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大秦宣太后·羋氏傳奇

第17章 二、圍魏救楚,宣太后鐵腕集權

大秦宣太后·羋氏傳奇 萧盛 7674 2018-03-13
楚懷王見三路聯軍一路高歌猛進,勢不可擋,而秦國卻支支吾吾的遲遲不出兵,以為是誠意不夠,要派太子熊橫去秦國為人質,促使秦國發兵。 屈原一聽,臉上頓時漲成醬紫色,那神情恨不得衝上去扇楚懷王兩記耳光。在黃棘之盟前,他曾力勸楚懷王切莫去簽那盟書,表面上來看,那是盟書,可對齊國而言,那是斷交之書,一旦秦國翻臉,楚國就徹底被孤立了,到時便是神仙也救不了楚國。可楚懷王卻是不聽,執意去了黃棘。如今又見他要把太子熊橫送去秦國當人質,屈原再也無法平靜,他伸手指著楚懷王的鼻子吼道:“好你個昏君,你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糊塗作為,非要把楚國敗於你手嗎?黃棘盟約已使三國攻楚,如若現在把太子送去秦國,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楚國便連儲君也沒了!你可拉下臉去求秦,為何不去求齊,再與齊一道伐秦呢?”

這一番話說得極重,不但把楚懷王罵了個狗血淋頭,言下之意還說,你要是在這場戰亂中不幸死了,若連個繼位送終的人都沒有,楚國還有救嗎?話是實話,可如此罵法,便是普通人也無法消受得了,更何況是一國之君?在楚懷王的耳裡聽來,你罵我便也罷了,咒我死也還罷了,你還咒楚國亡,咒我死後無人送終繼位,是可忍孰不可忍,啪的一拍几案,怒氣沖沖地道:“我念你多年為楚奔波,勞苦功高,且不拿你項上人頭,但本王也不想再見到你了!”當即就把屈原逐出了郢都。 公元前304年歲末,熊橫被遣入秦為質。 熊橫作為嬴稷的泰山大人,入了秦之後,倒是不曾受到屈辱,嬴稷還恭恭敬敬地招待了他。葉陽能在秦國見到父親,也是十分高興,並勸慰父親,秦國定會救楚於危難,父親不必過於擔心,只管在秦國住下便是。

熊橫一到秦國,羋氏便出手了,遣魏冉、白起兩員大將,一路伐魏,一路攻韓。這時候韓、魏兩國的主力全部在楚國,猛不丁被秦國在背後捅了一刀,絲毫無還手之力,於是秦軍便如狼入了羊群,一路勢如破竹,摧枯拉朽般地連奪了魏國的蒲阪(今山西永濟市西面一帶)、陽春(今山西永濟市西南一帶)、封陵(今山西風陵渡),又攻陷了韓國武遂(今山西垣曲)等地。 秦國的這一招大出了齊、韓、魏三國的意料之外,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秦國會以這種方式替楚國解圍,被迫無奈之下,只得撤軍各自去救國了。 可偏偏他們所遇的是魏冉、白起兩個殺星,此二人都是一上戰場便不要性命之徒,深入韓、魏境內後,一時竟打得性起,藉著士氣正足,沒完沒了地打。相反韓、魏方面一見秦軍便聞風喪膽,有些城池甚至不戰自潰。此時韓、魏的盟國齊國雖有相救之心,但秦國在韓、魏的戰場拉得太大,即便是想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在這樣的情況下,魏、韓連忙派使者去秦國求和。

是時,嬴疾為相,韓、魏兩國的使者到了秦國後,嬴疾便接待了他們。 所謂弱國無邦交,韓、魏兩國的使者顯然是求人去的,所以一進了門便是謙恭有加。好在嬴疾並沒有為難他們,客客氣氣地加以招待。但兩國使者都對嬴疾有所了解,此人喜怒不露於形,雖表面上甚是客氣,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卻是不知。是故酒過三巡,魏國使者首先發話,引入了正題,“我等此來,實望秦國撤軍,入秦之前,我王再三交代,但要秦國撤軍,願與秦修好。” 嬴疾飲了口酒,慢慢地把酒樽放於桌上,淡淡地道:“秦國大軍,千里迢迢地深入韓、魏境內,若是單憑兩位在此張口一說,便讓秦國撤軍,豈非兒戲?” 韓使拱手道:“不瞞秦相,秦國要想滅了韓魏兩國,實非易事,即便是滅了,也是元氣大傷,到時齊、楚要是乘虛而入,秦國也得不了好處去。”

“哦?”嬴疾沒想到韓使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顯得很是訝異,“如此說來,兩位如此不辭辛勞趕來秦國,是為了救我秦國了?” 韓使說道:“秦相號稱秦國智囊,相信此中利害當能洞悉。” 嬴疾站了起來,朝兩人深深一躬,一副十分感激的樣子。行完禮後,把眉頭一皺,說道:“兩位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的性格兩位想必也清楚,要么不動刀兵,動了便要打到底,不打到對方魂飛魄散,不把對方打痛了,打怕了絕不罷手。這是我的為人風格,也是秦國的風格,所以韓魏兩國秦國滅定了,魏冉和白起要是不把韓魏給我滅了,提頭來見!” 韓使和魏使一聽這話,頓時就被嚇蒙了,一時間面無人色。虧的是魏使腦子轉得快,忙站起來道:“秦相且莫動怒,韓使的意思是,秦、韓、魏三國相戰,不若相和。”

嬴疾依然是不動聲色,只淡淡地問道:“敢問怎麼和?” 魏使暗地裡咬了咬道:“割地。” “秦國不缺地,我們出兵,也非是要你們的地。” 魏使訝然道:“秦相不妨明說,只要做得到的,下臣必知會我王,滿足秦國要求。” “秦國祇要你等的誠意。”嬴疾又坐了下來,看著兩人道:“但要韓魏兩國誠心與秦結盟,事後唯秦馬首是瞻,我們不但不要地,還會把奪來的地還予你們。” 韓、魏兩使一聽,半信半疑地看著嬴疾,心想還會有如此好事?嬴疾卻是淡淡一笑,“兩位不必狐疑,此事只需你等兩國君主親自來秦一趟,與我王簽了盟書,我王自然會將魏國的蒲阪還於魏,將韓國的武遂還於韓,如何?” 這樣的一個結果,對兩國使者而言實在是意外之喜,當下拜別了嬴疾,回國禀報去了。

羋氏聽完嬴疾說完會談細節後,也覺得十分滿意,笑道:“待盟書一簽,便可叫魏冉、白起收兵了。” 嬴稷在一邊靜靜地聽著,並且揣測著羋氏此舉的意圖。連日來,在朝政之事上他幾乎全憑羋氏安排,事實證明,羋氏的每一次決定結果,都能讓他感到意外,感到驚喜。這一次伐韓魏而救楚,巧妙地化解了齊、楚、韓、魏四國的合縱,且深入韓魏國內,奪了他們的土地,打得他們跪地求饒,這一步步走下來,每一著都是絕妙之棋。那麼下一步呢?嬴稷眉頭一沉,從表面上看來,秦國瓦解了四國合縱,且得了便宜,楚國也在齊、韓、魏三國的打壓下,心驚膽戰,短時間內不會對秦起什麼異心了。難道這就是母親當初所設定的弱楚之目標? 嬴稷悄悄地看了母親一眼,恰好羋氏的目光也朝他看將過來,見嬴稷神色有異,便問道:“稷兒,你在想什麼?”

嬴稷臉色一紅,訕笑道:“孩兒適才在揣測母親的心思。” 嬴疾笑道:“稷兒長大了,開始會揣摩他人心思了!且說來讓我也聽聽。” 嬴稷微作沉吟,說道:“母親從聯楚開始佈局,到如今的伐韓魏救楚,瓦解四國合縱之勢,也使得楚、韓、魏三國對秦又敬又畏,可謂收到了奇效。此外,楚國已與我有盟約,韓、魏也即將與我結盟,三國事秦,顯示出了我大秦之雄風。那麼下一步的目標是否是趙國?” 羋氏不置是否,問道:“為何是趙國?” 嬴稷整理了下思緒,娓娓說道:“趙國本弱,連中山小國都敢於去侵擾,然武靈王趙雍繼位後矢志強國,推行胡服騎射,著匈奴之服,習匈奴騎射之術,幾年之間,軍事力量大增,滅中山小國,敗林胡、樓煩二族,闢雲中、雁門、代三郡,使胡服騎射大行天下,列國聞之色變,若長此下去,早晚威脅我秦國。”

嬴疾點頭表示讚許,“想不到稷兒有如此見識,足見不簡單!” 羋氏也笑道:“稷兒有如此雄心壯志,我心甚慰。但眼下我們尚無暇去顧及趙國,而趙國在短時間內也無法對秦構成威脅。” 嬴稷不解地問道:“這是為何?” “趙國的後面是燕,在目下的六國之中,唯燕國是與我誠心盟好的,故而有燕國在後面盯著,趙國尚不敢動。”羋氏語速緩慢,便如在教學生一般,似要讓嬴稷完全明白當今天下之局勢,“你父王在位期間,張儀為相,他二人為何屢屢要向楚國下手,為何要用幾年時間去伐巴蜀?這一切都是為了東出。而秦國想要東出,要佔領中原,楚國是最大的障礙,滅了楚,一統天下,指日可待。” 嬴稷的臉色變了一變,“母親下一步是要滅楚?”

“不錯。眼下的局面便如一盤棋局,聯楚破四國之合縱,乃我出的第一步,伐韓魏而救楚,乃我出的第二步,下一步是絕殺招數,聯齊、韓、魏而擊楚。其實你應該想得到這一步,只是你不願意往那一步去想,可是?”羋氏嘆息一聲,“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無可厚非,但是娘告訴你,私人情感須與國家大事一分為二,為王者若做不到公私分明,行事畏前懼後,如何統領天下?你須知道,我也是楚國人,我也恨自己為何會這般冷漠,去謀害母國?但是我是你的母親,我必須拋開私情,使你不受傷害,你可明白?” “是,孩兒明白了。”嬴稷聽著羋氏之言,只覺冷汗涔涔而下。嬴疾聽了這一番話,對羋氏刮目相看,如果說他之前還擔心羋氏專權,使秦國的大權旁落的話,此時他則完全放心了,原來羋氏並非專權,而是愛護,當下不由對羋氏肅然起敬,朝嬴稷說道:“你母親為了你,可謂是煞費苦心,朝政之事,你須向你母親好生討教學習。”

嬴稷瞟了眼羋氏,突然笑道:“母親在我心裡,一直是溫柔良善的,卻何來突然生出這許多治國之策,望母親教我。” 嬴疾哈哈笑道:“太后弱楚之局的精妙,也令我深為嘆服,其實我也很是好奇,太后從何處學來這些謀略?” 羋氏卻是嘆了一聲,現出一臉的無奈,朝嬴疾道:“武王絕臏,你等接我母子入秦,那時候的鹹陽危機四伏,四處殺機,我只有隨時提防著,且比他人更狠,才有機會生存下來。可還記得我背後的那道劍傷嗎?這便是我放鬆警惕的後果,若非我福大命大,尋得一個他人偷情的一個秘道,今日如何還有機會與你們在此說話?這讓我想起了在燕國狩獵的情形,獵人和獵物時刻都在格鬥,誰死誰生憑的是膽識和智慧,這是亙古不變的存亡法則。人與人、國與國之間亦是如此。我對那些打打殺殺、政治謀略殊無興趣,然上天將我拋到了這一個偌大的爭伐之所,我唯有時刻防禦著,才能保護自己,不被對方吃掉。弱楚之局,其實也是提防著楚國來攻我,為了叫他不來侵犯,我只有將其削弱了,方才安心。” “太后雖不讀兵書,卻深諳攻防之道也!”嬴疾由衷地道。 “所謂兵書,不過也只保護自己的一些手段罷了,為生存而戰,物之天性也。”羋氏頓了一頓,看了下嬴疾,又道:“對外提防固然重要,對內同樣不可鬆懈。” 嬴疾一聽,似已料到了她要說什麼,臉色微微一變。果然只聽羋氏道:“秦自孝文王始,一直重用客卿,商君、張儀皆為客卿,但那是時局使然,秦為了強國,不得不用客卿。如今,我秦國儼然為列國之強,虎視天下,當可棄客卿而重用內親。” 嬴疾小心翼翼地道:“內親固然可信任,可太后不怕內親集權而憾王位嗎?” 嬴疾知道羋氏想重用魏冉、羋戎等外戚,將權力集中起來,便於控制。可凡事有利也有弊,權力集中了,自然不用再擔心他人謀權,可人一旦沾了權與利,便再無親疏之分,外戚同樣也可以謀權。而且一旦那幫外戚掌握了實權,威脅到王位,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相國所慮,不無道理。”羋氏自然知道嬴疾在擔心什麼,作為嬴氏宗親,他的擔憂是有道理的,如果真讓外戚掌了權,這大秦江山到時究竟是姓嬴還是姓羋就分不清了。羋氏看著嬴疾肅然道:“我母子本質燕之人,還秦尚且不敢想,何敢想有今日之榮華?之所以有今日,全仗相國成全,故在相國面前,雖表面為君臣,實為知己,不敢有違心之言,我摒客卿用內親,非為自家考慮,也並非想把秦國弄成是一家一室之江山,乃是想把利益捆綁在可信任者身上,使得內部團結起來,一意事秦,一心強秦。至於集權而憾王之事,但要我活著一天,絕不允許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發生。” 嬴疾認真地聽完,釋然而笑,“有太后這句話,嬴疾無話可說了。稷兒作何想?” 嬴稷已然成人,是非對錯他自然是分得清的,實際上嬴疾所擔心的,他隱隱也想到了,但如今畢竟是羋氏掌權,而且從現在來看,魏冉、向壽、羋戎等人,確實也是人中龍鳳,他自然沒有反對的道理,便說道:“母親一心為秦,為此殫精竭慮,此事可依母親所言。只不知要從何人下手?” “甘茂。”羋氏想也沒想,說道:“便從左丞相下手。” 昭襄王五年,即公元前303年初春,羋氏在嬴稷、嬴疾的支持下,開始驅逐客卿,秦國歷代君主重用客卿的歷史在宣太后時期終結,並開始啟用外戚,魏冉封大將軍,鎮守咸陽,羋戎封將軍,向壽被派往宜陽鎮守,公子市封地高陵(今陝西高陵),號高陵君,後改封宛(今河南南陽),公子悝封地涇陽,號涇陽君,後改封鄧(今河南郾城)。如此一來,京畿要地,軍機大權,盡由外戚內親掌控,一個由宣太后、嬴稷為核心的軍政集團成立了。 穩固了內部權力之後,羋氏放心了,這時候她至少無須再對內時刻提防,可以一心一意的對外了。是年暮春,秦知會韓、魏兩國的國君,於臨晉會盟。然這一次羋氏沒有親自出面,而是叫嬴稷獨自去了,他已繼位五年,年已及冠,羋氏開始讓他去外面嘗試飛翔。 然實際上這是羋氏一種十分巧妙的安排,嬴稷畢竟長大了,有了獨立的思想,想要自由,而且他掌權是早晚之事,適當的放手,可安嬴稷之心,由此帶來的結果便是皆大歡喜。 嬴稷意氣風發地出發去了臨晉(今陝西渭南大荔縣),這是他首次以強國王者的身份去與列國談判,領著一千餘鮮衣怒馬的甲士,心裡多少有些興奮。儘管他已然猜到,這一次與韓魏結盟,目的是為了孤立楚國,從而達到削弱楚國的目的。他也知道身為秦國的王,要想壯大秦國,首要任務便是伐楚,他早晚要去面對當秦國的大軍揮師楚國的時候,葉陽那痛不欲生的神情,以及她苦苦的哀求。這是上天賜予他的苦難,他沒有選擇,只有面對。但是他卻沒有想到,這一場戰爭,以及那一件藏在心底不願去觸碰的心事會來得如此之快。 抵達臨晉的時候,魏王魏嗣、韓太子韓嬰已然到了,他們聽說秦王的王駕到了,均迎將出來。 嬴稷下了車駕,與之相互見了禮,瞥眼間,卻只見韓太子未見韓王,嬴稷把臉一沉,“為何不見韓王,莫非是瞧不起我嗎?” 韓太子韓嬰忙不迭道:“父王對秦王敬重有加,豈敢有輕禮之舉,實在是身體抱恙,經不起長途勞頓,望秦王見諒。” “既如此,卻也無妨。”嬴稷看著韓嬰道:“只是今日所談之事,太子可代表韓王乎?” 韓嬰道:“父王已全權交予在下。” 嬴稷把兩人請進了內室後,一干人等分賓主落座。嬴稷坐於居中上首的主位之上,往下面掃了一眼,緩緩地道:“今日我秦、韓、魏三國於臨晉會盟,為的是結束三國兵燹之患,為三國百姓謀安居之福,實乃三國之幸事。此前相信韓魏兩國已接到使節回禀,秦國願意從韓魏撤軍,非但沒有任何條件,而且還可以將魏國的蒲阪還於魏,將韓國的武遂還於韓,足見秦國修盟之誠意。秦有此舉,不為他,只望如今日這般坐將下來,平心靜氣地好好談談,然後和和氣氣地把盟書籤了,從此之後,願韓魏以秦馬首是瞻,秦絕不會再發難於韓魏。” 魏國自魏罃晚年起便有心事秦,魏嗣繼位後,對秦也無甚二心,雖說聽了嬴稷的這一番話,覺得其過於強勢,但強國弱國相交,無非如此,自然沒甚二話了,訕笑道:“秦國有心與我兩國相交,自然是天下之福,百姓之福。” 當下三國君主將盟書籤了,秦按之前所說的把蒲阪、武遂還予韓魏,皆大歡喜。嬴稷為盡地主之誼,設宴款待了韓魏兩國之人。次日,韓魏即將返國,嬴稷特意相送,然在送別了魏嗣後,韓嬰剛要上車駕,卻被嬴稷叫住了。韓嬰的年紀與嬴稷相仿,以為其還有什麼交代,當下迴轉身來,拱手道:“秦王還有何事交代在下?” “你不想去咸陽走走嗎?”嬴稷目光炯炯地看著韓嬰,“秦與韓結盟,乃韓之大幸,若不去咸陽走一遭,順便拜謝一下我母后,豈非失了禮數?” 韓嬰的臉本來是笑吟吟的,一聽此話,馬上沉了下來。說是去秦國走走,但以韓太子之身份去咸陽拜見宣太后,無疑是向世人宣布,韓國一心親秦了,向秦國臣服了,這比之簽訂盟書無疑要更進一步。但此時秦軍依然在韓國,如若不依了他,秦軍不撤,韓國就徹底完了,當下只得暗咬了咬牙,勉強擠出一抹笑容,“秦王所言極是,在下便與王上一道去秦國走一遭了。” 嬴稷留意著韓嬰的神色變化,見他應承下來,哈哈笑道:“如此甚好!” 兩隊車駕同時啟程,朝秦國而去。 羋氏見嬴稷把韓太子引了來,又驚又喜,雖說此舉出了她的意料之外,但卻深為讚許,所謂無勢則不強,作為秦國的男兒,特別是秦國的王,該當有如此的氣勢,威懾列國。 韓太子在咸陽繞了一圈,拜見了太后之後便回了國,嬴稷年輕氣盛,威風了一把後,卻完全沒去想此事的後果。 不管是臨晉會盟,還是拉韓太子朝秦,從表面上看並無不妥,亦無甚危機可言,秦聯楚之後,再聯韓魏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人心是敏感的,脆弱的,且每個人之內心都有難言之隱痛,一旦有人戳中了其心結,藏於心中的怨氣便會爆發出來。 這些世道人心之事,嬴稷決然想像不到,但羋氏卻想到了。這一日,她閉著眼坐在太陽底下,似乎是在享受春天陽光的溫暖,然每一個腳步聲響起,她閉著的眼睛都會動上一動,顯然她在等待什麼。 不一會兒,一位侍人輕輕地走到羋氏的旁邊,俯下身悄聲道:“啟禀太后,熊橫果然有所動作,他去了葉陽處。” 羋氏倏地睜開眼,“說了些什麼話?” 侍人頓了一頓,頗有些為難地道:“那熊橫之言,對太后大是不敬。” “無妨,照實說來便是。” 侍人應了一聲,這才說道:“熊橫罵太后是無信無義的失德之人,與當年張儀有過之而無不及,罵王上與太后沆瀣一氣,欺騙楚國。” 羋氏冷笑一聲,問道:“葉陽如何說?” “葉陽只是相勸,說秦與韓魏結盟不過是邦交而已,非是要害楚。” 羋氏唔的一聲,“葉陽夾在中間,倒是難為她了。” 侍人又道:“熊橫卻又憤恨不平地說,齊、韓、魏擊楚,秦圍韓魏而救楚,表面上是幫了楚國一把,實際上是秦國得了大便宜。這且罷了,事後還與韓魏結盟,她這是要孤立楚國啊,我從楚國入秦為質,豈非成了笑話?” 羋氏笑道:“繼續留意此人,切記不管他做了什麼,都不可打草驚蛇。” 侍人眼珠一轉,問道:“要是他逃了呢?” “由他逃。” 卻說楚懷王聽聞秦、韓、魏三國在臨晉結盟一事後,勃然大怒,“前有張儀,今有羋氏,屢次欺我,好不可恨!什麼昆弟之交,有如此戲弄友邦的嗎,端的是無恥小人!” 罵完之後,楚懷王意識到了一股危機,他雖貪婪,但並不是傻子,這時候他突然省悟過來,秦送地與韓魏結盟,絕對不是為了示好,他先是聯楚,破齊、楚、韓、魏四國之合縱,繼而聯韓盟魏,無形之中把楚國在列國之中孤立了起來,那麼下一步她就要擊楚了! 想到此處,楚懷王只覺背後升起一股涼意,痛悔當初沒聽屈原之言,不該與那虎狼之國結盟。雖道屈原的話難聽了些,罵得狠了些,但他卻是耿耿忠心,是看到了今日之後果才會那般激動,他何罪之有啊。只要能挽回今日之局面,讓他再痛罵一頓又有何妨?當下馬上差人又去把屈原找了回來。 屈原再見到楚懷王顯得十分激動,紅著眼眶道:“我王心中念著屈原,屈原雖死無憾也!” 楚懷王感嘆道:“左徒切莫說此話了,本王悔沒聽左徒之言,才有今日之苦果,你且幫本王想想,可有應對之策?” 屈原緊蹙著眉頭道:“我與齊、韓、魏背盟在先,韓魏與秦聯盟於後,燕與秦交好,且燕國自子之之亂後,國力尚未恢復,斷然不會和我修盟,與齊秦為敵。剩下的趙國推行胡服騎射之後,雖說實力大增,卻尚無法與秦分庭抗禮,況且王上在邦交上左右游離,列國即便是有心結交,也是有所顧忌的。因此,楚國如今是徹底被孤立了起來。為今之計,唯有不生是非,不落口實於秦,可保一時之太平。畢竟有盟約在先,秦國也不敢無故毀盟而失信於天下。” 楚懷王點頭道:“左徒分析得極是。秦國雖然無信無義,但師出無名,他尚不敢公然背信棄義。” 屈原冷笑道:“他要是敢公然背信棄義倒是好說了,屈原有把握再次聯合各國伐秦,怕只怕他再使詭計。” 屈原雖是文人,有文人的愛國情操,說話行事也會受情緒支配,但他卻有先見之名,正如他所言,秦國不敢毀盟而失信於天下,但秦在等一個時機。 這個時機很快就來了,這一切都在羋氏的意料和掌控之中。 這時候,羋氏的眼睛正在盯著熊橫,不管他逃跑也罷,做出什麼異常舉動也罷,但要他生事,秦軍就將揮師楚國。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