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諸葛亮

第31章 第一節

諸葛亮 罗周 5742 2018-03-13
建興六年七月到次年三月這九個月裡,蜀漢是沒有丞相的。諸葛亮將原官服束之高閣,他降職為三品的右將軍,實權並未削減。人們依舊稱之為“丞相”,儘管諸葛亮再三製止,然而就連劉禪,也還把“相父”掛在嘴上。事情傳到曹魏,司馬懿冷笑道:“做個樣子給人看罷了。”而在江東,陸遜數點著石亭大勝的戰果,將一樽清酒遞到唇邊。 “蜀相之位,除諸葛孔明外,不做第二人想。”陸遜上表說,“今歲元旦送往西川相府的賀儀,萬望主上有增無減。” 年末,孫權收到諸葛亮送來的白毦之禮,他封好了百金作為回贈,並派侄子孫松專程給諸葛亮送去。孫鬆自己也備了禮物,那是一套江東出產的紅花漆具。這些饋贈令諸葛亮很感激,回信孫權說:“亮所贈白毦微不足道,卻得到您隆重的道謝,這越發使亮深感慚愧。”

“孔明是個怎樣的人?”為了不至唐突,見到諸葛亮之前,孫松先問了問在廳裡謄抄文卷的張裔。 張裔剔掉筆鋒的雜毛,笑道:“公子記得《詩》之《甘棠》嗎?” “當然!”孫松擊節吟哦,“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剪勿敗,召伯所憩……”(別砍伐青青甘棠,召公曾在那里居住。別折斷青青甘棠,召公曾在那裡休息。)他忽地一驚:莫非張裔將諸葛亮比做周代名臣召公? “太過了吧?”這名江東公子疑惑地問。 “百年之後,”張裔環顧廳內,幽然嘆息,“這座丞相府,就像召公休憩過的甘棠樹一樣,必留遺愛。” “丞相,您不會因為與人疏遠而遺忘賞賜,也不會因為與人親近而減輕懲處。在您手下,無功者不能憑空取得爵位;有過者即便身世顯赫,也不能免受刑罰。這正是賢愚之人無不兢兢業業、為國效力的原因啊。”

張裔曾如此稱美諸葛亮。 談到“他”,他溫存的面目便熠熠生輝。 “這……”孫松再開口時,聽見門外傳來陣陣笑語。 ——“火焰一跳一跳,要飛出來似的!” ——“原以為再不會旺盛了,不料今日竟……” ——“是丞相之故哇!” 三個神采奕奕的男子並肩走入。 一個是楊洪,幾年前他重重處罰了盜人錢財的張武——那是張裔族弟,從此與張裔結怨;第二個是楊儀,他一入內,就拱拱手招呼說:“君嗣!此人比你如何?”說著,將身旁第三人往前推了推。 好漂亮!張裔不禁暗讚一聲。 這是個唇紅齒白的少年,整齊的鬢角透著夜亮,五官恰似工筆劃就,沒一處不溫潤、沒一處不精巧。唇上生了抹茸茸淡淡的髭鬚,恰似新春剛冒頭的草尖。從外面回來,他雙頰染了薄薄一層紅暈,紅暈外又蒙了層薄薄的汗水,十分青蔥可愛。

“足下是……?” 張裔含笑的目光猛然僵住! 他看到少年腰上掛著塊帕子,那是諸葛亮的。 “丞相勘察火井弄髒了汗巾,叫我拿回來洗洗。”少年淺淺一笑,又問,“張大人知道市郊火井嗎?開了有幾百年!前漢興隆時,井里火苗就盛;後漢衰敗時,火苗就弱。曹丕篡漢後,火勢漸漸熄滅,幾乎看不到。不過今天,啊……今天!”少年目光熱切,聲音微微顫抖,“丞相去巡看,井里居然呼啦一下竄出火來!一竄三尺高,險些灼到了人!真的,真冒了火,張大人!丞相就那麼一低身,往井裡俯瞰,嚯,火井活啦!活生生燒起來。拿水放上去燒,那水片刻就沸騰了。興滅繼絕啊,這真是鼎定天下、興滅繼絕……” “夠了!”張裔冷冷打斷他話。 他這個態度使楊儀、孫松及少年人都一愣,只有楊洪嗤笑了聲。

“你是哪裡來的小子?”張裔口氣很不客氣。 “岑述。”少年揚起臉,“字元儉。” “元儉受白帝城李(嚴)大人之命前來拜見丞相。”楊儀補充道,“現任司鹽校尉。” “鹽府是國家重地,怎麼能交給個輕薄子?”張裔說。 這話是在正面置疑岑述。少年花團錦簇的面孔不由黑了黑。冷觀的楊洪故意立刻道:“此乃丞相親授!” “丞相也會錯看人!馬謖不就是……” 剎時張裔住了口,只見諸葛亮羽扇綸巾,步入正廳。他披一領青衣,腰邊只係一塊白玉,年輕時常常圈在手指上的幾顆戒指,隨著日日繁忙,一一卸去了。這個不再是丞相的男子,比往日更加從容,就連他眉宇間的淡淡倦色,因為配著金子的笑容,也更顯莊嚴而不乏親切。孫鬆一見他,心里便道:“'甘棠'之說,真是名副其實!”

孫松沒注意到張裔顏色忽變。 孫松初來蜀地,不知諸葛亮在被人愛慕之外,也為人敬畏。 “馬謖”是諸葛亮近來不能被觸犯的傷痛。張裔的話雖然令這個驕傲的男人心生不快,面對孫松他仍然笑吟吟的,手扶羽扇一揖:“子喬(孫松之字)遠來,亮未曾迎接,實在失禮之至!” “丞相!”孫松趕緊回禮。 諸葛亮擺擺手笑了:“是右將軍。” “幾時將復您原職呢?”孫松別彆扭扭喊了聲“右將軍”,道,“陸將軍說,孔明先生是蜀漢屋樑,只有'丞相'之職,才是能匹配正樑的雕花。” “江陵侯誇獎了。”諸葛亮用爵位指稱陸遜,以示尊重。 “相位麼,”他明朗地笑道,“待亮建功後再議吧。亮不會欺世盜名到拒絕應得官銜的地步。”

他會接受每一種榮耀。 正如他不迴避每一次懲罰。 因為從二十歲起、從仰望北辰而以“孔明”為字起,他就立志做個坦蕩君子,一個星辰般的人。星辰不會怯生生、畏手畏腳,所以他——諸葛亮,無論面對多艱苦、多嚴峻的局面,也都是一樣。 一樣睿智、冷靜、勇猛。 回想初次北伐失敗後,李嚴曾以“軍卒有限才敗仗”為名,勸諸葛亮徵兵,卻被他拒絕。 “我軍在祁山箕谷,人數多過敵軍,不能打敗敵人而反為所敗,原因不在兵少,在亮一人。”諸葛亮發布教令說,“現今我預備裁減兵將,公開懲罰、深思己過,以利將來。否則,就算兵多又有何益?從今往後,諸位忠誠報國之士,只管多揭發我缺漏,以成就大事、破滅賊寇。這一來,不世之功也就指日可待。”“指日可待”,那個躊躇滿志的諸葛亮再次躍然紙上,流蕩在整個國家的唇舌間。去年秋,他再度兵出散關,直逼陳倉。無奈蜀軍用雲梯、地道、戰車輪番攻城,卻被魏國守將郝昭逐一破解。而後曹魏援軍將至,蜀軍糧食也告了急,諸葛亮權衡利弊,下令全軍撤退。魏將王雙見蜀漢撤軍,以為有利可圖,急匆匆帶上三千鐵騎來追擊。他在峽谷遭遇了埋伏,被魏延一刀斬殺!

“沒人能從諸葛亮那裡占到便宜,”此事傳入司馬懿耳裡,他暗暗記下一筆,“只要不便宜了他就好。” ——“我問孔明要建立怎生功勳才夠做丞相呢,他回答:請子喬等著看吧。”回江東後,孫松將諸葛亮原話說給孫權聽。 孫權整整棕紅的鬍鬚,手裡把玩著條玉腰帶,笑道:“是啦,等著看就好。天下人全在看他。子喬,”他想了想,將腰帶遞給孫松,“再走一趟,把這個拿去給伯言。就說孤之倚重他,就像蜀漢少不了諸葛亮。” 諸葛亮很快行動了。 快到孫松不及將腰帶送入陸遜之手,就听聞蜀漢再伐中原的消息。 “又來了。真有力氣啊……”高高在上的曹魏皇帝皺起眉頭,“區區蜀漢,不怕國力孤窮、百姓貧寒嗎?人人說諸葛亮善於治國、為相,朕看倒不見得!元直以為呢?”

六十歲的徐庶在階下奏道:“諸葛亮怕是自有把握。” “把握?” “是。”徐庶眨眨眼,“依臣之見,比起征戰他更擅治政。所以,他一定能不傷害國本,不課重稅。” 一眨眼,徐庶彷彿看到了二十年前的隆中,看到青年懷抱五弦,登上小山,風將他漆黑的頭髮吹得一飄一飄的。 “治理國家,要做管仲那樣的人;沙場決勝,則似樂毅一般!”他眼裡洋溢著堅定、明亮、熱烈的慾望,叫人心驚肉跳。 “孔明做到了。”徐庶低頭想,“他仍然年青,我卻老了。老到除了坐享'御史中丞'二千石的俸祿之外,再不想其餘。” “哼!”皇帝心裡生氣,忿忿然一拍寶座,“叫郭淮領兵去救陰平、武都,若是敗給了諸葛亮,他這雍州刺史就當到頭啦!”

奪取武都、陰平,是諸葛亮今次北上最重要的目的。二郡位處漢中之西,一旦拿下,就是給蜀漢外圍多加了層屏障。 起初,諸葛亮命陳式領兵進攻二郡,得知郭淮率雍州三萬軍直撲陳式後,他親領大軍兼程並進,趕往救助。糧草交給了岑述負責。 “請正方兄調度漢中軍,以為後援。”諸葛亮曾寫信給李嚴,遲遲沒收到回音。 “再等等嗎?”姜維問,“派人去催催李大人?” “不必了。”諸葛亮淡淡說。 蜀軍在高山上蜿蜒,就像流蕩在棧道上的江水、沉默而迅猛。一柄白羽扇,是水流裡最耀眼的刀鋒!比刀鋒更利的目光,就掩在羽扇後。 這目光一次次侵入郭淮的夢、侵入他半夢半醒之間。他常看到諸葛亮就站在面前,羽扇輕搖,輕飄飄地說:“斬了。”王雙——那是他一道喝酒、唱歌的朋友,是個醉醺醺就愛往小娘們腿裡摸的漢子,不過追了追諸葛亮,忽然就死了。頭被裝在匣子里送回來,臉上凝著不可置信的血色。 “與諸葛孔明一較高低?咳,送死嗎?”每次揉揉眼睛,將諸葛亮從眼前揉散了後,郭淮就想,“為人臣子的,辛苦些倒罷了,不必把命也搭上!”

——諸葛亮軍至略陽! ——諸葛亮軍至畢山! ——諸葛亮軍至樂馬! 三月十七日晚,諸葛亮兵至建武堡,與魏軍僅距五十里。 這個夜晚對諸葛亮來說很平常:姜維、糜威陪他吃了頓便飯,去營間巡查了一次,接著照例回帳處理從漢中、成都發來的急件。比較特別的事是傳說孫權要稱帝,朝中群臣紛紛指責這是不臣之舉,建議與之斷絕邦交。劉禪拿捏不定,專文請相父定奪。諸葛亮望著“相父”之稱,微笑著搖搖頭。他回了很長一封信給皇帝,大意是“孫權想稱帝很久了,國家所以不計較,是欲求得犄角之援。一旦與它斷交,朝廷就得去征討江東而放任曹魏。曹魏日益強大,我國卻陷入與孫權的苦戰、消耗國力,這顯然不可取。平庸之輩憑一時喜怒,隨意做出決定,陛下不應採納。目下既然不能一舉吞併東吳,就該與它和睦相處,使北伐再無後顧之憂。”諸葛亮甚至寫到,孫權稱帝后,請派陳震為使前往祝賀。 “孝起(陳震之字)品性純正,老而彌篤,必能不辱使命。” 夜色漸漸深沉,月上中天。 諸葛亮揉揉發酸的手腕,拿起又一份表章。 一份接一份表章,令他一紙家書被壓在了最下層。 看完公事再看私事,是諸葛亮的習慣,也是一種支撐。雖然久不與舜英把酒暢談,雖然令靈兒年輕輕就守“活寡”,雖然一直拖著果的婚事,而連兒子瞻的樣子也難記起,但只要想到“家”,諸葛亮便覺一陣輕悅,手上心頭,即便在最困倦、最疲累時,也會多出份活潑潑的嚮往與力氣。 直至三更,他才得以拆開妻子來信。 “我終於琢磨透了八陣圖,懂得了你所謂'八陣既成,今後就再不會吃敗仗'的意思!我所知兵陣,沒有比它更周全的。孔明、孔明,唉。” “唉”……什麼呢? 一聲嘆,幽幽似在耳邊;那簾深栗的頭髮,那種蹙著眉的笑容,在哪裡?眼皮越來越重,微笑仍勾在唇旁,諸葛亮睡著了。迷迷糊糊,聽到遠處人馬呼嘯,嘈雜難辨。他只翻了個身,重又墜入無夢的夜裡:遠處發生了什麼,都沒所謂……諸葛亮放鬆地想:天亮再說。天亮後試試八陣的威力,使曹軍像深秋瑟瑟的草葉一般匍匐、衰靡、莫敢仰視…… 八陣! 八陣啊! 他孩子似的躍躍欲試,可今次曹魏沒有給諸葛亮機會。第二天他被三通金鼓震醒,洗臉時,有小校跑入營裡,喊道:“曹、曹軍……不見了!” “不見?” “跑了!” “跑……?” “是哇,溜啦!” “不至於吧。”清水自諸葛亮指縫間滑去。 他怔了怔,擦擦手,將毛巾往盆裡一丟,說:“再探!” 半個時辰內,四批哨探出入中軍帳,帶回同一個消息:敵軍遠撤,郭淮溜走。探子們還回報說:那些已經和陳式在武都交上手的魏軍,也走了個乾乾淨淨。陳式用來砍伐鹿角工事的一千多把斧頭原本都捲了刃,用不了啦,不料一覺醒來,卻見鹿角之後空蕩蕩的再沒了敵人。 “刺史”雖重,重不過自家性命。郭淮是這樣想的:三十六計走為上。 他一甩手真就跑了。 呈現在諸葛亮面前的,是一馬平川、無遮無攔。 日神駕著金馬車剛剛馳到天空中央,銀灰的霧氣逐漸淡去,霧氣後,幾顆星辰收斂光澤,像渴睡的眼睛慢慢合攏。鐮刀的月亮是綴在日神袍帶上的一枚黯淡裝飾,搖搖欲墜。整個大地,將要被咆哮而出的金光籠罩啦!遠處閃閃發光的地平線上,矗立著破敗的崗哨。似乎只等諸葛亮羽扇一指,它們便會轟然倒塌;而三五成群、唧唧喳喳的鳥雀,便要笑嘻嘻拍著翅膀,把亮晶晶的釘子啄回去裝飾窠臼。諸葛亮沉重地呼吸了口氣,這勝利輕易得使他啼笑皆非。 “陳將軍飛馬來報,武都、陰平皆已平定!”糜威興奮地說。 “知道了。”諸葛亮說。 “岑元儉呢?有消息嗎?”他又問。 楊儀搖搖低垂的頭,會意地說:“糧草還可支持一個月。” “威公既然說是一月,那就多一日也不可能了。”諸葛亮思忖著笑笑,說,“好吧,那就……回吧。” “回?” “回師漢中。” “回去!?我軍勢如破竹啊!”姜維惋惜地提醒。 “人生在世,無非取捨二字。伯約,”諸葛亮笑著瞥了姜維一眼,“亮不擔心你不上進,只怕你……捨不得。” 短短一個月,就算能攻城掠地,也無法穩固它、佔有它,與其得而復失,倒不如整頓兵備,好好經營到手的二郡。假若李嚴能積極籌運軍糧……這個念頭在諸葛亮心裡飛快一閃,不、他不能指望李嚴!儘管不願用惡意去猜測那個同受劉備託孤之恩的國家重臣,可李正方不冷不熱的態度,委實令諸葛亮疑竇叢生。 “再放縱正方一次吧……”他想。 諸葛亮結束了第三次北伐,兵退漢中。 曹魏邊庭,他想來就來了,沒一個人能攔住;想走,也就自自在在地走了,沒一個人敢追擊。得知諸葛亮撤軍後很長一段日子裡,曹叡都感到身下寶座一片冰冷,像坐在冷冰冰的嘲笑中,使他幾乎要用繡著龍紋的衣袖遮起臉。 “西蜀,西蜀!不過撮爾小國!我堂堂大魏,兵不卸甲、馬不釋鞍,卻只能任由諸葛亮來來去去嗎!?”血氣方剛的皇帝將玉如意重重一摔,吼道,“國威安在?顏面何存!?要給那傢伙個教訓!出兵!” 階下文武一片沉默。 “朕決意伐蜀!”皇帝再次說。 轟轟烈烈討論了一陣子後,曹叡下旨驃騎將軍曹真、大將軍司馬懿、大將軍張郃分兵子午谷、漢水、斜谷三路,出征西蜀!細作將此事奏報劉禪,劉禪順手把一卷《商君書》遮在他正在讀的《南華經》上,自口裡“撲”地吐出顆棗核,嘿嘿笑道:“真有趣,曹魏也能打嗎?打就打吧。”他從枕下金匣裡摸出份詔書,添上幾句話,要尚書僕射李福星夜送去漢中。 詔書是給諸葛亮的: “街亭之敗,罪在馬謖,而您引咎自責,深深地貶斥自己。當日朕不便違逆相父心意,聽從了您降官的建議。前年您宣耀軍威,斬殺王雙;今年又再度北伐,令郭淮狼狽逃竄。您降服了氐、羌蠻族,收復武都、陰平,威震兇暴,功勳赫赫。當今天下騷擾,元兇尚未梟首,相父承擔國家之重,長久損抑自身,這不是光揚盛德的法子。今日恢復您丞相原職,還請您不要推辭。” 李福將印信、官服一併帶了來。 “陛下愛重丞相,在詔書裡說得很明顯了。”李福見諸葛亮一語不發,生怕他不受相位。 “陛下知道曹魏將要犯境嗎?”諸葛亮忽然問。 李福點點頭。 “哦,孫德(李福之字)回朝後請轉告陛下,儘管放心便是。”說著,諸葛亮從金盤裡輕輕拾起印信,看了看,將它們掛在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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