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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四、唐昧死守垂沙,莊蹻郢都叛亂

大秦宣太后·羋氏傳奇 萧盛 5134 2018-03-13
嬴疾皺了皺眉頭,道:“這唐昧乃沙場老將,在楚威王時期便已立下赫赫戰功,精於謀略,早年曾與齊國在諸城一戰(今山東省諸城市),殲齊軍兩萬,威震列國。今雖老矣,然臨敵經驗猶在,泚水水深,我四國大軍均不善於水戰,其臨水而守,乃有的放矢,有備而來。” 羋氏沒有說話,卻是轉過身瞄了眼義渠王,問道:“你可敢去?” 義渠王走將上來,大聲道:“上山下水,赴湯蹈火,沒我不敢去的地方,小小垂沙,何足道哉!” “且莫說大話。”羋氏說道:“倒是與我說說,到了垂沙之後,你如何應對唐昧。” “兵者,詭道也。”義渠王冷笑道:“兩軍臨水而列陣,一攻一守,若攻者咻咻然堂而皇之地渡河,自然成為眾矢之的。倘若精選一批善水者,趁黑去摸清水路,而後再引大軍過河,何懼不勝?”

嬴疾聽他一說,微哂道:“此話倒是在理,河道有深有淺,如能摸到淺水處,引大軍過河,唐昧兵不及我眾,必敗無疑。” 義渠王道:“便是這個道理。” 羋氏稱好,道:“如此你便去吧。只是兩軍對陣,危機四伏,須小心些。” 義渠王聞言,不覺心裡一暖,心想為了你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又有何妨呢,因在嬴稷、嬴疾面前也不敢說那些貼心的話,只把手一拱,就走了出去。 卻說這一番四國出征,各國都派出了精兵強將,除了秦國的魏冉外,齊國領兵的是匡章,魏國由公孫喜領兵,韓國由暴鳶掌兵,此四人可以說是當時世上赫赫有名的戰將,身上都背有大大小小的戰績。此外,四國之兵合起來號稱五十萬,將精兵多,按理說拿下楚國幾座城池,而後各國按戰績大小瓜分了,這本該是毫無懸念之事,可偏偏讓唐昧阻在了泚水,組織了幾次攻擊,均是損兵折將,難越雷池一步。各國將領殫精竭慮,思索應對之策,爭奈河寬水深,眾將均是束手無策,戰爭陷入了僵局,一拖就是五月有餘。

這個消息一傳到四國君主耳裡,都是訝異不已,他們均沒想到四國雄師居然被唐昧牢牢控制在了水邊,寸步難行。韓魏兩國的國力相對較弱,擔心長久拖下去,勞民傷財,猶豫著是不是該撤軍。齊宣王田辟疆精於騎射,是個尚武之輩,他大罵匡章無能,空有幾十萬雄兵,卻被人家擋在水邊,動彈不得。 匡章心裡比誰都急,他是聯軍的總帥,沒想到本國王上齊宣王先急了,齊國軍心則有所動搖,秦國正好派了人來。匡章聽得消息後,馬上趕去了秦營。及至秦軍大營時,魏冉正與剛到的義渠王商量軍情,見匡章入內,兩人均是起身相迎。魏冉說道:“義渠王是受太后所遣,來助我等一臂之力的,他或有辦法引軍渡河。” 匡章聞言,心裡的石頭頓時便落下了,虎目裡精光一閃,哈哈笑道:“如此甚好,且說說我軍如何渡河。”

義渠王道:“雖道泚水河寬水深,但整條河道必是有深有淺,但要摸到淺水處,便可過河。” 匡章長長的白眉一動,疑惑地看著義渠王道:“這幾個月來,我也曾在附近勘察過多次了,卻是不曾發現淺水之處。”言下之意是說,我們勘察了這麼多日子都不曾發現,便能讓你發現不成? 義渠王冷笑一聲,揚了揚眉道:“予我三日,若三日之後不能引軍過河,只管把我的頭顱拿了去便是!” “後生可畏!”匡章聽他說出這番話,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他一番,“你既然立此軍令狀,本將豈有不信之理,要多少人手,只管說來。” “二十人足矣!”義渠王道:“但這二十人須深諳水性。” 是日晚上,匡章精心挑選了二十位善水的士兵,交由義渠王。 卻說義渠王帶著二十位善水之人到了水邊,瞅准了幾個楚軍防衛薄弱地帶,叫士兵下水去探。那些士兵聞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沒一人下水去。義渠王大怒,輕叱道:“叫你等下水,卻為何不動?”

當中有一人說道:“不瞞將軍,這一帶的水路匡將軍帶我等探了不下上百趟,皆有數人之深,水流湍急,再探也是徒然。” 義渠王眉頭一皺,說道:“且與我細說你等是如何探的。” 那士兵道:“除了楚軍主力所在之處,其餘地方我等皆是一一細探,不曾放過一處。” 義渠王眼裡精光一閃,又問:“在這水域之上,楚軍共有幾處主力所在?” “有八處,皆是重兵駐守。” 義渠王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朝士兵招了下手,道:“回去吧。” 眾士兵一聽,卻是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問道:“果真不探了?” 義渠王冷哼一聲,“你等既已探得仔細,無須再探,明日晚上強攻便是。” 及至回了軍營,匡章、魏冉見義渠王這麼快便回,好不奇怪,均問道:“如此之快便探明了嗎?”

義渠王看了匡章一震,嘿嘿怪笑一聲,“我如此之快探明回來,須依仗匡將軍之功啊!” 匡章被說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詫異地問道:“如何是我之功?” 義渠王道:“將軍明明已然探得水淺之處,卻是不曾發現。” 魏冉神色一震,“哪裡來這麼多廢話,趕快說來便是。” 義渠王道:“匡將軍在這一帶水域均探了個遍,敢問可曾去探過楚軍重兵把守之處?” 匡章說道:“楚軍重兵把守之處,輕易不得近身,卻是不曾去過。” “這便是了。”義渠王冷冷的臉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重兵把守之處,便是淺水所在也!” 魏冉一聽,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這便是你所探之結果嗎?那幾處地方,我等曾組織過數次進攻,折損了數千將士,都不曾渡過河去,即便是你所言不虛,那又能如何?”

義渠王性子極犟,見魏冉沒給他好臉色,他也把一張臉沉了下來,看著魏冉硬生生地道:“你打不過去,未必就代表我也打不過去。” “哦?”魏冉濃眉一揚,挑釁地看了看義渠王,冷笑道:“言下之意是說,你比我還能打仗?” 義渠王仰首一笑,“我雖狂也,卻有自知之明,其他地方不敢說,但是這一戰,我有必勝之把握。” 魏冉見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朝匡章看了一眼,呵呵笑道:“你若果然能打過河去,這一戰便任你做前鋒,須調撥予你多少人馬,只管說來。” 義渠王伸出兩根手指頭,“二十人。兩位將軍只需把今晚的那二十善水之人調撥予我便可。” 匡章吃了一驚,“楚軍有二十萬大軍在對岸,你二十人如何打得過去?” 義渠王走到桌前,把一壺酒舉將起來,咕嚕嚕地灌了一口,許是興奮的緣故,臉上微現股紅潮,“四國聯軍人數加眾,但一來不善水,二來不知水域深淺,下水之前全軍便已然心生畏懼,自然是過不了河去。明晚子時,趁楚軍疏於防備之時,我領二十人從淺水處先行過得河去,好叫三軍將士知道,此河並非不能過,如此便去了三軍畏懼之心。待我等上岸,摸到楚軍糧草所在,放一把火燒了,但要火光一起,你等便趁亂率軍渡河。”

匡章聞言,兩眼一亮,叫道:“妙計,便如你所說,明晚過河!” 次日晚,四國聯軍秘密集結起來,義渠王則依然帶了那二十人去了河邊。那二十個士兵此時也與義渠王熟了,邊走邊問道:“將軍之計,並非沒有道理,可萬一楚軍重兵把守之處,河水也有數人之深,這可如何是好?” 另一位士兵連忙接過話頭道:“是啊,四國聯軍,集結待命,我等若是無功而返,可叫兄弟們笑話了。” 義渠王邊走邊哼了一聲,“此行若是不成事,斷然不會活著回去了。” 話音一落,趁著對岸的巡邏兵走過去時,義渠王一個翻身,便已入了水里,腳底試著往水下面一探,果然探到了水底,此處的水不過齊胸而已,不由得心下大喜,朝著後面揮了揮手,那些士兵見狀,都下了水去。

如此一路泅將過去,待巡邏兵過來時,眾人把身子往水里一沉,待得對方過去了,再伸出頭來往前遊,沒多久工夫,果然到了對岸的河堤之下。那二十名士兵眼見得就要立大功了,都是興奮不已,對義渠王也是言聽計從了。義渠王咧嘴對他們冷冷一笑,貓著身子往河堤的右側潛行過去。 義渠王此舉能成功,其實也並非他的計策巧妙,若換在幾個月之前,楚軍防備嚴密,他們未必就能偷渡得過來,但是五個月下來,楚軍的防備之心漸漸鬆了下來,這才叫義渠王有了可趁之機。 卻說義渠王帶著眾人繞過了哨所,見左右無人,上了岸去,覷了個機會,迅速地穿過箭樓以及瞭望木塔所在,繞到了楚軍大營的後面。義渠王也曾常年行軍打仗,熟知糧草通常會放置在軍營的後面,是時楚軍營里大多數人均已入睡,也沒見幾處燈火,這讓義渠王順利地摸到了囤積糧草之處。

許是天意使然,楚軍在此守了五月有餘,料想聯軍不可能過河來,放在後軍的糧草也就沒派幾人守衛,那二十餘人到了地頭,覷個真切,合圍上去,一人一個就把守兵解決了,沒發出半點聲響。義渠王冷冷一笑,朝眾士兵道:“建功的機會到了,快把這裡放火燒了!” 眾士兵均是眉開眼笑,四散開去點了火。須臾,只見一陣濃煙騰空而起,火光在濃煙之中愈燒愈旺,待楚軍發覺之時,已是火光燭天,義渠王等人卻早已藏了起來。 這邊匡章、魏冉等人正等得著急,猛見楚營之中火光大起,情知大事已成,不由得哈哈大笑,率領大軍從義渠王所經之處渡河而去。 唐昧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聽是糧草起火,便知是聯軍有人混了進來,接下來聯軍必然要大舉進攻,連忙出了營帳去,集結軍隊迎戰。怎奈此時軍營之中火光大盛,映紅了半邊天,楚軍人人心慌,越慌越亂,爭相奔跑,大亂之下,夜色之中,竟是連敵我都分不清了,未待聯軍攻打上來,楚軍便是自相踐踏……

垂沙一役,唐昧殉國,楚軍被殺兩萬餘人。聯軍則乘勝繼續深入楚境,旬日之間,便拿下了垂丘(今河南省沁陽縣北)、宛城(今河南省南陽縣)、葉城(今河南省葉縣)大片土地。 面對著來勢洶洶的四國聯軍,楚懷王嚇得不輕,莫說是四國聯軍,即便是秦或齊其中一國來攻,以楚國現在的實力,也是毫無勝算的,無奈之下,只得向齊國求和,並把熊橫送去齊國為人質,此事才算平息下來。可憐那熊橫,剛從秦國逃了出來,卻又落入了齊國手裡。 熊橫質齊之後,四國聯軍退了,然楚國的噩運卻並未因此而終結,反而陷入了更大的內亂之中。 卻說那莊蹻領著十餘萬人馬,退至郢都外圍時,許是對楚國昏庸的楚懷王不滿,突地號召大軍舉兵起事,雖說未能說動三軍造反,卻也有三四萬人跟著他一路殺將過去,直至楚國都郢。由於當時城內都百姓也不滿楚懷王,由此裡應外合,被莊蹻一舉殺了進去。 莊蹻一起事,楚國便是徹底亂了,不久之後,楚國四分五裂,莊蹻與楚懷王形成了割據之勢。 垂沙之戰後,羋氏誕下一個男嬰,義渠王如獲至寶,看著床上的母子倆,宛若換了個人一般,一改昔日冷如冰霜的表情,竟是不住笑著。 羋氏看著旁邊躺著的嬰兒,臉上也散發著母性的光芒,心裡對義渠王的感情也逐漸發生了變化。若說之前純粹是為了牽制秦國西境的這匹野狼,此時此刻他們之間已然有了孩兒,他已是這孩兒的父親,心裡自然而然地對其生出了些情愫,便笑著對義渠王道:“你給孩兒取個名吧。” 義渠王應了一聲,低頭一想,說道:“便取名叫隼吧,希望他將來能如鷹隼一般,展翅長空,自由飛翔。” 羋氏看著嬰兒含笑道:“甚好!” 滿月之後,義渠王按照之前所說的,要將嬰兒帶去義渠,羋氏抱著孩子依依不捨,但同時她也明白,此子斷然不能留在秦國,便將其親了又親,垂淚道:“隼兒,非是母親心狠,母親只是想讓你離開這是非之地,將來不望你做出多大的成就,只期望你能自由自在、無憂無慮地活著!” 羋氏感慨一番,將孩子交給義渠王,又道:“須好生待他,不可使他受苦。” 義渠王道:“你只管放心,我便是不要了性命,也護他周全。” 與義渠王作別後,羋氏著實傷感了多日。眼前時常浮現出那嬰兒白白胖胖可愛的樣子,心中愧疚不已。 這是數月之後的某一天,羋氏在花園裡與嬴稷對弈,羋氏執白子,嬴稷執黑子,黑白兩方經過一陣對決,最終黑子被圍了起來,左沖右突無望之下,嬴稷棄子道:“孩子棋藝與母親相比,相差甚遠也。” 羋氏盈盈一笑,“你猜猜看我下一步將如何走。” 嬴稷苦笑道:“孩兒已被母親團團圍困,母親如何下都是贏的。” “贏有很多種。”羋氏半是認真半開玩笑地道:“一擊而勝是贏,狙擊圍困是贏,與之決殺以命相拼也是贏,如若是你,你選哪一種制敵之法。” 嬴稷想也沒想便道:“自然是一擊制勝。” “這便是了。”羋氏微笑著落了一子,只見這一子落下後,嬴稷右上方整塊地方都被控制了起來,失了大片地盤。 “一擊而中,此招甚妙!”嬴稷驚嘆了一聲,忽而似想到了什麼,看了棋局一眼,抬頭說道:“母親今日叫我來下棋,想來並非是為無聊解悶兒的,可是想以此棋局暗示天下之形勢?” “哦?”羋氏未作直接回答,把身子靠在椅子之上,說道:“你倒是說說當今天下之局面。” 嬴稷略想了一想,說道:“在七國之中,原以秦、齊、楚為強者,今楚國在父王和母親的打壓之後,再無能力對秦構成威脅,不足道哉,倒是趙國與燕國有雄起之氣象,隱隱然與齊一起,在東北之處形成並駕齊驅之勢,孩兒以為,秦國要想稱霸天下,該是到了對齊、趙下手的時候了。” 羋氏笑著搖頭。嬴稷詫異地問道:“莫非孩兒說錯了嗎?” 羋氏道:“眼下之時局,確如你所言,以秦齊為強,燕趙漸成隱患。可畢竟這三國與我相隔甚遠,若是秦國發兵攻齊或攻趙,就不怕韓、魏、楚在背後捅上一刀嗎?” 嬴稷點頭道:“母親所言,確也在理,韓魏兩國今已親秦,莫非母親還要向楚國下手不成?” “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楚國地廣人多,若是其再舉傾國之兵,力量依然不可小覷。”羋氏正色道:“若要想徹底制住楚國,還需用上一招。” 嬴稷看了眼棋局,恍然大悟,“便是母親適才所下的這一招嗎?” 羋氏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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