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嗜血的皇冠·光武皇帝之劉秀的秀

第59章 第四節真實的謊言

且說劉秀問得張卬啞口無言,朱鮪卻沉著一笑,儼然成竹在胸,專等劉秀此一問,道:“文叔此疑大是,敢請呂先生代為回答。” 每逢人多,呂植的情緒便會亢奮異常,他見終於輪到自己發言,於是開口便問:“諸君可知,嫪毐巨陰長長長幾許?” 眾人聞言無不愕然,朱鮪橫了呂植一眼,怒道:“說正題。” 呂植哦了一聲,意識到自己失態,趕緊收斂心神,正色道:“二十八年前,時為漢哀帝建平二年,這一年,發生了一件震驚天下的大事,在座稍微年長些的,相信都還有印象。這一年,哀帝突然下詔,改元為太初元年,自號陳聖劉太平皇帝。如此舉動,所為何來?原因其實很簡單,道士夏賀良進獻上古真人赤精子所傳之讖,言漢運已終,當有中興之帝。哀帝此舉,企圖應讖也。殊不知,從來只有讖應於人,不會人應於讖。哀帝應讖不成,反而越發病重,於是殺夏賀良,神秘的赤精子之讖從此消失。”

眾人納悶,這也扯得太遠了吧,正題在哪兒?呂植不急不忙,娓娓再道:“然而,絕跡二十多年的赤精子之讖,兩年前卻又重現人間。魏成郡人王況,乃夏賀良秘傳弟子,持赤精子之讖,與魏成太守李焉相謀起兵,以待真命天子。事未發,即為王莽捕獲,下獄而死。赤精子之讖,從此落入王莽之手。” 呂植說得眉飛色舞,恨不能有一驚堂木在手,以壯聲勢,又道:“接下來之事,諸君可要格外聽仔細。王況和李焉九月剛死,王莽便在十月拜侍中掌牧大夫李棽為大將軍、揚州牧,命其平定荊楚,並按赤精子之讖,改李棽之名為李圣,意在易其舊名,以聖代讖。” 至此,眾人方才隱約聽出些意思。呂植再道:“如今,諸君不妨大膽猜測,看看能否猜出赤精子之讖。在此給諸君一個提示,哀帝自號陳聖劉太平皇帝,王莽改李棽為李圣,兩者有何共同之處?”

呂植根本不給眾人思考時間,便迫不及待地自問自答起來,“關鍵便在於一個聖字。”說完,愜意地停頓片刻,又道:“赤精子之讖雲:'漢運中衰,當再受命;聖字為帝,更始中興。'諸君一定會問,我是怎麼知道的?” 呂植再度自問自答道:“實不相瞞,老夫當年,也是夏賀良門下弟子,因此得傳赤精子之讖,一直珍藏至今。”說完,自懷中掏出一策殘破竹簡,上有大篆丹書,遍示諸人。 首領們傳示竹簡,一片欷歔。朱鮪起身,作最後的總結陳詞:“劉氏子弟之中,名有聖字者,劉聖公也,此與讖合一也。劉聖公現為更始將軍,此又與讖合二也。讖文所指中興之帝,必劉聖公無疑也。劉祉尊於劉聖公,此乃人倫。人倫雖大,終須順從天意。劉聖公為天子,乃是天命所歸,理應當仁不讓。”

首領們竊竊私語,均同意劉玄稱帝。稱帝這麼大的事,最終要靠迷信的讖文來決定,在今人看來,頗為滑稽和不靠譜,然而當時世風如此,實在也是無可厚非。今人笑古人,焉知後人不笑今人? 劉縯也沒了脾氣。呂植所講的故事,皆為史冊所載,確鑿發生,並非信口雌黃;至於赤精子之讖,也的確是真實存在,並非憑空杜撰。或許呂植在其中夾帶有自己的私貨,但至少也是七分真、三分假,糊弄些綠林軍首領們已然足夠。說起來,也難為朱鮪和呂植了,他們之所以要立劉玄,明明是貪圖劉玄軟弱,卻非要挖空心思,找出一個冠冕堂皇、讓人難以反駁的藉口,以掩飾他們的真正意圖。不錯,這是一個真實的藉口,但從另一方面看,這更是一個真實的謊言。 鄧晨忽然站起,作最後的頑抗,道:“我也曾聽過一讖,雲:'劉秀當為天子。'呂植之讖,捕風捉影,牽強附會。我這一讖,則是指名道姓,更為確切。既然帝位決於讖文,則當立劉秀為天子也。”鄧晨話剛落音,滿座皆驚,所有的目光,都開始聚集在了劉秀身上。

赤精子之讖,乃是朱鮪精心準備的撒手鐧,本指望可以一招制勝,萬萬沒想到,鄧晨會突然站起來以讖攻讖。朱鮪深吸一口氣,平息內心的慌亂,問鄧晨道:“鄧將軍之讖,從何處聽來?” 鄧晨利索答道:“蔡少公。” 朱鮪心中一咯噔,蔡少公,人稱蔡半仙,南陽地界,無人不知其名,無人不知其神,比起來歷不明的呂植,蔡少公無疑要權威得多。如果蔡少公真這麼說過,那問題可就紮手了。朱鮪心虛地問道:“蔡少公現在何處?” 鄧晨一下愣住,蔡少公已於半年之前病死,人死不能複生,人死更不能作證。鄧晨無奈之下,只能老實答道:“蔡少公已死。” 朱鮪哈哈大笑道:“好一個死無對證!鄧將軍真可謂是用心良苦。”諷刺完鄧晨,朱鮪逼視劉縯,道:“立劉聖公為天子,柱天大將軍可還有話說?”

首領們都已同意,劉縯也不想勉強硬撐,嘆道:“吾從眾。” 朱鮪貪婪地看著劉縯,此時此刻,劉縯臉上失落的表情,是他最好的戰利品。然而,讓朱鮪費解的是,他在劉縯的臉上,並未發現過多的失望,是劉縯善於掩飾,還是他對皇位根本就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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