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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二、張儀罷相,羋氏被冤

大秦宣太后·羋氏傳奇 萧盛 7668 2018-03-13
嬴駟做夢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安然無恙地回來,這著實叫他喜出望外。聽說是羋戎救了一干人等後,便要賞賜羋戎。但是羋戎性子硬,卻堅持不受賞賜,說救了姐姐,理所當然,王上若要賞賜,須等羋戎在戰場上立功。 嬴駟聽了越發高興,笑道:“眼下列國紛爭,能訴男兒情懷,能舒男兒志氣的,唯有戰場,那是一處只屬於男人的舞台,你有此志向,當屬難得!” 看著嬴駟笑容滿面,羋氏卻是暗自擔心不已,此番會盟無功而返不說,還有可能使齊、楚、魏三國結盟,此三國一旦聯盟,給秦國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所以她想不明白,此時此刻嬴駟居然還會笑得如此之歡! 然而,更令羋氏吃驚的是,三日之後,嬴駟居然罷了張儀的相位!挈桑會盟失敗,危機近在眼前,此時罷免張儀,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對眼下的事態來講,無疑是雪上加霜。連嬴疾知道此事後也急眼了,跑去勸嬴駟不可沖動。然嬴駟卻說,張儀連橫之策,害我大秦危機重重,唯有罷免了他,才可消除諸國對秦國的敵視。

從羋氏的眼裡來看,這似乎並非嬴駟一貫的風格,他與張儀氣味相投,甚至是惺惺相惜,明是君臣,實如兄弟,因一次會盟失敗就免了其相位,於情於理都不合,但她又想不出這裡面真正的原因,更不便當面去問,免得責問她參與政事,只得作罷。 然讓羋氏沒想到的是,罷免張儀只是此次會盟後遺症的一個開端,一股更大的危機卻正在朝她逼近。 張儀在秦過完了年後,在公元前322年春離開了秦國。 羋氏帶著魏冉、羋戎等人,在咸陽城外相送。張儀對羋氏來說,於公他是他們姐弟的恩人,是在秦國最可信任的人,最有力的一個靠山;於私他們雖有上下等級之別,但交情甚篤,特別是魏冉,在沒參軍之前一直借住在相府,羋氏在入秦的這幾年,也沒少麻煩張儀,因此一旦分別,對羋氏而言,很受打擊,讓她首次意識到伴君如伴虎這個詞的真正含義,以及其可怕之處。

羋氏看著張儀,幽幽地嘆了一聲,道:“當年入秦,全憑相國一手促成,如今相國到要離秦了,端的是世事無常,今日一別不知可還有見面的機會。” 張儀苦笑道:“既是世事無常,聚散分合便是尋常事了,張儀離秦前,有一句話相勸。” “相國但說無妨,羋氏洗耳恭聽。” “你性情直爽,日後在宮中須加倍小心。”張儀神色凝重地道:“挈桑會盟你也參與了,我被罷了相位,怕也會波及到你。” 羋氏怔了一怔,問道:“這正是我所擔心之事,求相國教我。” 張儀道:“我被罷免,不過是力所不及,有失職責,而你卻比我要嚴重得多。”魏冉驚道:“此事與我姐姐,果真有如此大的干系?” “非是有什麼干係,須防有人在背後做文章。”張儀分析道:“公子稷出世,挈桑楚國動手,你們帶了一幫羋姓子弟入秦,這一系列地事件串聯在一起,還不足以做一篇大大的文章嗎?”

羋氏聞言,嬌軀微微一顫,迎風打了個寒噤,“何人要如此害我?” “也許無人要刻意害你,但這關係到大秦帝國,這根弦任誰都會繃得很緊。”張儀吸了口氣,“所以在此時此刻,你須低調,任由宮中如何傳言,只當不知便是。” 羋氏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多謝相國教我!” 在羋氏送別張儀之時,惠文後把一封書信裝入竹管之中,用泥塑了,使人出了宮。那人出宮後,直奔秦舊都櫟陽(今陝西省西安一帶)。 旬日後,三位老者急步進了宮,領頭的是關內侯,乃秦孝公兄長,惠文王的公伯,雖沒實際權力,但在老一輩秦人之中威望頗高,即便是惠文王也須敬他三分。這三人進了宮後,直接就去找了嬴駟。 嬴駟聽禀後,兩道劍眉一皺,心想這些老世族多年不問朝政,挈桑會盟或罷免張儀等事,均屬尋常國政,怕是不在他們的關心範疇之內,那麼他們專程從櫟陽而來,所為何事?雖然一時沒猜出他們的來意,但嬴駟不敢怠慢這些長輩,扔下手頭的事務,親自出去相迎。

分主次入座後,嬴駟故意與他們套近乎,拉了好一會兒的家常,只待他們開口。果然,閒聊了片刻後,關內侯坐不住了,切入了正題,“老臣等此番入宮,實有一事相勸。” 嬴駟依然謙恭地笑著,“公伯但說便是,若是駟兒有做得不對之處,只管教訓駟兒。” 關內侯略微沉吟了會兒,邊觀望著嬴駟的臉色,邊道:“老臣聽說王上很是寵愛那羋八子?” 嬴駟一聽這話,頓時就明白了他們的來意,心裡微微有些不快,心想你等不管朝政,倒是管起后宮來了!但表面上卻裝作一副懵懂不知的樣子,好奇地問道:“羋八子怎麼了?她可是觸犯了秦律,還是做了見不得光的事,小小一個八子,竟然驚動了眾位長輩?” 嬴駟這番話是笑著問的,但這一連數問分明帶有抵觸情緒,言下之意是在說,莫非我與嬪妃間的事,你等也要管?嬴駟的態度讓關內侯心虛了三分,畢竟插足后宮之事,不管是什麼事,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但轉念一想,此事關係社稷,且既然來了,無論如何也要把事情講清楚。當下把手一拱,說道:“我王容禀,此事重大,老臣今日來之前便做好了死諫之心,無論如何,乞我王容老臣把話說完。”

嬴駟佯裝吃驚,“公伯言重了,駟兒謹聽教誨。” “那羋八子仗著我王寵愛,帶一幫外戚悉數入秦,王上莫非沒覺得不對勁嗎?”關內侯鼓起了勇氣,大聲道:“老臣是怕,宮中萬一有所不測,羋氏必然作亂,倘若我大秦江山,落入羋姓手中,祖宗幾百年的基業便是毀了,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嬴駟料到了他們定是聽了什麼閒言閒語,於是才來說羋氏的不是了。可讓他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將她升級到了國家社稷存亡的高度,這倒是讓嬴駟吃了一驚,腦子裡不由得浮現出羋氏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形象,心裡暗笑,她會謀我秦國?當下故作吃驚地道:“公伯,此等話不可亂說啊,要死人的。” “老臣不敢亂說!”關內侯也豁出去了,“王上要是仔細揣摩一下挈桑會盟的前後細節,定也能參透其中玄機。”

嬴駟怔了一怔,把劍眉一蹙,問道:“公伯之言,駟兒越發不明白了,挈桑會盟,與羋八子有什麼干係?” “挈桑會盟是一場陰謀,那是一場謀劃已久的陰謀!”說到重要處,關內侯神色激動,把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挈桑會盟的目的是為了聯魏,為了拉攏那些弱國,以便王上可以騰出手來對付齊楚,可是?” “正是。” “敢問我王,楚國如何事先得知了秦國的心思,竟事先聯合了義渠王,來破壞會盟?” 嬴駟一怔,目中精光一閃,“公伯的意思是,羋八子透露了先機?” “去挈桑者唯三人而已,張儀、羋八子、魏冉,羋八子狼子野心,王上不可不防啊!”關內侯霍地起身,撲通跪在了地上,“我大秦能有今日,乃是一代又一代的秦人用性命換回來的,懇請王上,驅逐羋氏及其一干外戚,以固我大秦江山!”

嬴駟並非多疑之人,相反,他行事果斷,心思縝密,他望著跪在地上的三位世族元老,嘴角一撇,“照此說來,羋八子入秦聯姻,也是一個天大的陰謀了?” 關內侯愣了一下說,“老臣不敢說聯姻是個陰謀,但是其入秦後難說為楚國所利用。” 嬴駟唔的一聲,不知是認同了此說法,還是口頭應和,並不表態,只是起身親自把三人扶了起來,笑道:“多謝三位不辭勞苦,開解駟兒,此事駟兒自有計較,三位無須擔心,我大秦江山萬年永固,誰也奪不去!” 送走了關內侯後,嬴駟招來一位宮內侍衛,交代了他一番後,那侍衛應諾離去。 羋氏送走了張儀後,一路低頭不語,神色凝重。魏冉道:“姐姐不用太過擔心,哪個敢搬弄是非,我一個個收拾他們!”

羋氏哼的一聲,“參了軍後口氣就是不一樣了!但說話行事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魏冉濃眉一揚,“姐姐這話何意?” “張儀走後,我這心裡是越想越寒,在宮裡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羋氏蹙著眉頭,朝魏冉道:“我之前就得罪了王后,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她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魏冉沉吟片晌,忽然臉色一黑,“如果是王后與你作對,這事可真就叫人為難了。” 羋氏沉思著道:“若是王后想要陷害我,我估計她也不敢拿挈桑會盟說事,后宮涉政是大忌,她心裡明白得緊。但除此之外,她還能搬弄什麼是非?” “她自己不說,未必就不會攛掇他人!”羋戎怪笑道:“不過請姐姐放心,這事包在弟弟身上了。” 羋氏知道這個弟弟人小鬼大,行事不按常理,便笑道:“你又有什麼鬼主意了?”

“姐姐先行回宮,就按相國所說的,即便是聽到了什麼流言,也只當不知。”羋戎把馬韁一拉,“弟弟去辦一件事,保我姐無憂!”話猶未了,卻已縱馬去了。 魏冉望著羋戎絕塵而去,臉色緩和了下來,淡淡笑道:“戎弟年紀雖小,做事卻果斷老練,他說可保姐姐無憂,想是定有良策,我便也放心。” 惠文後聽下人禀報說關內侯已從王上處出來時,急忙著人前去問詢情況。不多時,下人回禀,“關內侯已將事情如數說與王上聽,王上雖沒有當面表態,但看王上的神色,應已聽進去了。” 侍女聞言,笑道:“這便好了,那羋八子自尋死路,須怪不得我等。” 惠文後倒不覺得這是件高興的事,只幽幽地道:“我也沒想要她的性命,若是把她逐出宮去最好,從此後再無瓜葛,若王上憐愛,依舊把她留在宮裡,壓壓她的囂張氣焰也是好的。”

那侍女一聽,卻是急了,“在這緊要關頭,王后切不可心軟,若今日沒把她徹底根除,他日讓她成了氣候,或可反過來要了你的性命!” 惠文後一怔,臉色變了一變,思忖了片刻,似乎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嘆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這后宮之中的勾心鬥角,也與戰場無異,充滿了血腥。隨我去見王上吧。” 侍女應了一聲,跟在惠文後的身後,踏著碎步,急急而去。 嬴駟剛送走了關內侯,卻見惠文後到來,兩眼一瞇,似乎明白了什麼,開口便問,“你可是來問關內侯覲見之事?” 惠文後沒想到嬴駟開門見山,出口便如此相問,暗覺不妙,忙躬身行禮道:“臣妾只是來看望王上,別無他事。” “哦?”嬴駟詫異地看著惠文後,“如此說來,倒顯得我多疑了。不過百里之外的關內侯都跑來與我說事,難道你近日沒在宮中聽聞過什麼嗎?” 惠文後愣了一愣,王上話裡帶針,倘若再遮遮掩掩,倒反而有做賊心虛之嫌了,當下暗咬了咬銀牙道:“臣妾確實聽說了些閒言閒語。” 嬴駟沉著臉道:“說與我聽。” “臣妾聽宮裡有人議論說挈桑會盟失敗,怪不得相國,乃是羋妹妹暗通楚國所致。”惠文後平時為人坦然,不曾參與過這種勾心鬥角之事,此時一說起謊來,戰戰兢兢,甚至連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另有人說,羋妹妹領諸多外戚入秦,實有覷覦秦國之心。” 嬴駟依然沉著臉,看不出究竟是喜是怒,“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臣妾……”惠文後臉色發白,額頭微現汗珠,低著頭又咬了咬銀牙,壯著膽道:“臣妾不敢說羋氏當真有此心,但是臣妾以為,此事涉及國家社稷,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小心為上。” 嬴駟沒有言語,頭微微地抬起,兩眼望向斜對面的屋頂,隔了良久後才道:“你先退下吧。” 出了門後,惠文後長長地舒了口氣,用袖子抹了把額頭的冷汗。那侍女卻是微微笑道:“看王上的神色,似乎是信了,此番那羋八子不死也得剝層皮。” 惠文後想起嬴駟方才那陰沉的臉,心中突然愧疚了起來,羋氏畢竟與自己無冤無仇,而自己卻硬是將她拖到了懸崖邊上,是死是生完全決定在嬴駟的一念之間。想到此處,卻又是一聲嘆息。 卻說嬴駟支走了惠文後之後,回想了遍挈桑會盟前前後後的細節,也不由得疑惑起來。俗話說無風不起浪,想起羋氏主動請纓去挈桑,楚國事先聯合義渠襲擊會盟所在,而在會盟後羋氏卻又帶了羋戎和向壽等人入秦,這些事一樁樁串聯起來,確實有些可疑,難不成楚國聯姻,真是個天大的陰謀? 嬴駟劍眉一揚,轉念又想,楚懷王平庸無能,算不得是明君,他會有如此謀略?就算他突發奇想,想了這麼一招,他就不怕被我發現後發兵攻楚? 如此思來想去,獨自發了半天悶,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當下便著人去傳喚嬴疾,與他商量商量這些煩心的事,說不定會豁然開朗。 嬴疾聽說王上有急事召喚,急忙就趕了過來,待嬴駟將今天的事說了一遍後,嬴疾的神色也凝重起來。此事可大可小,畢竟是涉及秦國安危,即便是將羋氏等一干人殺了,也無可厚非。但是僅憑這些捕風捉影的謠言,就要定人死罪,卻也有些小題大做。嬴疾凝思了會兒,突然發問道:“王上信任相國否?” “此話何意?” “挈桑之事,相國也是全程參與了,莫非……”嬴疾語氣頓了一頓,“莫非王上罷相,也是為此?” 嬴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你說呢?” 嬴疾沉眉思忖片晌,眼中精光一閃,突然笑了,“要是王上罷相果然是為此,你還留著羋氏作甚?” 嬴駟仰首一笑,“智囊不愧是智囊,今日終算是想通了!你要是早些想通,也不至於在我罷相那日,跟我吹鬍子瞪眼了!” “相國離秦,果真是另有所圖?”嬴疾笑容斂,正色道。 “此乃絕密,不可與他人言。”待嬴疾應承後,嬴駟才道:“挈桑會盟失敗後,相國十分內疚,由是獻了一計,叫我罷免了他,他便趁機入魏,遊說魏王。憑相國的本事和名聲,到了魏國後必被重用,如此他就可以趁機說服魏王,使其依附秦國。” “妙計!”嬴疾眉間含笑,由衷地讚道:“拿下魏國後,染指中原有望矣!” “不錯!”嬴駟把話頭一頓,“但是相國可信,羋氏卻未必叫我安心。” “羋氏謀國。嘿嘿!”嬴疾怪笑道:“此話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不過此事關乎國家根本,王上還是應當慎重。” “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嬴疾道:“僅憑這些謠傳,陡然罷免羋氏,怕是難以服眾,也會得罪楚國。依臣之見,靜觀其變。” 正說話間,嬴駟派去的那名宮內侍衛走了進來,他見嬴疾也在,剛想開口,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嬴駟道:“但說無妨。” 那侍衛道:“啟禀我王,羋八子已回宮,魏冉亦回了軍營,只有那羋戎獨自離去了。” 嬴駟與嬴疾對視了一眼,問道:“去了何處?” “想是出了咸陽,具體去了何處,末將不知。” 嬴駟揮了揮手,讓那侍衛退下,眼睛看著嬴疾,只等他說話。 “可能是羋氏已察覺到了什麼。”嬴疾一字一字地道:“如果她真有謀國之心,旬日內必有大動作。” 嬴駟反問道:“要是她沒有此心呢?” “那麼她也只有一條路可走,”嬴疾道:“證明自己。” 七日後,羋戎出現在了咸陽城郊的一家客棧外。 他是剛從義渠回來的,七天來幾乎很少合過眼,沿途跑死了三匹好馬。由於連日的奔波,此時的羋戎看上去十分疲憊,臉色在寒風里白得像紙一樣。但是他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看到樓上的一間客房里人影一閃,嘴角一彎,冷笑道:“出來吧!” 須臾,客房的門吱呀一聲打了開來,出來的赫然是義渠王,他看了眼羋戎,牙根一咬,殺氣盈然,“怎麼,還想砍頭玩嗎?” “足下好興致,自己的家不回,跑到秦國藏了起來,害得我白跑了趟義渠!”羋戎用手抹了把臉,“足足七天七夜沒合過眼,不想請我進去喝一杯?” 義渠王不知他的來意,略微猶豫了一下,說道:“上來吧!” 羋戎上得樓去,見有十幾個人在房裡面手持著刀,虎視眈眈地看著他,一副隨時都會動手的樣子。羋戎年紀雖小,膽色卻是過人,只瞟了那些人一眼,施施然坐下。義渠王走到桌子對面,疑惑地看著羋戎問,“當真要與我喝酒?” “你看我像開玩笑的樣子嗎?”羋戎哈哈笑道:“你這人表面上生得一副狠樣,好像這世上的人都欠了你八百兩銀子一般,膽子卻小得緊,你這裡這許多人環伺著,還怕我偷襲你不成?” 義渠王陰沉著臉倒了兩碗酒,作了個請的手勢,兩人端起碗一口乾了。羋戎似乎極不過癮,一把奪過義渠王手裡的酒壇子,咕嚕嚕地連喝了半壇方休。 羋戎的舉止越發讓義渠王捉摸不透,他眼睜睜地看著羋戎把酒喝完,說道:“酒也喝了,該說正事了吧?” 羋戎此時的臉色開始紅潤起來,人似乎也精神多了,笑道:“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裡,我從義渠找到這裡,七天七夜未睡,若只是為了找你麻煩,那就是怪事了。” 義渠王一想也是,問道:“那你找我,到底所為何事?” “找你幫忙的。” 義渠王見他並非是開玩笑的樣子,呵的一聲,冷峻的臉上露出絲難得的笑意,“你找我幫忙?好怪,好怪!” “我且問你,在挈桑會盟之前,楚國為何要找你破壞會盟?” 義渠王臉上一寒,“這與你有什麼相干?” “與我自是無干,但與我姐姐卻有莫大的干系。” 義渠王腦海裡掠過羋氏那倔強、嫵媚卻又帶著野性的笑靨,心里莫名的一動,忍不住問道:“挈桑會盟乃國事,關一個女人何事?” “本來的確不關她的事,可有人在暗中做文章。”羋氏冷笑道:“秦國以會盟調和三國為由,目的在於聯合齊、楚,逼迫魏國親秦,此屬絕密,無人知曉。可偏偏你埋伏在了挈桑,破壞了會盟,他們便把這筆賬算在了我姐姐頭上。” 義渠王眼睛一瞇,精光暴射,嘿嘿怪笑道:“端的是豈有此理!此事是屈原使人與我相商的,叫我只管殺人,說是只要破壞了這個會盟,秦國便會被孤立,屆時再聯合義渠滅了秦國。” “原來如此。”羋戎把手裡的酒碗在桌上一轉,那隻碗就骨碌碌地在桌面上轉了起來,他邊盯著那隻旋轉的碗,邊道:“你可願救我姐姐脫險?” 義渠王一愣,遲疑了一下,問道:“如何救她?” “見秦王。”羋戎把即將停轉的碗用手捏住,抬頭看著他道。 義渠王猶豫了,他破壞了挈桑會盟,秦王必對他恨之入骨,此時去見他,無疑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羋戎看穿了他的心思,嘿嘿笑道:“你是怕秦王把你抓了,剁碎了去餵狗嗎?” 義渠王目中凶光一閃,欲要發作,不知為何卻又隱忍了下來,“我不怕死,但我不會明知是死,還伸長了脖子讓人去砍。” 羋戎哼的一聲,“明明是怕了,卻還嘴硬!我且問你,秦王何故要殺你?” “你當嬴駟是禮佛誦經的良善之輩嗎?”義渠王道:“我壞了挈桑之會,還差點殺了他的王妃和相國,他見了我,豈有不殺之理?” “從挈桑離開後,你不回義渠,卻蟄伏在此,想來是為繼續打探秦國的動向吧?”羋戎站了起來,瞟了眼環伺在周圍的義渠人,“我看你在此也未必安全。” 義渠王用右手握住插在腰際的刀柄,“你要想從這裡走出去,卻也不易。” 羋戎彷如沒看到義渠王的動作,好整以暇地把酒碗放在桌上,說道:“我給你兩條路走,一是打,但是前面不遠處便是鹹陽城,只要這裡動起手來,必然會驚動秦軍,到時即便我死在你手裡,可你敢在秦地殺人,想來也不可能活著走出秦國,結果我們玉石俱焚;二是去見我姐姐,向秦王陳述你與楚國合作一事,屆時只需認個錯,秦王決計不敢動你,我們皆大歡喜。” 義渠王把一張黝黑的臉憋得通紅,加上眼裡帶著紅絲,看上去十分的悍人,似乎恨不得將羋戎一口吞了。羋戎依舊笑嘻嘻地看著他,臉上透露出來的是同齡人所不具備的自信。果然,兩人對視了會兒,義渠王臉上的血氣退了下去,他的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張臉,那張清純的,卻又帶著份成熟女人特有的嫵媚的臉,那雙大大的眼睛好像正一眨一眨動情地看著他,眼裡流露出來的是楚楚可憐的神色……義渠王臉上的殺氣漸漸淡去,想到她行將被丈夫處決,想到自己曾給過她的承諾,心中驀然升起一股柔情,濃眉一蹙,朝羋戎問道:“你當真有把握讓秦王不殺我?” “他根本就不會殺你。”羋戎走上去,把一隻手放在義渠王的肩上,笑道:“他也怕義渠人造反,殺了你於秦國無益。” 義渠王鋼牙一咬,道:“罷了,我陪你去咸陽宮走一遭便是!” 羋戎笑了一聲,返身往外走。當他走到門邊時,霍然翻手一擊,砰的一聲,手肘正好撞義渠王的胸口。義渠王不曾防備,而且羋戎這突如其來的一擊力道奇大,被撞得噔噔噔後退數步,身子壓在桌子上,那桌子啪的一聲,竟是裂了,義渠王連人帶桌倒在地上。 羋戎一聲輕叱,未待旁邊的義渠人反應過來,身子驟然一躍,撲在義渠王身上,雙手一扣,將對方的雙手生生扣住,動彈不得,然後在其耳邊輕聲道:“外面有人盯著,把戲做得真一點!” 義渠王會意,大罵道:“好你個黃毛小兒,竟敢出爾反爾,看我怎生收拾你!” 緊接著,客房內便是劈裡啪啦一陣亂響,似乎打鬥得十分激烈。過了會兒,只聽得義渠王一聲悶哼,隨即見門啟處,羋戎舉著架在義渠王的脖子上的刀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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