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楚漢傳奇

第6章 第六章

楚漢傳奇 王培公 8454 2018-03-13
李斯被斬於市的消息,就像一劑慢性毒藥,侵蝕著大秦帝國的肌體,引起一系列連鎖性的惡性反應。反應最大的,是大秦朝的官吏們。 大小官員不明白:李斯丞相跟隨秦始皇多年,勞苦功高,威望卓著。書同文,車同軌,統一度量衡,全是由李斯一手操辦的。完備大秦的法律制度,指揮龐大的政府機構正常運行,也一直賴他主持。這樣一個大秦的砥柱人物,怎麼會勾結陳勝,去反叛自己窮其一生所建立起的一切呢?如果真就是這樣,那又是因為什麼? 懷疑、恐慌、懼怕、不滿……他們像沉船上的耗子,惶然四顧,不知該逃向哪裡。 沛縣縣令可沒時間考慮這些,朝廷的賦稅催得緊,他得督促蕭何、曹參抓緊催糧。蕭何立即把這椿差事交待給夏侯嬰。夏侯嬰趕著大車出了城,來到中陽里劉邦的家中,告訴呂雉,機會來了,他正好把蕭何籌到的糧食送去沼澤地給劉邦,讓呂雉準備些衣物,好一起送進去。呂雉把早就備好的包袱交給夏侯嬰,說:“帶我去吧!我看他一眼就行。”夏侯嬰可不敢答應:“嫂子!不是不帶您去,這我真作不了主。你放心吧,蕭主吏早安排好了,我這車上,吃的,穿的,全都有了。劉哥他們能頂住!”說著,提著衣包轉身出門就走。呂雉抓起門裡掛的一付蓑衣和斗笠,追出來扔到車上:“最近經常下雨,給他帶上這個。”說著,縱身一躍,自己也坐到了車上。 “嫂子!您真不能去!”夏侯嬰剛要繼續說下去,呂雉笑了:“我不去。我就搭你個便車,上前頭去辦點事兒。走吧。”夏侯嬰只好揚鞭催馬,帶上她走了。

他們沒發現,院外一棵大樹的後面,曹無傷的一雙眼睛正貪婪地盯著他們,像偷獵者盯著自己等候已久的獵物。在一個岔路口,夏侯嬰停下馬車:“嫂子!只能送您到這兒,我得往那邊去了。” 那邊是通往沼澤地的一條道。呂雉痛快地答應一聲,跳下了車。夏侯嬰趕著車走了,高高的蘆葦叢很快遮斷馬車的影子。呂雉望望馬車消失的方向,又低下頭,看看地上新留的車轍印。她笑了。風從沼澤方向吹過來,掀起呂雉藍色的衣裙,也吹亂她的鬢髮,此時的呂雉不到三十歲,雖沒有了年輕時的俏麗,卻別有一番成熟少婦的風韻。她看看左右,好似無人,低下頭,沿著轍印追尋了下去。她不知道,在她後面,還有個男人遠遠地追踪著她。那是曹無傷。 夏侯嬰趕著大車,一路顛簸來到沼澤邊上,將手放在嘴裡,打了個唿哨。從蘆葦叢中竄出幾條漢子,淌過泥水,朝馬車跑來。為首正是盧綰。

夏侯嬰指揮著:“這幾袋大餅是蕭主吏給你們準備的,還有兩壇子鹹菜。這包衣裳,是嫂子給劉哥收拾的。哦,還有斗笠和蓑衣,快都拿去吧!”幾個人七手八腳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扛在肩上,迅速隱沒在茂密的葦叢中,一會兒就沒了身影。 夏侯嬰立刻將車往回趕,才回到與呂雉分手的路口,就發現在蘆葦邊上,有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影,好像是一男一女扭打在一起!他登在車上仔細望瞭望,不禁大吃一驚!原來,竟是呂雉與曹無傷!原來,機警的呂雉正順著夏侯嬰的車轍印尋找進沼澤的路,突然一回頭,發現了慌慌張張往一邊躲閃的曹無傷。她立即用腳抹亂轍印,裝作走錯了方向,掉頭往回跑。曹無傷見被她覺察,索性跳出來追問她要去哪兒。呂雉不理睬他,抬腳要走,曹無傷分毫不讓,這才發生了夏侯嬰看到的這一幕。

夏侯嬰大吼一聲,跳下車衝過去,把曹無傷用力一把扯開,推倒在地,用身體護住了呂雉,喝問:“曹無傷!你想幹嗎?”曹無傷憤憤地爬了起來:“我還想問你們呢!你把她拉到這兒來,是不是想讓她跟劉邦相會?劉邦究竟藏在哪兒?說!”夏侯嬰冷笑:“我來幹嘛,沒必要告訴你。蕭主吏知道,縣令大人也知道!實不相瞞,我有公務在身!順道看一看嫂子,捎她一段,不成嗎?你說我帶她見劉邦,你看見了?我可看得真真的,你攔截良家婦女,意圖不軌!咱們到蕭主吏那兒評理去!”曹無傷憤憤然:“哼!去就去!我就看你們倆有鬼!走!”呂雉說:“我可不去!我要辦的事還沒完,家裡又有孩子,沒那個功夫跟你去扯皮?夏侯兄弟!你替我問問蕭主吏,像他這樣對待出差公人的家屬,該當何罪?”

曹無傷被夏侯嬰拉扯而去。呂雉等到大車的影子也看不見了,才低頭尋著印跡,一步步走向蘆葦深處。在蘆葦當中的一塊空地上,劉邦看著蕭何送來的糧和呂雉捎來的衣物、蓑衣和斗笠,心中升起暖意。他往地上一躺,枕著衣包,把斗笠蓋在臉上,一會兒就起了鼾聲。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有人用腳踢踢他:“這麼濕的地也躺,席都不鋪!起來!快起來!” 劉邦在夢裡回到了家,正和呂雉親熱呢,忽然被踢醒,又聽見耳邊有呂雉的聲音,忙掀掉斗笠,睜開眼,果然見呂雉站在自己面前,猛一下子坐起來,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盧綰等人聞聲都跑過來。劉邦緩過神來,問呂雉:“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他深知夏侯嬰口風嚴得很,不可能向任何人說出自己的藏身之所。呂雉抬頭看看天,神秘地一笑:“這你不知道?你的頭上有云氣呀!我盯著那股氣,就找來了唄。”大夥都聽傻了,劉邦興奮不已:“哎,我頭上有云氣,真的假的?”呂雉白他一眼:“假的!騙你的!行了吧?”

劉邦執著她的手,十分感動:“呂雉!不管真的假的,你能來,我太高興了!這才叫患難夫妻呢!我沒錢沒勢,你不嫌我;到了今天這地步,你也不棄我,還冒著危險跑來看我,這個情誼,我劉邦至死不忘!真有朝一日,我成了氣候,一定與你共享富貴!”呂雉心疼地摘掉他頭髮上的一根草,嘆口氣:“別侈談什麼富貴了,先過了眼前的這一關再說吧!” 此時,身在會稽的項羽摩拳擦掌,按捺不住了:陳勝假借自己祖父項燕的名義起事,都成氣候了,咱這真正的項燕後人豈可無所作為? 項梁依然沉著,他有不同的見識:正因為自家是項氏後人,才不能輕舉妄動。天下大勢如此,機會一定會來的!現在要做的,一是加速準備,將平日在組織大型活動中訓練的骨乾和家族中有志向的子弟都悄悄召集到會稽來,兵甲器杖也加緊籌備;再就是嚴密注意郡守的動向,他是李斯的弟子,李斯被斬後,他一直閉門謝客,誰也摸不透他的心思。他的態度,對下一步的計劃至關重要。

此時,項莊――項樑的另一個侄兒跑來報告:郡守派人來,急召項梁前去!郡守殷通獨自一人坐於廳上,面容凝重。項梁走進來,拱手作禮。殷通上下打量他:“項梁!你一向很能幹,我也很倚重你,你跟我說實話,項燕是你什麼人?”項梁坦然回答:“回大人話,那是先父的名諱。”殷通大笑:“先父?我聽說,項燕將軍沒死啊!好像不久前還在大澤鄉起了事?”項梁很鎮靜:“那是有人假借先父之名。請大人詳查。”殷通冷冷道:“聽說,近幾個月,有不少項氏子弟紛紛來這兒投奔於你。有沒有這事?”項梁心下一驚:這老小子居然有所察覺?但事已至此,如箭在弦上,不發也不可能了,乾脆把心一橫:“不錯!項梁正在召集人馬,伺機反秦!郡守大人打算把咱怎麼樣?”殷通忽然面色一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項梁公!你要幫我!”項梁故作一怔:“大人此話怎講?”殷通滿面悲憤:“我恩師李斯丞相被趙高設計陷害,以通匪罪名被處決,項梁公可知曉?”“此事天下皆知。”殷通撒開手,雙目含淚:“先師為助始皇帝一統天下,真是嘔心瀝血,竟落得如此下場!怎不令天下悲憤!士人寒心!這樣的皇帝,簡直是昏君!朝政如此腐敗,難怪黔首要起而造反!此天意亡秦,非人為也!我思考再三,決定順承天命,率先起義!項梁公意下如何?”

項梁望著這位腦滿腸肥的郡守,他明白了,殷通擔心丞相李斯一死,自己受到連累,前程堪憂,於是準備藉自己起事。他輕輕笑了下:“我要不干呢?”殷通輕鬆道:“那我就以意圖造反的罪名,把你和你的那伙人全抓起來,向朝廷請功,說不定,可以保住自己的位子。”項梁假作屈服:“好,您要我們怎麼做?”殷通止住笑,伸出兩個指頭:“兩件事。一,集合你的人,先保護我。我看經常跟著您的那個侄子……就是那個高高大大的年輕人,……”“您說項羽?”“對。叫他領著人,先住到衙門裡來,聽我指揮。”項梁微笑:“郡守大人的眼光不錯!有項羽在身邊,三五個人近身不得。”“第二件,你馬上帶我的手令,去山里招降桓楚。”“桓楚?就是那個會稽一帶有名的悍匪嗎?”殷通更為得意:“桓楚因殺人聚眾為匪,可是,他早派人與本郡守交結,我見他心誠,也默許了,彼此心照不宣。不然,怎會容他猖狂至今?”

項梁恍然大悟,郡裡每次剿匪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勞師無功,原來如此。 “你拿我的親筆信去,他一定會來。有你們兩人做我的左膀右臂,何事不可為呢?”殷通笑得眼都瞇了起來。項梁也一笑:“郡守大人盤算得果然周到!巧得很,您說的項羽,他也來了,就在外面。要不要現在就讓他進來見您?”殷通很高興:“好哇!我先給桓楚寫信。你去叫他來吧。”項羽正等得心急,見項梁從裡面走出來,忙迎上去。項梁對司閽的差役道:“大人有事差遣項羽。我們進去了。” 司閽人點頭哈腰請進兩人。一進了門,項梁便迅速將項羽拉到影壁後,低聲交代:“狗官,留他不得。除之!”項羽跟在叔叔身後昂然走進廳堂。殷通邊寫信邊笑看一眼項羽:“小伙子!聽你叔叔說了嗎?願不願意幫我呀?”“願意之極。求之不得。”項羽說著,手按著劍,一步站到了郡守的身後。殷通大笑:“哈哈!真機靈!好好乾吧,跟著我,你吃不了虧。來,項梁公看看……”說著,將寫好的信吹乾墨跡,遞給項梁。項梁故意不接:“郡守大人的私信……”“哎,是私信,也是公函。我在信裡寫了,朝廷無道,本郡守決意起事反秦,讓桓楚點齊人馬,立即前來”項梁臉一沉,將他手中的書信一把拿過去:“郡守大人您想造反?”殷通不覺一怔。項梁瞪視他:“身為郡守,勾結匪類,圖謀不軌!項羽何在?”“項羽在!”隨著這一聲,項羽抽出劍,一劍刺去。殷通還沒弄明白,就被劍一下刺穿,像只沉重的麻袋,咕咚撲倒在地上。門外的差役們聞聲跑了進來,見狀都大驚失色,不知所措。

項梁舉著殷通的信,大聲喊道:“郡守殷通勾結匪徒,意欲謀反,證據在此!我已誅之!現在,由我代理會稽郡守!衙門上下人等,都要聽我的號令!”項羽提著滴血的寶劍,大吼:“誰敢不聽?哪個不服?”看看倒地的殷通,看看項梁手中的證據和項羽手裡的劍,差役們紛紛扔下手中的武器,伏在地上,投降了。 項梁彎下腰,從殷通腰間解下佩戴的印綬,給自己戴上。項羽一腳將殷通的屍身踢開,喝聲:“拜!”眾人齊拜新郡守。項梁底氣十足道:“免禮!項羽!擊鼓!” 項羽大步走過去,拿起鼓槌,使勁敲響了大鼓。咚咚的鼓聲震人心魄。隨著這鼓聲,項伯和項莊帶著人吶喊著,潮水般衝進了會稽郡衙門。 此時,在數百里外的沛縣衙門大堂上,卻完全是另外一種景象。

雍齒與曹無傷得意洋洋地叉著腰站在縣令兩邊。夏侯嬰被縛住雙手,跪於堂前。 縣令惱火地一拍几案:“大膽夏侯嬰!竟敢私通匪類!說!劉邦藏身於何處?都有多少人?給我從實招來!”夏侯嬰笑笑:“大人!給您趕了那麼些年的車,您該了解我。我這人的嘴,一向最緊。不該說的,打死我,也不會說。”縣令氣得跳了起來,喝著左右狠狠地打。 雍齒等差役衝上去,七手八腳將夏侯嬰按倒,揮起板子亂打下去。蕭何與曹參扭過臉,以衣袖掩住了眼睛。夏侯嬰慘叫著,扭動著身軀,但身體被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停!”縣令喝道,“雍齒!問他!劉邦到底藏在哪裡?” 夏侯嬰疼出一頭汗,頭髮像被洗過一般,無力地垂在地面上。 雍齒得意地靠近夏侯嬰:“大人問你呢,劉邦藏在哪兒?說吧!說了,就不打你。”夏侯嬰睜開眼,用盡力氣,將一口帶血的痰吐在他的臉上。雍齒跳起來,指著夏侯嬰:“打!狠狠打!”“且慢!”差役們又揮動板子要打,被蕭何這一聲喝住。 縣令愣了一下,舉舉衣袖。雍齒讓手下停下來。蕭何不慌不忙說:“看這樣子,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會說的。倒不如暫且押監,再想想別的辦法。真把他打死,線索也斷了。”縣令想想,也無他策,叫差役們將夏侯嬰架走,自己也疲憊地離開了大堂。曹參看著地上的血跡,悄聲說:“夏侯嬰真是條硬漢子!” 蕭何若有所思,一個人,能讓別人寧死也要保護他。這人一定能成大事!劉邦他日不可限量!他轉頭交代曹參,“我擔心呂大小姐在獄裡會受委屈。那是你管轄的地方。你要多多關照!” 曹無傷在沛縣監獄獨自喝著酒。他已經有了醉意,自言自語著:“細皮嫩肉的大小姐呀!……放到嘴邊的肉不吃?曹無傷,你他媽就太傻了!”他給自己倒了一碗酒,一口氣全乾了。獄卒領著呂雉走來:“曹爺,女犯帶來了。”“去吧。不叫你,別過來。”獄卒退下,曹無傷抬頭看一眼呂雉:“是哪個女犯啊,我瞧瞧?喲!這不是呂大小姐嗎?你怎麼進來了?還弄成這副樣子?真造孽呀!來來!快!上這兒來,坐會兒!”呂雉不動,只冷冷道:“你叫我來,幹什麼?”曹無傷笑笑:“呂大小姐!我不過是個管牢房的,能幹啥?不過嘛,這三尺之地,數我最大。你聽明白沒有?我高興了,哪怕你是犯人,我也能讓你過得舒舒服服。要把我惹怒了,哼哼!那可有罪受!你聽懂了嗎?”呂雉白了他一眼,沒答話。曹無傷又往嘴裡倒了盅酒,接著說下去:“你丈夫劉邦,那叫啥玩意兒?不叫男人!玩了我堂姐,我姐還給他生了兒子,他卻給甩了,娶了你這位千金大小姐!娶了,就該捧在手裡,含在嘴裡,好生呵護著,他卻不!讓你在劉家吃盡了苦不說,又甩下你走了!走了不說,中途又跑了,成了逃犯!連累你這位千金小姐進牢房,受這種罪!娘的!老子想想都氣不憤!你呀,也別替他瞞著了!趕緊的,把他藏在哪兒,有多少人,都是誰?全供出來。叫人一根繩把他捆回,我替你先揍他四十個耳光,好好替你出這口氣!”呂雉一直站那兒聽著,“你說完了吧?我回牢房了。”果真,轉身便走了。曹無傷跳起來攔住:“哎?別走哇!反正你又出不去。長夜無聊,倒不如陪我喝點兒小酒,咱們談談心,苦中作樂,如何?”說著,倒了碗酒,自己喝了一口,把剩下的半碗酒遞給呂雉。呂雉接過碗,一咬牙,將剩酒全潑在了曹無傷的臉上!曹無傷驚跳起來:“娘的!你……你瘋了?”呂雉怒目而視:“曹無傷!論輩份,你得叫我一聲嫂子,怎麼這樣無恥,趁人之危?你還是人嗎?”曹無傷惱羞成怒,抹了把臉,冷笑兩聲:“哼哼!你算說對了!現在,我是狼,你就是我嘴邊的羊羔;我是虎,你是我爪下的兔子!今天晚上,看大爺我如何收拾你!”說著,他一步步逼近。呂雉步步退後,卻無路可逃,被逼到牆角,急得大聲呼救。 曹無傷得意地獰笑著:“叫吧!大小姐!看看有沒有人救你!來吧!聽話!把衣裳自己脫了,讓我瞧瞧你這身細皮嫩肉!我可不像劉邦,是懂得憐香惜玉的人喲!”呂雉抱緊雙臂,全身瑟瑟發抖。曹無傷狂笑:“哈哈!現在知道害怕了?美人兒!大爺想你可不是一兩天了!” 背後忽然傳來一聲怒吼:“曹無傷!”已準備撲上去的曹無傷頓時愣了,慢慢回過頭。曹參就站在那兒,怒視著他,身邊,跟著神色慌亂的獄卒。曹參看了一眼呂雉,又瞪了一眼曹無傷,大喝一聲:“滾!”曹無傷拔腿就跑!呂雉心一鬆,再也支撐不住,順著牆角蹲下來,嗚嗚地哭了,哭得非常傷心。 縣令聽了曹參與蕭何的匯報,憤憤罵道:“這狗東西!真不知死活!”蕭何看他一眼:“畢竟是您故人之女呀,大人!您就忍心看她受這種欺侮?”縣令一臉無奈。蕭何嘆口氣:“劉邦……他也是出於無奈呀!您就睜隻眼,閉隻眼吧!現在,局面亂成這個樣子,好多地方都不再聽命於朝廷了。”縣令苦著臉,他豈能不知,雖然大秦法網嚴密,但這網畢竟是始皇帝織出來的。現在,蜘蛛沒了,網還能有效用嗎? “想來想去,不如咱們也反了!聽說陳王的人就在彭城一帶活動,我想讓人去跟他們聯絡上,再把縣里的差役和男丁都編排起來,讓雍齒領著先守住城池怎麼樣?”縣令的話倒讓蕭何與曹參吃了一驚。他倆對視一眼,蕭何搖頭:“就怕陳王的人不信任您。您可是朝廷的命官,吃著皇帝的俸祿,現在說反就反,誰知是真是假?”曹參插嘴:“再說,要是陳王不能成事呢?朝廷若是打回來,您不又得倒霉?”縣令被他們問得一愣,想了想,發狠說:“那,乾脆下令關城!甭管誰來,我也不開!咱縣的糧草,也足夠堅持一年半載的。等局面明朗了,誰勝,咱再投誰!”蕭何沉吟:“反可以,也該反了,但不能您領頭。”曹參會意:“對!找個人替您出頭最好。成了,反正勝者是您。敗了,也有人代您承擔。”縣令雙手一拍:“妙!可哪兒去找這麼個合適的人呢?”“眼下就有――劉邦!”蕭何提示著。縣令眼前一亮:對呀!他不是正在逃亡嗎?由他領頭造反,順理成章啊!他忙叫蕭、曹二人去放了呂雉和夏侯嬰。 在樊噲的狗肉舖裡,樊噲一邊剁著狗肉,一邊安慰呂媭:“這回你就放心吧!劉哥一回來,當了咱沛縣的頭兒,你姐也就成了縣君夫人,再也沒人敢欺負了!”呂媭道:“哼!小小縣君夫人算什麼?我爹說了,我姐將來是大富大貴之人!”樊噲斜她一眼:“你爹說沒說,你以後怎樣?”呂媭得意了:“我爹說,我以後會夫妻雙雙封侯!”樊噲失望地將刀往案上一砍,嘆氣:“那,我是沒希望娶你了!哪有殺狗的能封侯呢?”呂媭大笑:“你想娶我?美死你!癩……”她突然感覺這話不好,只好停住口。樊噲憤憤地:“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是吧?別忘了,這些日子以來,是這個癩蛤蟆供你吃,供你穿,陪你解悶兒,逗你開心!哼!不看劉哥,誰理你這個黃毛丫頭!” “樊噲!樊噲!”周勃從遠處跑來。樊噲招呼著:“周大哥!您來早了,狗肉還沒燉上呢。”周勃著急地:“都啥時候了,還燉狗肉?雍齒說動縣令,縣令反悔了!現在,關了城,不讓劉哥進城了!”“啊?”樊噲吃了一驚,“趕緊找蕭主吏呀!”周勃急得跺腳:“蕭主吏和曹參都被雍齒給抓起來了!我看見,他們被押著往西門去了!”樊噲一把抄起屠狗刀,遞給周勃,自己也抄了一把:“走!” 劉邦帶著他的那伙人來到城下,發現城門緊閉,根本進不了城。城樓上忽然舉起了許多燈籠,燈下,站著洋洋得意的雍齒。 “劉邦!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大人不用你了!”雍齒在城頭哈哈大笑。 劉邦急了,明明是縣令大人召自己前來共同起事的,怎麼……,哎呀,蕭主吏此時也不幫忙。他正納悶,忽見蕭何被反綁雙手推了過來。雍齒大笑:“告訴你,我們已經派人跟陳王聯絡了。大人就是要反,也決不把全城百姓的身家性命交到你這麼個流氓的手上!來人!把蕭何帶走!關起來!”夏侯嬰按捺不住了,大喊:“弟兄們!衝進去!找狗官算賬!”眾人朝城門衝去。 城樓上,箭如雨下,劉邦趕緊招呼自己的人撤回。 樊噲持刀藏在街角里,朝城門方向看,見劉邦等人撤走,正不知該怎麼辦,卻看到燈籠照著幾個人影朝這邊走來。是兩個差役,押著被捆綁的蕭何與曹參,一路推推搡搡沿街走來。樊噲給周勃使了個眼色。周勃會意地點頭。差役押著蕭、曹二人剛來到街口,樊噲和周勃忽然從兩邊衝了出來,沒等差役有所反應,已經用刀將二人放倒了。蕭何與曹參驚訝地望著,樊噲和周勃上前替他們鬆綁。蕭何道:“咱們馬上出城!找劉邦商量對策!” 漆黑的夜裡,有兩個人被繩子吊著,從城牆上慢慢放下去。那是蕭何與曹參。想不到,捆綁他們的繩索,竟成了他們的救命繩。 城牆上,樊噲、周勃與呂媭在慢慢放著繩子。蕭何與曹參落地了,解開繩子,朝城上揮了揮手,跑進黑暗中。城上,樊噲、周勃等人向下望望,趕緊四散跑開。 多年後,已身為將相的這些人說起那個夜晚,還感到一切如有神助!不然怎會如此順利? 會稽郡校場上,項羽和項莊跟在項伯後面,檢查著誓師前的準備。秦尚黑,用黑旗,楚軍反其道而行之,用白旗。 楚軍兵士都是招募來的,骨幹是項家子弟,也有四鄉的有誌之士。其中以鍾離昧和龍且最為出色,鍾離昧白淨面皮,有幾分書生氣質;龍且身材魁梧,肌肉壯碩。兩人都是武藝高強、深知兵法的志士,當初項梁藉著辦差之名,把他們留在會稽,而今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校場上一陣轟隆隆的雷聲,眾人抬頭望望,彷彿大雨將至,紛紛小聲議論:“要下雨了吧?要不要改個時候誓師?”項梁穿著禮服來到校場時,已有雨點掉下來,落在了士兵和將軍們的盔甲上,隊形有些亂。項羽跳上台,大聲喝道:“不要亂!……吉辰已到!馬上誓師!有請項梁將軍主祭!” 在莊嚴的樂聲中,項梁手捧祭文,走上土台。台下的人都望著台上。寂靜中,只聽雷聲隆隆,越來越響。項梁在雷聲中開始大聲宣讀祭文:“維我大楚,立國堂皇!……” 忽然,一聲炸雷在頭頂響起,接著,如瓢潑一般的大雨突然自天而降! 隊伍馬上亂了,有的護著頭,驚慌地望著天,不知該上哪兒躲。有的干脆扔下武器,跑去能遮雨的地方躲避。士兵們在驚叫,將軍們也在喊。 “下雨了!下雨了!”“哎呀!好大的雨!”“不要亂!大家別跑!……”項梁停止了宣讀,也有些不知所措。項伯和項莊等人都慌了神,全看著他。項伯跑到項梁身邊,低低地問:“怎麼辦?要不要停一下?”“這怎麼停?”項伯無奈:“可,這天……” 忽然,項羽大步走到台前,拔出劍來,對著全場大吼了聲:“大家鎮靜!” 人們全停止了動作和議論,都望著他。項羽慷慨道:“我們起兵抗擊暴秦,光復楚國,能被這點雨嚇住嗎?天降大雨,是好事!這叫天洗兵!”他突然扯開衣服,露出右邊的臂膀,“有志者,像我一樣!”他用袒露的右臂舉起劍,朝向天空,大呼“大楚!” 所有的人都望著挺立於雨中的他。望著他舉劍的粗壯的右臂。雨水從他肌肉糾結的膀臂上流下來,這情境甚是感人,人們被他的話和他的舉動感動,不再逃避,不再慌張,紛紛回到原位,學著他的樣子,把自己的右臂紛紛袒露出來,舉起武器,大聲吼著:大楚!大楚! 整個校場成了手臂的海洋。人們的喊聲如同山呼海嘯。將軍們也發狂地跟著一起喊。項伯和項莊都袒露出自己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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