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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一節

信長之棺 加藤广 6570 2018-03-13
慶長三年三月下旬,太田牛一拿著脫稿的《信長記》以及醍醐寺賞花會後趕寫的《醍醐寺賞花記》再次來到伏見。這次,他依舊住進石田三成邀他賞花時提供的旅店,那裡就在醍醐寺附近,隨後派人前往伯耆守處,通報自己前來一事。 醍醐寺位於木幡伏見城的東北方向,相距一里左右,近在咫尺。旅店周邊的櫻花已經凋落,但仍然有許多人在樹下沐浴著春光,唧唧喳喳,喧囂一片。 大約過了半刻鐘,伯耆守用手擦著汗水,快馬趕來,奔到旅店前,他便衝著二樓的牛一大叫起來。 “和泉守大人,你離開大坂前,為何不和我聯繫?” 聽聲音,他似乎心裡不痛快。牛一趕緊奔到樓下,在大門口,看見伯耆守板著臉,昂頭進來。 “你總是到大坂迎接,那樣或許麻煩吧。我不過這麼想的。”牛一辯解道,但伯耆守依然板著臉。

“和泉守大人,您這麼見外不好。賞花會結束後,我反倒無事可做。” 伯耆守讓旅店老闆端來一茶碗水,然後“咕咚”一下喝完了。 “而且,您沒詢問這裡的情況就來了,這反而耽誤時間。您幹嗎那麼客氣?”他話鋒嚴厲。 “對不起。”牛一恭敬地鞠個躬,儘管不知這裡什麼情況,此時還是最好道歉。或許伯耆守感到欣慰,面容略微緩和一些。 “說實話,這幾天,太閣大人碰巧不在伏見城中。”他不再板著臉了,真是一個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的男人。 “是吧。”伯耆守的意思好像是說牛一太客氣,反倒讓雙方白跑。 “哎呀,事情有點複雜,去您的房間,我們兩人單獨聊聊。” “好吧,我很高興。” 相互點點頭,兩人並肩登上樓梯。

“太閣大人這次又搬到什麼地方呢?半年前,我來參拜時,他還高興地對我說這裡對身體有益,覺得舒服。” “並沒有搬走。只是秀賴公子搬進新宅子了,太閣大人獨自住在這裡。” “新宅子?我可沒聽說。” “是嗎?或許是我疏忽了。不過,大人或許覺得寂寞,常會去那裡看看公子。如果這樣,兩人住在一起多好,不過因為一些情況,無法實現。” “情況?什麼情況?”牛一不禁停下腳步。 “好了,等會告訴您,先上去。” 牛一的房間在二樓走廊的盡頭,大小和上次一樣,大約可以舖一二張榻榻米,沒有緊鄰通向醍醐寺的街道,適合密談。 “有人把大人和秀賴公子分開。”伯耆守一屁股坐在地上後,笑嘻嘻看看牛一,“這是淀夫人的決定。太閣大人可能得了肺病,如果過於接近,對秀賴公子身體不好。醫生是這樣忠告的。聽說大人聽從淀夫人的意見,流淚同意和公子分開。一旦決定,女人可毫不留情,要立刻搬家。為此,我們忙得不亦樂乎,希望她也能替我們考慮考慮。不過,這種話可不能大聲說出來。”

伯耆守把兩隻袖子捲到肩頭,恨恨地發著牢騷。 “明白了,明白了,所以人們常說伴君如伴虎。我過去也是這樣。不過,和太閣相比,織田信長公更加性情多變,天外有天喲。” “是嗎?織田信長公更加性情多變嗎?您的意思就是說我還算走運,不該抱怨?” 伯耆守的話語中帶著一些自嘲。 “在什麼地方?大人今天在新宅子,那宅子在哪裡?”牛一催問道。 “在京都中心的中心,緊靠皇宮。在它的東南。碰巧我今天在伏見城,否則您或許就聯繫不到我了。我趕過來的同時,還派人迅速前往新宅子,快馬禀報您和泉守大人到來的消息。太閣大人的指令或許很快就到。” “我反倒添麻煩了。你剛才為此生氣吧。” “怎麼說呢?算是吧。”

他的面容看上去又和藹可親了,像平素那樣。 “我們把那個宅子叫做京都新宅,建得挺壯觀的。” “但為何又和皇宮靠在一起呢?” “淀夫人想讓年幼的秀賴公子接近皇宮附近的王公大臣,難道不是嗎?她本來就是品位高的女人,不想把兒子培養成一個粗魯男人吧。” “太閣大人身體如何?” “自從可靠的曲直瀨道三醫生投靠內府(德川家康)大人後,其他醫生用藥都沒用,一直咳嗽,現在,到了傍晚時分,還會低燒。那是肺病的徵兆。” 伯耆守的面色驟然暗淡下來。但對於牛一而言,這是預料中事,倒不如說病情惡化得慢了。他更關心道三的事情。 “道三投靠了內府大人?我不知道呀。” 牛一裝得若無其事。 “那是去年春天的事情。關白秀次大人自殺後,他承擔連坐之責,被勒令閉門思過。勒令取消後,他或許覺得將來有生命危險,抑或被內府大人的高薪所迷惑,頓時就改弦易轍了。不管怎麼說,那個三河老狐狸非常喜歡醫生。聽說道三在那裡深受重用。”

“原來被撬走了。把醫生都捲進關白的案子裡,活該得到這個結果。” “或許吧,也許未必。” “究竟什麼意思?我不太明白。”牛一靠近一步。 “導火索是道三的忠告通過淀夫人傳進太閣大人的耳中,他說太閣大人的病可能會影響秀賴公子的身休。他害怕太閣大人記恨他多嘴。不過,大人也有錯,不相信道三,隨意吃喝。比如虎肉吧,加藤清正大人從朝鮮帶來醃製的虎肉,敬獻上去。太閣大人幾乎每天都狼吞虎咽,甚至還說——這樣,我或許還能搞一個兒子出來。當然,這是玩笑話,他身體可沒那麼好。去年秋天,他在庭院裡散步時,被松針弄傷眼睛。另外,在京都拜訪王公大臣時,又扭了筋,如此一來,身體完全差下去了。” “是嗎?”牛一夸張地做出吃驚的樣子,想套出伯耆守更多的話。

“上個月,太閣大人還多次去醍醐寺,對於上醍醐一帶的植樹工作,庭院和建築物的整修,做出指示,行程安排得滿滿噹噹,身休狀況還是不錯的。但是,或許是前段時間太忙碌了,現在身體更糟糕。另外,他還瞞著淀夫人去京都裡的新宅子,來回折騰也疲勞吧。尤其是下雨天去新宅子,那對身體更不好,但他不聽任何人的勸告。” 伯耆守愁眉苦臉。牛一不得不寬慰他一下。 “幸好十五號賞花的時候沒下雨。前一天還雷電交加,後一天也下了雨,不是嗎?對了,對了,光顧著聊新宅子的事情,差點忘了。治部大人吩咐的《賞花記》在這裡,就是那本。閣下能幫我轉交嗎?” 牛一把堆放在屋角的草稿拽到手邊,推到伯耆守面前。 “太好了。已經寫好了?不愧是快槍手。哎呀,那天真冷呀。而且,我們這些人忙於警衛,說實話,根本沒心思賞花。過後,我看看你寫的東西,讓我體會一下當時賞花的意境。對了,話說回來,還是那個新宅子的事情。如果淀夫人一開始就說在皇宮附近建造秀賴公子的新宅,我們也不會那麼慌慌張張。剛開始的時候,太閣大人突然拿出京都地圖,信手一指,隨口說就這一帶,可見他本意就不想建造。”

太閣眼睛不好,看不清楚地圖,信手一指的可能性很高。 “當時,大人所指的地域,南北向是從三條坊門到四條坊門一帶,東西向是從東洞院往東四町左右的商業街一帶。因此,從今年一月開始,我們就早早地把那一帶的商家趕走,讓那些商店老闆和房主恨得咬牙切齒。因為京都人,即便是租房住的人家,都覺得祖先自古就住在這裡,並以此為豪。更何況那些房主,覺得丟失土地。無顏面對祖上,號啕大哭。真是大麻煩。” 伯耆守的額頭上滲出汗來。 聽到太閣大人所指的區域,牛一大吃一驚。 這次建造區域中的四條坊門以北有原本能寺的遺跡。太閣的選擇是偶然呢,還是故意呢?不過,自己去年秋天去過的那一帶,肯定已經“舊貌換新顏”了。 牛一覺得難過,但伯耆守還聊著麻煩事。

“身居高位之人應該將宅子建在無人居住的地方,那樣才好隨意規劃新道路,繼而形成新集鎮,人口匯聚,繁榮起來。治部大人在近江佐和山就是這麼做的。” 牛一也知道治部擅長築城,但他此時更想知道京都人的拆遷事宜。 “這麼說,今天一月開始拆遷的?” 他又把話題扯回來。 “一月二十號左右。二月份將商業街的人趕走,三月份開始平整土地,連勞工都進場了……” “是嗎?這麼說,現在……” 他想知道伯耆守接下來怎麼說。 “但是,到了四月,太閣大人突然說不要這塊地,擱置不用。我們呆若木雞,他卻根本不理會,又重新選擇一塊地方,南北向從北土禦門路開始六町,東西向從京極開始往西三町。不知道原因。或許是大人一時興起,也可能是淀夫人希望離皇宮更近一些。”

(或許不是吧。) 牛一尋思著。最初選定的區域中有本能寺遺跡,那裡曾有什麼東西吧。或許出土了什麼太閣不想讓人知道的東西吧。 (莫非那裡有信長公的遺骸……) 天大的疑問突然浮上心頭。雖然牛一趕緊否定掉自己的想法——怎麼可能有這種荒唐事,但天生的好奇心的確讓他心裡發癢,躍躍欲試。 牛一覺得首先要馬上實地看看,但伯耆守徹底打破了他的念頭。 “清除北土禦門路一帶的商家也同樣費事。而之前的三條、四條坊門一帶的房主、住家也奔過來,說為了建造秀賴公子的宅院,找們被迫哭著交出土地、房屋,可現在又不建了,太閣大人究竟為何改變心意?如果不建,他們要求重新復原。想想看,這些要求也合乎情理。” “那麼治部大人怎麼辦呢?”

牛一想早點知道結論,哪知伯耆守的語速反倒慢了下來。 “秉承太閣旨意的三個人成為眾矢之的,分別是前田玄以、增田長盛以及我家主公石田治部。說到這裡,有點談閒話了,和泉守大人,您也相清楚吧?前田、增田兩位大人的做事風格。” 伯耆守頗有深意地笑著。即便他不說,牛一也能看透他的心思。 “這兩位能忠實地履行主公的指示,對沒有指示的新情況則束手無策——你想讓在下說這樣的話吧?伯耆守大人,我猜對沒有?” “真不愧是和泉守大人,即便不在城內也能洞察秋毫。您能如此明白,我就放心了。怎麼樣?在這裡喝一杯?伏見的水好,酒也香。太閣大人很快就會有回音,但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見面。在下擅自替您做主,通過治部大人向上禀報,說您想在明天或者後天巳時拜見太閣大人。所以,今天您就安心歇著。安心喝酒。” 他平素就開朗,此時更笑得像是開了一朵花。 “你連這些都幫我安排,真受不了。也行吧,我讓他們準備酒菜。” 牛一先壓住急切心情,讓旅店準備酒菜。 “我接著說——” 牛一引回話題,想在酒菜端上前弄清本能寺遺蹟的情況。 “如此說來,就只有治部大人獨自處理這問題嘍?” “問得好。治部大人很快就採取了對策。” 伯耆守顯得揚揚得意。 “對策?什麼對策?” 牛一想要把他的話全部套出來。 “治部大人考慮周全,超出一般人。為了讓太閣大人的名聲不再下降,他把最初平整的那塊候選區域——南北向從三條坊門到四條坊門一帶,東西向從東洞院往東四町左右的商業街迅速復原,讓那裡的房主、住家重新搬進去。因為房屋翻蓋一新,那些商家討了便宜,都說太閣大人豪爽大氣。太閣大人的名聲反而提升了。” “那麼,四條坊門一帶完全恢復舊貌了?” 牛一不禁長嘆。本來是調查那一帶情況的絕佳時機,這樣一來就完全沒機會了。 “怎麼呢?您好像失望嘛。您有意見?” “不是。只不過,我在想那一帶商家被拆除後,會不會從地下挖出什麼東西來。畢竟京都有八百多年的歷史,其間多次被戰火燒毀。我突然想到——說不定能從地下挖出往昔的珍寶來。” 牛一將話題扯到歷史上,躲開追問。 “寫書的人就會對一些無聊的事情感興趣。治部大人花費很大精力,才把那些商家復原,你對這個的興趣還不如那些無聊的事情嗎?” 伯耆守作出氣哼哼的表情。不過,他沒有真生氣。 “我沒有這麼說。我當然清楚治部大人當時的麻煩。你不要往壞處想。伯耆守大人,當時你也非常忙吧。” “何止是忙呀。正如和泉守大人您說的那樣,前田、增田兩個人在那種時候只會逃避。抽到下下籤的總是治部大人。換句話說,就是治部大人的手下,在下這些人。我們為了籌集費用,忙得頭昏腦漲。” “我不知道你還要為費用奔波。” 牛一想笑,到底忍住了。治部為錢發愁的時候,還勻出十枚金幣給牛一,牛一自然要顧及治部的心境。 “在下本來就不擅長算賬,當時弄得暈頭轉向。啊哈哈。” 雖然他用笑聲遮掩,但從中還是能隱約感受到一個武士的悲哀。 “明白了。在治部大人手下工作。可不容易呀。” “不過,和泉守大人,您不要誤解。在治部大人手下工作,要付出如此多的辛勞,但歡樂也多。在下雖然發牢騷,卻不後悔在石田大人手下謀生。尤其是直接管理在下的家老島左近,就連在下這種男人對他都很迷戀。為了他,就算現在馬上去死,我都不會後悔。” 他的臉上又顯出武士那爽朗的笑容。 島左近。最初在大和國跟隨筒井順慶,天正十三年追隨豐臣秀保,秀保在文祿戰役中病死後的文祿三年,石田三成用一萬五千石的高棒祿將其招到麾下。三成當時的俸祿是三萬石。也就是說,三成將自己一半的俸祿送給了自己的部下。三成還有其他享受高俸祿的手下,所以島左近的實際收入最高。這個事情一度成為人們談論的話題。據說文祿四年,太閣大人就把近江佐和山地區交給石田三成,那裡的石高是十九萬四千石。家臣的俸祿一度超過主公——太閣大人也聽聞了這個消息才這麼封賞的。 (聽上去是美談,但對治部而言,才華橫溢反倒是壞事。) 牛一覺得其危險會越來越大。伯耆守根本不理會牛一的不安,一個勁地想著治部的事情。 “治部大人活著就是為了豐臣家,但不知為什麼,眾家臣對他的評價不大好。這是唯一令在下頭疼的事。” 他一個勁地擔心人們對主公的評價,最後,將話題丟給了牛一。 “對於這些事情,和泉守大人,您作為局外人怎麼看呢?” “這是一個難題呀。” 這次輪到牛一皺眉。 “您不要迴避,告訴我吧。就這樣告訴我。” 伯耆守正襟危坐,眼神認真。 “好漢要自重——只能這樣做吧。” “就這句話?” 對方顯得有點掃興。 “剃刀雖鋒利,但無法殺死許多人;錐子雖尖利,但無法戳開大洞。我是不是要加上這句話呢?” “原來如此。” 話雖這樣說,伯耆守還是有點不解。 “對待三河老狐狸(德川家康)這樣的對手,最關鍵的是要掌握誆騙之術。首先,說話不要鋒芒畢露。說句不客氣的話,治部嘴裡說出的不是詞語,而是詞鋒,也是剃刀、錐子。我覺得在城裡,和愚蠢的人說話時,他先咽一口唾沫,然後慢慢說,如何呢?這樣一來,他的詞鋒就會變成詞語。我想這樣建議一下。” “您說得真好。您這麼一說。我覺得的確如此。君子一言,覆水難收。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 伯耆守不停點頭,似乎要把牛一的話烙刻在心裡。 “哎呀,這也是我這個老人胡說八道,看在年紀的分上,就原諒我吧。好了,酒菜上齊了,先喝酒吧。” 牛一拼命擠出笑容,說道。 伯耆守毫無顧忌地喝酒、吃菜,似乎要把平素的怒氣排遣掉。或許他相當抑鬱吧,很快就醉了。時間不長,他就倒了下去,發出老酒鬼的鼾聲,沉睡起來。 牛一叫來旅店的女僕,讓她給伯耆守墊好枕頭。蓋上薄被子,然後輕輕走出房間。他想去醍醐寺散散步。 (那個賞花會的確絢爛多彩,但較之以往,賞花者寥寥,讓人看得心寒。) 而且,還要被迫將賞花記添付在《太閣大人軍記》中。牛一覺得有點心痛。隔著木柵欄觀看太閣大人賞花的民眾會怎麼評論呢?牛一將賞錢遞給醍醐寺路邊一個開茶水屋的老頭,請他談談感想。 “大人最近常來醍醐寺,除了十五號那天,二月來了五次,三月來了兩次。他很熱心,親自指導寺廟建築和庭院的整修。他每次來,周圍都會豎起木柵欄,我們這些一般遊客無法靠近,茶水屋也關了。不過,三月十三號來過一個負責管理植樹的官員,聽他說因為太閣大人指示,從馬場到槍山還要新種七百棵櫻花樹。聽說大人最近腿腳虛弱,不能再去吉野賞花了。或許他想把醍醐弄成一個賞花名地,讓這裡的櫻花不輸給吉野吧。今年就不提了,總之,是個讓人高興的消息。” 與今年相比,老頭似乎更看重未來,忍耐著。牛一深呼吸一口,參照旅店老闆繪製的草圖,欣賞著馬場和金剛輪院的櫻花,朝上醍醐登去。 從半山腰的槍山,能夠眺望木幡伏見城全貌,那黃金瓦熠熠生輝。在十五號的賞花會上,只有太閣大人才能看到這樣的景色。緊靠著伏見城,不知何時,聳立起一個漆黑的高堂,在其四角,還附有茅草頂的低矮茶亭。 (那就是新的學問所嗎?) 牛一併沒感慨,只是突然想到——那裡靠伏見城太近,茅草屋頂的茶亭也是問題。學問所靠城太近,還緊鄰帶茅草屋頂的易燃建築。如果那裡陷落,整座城都有被大火燒毀的危險。十年前,牛一在伊勢看到的書庫則完全和城池隔離,用耐火材料建造,周圍數十間的距離內,禁止有易燃建築。 (似乎沒有人考慮到這些情況。學問所是太閣老頭一時興起,下令建造的。雖然我那些稿子不過是用來換金子的,但存放在那麼危險的地方,還是讓人受不了。) 牛一的心涼到底。 大約過了一刻鐘,牛一回到旅店,伯耆守已經回城了,他留下話——明日巳時,太閣大人接見,所以他明早會來接牛一。不過,他忘記將《賞花記》帶回去了。 當天晚上,躺在旅店寬敞的房間裡,在天花板一角,牛一又看見闊別數日的大村由己的幻影。 “由己!”牛一沖著幻影低低傾訴,“太閣新宅子的事情,你聽說了吧。太閣在本能寺的遺址上建新宅子,這究竟是他無法看清地圖而偶然指定的,還是有什麼陰謀?而且,在平地後突然中止建造,怎麼回事?你已經知道了吧?拜託你告訴我,好嗎?由己,我想早一天知道信長公遺骸的下落。照這樣下去,我不知道何時能找到他的遺骸。前途一片黑暗。” 不知不覺,兩行熱淚流了下來。 “或許上年紀了,最近愛掉淚。”黑暗中。牛一自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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