱國項梁,奉陳王敕命,將擇日起兵,渡淮北伐!挺進中原,誓滅暴秦!” 項梁命項莊火速傳書項羽,叫他到彭城會合,並把沛縣的人馬也帶過來。 沛縣縣城裡,呂媭寸步不離地跟著項羽。 項羽的目光被拴在一家旅舍外的馬兒吸引了。這馬通身烏黑,身材高大健壯,一看就知道是匹難得的良駒。此刻,它正低頭啃著草料。好像感覺到有人關注它,它抬起頭,看見項羽,竟昂頭長嘶一聲,如同跟他打了聲招呼。項羽忍不住朝它走去,仔細端詳著這匹馬,越看越喜歡,伸手想要摸它。虞子期抱著草料走來,忙喊:“哎!別碰它!這馬有脾氣,小心傷你!”“這是你的馬?”虞子期道:“馬是我姐的。除了她,沒人敢騎。”“這馬叫什麼?”“烏騅。”“好名字!好馬!可惜!竟屈於女人胯下。”呂媭湊過來,想摸一下馬,馬兒一甩頭,差點兒將她甩倒,呂媭忙退了幾步:“喲!還不讓摸呢?”虞子期得意道:“它可不是好惹的!你們最好離遠點兒!” 虞子期拌好了草料,回到旅舍內,一個俏麗如花,明眸皓齒的姑娘正在擦拭寶劍,那是他的姐姐虞姬。 “姐!那傢伙真能吃!這麼下去,咱們都養不起它了。哦,對了。來了個大個子在那兒看馬呢。你猜他怎麼說?他說,這匹馬讓你騎,太可惜!那意思,只有他騎才配。”虞姬將寶劍入鞘:“他說得倒也不錯。我實在是用不上這等寶馬良駒。真的可惜了烏錐。”項羽拿了張餅,掰下一小塊,遞到烏騅馬的嘴邊。烏騅馬看看他,聞了聞他遞來的餅,鼻子裡噴了一下,將頭扭開。呂媭急道:“你餵牠幹什麼呀?我是買給你吃的!”項羽沒理會呂媭,“烏騅馬呀!烏騅馬!咱倆雖初次見面,我卻覺得這麼有緣!沒關係,你就吃一口吧!我只想表達一下對你的鍾愛!吃吧!” 烏騅馬看看他,好像真的懂了他的誠意,張開嘴,將那塊蘸著鹽的餅一口吃了下去。呂媭驚訝:“啊?它能聽懂你的話?”項羽開心地大笑。虞姬從旅舍中走出來,見項羽在餵馬,急了:“那位客人!別動我的馬!” 項羽聞聲回過頭來。他立刻呆住了。 眼前的姑娘竟是這樣美麗! 虞姬站在那兒,儘管布衣荊釵,未作修飾打扮,但那種清新脫俗的美實在難以形容。尤其是她眉宇間透出的那股英氣,更令人一瞥難忘!虞姬也看著他。眼前這個高大魁梧的年輕漢子,他的身上有什麼東西深深吸引了自己,竟使目光久久不願移開?他們就這樣對視著。忘記了身處何地,也忘記了時間。 呂媭在一旁看看虞姬,又看看項羽,生氣地一扭身跑開了。 項羽並未註意她的離開,只是艱難地、吃吃地開口問:“請問!你……你是誰?”虞姬臉一紅:“我姓虞。你呢?”“我……我叫項羽。”“噢,項羽?” 項羽與虞姬,就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在一個偶然的地方相遇了。電光石火,一觸即發。若非是宿世的姻緣,豈會如此契合,一見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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