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現代小說 兄弟我在廣州的發財史

第16章 第十六章消受不了的頂級美女女朋友

我畢業於內地的一所末流大學,最有分量的經歷也只不過在N年以前的《人民日報》海外版的副刊發表過一篇豆腐塊大小的文章;她畢業於法國頂級珠寶設計學院,老師是阿瑪尼,世界名人。商場是瞬息萬變雲譎波詭的,有人找我麻煩,就必須剷除這個麻煩。 至於要用什麼手段,高尚或者卑劣,都不是最重要的。達成目標是第一要義。 我把這個“任務”交給了陰差陽錯認識的小姐,憑藉她的萬千風騷,拿下一個小小的機關科員,應該綽綽有餘。 和這類人打交道,時間久了,就會發現他們的弱點:錢和女人。 錢能解決一部分問題,但不是所有問題,因為總有人出價比你更高。 但是女人不同,女人是櫥窗裡琳瑯滿目的糕點,每一款都是獨一無二的。 派出去一個商業間諜,就像放出一隻信鴿,可能帶回消息,當然也可能半道被截殺,煮了當下酒菜,是死是活,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之所以那麼做,除了剷除麻煩外,還因為在媽咪那裡告了小姐的黑狀,心生愧疚,好讓她發揮“職業專長”,賺些脂粉錢。 回到公司,處理了些零碎事務,就接到朋友電話,說要給我介紹女朋友。 我對相親這種事,從來不抱幻想,一是自己年齡有些大,早已過了談情說愛的時候;二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不相信愛情了,看上我的人,還是看上我的錢,鬼才知道。 礙於情面,我還是“仔細”詢問了女方情況。反饋回來的信息似乎並不壞,一個月薪八千的公司職員,父母都是教師。介紹人強調她的薪水。 在廣州,月薪八千並不算太多,還不夠買一平米的房子,但我不在乎她能掙多少錢。 教師子女這一條讓我心動,特別是女孩,生在書香門第,素質修養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

我讓他發個女孩的圖片過來,即使我不太講究相貌,但是為了下一代考慮,也絕不能有“鳳姐”那樣尊容。 很快,圖片發過來,我震驚了!那是一張非常精緻的臉,眼睛很大,透著俏皮,白皙的皮膚上閃動著流行元素,很像某部電影裡的女一號。 我問“媒婆”:“你不是在耍我吧?圖庫裡找個明星臉,就發過來了”。 “媒婆”也急了,說:“信不信,見一面不就知道了?”。 也是這個道理,明星也是人,出名前也都是“鄰家女孩”的角色。我承認,是她的相貌吸引了我,太漂亮了。 很快,約定了見面地點,我在想,要不要開著公司裡給我配備的那輛黑色伊蘭特轎車,車有點臟,要不要洗一洗。 這個想法後來被我否定掉了,開車相親,多少有點炫富的意思,是不成熟的小男人的淺薄行徑,我怎麼也要幹這種蠢事?

我決定穿著那套雷打不動的西服,裡面是幾十塊錢一件的襯衫,走著去,這樣也許可以試探出對方看中我的到底是什麼。出門前,我在鏡子裡走了幾下,感覺還不錯,就模仿著小姐的語氣用粵語對自己說了一句:“靚仔……” 見面的地點是一個比較高檔的西餐廳,這能看出我對這場約會的重視程度,捨不得花錢,小家子氣的男人是不會受歡迎的。 我帶了一張銀行卡,裡面有幾萬塊,還隨身帶了一打鈔票,沒數,大約幾千塊錢的樣子。 如果談得來,我也許會帶她去逛街,買幾身得體的衣服,做見面禮;如果談不攏,當然最好不要出現這種場面,我是說如果,那麼就一起吃頓飯,回家,洗洗睡了。 西餐廳裡的食客不多,但看起來都很體面,女人的著裝和搭配都極講究,吃飯的坐姿,食物遞進口裡的謹慎,都能看出這是一群很有身份的人。

隔壁桌吃的是不知名的大餐,一隻巨大的龍蝦杵在盤子裡,男人和女人的碗裡盛著鮑魚,這頓飯的花銷接近五位數,相當於一個三線城市普通市民的半年工資。 我百無聊賴地掏出兜里的中南海,旁邊的侍者斜眼朝這邊瞅了一下,立刻就把我抽煙的慾望給掐滅了。也許應該給他點小費,堵住他的嘴,堵住他的眼。 這時,透明玻璃外駛入一輛寶馬,紅色,7系。 從副駕駛先走出來一個女人,彎腰,打開後面車門,一個非常漂亮的似曾相識的美女走出來。 為什麼要用“似曾相識”呢?因為,她就是今天我要等的那個人。 她的派頭太大,氣場太足,以至於我忘記了手中的杯子,水澆在褲子上。 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慌亂中用紙擦拭褲子,被澆濕的位置恰巧在襠部,不偏不倚。脫了褲子,烘乾,顯然是不可能了,因為人已經到了。

“你好,”她說,“讓您久等了。” 她一定是看到我褲子上的“地圖”了,不然,她不會笑,還掩著嘴。 “您也一起坐吧。”我對她身後的那個女人說,她的身份,我還不確定,但至少是和女主角一起的。 “您就不用管她了,”美女說,“她是我的生活助理。” 生活助理,我在心裡想,大約是保姆的另一種稱謂吧。 侍者遞上菜譜,她讓了一下我,然後熟練地點了幾樣我沒聽說過的菜式。 隔壁桌上的龍蝦已經被肢解,耀武揚威的鉗子正被人撕下來放在嘴裡咀嚼,我下意識摸了摸兜里的卡,吃幾隻蝦兵蟹將,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打量她,她也在打量我,門外的紅色寶馬遠遠地等著,一個中年男人從駕駛室裡下來,用抹布擦拭車上的塵土。

“您也不用管他,”美女順著我的眼光說,“那是我的司機。” 寶馬,生活助理,專職司機,這一切,似乎和月薪八千的公司職員不太相稱。 我說:“你們公司給所有職員外出派車,都是寶馬嗎?” “你們公司?”她做了個鬼臉,“我有自己的公司,自己給自己打工,從這個意義上講,你說的也不完全錯。” 果然上當了,我忿忿地想,她一定也不是教師的女兒。 “教師?”她笑的快要岔氣了,三根修長圓潤的手指舉在我面前,說:“我有三個國家的血統,中國、韓國和俄國。” 每說完一個國家,她的一根手指就會落下,那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手指。 哦,我終於明白了,她是一個混血兒。 在找“媒婆”算賬之前,我得把這頓飯對付過去。

她是中俄韓三國混血,超級美女,自己開公司,座駕是紅色7系寶馬,有專職司機“護駕”,還有“生活助理”伺候左右,和我完全不是一路人。 我料想,這是我和她吃的第一頓飯,也是最後一頓飯,所以不再拘謹,草根本性暴露得很徹底。 菜品很快被端上來,侍者仔細擺弄好刀叉,然後舉著盤子,賴著不走。 畢竟是見過世面的,我的反應很快,在盤子里扔了兩張百元大鈔,換來一個鞠躬和一聲謝謝。 “這他媽簡直就是搶劫。”我小聲嘀咕著。 “什麼?”混血兒似乎聽到了。 “沒什麼,”我說,“這裡的服務真的很貼心。” 混血兒笑了,我猜,她肯定知道我罵了什麼,她太機靈了。 我們一邊吃一邊聊,她的生活助理似乎習慣了這種場合,儘管多次盛情邀請,但還是站在一旁,紋絲不動。

“不瞞你說,”我把一整塊牛排塞到嘴裡,“我開始以為你是個打工的。” 混血兒還沒開口,她的生活助理向我走來,傾身,半個胸口露在外面,小聲對我說:“對不起,先生,您這樣吃飯是很不禮貌的。” “沒事兒的,”混血兒說,“我喜歡這樣。” 我猜,她大概是第一次看見如此魯莽的吃相,反而覺得新鮮。 “你說的其實也沒錯,”混血兒說,“我除了自己開公司,還是迪奧的設計師,有月薪,所以,也是在打工。” 迪奧是國際著名奢侈品品牌,眼前的混血兒,竟然是這個品牌的設計師。 我想起一句著名的口號: 為了我的奧迪,你的迪奧,咱孩子的奧利奧,努力!奮鬥! 我又仔細觀察了一遍混血兒,這才注意到,她的生活助理手裡拿的包是LV。

她切牛肉的力道恰到好處,手上三枚鴿子蛋大小的鑽戒光芒四射,項鍊很繁瑣,真金套白銀,白銀嵌鑽石。就這一身行頭,沒有幾十萬,是拿不下來的。 我又插起一整塊牛排,挑釁地看了看她的生活助理,然後一口吞下。 醬汁從嘴角擠出,像國產電視劇里人之將死的鏡頭。 混血兒被我的“調皮”逗樂了,她說:“你可真有意思。” 我給她的第一印象,恐怕就是一個沒有禮數但很有意思的人。 這都沒有關係,因為我們很快就結束了,絕不會有第二次約會,這是我想的。 我給她講了自己的創業史,城中村,當過無賴,還有一個叫“日遍廣州”的哥們,當然是“過去時”了。也許故事比較精彩,或者太過淒慘,她竟然忘了吃東西,笑的花枝亂顫。

“我當時告訴老闆,我來廣州,就是搶錢的。”我說。 混血兒放下刀叉,她已經笑的沒有力氣了。 “你是我見過的,最有意思的人。”她說。 我們之間的差距是顯而易見的。 我畢業於內地的一所末流大學,最有分量的經歷也只不過在N年以前的《人民日報》海外版的副刊發表過一篇豆腐塊大小的文章;她畢業於法國頂級珠寶設計學院,老師是阿瑪尼,世界名人。 我從草根拼搏至此,每月有幾萬塊錢的盈餘,而且每天都在為下一筆錢的著落絞盡腦汁;她有自己的公司,在迪奧當設計師的月薪是二十萬,每設計一款珠寶或者服飾,都有大筆的錢,作品多次獲得國際時尚大獎。 我陪別人吃飯,從來都是花錢;她陪別人吃飯,別人要給她錢。 “是這樣的,”她說,“如果有人請我設計,是要事先預約的,不管最後請不請我設計,我答不答應,都要付給我每小時兩千元的報酬。” 那餐飯吃了四千人民幣,她想結賬,被我攔住了,儘管刷卡的時候,手有些哆嗦。 我對吃並不講究,有時在公司,一個盒飯就打發了。我想,如果把這頓飯講給父母聽,他們肯定會當場暈過去,四千塊錢在農村,是幾個月的生活費,而且能過的有滋有味。他們如果知道我交了這麼一個“女朋友”,肯定會殺了我的。 作為報答,混血兒邀請我去她家坐坐,她把我當成《故事會》了,或者是,儘管我不確定,她是否也喜歡看那一類極盡八卦之能事的雜誌。 我猶豫了一下,看到混血真誠的眼神,居然答應了。不可否認,我對這個“超級富婆”也非常好奇。 坐在紅色寶馬車裡的感覺很怪,司機時不時斜著眼睛看我,但願他不會把我當成吃軟飯的小白臉。 我們在一座豪華別墅前下車,司機打開車庫,裡面停一輛奔馳跑車,我為自己沒有開那輛公司裡的黑色伊蘭特轎車而慶幸,明擺著自取其辱。 “我有一套這樣的房子,”混血兒指著別墅說,“這一套是租的,每月的租金是三萬。” 哦,我想,光是一個月的租金,差不多就是我公司的月營業額了。 幸好,我對她的闊綽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所以跟著進了別墅。裡面的裝潢就不再贅述了,我去過無數高檔會所,但像這樣富麗堂皇的別墅,還是第一次見。我是說,別墅裡面的設施,很多我都叫不出名堂,我在這裡,就是土鱉。 “請坐。”她把我讓進一排沙發。 生活助理給我倒了一杯水,據說是從法國空運過來的,然後又給混血兒倒了一杯。 混血兒的這一杯水,分了四個步驟才完成: 首先加冰,冰塊在裡面蘸一下,取出; 然後加熱水,使水的溫度適中; 接著加蘇打水,幾滴的樣子; 最後加檸檬汁。 她嚐了一口,大概覺得溫度適中,口感正好,才慢慢呷起來。 我端著杯子,心想,如果這樣的女人被娶回家,肯定是要死人的,累死的。 混血兒帶我饒有興致地參觀了她的寓所,還有閨房。 給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個專門的房間,裡面塞滿了LV的包,大大小小,有二三十個。 我是LV專賣店的VIP客戶,給人送禮的時候需要買這些東西,一個LV的包,最少也要幾萬塊。她這一屋子LV,足可以開個專門店了。 據混血兒交代,她是LV的忠實擁躉,每一兩個月就要買一款,玩夠了,順手就扔到這個屋子裡。 不太讓我理解的是,她還帶我去了閨房,女孩子最私密的住處。 梳妝台上有專門的首飾箱,隨便撈一枚戒指,或是項鍊,都值個幾十萬。我不是拜金主義者,但是,和她在一起,你沒法不想到“錢”。 她的床頭立著一張“全家福”,十幾年前的老照片,亮點在於,裡面有一張非常熟悉的面孔,是我在新聞裡曾經看到過的。 而就在不久前,這張熟悉的面孔又因為做了幾件頗有建樹的事情而聞名全國。 這個家庭太可怕了。 混血似乎看出了我的“兩股戰戰”,問:“你怎麼了?” 我假裝很隨意地拿起一瓶香水,非常精緻,混血兒身上的味道就是這種,我說:“這一小瓶,很貴吧。” “還行吧,”她好像在談論一支牙刷,“八千塊錢一瓶。” 趕緊走,我還有很多事要做,還要賺血汗錢,還要糊口。 混血兒床頭的“全家福”讓我絕望,這不是酒足飯飽後拉個明星拍照紀念,這說明她的家庭和某些關係往來甚密,而且從很久之前就開始了,照片上的混血兒只有十歲的樣子。 不客氣地說,如果她願意,我會消失的無影無踪,連一塊渣都不會剩下。 我不能和她見面了,如果我還想活著的話。 但是,這個世界上永遠不乏喜歡八卦的人,回到公司,幾乎所有下屬都在祝賀我找了個女朋友。 “聽說她是個設計師,”我的上司也這麼問道,“下次讓她幫我老婆設計一套服裝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很想說。他們只知道混血兒是設計師,但不知道她每小時的“見面費”就是兩千塊,每一套服裝和珠寶的設計費都在六位數以上,反正我是不會替他們買單的。 雖然我不打算和混血兒繼續交往下去,但是她的電話還是打來了,她的聲音很好聽,很輕柔的粵語。 除了粵語和普通話,她至少通曉三個國家的語言,優秀得簡直令人髮指。 我是拒絕了的,但是沒用,她說:“這次我請客,還要讓你做一趟苦力,幫我提些東西。” 她什麼都不缺,但大概少一名拎包的跟班兒,我可能很適合這個角色。 我們在一個很高檔的西餐廳見面,地點由混血兒欽定。 吃飯用的刀叉,餐桌上的燭台,都是銀質的。 一邊吃飯,台上還有長髮披肩的鋼琴師彈奏,整個環境非常浪漫,很對得起萬餘元的收費標準。 她的生活助理沒有來,這樣的環境只適合二人世界。 她求我再講一些創業的故事,我就把高利貸和黑道講給她聽,我想讓她知道,為了一萬塊錢,我是怎麼被人踩到腳下的。 她聽的很認真,很顯然是被感動了。 “你以後可以不用為錢發愁了,”混血兒說,“我可以為你投資。” 我沒有答應,不置可否,我不想和她有任何經濟上的牽扯,吃飯購物除外。 她主動談起了自己的公司,還有投資方面的問題。雖然她連一杯水都要生活助理分四個步驟倒完,但她的確是一個非常精明的生意人。 “我還會相面,”她俏皮地對我說,“要不要我幫你看看?” 我前面的頭髮有些禿,延伸兩邊的髮際線彎曲度很大,她對此的解釋是:這是一個正處於事業上升期男人的特徵,和“耳朵大有福”的民間古訓是一樣的。 我說:“你還會什麼?” “我還會看血型和星座,”她做了個鬼臉說,“你信不信?” 我咧著嘴,頻頻點頭,如果她說自己會造原子彈和宇宙飛船,我也不會驚訝。 雖然她年齡比我小,看似養尊處優,但思維之敏捷,見解之獨到,為我平生所見中的傑出女性之佼佼者。 我至今的某些商業操作,以及投資理念,有好多還是從混血兒那裡學來的。 我們那一餐吃的非常浪漫,台上鋼琴師一曲彈罷,混血兒起身離席,把剛合上的鋼琴打開,嫻熟地彈奏了一首曲子(我實在不知道彈的是什麼)。 雖然我是外行,但從旁邊人的驚訝程度來看,混血兒演奏的應該非常不錯,鋼琴10級的噱頭不是用來唬人的。 說實話,混血兒彈鋼琴的那一刻,我動心了。 如果有這樣一個老婆,說不定會生出個愛因斯坦,或者是畢加索。 一曲彈完,混血兒賺足了掌聲,我恭維了幾句,說:“你還會什麼?” 她喝了一口葡萄酒,略作思考,說:“我還會芭蕾,從小就學,跳的還不錯。” 混血兒的身材相當好,凹凸有致,應該和芭蕾有關係。 我說:“芭蕾我看過,《紅色娘子軍》很不錯。” 混血兒口裡的葡萄酒笑噴出來,她大約是很不贊成我的觀點。 混血兒主動談起了她的家世,她的母親一家曾經是內陸造紙業的翹楚,姥爺是全國聞名的商界領袖和大資本家;她的父親出身韓國官宦世家,是全球著名企業韓國現代公司的大股東之一,身下資產不計其數。 “我很少過問家裡的事,”她說,“況且,他們早就離婚了。” 也許是觸及到敏感話題,她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在眼前劃過。 我說:“咱們出去逛逛?” “好吧,”她說,“下個月是我母親生日,正好挑些禮物給她。” 這頓飯由混血兒買單,花了一萬二,我欠她的。 我們名義上是“出去逛逛”,實際上是坐飛機去了外地,她字典裡的逛街購物,距離最近的也是去香港澳門。 我們去了LV專賣店,她挑了一個最新款式的LV坤包,不到十萬的樣子。 我說:“你不是有一整屋的LV了嗎?” “對啊,”她說,“但是作為一個設計師,要時刻緊追潮流,這樣才會有人找你設計珠寶和衣服。” 我想了想,她說的並不全對,但也不無道理。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子非混血,焉知混血之道? 混血兒給很多明星和政要夫人設計過服裝和晚禮服,給這些人設計,就不能把自己當裁縫,而必須是明星中的明星。 儘管我理解了混血兒,但她那一天的消費還是讓我咋舌,前後花了二十多萬,直接刷卡。 這基本上是我半年的收入,是她一天的購物花銷,我想下次回請她吃頓飯,然後就徹底拜拜,這娶回家絕對不是老婆,是祖宗。 回到公司,沒過幾天,驚魂未定的我又接到混血兒的電話,只好撒謊說自己出差,以此搪塞。 她在電話那頭很失望,同時囑咐我按時吃飯,不要熬夜,儼然一副“準女友”的口氣,太嚇人了。 相比於一餐飯吃掉幾千甚至一萬餘元,我還是喜歡過“正常人”的生活,工作忙的時候,隨便划拉點兒東西,撐飽肚皮為主。 有一次,我在公司附近路邊,和員工一起蹲著吃盒飯,竟然被混血兒“抓”個正著。 她那天可能是故意來公司看我,沒成想,我一堂堂主管,竟然捧著個盒飯蹲在路牙石上獨享美味。 我一看是她,就知道完蛋了,嘴裡鼓鼓囊囊的米飯還未下嚥。 混血兒從寶馬上下來,在公司下屬們驚訝的表情中裊裊婷婷地走到我身邊,她顯然被我飯盒裡的東西震懾了,那眼神彷彿我在啃一坨大便。 “趕快扔了,”她誇張地說,“這是人吃的嗎?” 旁邊正在吃盒飯的下屬,有的已經噎住了。 我說:“大小姐,怎麼說話呢,這可是十五塊錢買的呢。” 還沒等我說完,混血兒早就捻起我手裡的盒飯,扔到垃圾桶裡。 她說:“你等我一會兒。”自己鑽進那輛紅色寶馬,一溜煙絕塵而去。 “大哥,”我的下屬說,“她就是您的新女朋友吧?” “別胡說八道!”我嚴厲糾正。誰想要那樣的女朋友,儘管拿去,反正我不想。我可憐巴巴地瞅著垃圾桶,半截盒飯裡面還有一根雞腿沒捨得吃。 我以工作為由,把下屬們趕走,他們幸災樂禍地磨嘰半天,才怏怏離去。不一會兒,混血兒的紅色寶馬就殺了回來,手裡多了一個盒飯,套在一個“××海鮮大酒店”的袋子裡。 “我給你買的海鮮盒飯,”混血得意地說,“裡面還有鮑魚哦。” 那是迄今為止,我所吃過的最昂貴的“盒飯”,不僅有鮑魚,還有人參。 我說:“這也太誇張了吧,哪兒還是盒飯,多少錢?” “不貴,”混血笑著說,“六百塊錢一份。” 按照她的消費水平,六百塊錢的盒飯的確不貴,但我已經心疼得跺腳了。 “以後不准再吃那種東西了,”她說,“不干淨,對身體不好。” “好吧,”我含情脈脈地端起鮑魚盒飯,“你回去吧,謝謝。” 她說:“跟我那麼客氣乾嘛,那我走了。” 我在路邊吃完混血兒買的“天價盒飯”,不能帶到公司裡吃,人家啃十五塊錢的盒飯,你憑什麼吃六百的?大哥不是這麼當的。 因為之前已經吃了半個盒飯,所以“天價盒飯”甫一吃完,胃就有些下垂,打嗝不斷。我是個沒有作息規律的人,吃飯也極無章法,食量頗小,時間一長,胃縮小很多。據此,一個半盒飯的容量,讓我連坐下都有些困難。我採用了一個仰泳姿勢,摸著肚子,心想,下次請混血兒吃飯該去什麼地方。 上次她花了一萬二,身為一個男人,總不能帶她吃大排檔吧。 突然,一個罪惡的念頭浮現出來:她會不會是個“飯托”? 假借談情說愛,拉客戶去高檔飯店,以收取提成。這個念頭,在第一次和混血兒吃飯的時候,我就想過,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奔馳寶馬、豪華別墅、LV、巨鑽……如果是職業飯托,那成本就太巨大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下屬走過來,露出詭異的微笑,說:“主管,有人找。” 然後,閃出身後的混血兒。 她提著一個巨大的塑料袋,丟在我桌子上,一邊搧風,一邊喊累。 我問:“你怎麼來了?” “給你買了些零食,”她說,“知道你工作忙,特意準備的。” “看看都有些什麼。”她高興地說。 雖然只是零食,但包裝都是外文,最普通的一盒餅乾也是從越南進口的,總共四片,九十八塊錢。 叫我說什麼好,向雷鋒同志學習艱苦樸素?還是念一篇《別了,司徒雷登》,您哪涼快哪待著去? 當著混血兒的面,我把零食鄭重地塞進辦公室的冰箱,用眼角的余光發現周圍都是餓狼一樣幽綠的眼神,心知,這些昂貴的食物必將不屬於我了。 送走混血兒,我在辦公室宣布,冰箱裡的這些東西誰也不准碰,結果引來一兩聲冷笑。 一個中午,混血兒來了兩次,第一次送飯,第二次買零食,儼然和我已經建立了某種關係。 必須把這份情還了,即便她是個“飯托”,我也得找個紙醉金迷的地兒,跟她一起聽小曲,用錚亮的刀叉分割巴掌大的燙嘴的牛肉。 沒過兩天,冰箱裡的零食就被搜刮一空,讓老貓枕著鹹魚睡,那是做夢。 連著半個月,混血兒沒有再來,也沒有電話。她身邊一定不乏優秀的男人,像我這樣來廣州“搶錢”的草根,大概早就忘記了。這樣也好,我想,癩蛤蟆怎麼能有非分之想。只過了幾天,一個熟悉的號碼打過來,是混血兒。 “今天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她說。 我想了半天,不明白她又在打什麼主意。 “真笨,”她在電話裡撒嬌,“今天是我們認識一個月紀念日!” 活了將近三十年,我還頭一次聽說,認識一個月也要用來紀念的。 照這個勢頭髮展下去,每月紀念一次,就夠我喝一壺的了。 我穿上那件襯衫,沒怎麼打扮,就出門了。至於飯店的檔次,佈置的程度,我就不再贅述了,照著五位數的標準消費就對了。 混血兒穿的很性感,手上的鐲子很粗,值個十幾萬。 我照著自己的臉,使勁甩了幾個嘴巴,你小子為啥總把姑娘和錢聯繫起來? 好吧,鎮定下來,我給了混血兒一個微笑。 她的氣色很好,主動跟我開起玩笑,說:“你怎麼老穿這件衣服啊,像個柳條。” 她是指我穿在裡面的襯衣,中間有豎條,真的和柳條很像。 我告訴她,我是窮人家的孩子,賤命,只對幾十塊錢一件的衣服感興趣。 她的眼神突然柔和起來,很可憐我的樣子,估計她們家的一隻寵物也會過得比我奢侈。 “過幾天我要回巴黎,”她說,“可能會有一段日子見不到你。” 我心中暗喜,卻要表現出十分悲痛的樣子,說:“多住幾天,抽空看看你的阿瑪尼老師,順便幫我簽個名,以後缺錢了,賣了,還能換倆錢用用。” 她說:“這次去巴黎,是為了審證,我的設計證每隔幾年就要審核一次,光是審核的費用,就是六萬。” 我說:“審核完了,在巴黎逛逛,也刺激一下法國的消費。” “你就不想我回來,”她說,“我在巴黎有房子,早就待夠了。” 我說:“……” 我能說什麼呢,人家是在巴黎有房產的人,不是端著傻瓜相機隨觀光團一路狂拍照的土包子。 我說:“也許很快,我也會跟著老闆去泰國,旅個遊。” “是你的工作出色嗎?”她問。 “這只是一方面,”我說,“韓國老闆從不帶中國下屬出去玩,不信你去問問,我是唯一的一個。”我說過,韓國人是瞧不起中國人的,但是在這個公司我是例外,這是用業績換來的。 我們接著就“認識一個月”的話題展開,談了彼此的印象,自然而然會談到感情和婚姻。也許因為出身差異太大,混血兒的某些想法讓我很吃驚,比如生孩子,她說:“我是不會自己生孩子的。” 我說:“那你怎么生寶寶?” “可以採集雙方的液體,”她說,“找一個優秀的子宮,代孕。” 對於這個“奇思妙想”,我一點兒也不感到驚訝,她是混血兒,一杯水也要分四個步驟喝完的千金大小姐。 我說:“雖然不太贊同你的觀點,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 “謝謝,”她笑著說。混血兒笑起來很好看,不輸於任何電視節目裡的廣告模特。 “我不想那麼快要寶寶的,”她說,“如果結婚,我想要歐洲十二國遊,先玩個痛快。” 我躁眉耷眼地沒敢吱聲,心想:歐洲十二國遊,哼哼…… 就在我準備和混血兒說拜拜的時候,她背著我,做了一件事。 這得從上次“一個月紀念日”說起,我當時給了她一張照片,素顏,穿著“柳條”,前額禿頂的幾縷秀發很飄逸。 我原本不想給她照片,一個打工仔,長的又不好看,絲毫沒有“賣點”。 可混血兒不這麼認為,她的專業就是設計,看慣了美女帥男,冷不丁冒出我這一坨,興許是為了換換口味。 她給我講過模特的審美標準,傳統的“大奶細腰”不符合模特行規,模特有嚴格的比例要求,上半身與下半身的組合很重要。 她還說,亞洲之所以缺乏頂級模特,全在一雙腿上,某一區域內的肌肉與歐洲女性差異較大,所以穿上衣服的表現力稍遜一籌,T台走秀的薪酬相比於歐洲模特也就差了很多。 我當時想,對於男人,大約不穿衣服時的表現力要更重要一些。 這話只能爛在肚子裡,別人跟你討論專業知識,你不能把土老冒的一面也露出來。 我把照片送給混血兒,還有一個目的,就是不再打算和她繼續來往,留個紀念。 我在廣州豬狗不如混了這麼多年,可不是為了泡妞。 混血兒當然不知道我的想法,她拿到照片,就飛到韓國,把照片遞給她的父親過目。 這個韓國某著名公司的大股東當時正帶著白手套揮桿打高爾夫,他對女兒遞到手中的照片很重視,以一個企業家的視角沉吟良久,說:“女兒,這不是一個普通的打工仔啊。” 這是老爺子的原話,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忠告。 這句話可以有很多解讀,比如“丫看起來很不面善,要小心提防啊,閨女”,或者“你到底看中了他什麼,還是他看中了你什麼”,再者“男人能長成這樣(謝頂了都),也太難為情了”。 不管我把這句話理解成什麼樣,反正混血兒很滿意,既然不是普通的打工仔,那就說明她的眼光沒問題。 她繼而慫恿我,乘勝追擊,討好她的母親,過幾天就是她母親的生日,會舉行一個頗具規模的派對。 我說:“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但是有一條,切不可再拿照片去了。” 她問為什麼。我說:“老人家心理承受能力有限,驚著了,生日蛋糕都吃不進去。”混血兒笑著答應了,她把我的肺腑之言當成了幽默。 既然要去赴宴,禮物肯定是要準備的,想來想去,這麼個龐大的家族,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沒見過?直到最後一刻,我才穿戴整齊,到公司樓下最近的糕點店,買了一個冰激凌味的生日蛋糕。 縱橫江湖這幾年,送禮不下上百次,唯獨這一回,我是徹底沒招了。 混血兒母親的生日派對極其隆重,規格很高,這從來賓車輛就能看出來。 還沒進門,兩側的豪車已經堵的水洩不通了,勞斯萊斯,還有加長版的林肯。更遠處,還停著幾輛軍車,白底紅字,顯示著不一般的氣度。 我想扭頭就走,但已經到了門口,一個白手套侍者打開門,瞅一眼我身後的“神秘禮物”,說:“先生請進。” 我尷尬地笑笑,離開了。 我想把那個冰激凌蛋糕扔掉,但又捨不得,最終還是找個沒人的角落,自己吃掉了。 等蛋糕吃的差不多了,我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我已淚流滿面。 所謂成功的人,一定是比別人努力,比別人付出得多,經歷了更多的磨難。鳳凰涅槃,正是因為經歷了強烈的痛苦,才會有震撼人心的美麗。一個人的成功並不是偶然的,他是踩著無數的失敗和痛苦走過來的。別人看到的只是他今天的光輝和榮耀,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通往成功的路上,有著怎樣的艱難與辛酸! 2011年12月15日小雨 和混血女友的交往,暫告一個段落。我和她,是分屬兩個世界裡的人,雖然她對我充滿了好奇與期待,甚至將我這個人的存在告知於她的父親母親,但是我仍然決定放棄。混血兒是一個好人,一個善良的人,一個聰明而美麗的女孩子。只是,她出生富貴,先天決定了不是我這樣一個凡夫俗子所能駕馭的。她是天際的雲,我想踏上去,也只能“漫步雲端”。由混血兒,我想到了先前失敗的一段感情,這段感情拖累了我幾年,幾欲將我擊潰,帶我引入不堪回首的深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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