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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雙重戰敗

努爾哈赤3·蒼鷹之翔 林佩芬 3639 2018-03-13
郝杰言而有信,還不等朝廷的批示,他已在自己的職權範圍之內調派了五千大軍,由遼東副總兵祖承訓率領,開拔到朝鮮去支援。 祖承訓係出遼東將門世家,有一身超群的武藝,也長於征戰,以往在幾次與土蠻及泰宁等部餃戰的時候都立下了大功,因此升到了副總兵之職——選派他率軍支援朝鮮,原本是最適當的人選。 卻不料,他竟因為不明敵情,貿然進軍而被殺了個大敗逃歸…… 祖承訓是在七月初率軍到達了朝鮮,第一次踏上朝鮮領土的他對於朝鮮的氣候、地形一無所知,抵達的時候正迎大雨,山水暴流,他半夜冒雨從順安進軍平壤,而他所率的又全是馬車,馬足在泥濘中浸泡久了,蹄爪已然受傷,再一登坡嶺,足爪都開裂了,作戰的能力當然大為減退。而更可怕的是他對敵方的日軍一無所知,多少人馬,用什麼武器,他全不知情。

七月十五日,雙方在平壤城中交戰;祖承訓事先不知道平壤城的地形首建築結構,一進城才發現城內的道路巷道都非常狹小,馬匹連行走都困難,更何況是馳騁;而日軍又使用新式的鳥銃,據險放彈,鐵丸如雨;祖承訓麾下的游擊史儒、千總張國忠等部屬悉數陣亡,五千兵馬只剩下數十人保護著受傷的祖承訓,連夜急馳兩百里,退到安州城,再渡江退到控江亭;兩天后,剩餘的這幾十人與祖承訓一起返回了遼東;朝鮮依舊陷在危難之中。 五千人只剩下幾十個人生還,敗得如此慘烈的消息很快的傳到了朝廷,於是舉朝大驚…… 萬曆皇帝再也不能不聞不問的躲在后宮享受福壽膏了,打起了精神來召集了大臣們商議朝鮮的問題,而也在這個時候,朝鮮境內的情況又有了新的有展。

起因是朝鮮的水軍締創了歷史性的輝煌戰果——名將李舜臣早在一年多前就由柳成龍推薦,任全羅道左水使之要職;他是個有遠見的人,對日本的動靜也懷著警戒心,因此,上任之後,他就一面積貯糧食、武器,一面積極的訓練軍隊,加強戰備,並且親自設計了戰鬥力極強的“龜甲船”,船面上覆著弧形的堅固的甲板,甲板四周設了可以發射砲彈的洞口,由藏身在甲板裡的戰士操作;設計完成後實驗成功,他便積極的打造了好幾百艘,命軍士演練純熟了備戰。 五月間,日本的水軍也發動了攻擊——豐臣秀吉原先所擬定的戰略也就是水、陸並進,陸軍分三批北上,海軍則繞西、南兩方,封鎖海面,再與陸軍會合,聯合北上——先是沿慶尚道海岸前進,沒幾天就接近了全羅道海岸。

李舜臣所率領的水軍立刻迎戰,先是在玉浦旗開得勝;接著,他又聯合了李億祺所率領的全羅右水營與慶尚右水營,在泗川、唐浦、唐項浦大敗日軍,獲得了空前的勝利;七月初,日軍不甘敗績,發動水軍總攻擊,卻又被李舜臣的艦隊在閒山島前海打了個落花流水,船隻沉胤了兩百餘艘,剩下的殘兵敗將也就起不了什麼作用了,制海權全為李舜臣所掌握,日方的“水陸並進”計劃當然也就泡湯了。 而李舜臣殲滅了日本水軍的三次大勝的捷報傳遍朝鮮全國時,全國的民心大振;於是,百姓們自動自發的在各地紛紛組成了義兵隊伍,保衛鄉土、抵抗日軍——無論日軍的戰鬥力再強,遇到了這樣“全民”、“長期”的抗戰,軍隊全被牽制住了,就再也無法繼續勢如破竹的進軍了。而且,由於日軍軍紀敗壞,在佔領區內燒殺搶奪,施暴無數,弄得被佔領區內的朝鮮人民忍無可忍,一旦有了其他地方義兵得勝的消息傳來,原本已經產生反彈的民心立刻團結了起來,凝聚成了一股股的力量,組成多起義兵,逃入深山中,以“游擊隊”的方式偷襲日軍,弄得日軍疲於奔命,原本一路大勝的日軍便漸漸的顯出了疲態。

於是,情勢開始有了轉變,李昖國王也就不再計劃逃入明境避難,而留在義州,號召全國的百姓抵抗日本的侵略…… 而當這些消息逐一的傳入努爾哈赤的耳中的時候,他先是仔細的聽取,然後詳加思考、研判,繼而與來自明朝的消息做了比對,以做為他擬定建州左衛的因應之道時的參考。 當然,除了理性的思考之外,他的心中也免不了盤旋著幾許煩躁的情緒——明朝拒絕了他出兵支援朝鮮的請求,委實的令他的心中感到不快。 他猜不透明朝為什會拒絕他的請求,也無法預估朝鮮戰事的結果;但是,身為建州左衛的領導人,他很清楚的確認著,自己的肩上挑著整個建州左衛的安危大任,這一次的朝鮮戰事根本就直接的影響著遼東,當然也就影響著建州左衛;而自己卻無法做出詳細的估算來——為了這點,他竟煩惱得連續好些天,夜裡都睡不好!

接著,來自明朝的消息又很明顯的顯示著,朝廷正要重用李如松,已經派他擔任徵哱拜的主帥了;也許,等他平定了哱拜之亂後,還會派他負責支援朝鮮呢! 這個消息令他升起的感慨更多——在李成梁家中待過長達六年的時間,他對李成樑的九個兒子的一切都了解得很透徹,這九個兄弟比起李成梁本人是差得太遠了;也許在外表和全不知情的外人眼裡是“將門虎子”,但是,在實質上,這九個兄弟根本是“虎父鼠子”,而且一個不如一個,加起來都不及半個李成梁! 他想不通明朝為什麼會重用那個在自己眼中是膿包的李如松…… “是昧於無知?被他父親的威名唬住了?還是他父親運用了人際關係運作的?或者,竟是明朝已經沒有可以擔負大任的將才了?”

幾個疑點反覆的在心中游走,只苦於想不出答案來,而且越想心情越煩躁,卻又因為這是與建州左衛的安危休戚相關的大事,比不得一般閒雜小事,想不出來可以索性丟開不想;因此,才不過短短的幾天下來,他的頭上竟有幾根頭髮因此而翻白了。 當然,他所憂慮的重點無論如何都只限於建州左衛的安危——在他的心中,根本沒有以明朝的子民自居,思緒連上李如松,也不過是因為“熟悉”而已;因此,他對石星所做的其他的錯誤決策並不清楚,也就無從憂慮起;更想不到石星又重用了一個比李如松還要膿包的人。 這人名叫沈惟敬,本是出身浙江沿海嘉興、平湖一帶的市井無賴,在家鄉混得待不下去了,獨自跑到京師去謀生;但他既無學問,也無本領,想餬口就只能做些下等的工作,於是就在妓院裡幫襯打點;幸好他雖然無學無術的,卻天生的一張巧嘴,吹牛拍馬的很會討人歡心,因此而博得了班子裡的姑娘吳澹如的青睞,倒也消受了不少美人恩。

而吳澹如的身邊有個名叫鄭四的跟班,窮途末路之際曾經跟倭寇掛過鉤,也在對馬島上住過幾年,因而懂得日語,也聽說過一些關於日本的風土民情,茶餘飯後之際便儼然“日本問題專家”,的把聽來的傳聞吹噓給嫖客們聽;由於新鮮,愛聽的人還不少;更因為聽眾們既沒有去過日本,聽來也不過是“消遣”,也就沒有人去追究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是對是錯,因此,他的這些“日本知識”就賣弄得越起勁了。 沈惟敬原本也是鄭四的聽眾之一,但是本性靈巧的他卻不像其他的人,聽過就算了;他先是聽了幾回之後就了然於胸了,對於鄭四所提過的人名地名全都記得一清二楚;過了不久,竟然可以一搭一檔的和鄭四一起賣弄“日本知識”了,而且由於他口才好,說起話來比鄭四更動聽,唬得來逛窯子的嫖客們全以為他是個日本通,竟已開始有人託他弄幾個日本姑娘來開開眼界了。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嫖客中一個名叫袁茂的人在聽過他的談話之後,暗暗的留上了意,並且私下把他請到家裡去談話。 袁茂自己也是個混混,但是,他的女兒卻嫁了石星做小妾;因此,他平常就以“邱部尚書的老丈人”自居,自吹自擂、混吃混喝;而自從朝鮮的戰事起後,他眼看著石星每天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彷彿挑了千鈞重擔似的,再一聽到沈惟敬口沫橫飛式的談話,心裡頭立刻閃過一道靈光——他覺得自己替“女婿”分憂解勞的機會來了。 於是,在他的安排下,沈惟敬被推薦給了石星。 石星正愁手下沒有懂得日本方面的人才——他自己對日本也一竅不通,一見沈惟敬,竟然被他的“日本知識”唬得暈陶陶的,認為他是稀世奇才,於是立刻又去禀奏萬曆皇帝,大力保薦沈惟敬。

幾下折騰下來,沈惟敬身負重任的以“神機三營游擊將軍”的名義到平壤去與日方交涉——由於石星的心中是只想求個表面上的和平,而不欲進行他所外行的戰爭,因此,沈惟敬此行最大的任務其實就是談和——昧於外情的明朝君臣,對於日本的認識除了倭寇之以外就是零,觀念中也以為只要比照明成祖時代,給一個“日本國王”的虛名和封號,並且恢復貿易就可以擺平這次的問題了。 在這樣錯誤的認識和策略下,沈惟敬此行的失敗已是必然的了——萬曆二十八年八月三十日,沈惟敬到了平壤,和日方的將領小西行長舉行了長達二十天的和談。 沈惟敬此行所受到的指示既是以完成和談,使日方退軍為第一目標,因此,他全部的努力都放在“和談”這個重點上;對於“和談的條件”就無力兼顧了。

而儘管他是個膿包,幾句日語是轉手學來,什麼是“國際性談判”,日本的企圖是什麼,朝鮮的江山、國界是從哪裡到哪裡,全都一無所知;但是,他所要談判的對像小西行長卻不是膿包,於是開出了和談的條件:“以大同江為界,平壤以西畫歸朝鮮。” 按照這個條件,朝鮮本土的面積十之八、九都歸日本了;但是,沈惟敬對“國界”本來就沒概念,一聽日本肯退兵,只不過畫些土地給日方而已,他還以為是天大的好消息,立刻就欣然同意了;消息奏報到朝廷,石星也和他一樣的,根本不懂“國界”為何物,竟然大加讚揚,向萬曆皇帝上疏說他辛苦完成和談的使命,為他向萬曆皇帝請賞。 幸好,就在這當兒,李如鬆在寧夏平定了哱拜之亂,明朝的政策又有了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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