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殉罪者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遺願

殉罪者 雷米 6070 2018-03-03
聽到“篤篤”的敲門聲,紀乾坤從成堆的案卷資料中抬起頭來,衝著門口說了一句“進來”。 門被推開,魏炯的半個身子探了進來。 “是你啊。”紀乾坤笑了,“快進來。” 魏炯走進房間,反手帶好房門,卻沒有立刻過來,而是站在門口上下打量著紀乾坤。 “愣著幹嗎?”紀乾坤心下有些詫異,“坐啊。” 魏炯應了一聲,慢慢地走到床邊坐下。紀乾坤摘下眼鏡,指指窗台上的電水壺:“自己泡茶喝,給我也來一杯。” 魏炯順從地照做。幾分鐘後,兩個人各捧著一杯茶,相對而坐。紀乾坤吹開杯口的茶葉,小心地啜了一口滾燙的茶水,問道:“最近在忙什麼?好幾天沒見你了。” “哦,我報考駕校了。”魏炯搔搔腦袋,“去練車來著,嗨,手忙腳亂的。”

“哈哈,剛開始學車都是這樣的。”紀乾坤捧著茶杯,笑瞇瞇地看著魏炯,“對你來說,哪一項最難啊?” “坡起吧。”魏炯不好意思地笑笑,“總是熄火,昨天被教練罵慘了。” “那個簡單。”紀乾坤放下茶杯,邊做手勢邊說道,“停到坡上之後,踩住離合器和剎車,然後慢慢松離合,感覺到車身振動之後,一點點鬆開剎車……” 魏炯一臉認真地聽著,似乎在用心記憶。 “行啊老紀,想不到你還懂駕駛。以後我有不會的,就問你好了。” “沒問題。”紀乾坤頗為自得,“我是老司機了。” 魏炯的臉色卻陰沉下來,一言不發地看著紀乾坤,眼神顯得很陌生。 紀乾坤覺得奇怪,皺起眉頭問道:“你小子今天是怎麼了?” “沒事。”魏炯很快就恢復了常態,他走到窗邊,掀起窗簾向外面望去。

“老紀。” “嗯?” “今天天氣不錯。”魏炯放下窗簾,轉身衝紀乾坤笑笑,“我推你出去走走?” 幫紀乾坤穿衣戴帽頗花了一番工夫。推著他來到走廊裡的時候,魏炯的臉上已經冒出了汗。剛剛走出十幾米,魏炯忽然哎呀一聲。 “老紀,我得回去一趟——手機落在書包裡了。” “好。”紀乾坤解下腰間的鑰匙串遞給他,眨眨眼睛,“怎麼,怕岳筱慧聯繫不上你?” “別胡說啊。”魏炯的臉紅了一下,接過鑰匙轉身跑去。 萬里無雲,艷陽高照。風吹在臉上,已經有了些許暖意。紀乾坤在院子裡轉了幾圈,忍不住摘下帽子和圍巾,一邊享受著陽光曬在頭頂的麻癢感,一邊大口呼吸著濕潤的空氣。 院子裡的積雪已經徹底融化,甬道之外的地面踩上去軟綿綿的,令人忍不住想像在土壤下面是否有新芽在悄然萌動。

路過那棵桃樹的時候,紀乾坤讓魏炯停下來。他摸摸粗糙的樹幹,又用力拍了拍。 “就快開花了,滿樹粉紅,很漂亮。” 魏炯站在他身後,默默地看著紀乾坤那一頭花白的頭髮。良久,他開口問道:“老紀,這麼多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嗯?”紀乾坤回過頭,“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 “我想起杜成的一句話。”魏炯推起輪椅,繼續向前走,“你沒有選擇遺忘,繼續生活下去,而是留在了二十三年前的回憶裡。” “是啊,忘不掉。”紀乾坤的聲音喑啞,“怎麼可能忘掉。” “許明良被槍斃後,你申訴了嗎?” “其實,我在一審判決後就申訴了。我認為他絕對不是兇手。”紀乾坤嘆了口氣,“石沉大海,沒有人相信我。”

“出車禍之前,你也在調查這個案子嗎?” “嗯。”紀乾坤扭頭看看牆外,旁邊的小學裡不時傳來孩子追逐嬉鬧的聲音,“但是沒有絲毫進展。你也知道,一個普通老百姓,想查清一件被官方蓋棺定論的案子有多難。” “警方不介入,你什麼都做不了。” “是啊。”紀乾坤低下頭,“我無數次去公安局,想說服他們重新偵查這個案件。可是,每次都像個瘋子一樣被轟出來。” “走投無路。” “走投無路。”紀乾坤重複道,“我很清楚殺害我妻子的兇手就在這個城市裡,可是我沒辦法親手抓住他。” “後來呢?”魏炯把輪椅停在甬道盡頭,繞到紀乾坤身側,俯下身子,盯著他的眼睛。 “後來……”紀乾坤回望著他,笑了笑,“我就出車禍了,接著就住到了這裡。”

魏炯垂下眼皮,重新站直身子,將輪椅掉頭,沿著來路慢慢往回走。 “車禍,是哪一年的事兒?” “1994年6月7日。”紀乾坤的語氣平淡,“春夏之交。然後我昏迷了一年半,1996年初被送到這裡——還有什麼要問的?” 魏炯停了一下,隨即繼續推著他向前走。 “然後,你就一直在等?” “等什麼?” “等一個機會,或者,等一個我這樣的人出現。” 紀乾坤沒有回答,良久,他緩緩地開口。 “魏炯?” “嗯。” “你是不是覺得,我利用了你?” “沒有。”魏炯腳步不停,慢慢向小樓走去,“我只是覺得,你並不像我最初認識的那樣簡單。” 紀乾坤又沉默了一會兒:“你是指張海生那件事?”

等了幾秒鐘,見魏炯沒有回應,他嘆了口氣,自顧自說下去:“我是逼不得已,想在這裡自由活動,沒有張海生不行。而且,我的時間不多了。再這樣下去,我要么瘋,要么死。” 紀乾坤看著面前越來越近的小樓:“那個人,我找了他二十三年。如果我這輩子不能為妻子報仇雪恨,死也閉不上眼睛。” “用那樣的手段殺死一個女人,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都必須付出代價。”魏炯把輪椅停在小樓門口,“老紀,你放心,你會等到那一天的。而且,不會太遠了。” “哦?”紀乾坤驚訝地回過頭,“你的意思是?” 魏炯壓下輪椅的握把,把前輪搭在台階上:“我們回去吧。” 他朝紀乾坤的房間努努嘴:“杜成應該到了。他有事情要告訴你。” 杜成和岳筱慧站在走廊裡。紀乾坤一邊和他們打招呼,一邊打開房門。進了房間,紀乾坤招呼他們坐下,同時讓魏炯把自己推到窗台邊。再回過頭,發現三個人都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他。

“幹嗎啊,這麼嚴肅?”紀乾坤看著他們凝重的表情,不由得失笑。然而,他似乎一下子意識到什麼,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踪,“杜警官……” “老紀,”杜成看了看魏炯和岳筱慧,“我們……” “等等!”紀乾坤突然伸出一隻手阻止杜成繼續說下去,另一隻手在身上瘋狂地摸索著。魏炯想了想,從床頭拿起香煙和打火機,遞給他。 紀乾坤哆嗦著點燃香煙,吸了一大口,臉色已經開始發白。 “你說吧。” 杜成笑笑:“找到他了。” 區區四個字,紀乾坤用了足足一分鐘才搞明白它們的含義。他夾著行將燃盡的香煙,怔怔地看著杜成,半晌才擠出一句話:“是誰?” 杜成拉開皮包,從裡面拿出一張照片遞給他。 “他叫林國棟,是許明良的家庭教師。”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杜成把他們如何通過香水、指紋以及馬健、駱少華的反常表現等線索,最終查到林國棟身上的過程向紀乾坤做了詳細的介紹。紀乾坤始終盯著照片,面無表情。最後,杜成甚至開始懷疑他有沒有在聽自己說話。 講述完畢,紀乾坤依舊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良久,他才開口問道:“確定是他嗎?” 杜成點點頭:“確定。” 如果說他之前只是對林國棟高度懷疑的話,那麼,馬健和駱少華在那一夜的所作所為就讓杜成對此確信無疑。而且,他決定把兇手的身份告訴紀乾坤,也恰恰是因為馬、駱二人的行動。 儘管林國棟對駱少華以外的人毫無察覺,但是他顯然已經身處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中。杜成很清楚馬健的性格和手段。雖然他沒料到馬健會甘願犧牲陳曉來除掉林國棟,但是這至少說明馬健已經動了殺機。一擊未能得手,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即使已經被杜成洞悉了他們的目的,馬健也一定會尋找機會幹掉對方,來個死無對證,一勞永逸。

這樣一個人,固然死不足惜。對於馬健和駱少華而言,林國棟是一個隨時可能起爆的定時炸彈,當年的錯案一旦敗露,大家都將在恥辱中度過後半生。殺掉他,才是永絕後患。然而,對於杜成而言,他需要林國棟活著。 他需要林國棟站在被告席上,接受法律的製裁。唯有如此,才能不辜負妻子和兒子的早逝,才能讓紀乾坤坦然回首這牢籠般的生活,才能讓許明良洗脫殺人犯的惡名,才能讓那飄蕩在城市上空的冤魂得以安息。 所以,他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蒐集到足夠的證據,趕在馬健和駱少華下手之前將林國棟繩之以法。 紀乾坤放下林國棟的照片,抬起頭,目光在杜成、魏炯和岳筱慧的臉上來回掃視,表情失魂落魄。 岳筱慧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把手按在紀乾坤的膝蓋上,輕輕地摩挲著。

“他……”紀乾坤的雙目無神,語調彷彿在夢囈一般,“他為什麼要殺死我妻子?” “香水。”杜成想了想,“因為那個傷害過他的女人。林國棟對所有帶著那種味道的女人,既有強烈的佔有欲,又滿懷仇恨。” 他指了指魏炯和岳筱慧:“不得不說,查清這個案子,這兩個小傢伙功不可沒。” 紀乾坤閉上眼睛,兩行渾濁的淚水從臉上滑落。他垂下頭,雙手合十,衝其餘三人拜了又拜。 “謝謝,謝謝你們。” “嗐,早就跟你說了,我不是為了幫你。”杜成擺擺手,“我是為了自己。” 魏炯拍了拍紀乾坤的肩膀。老人擦擦臉上的淚水,又恢復了平靜堅毅的表情。 “接下來怎麼辦?” 杜成沉吟了一下,上前一步,盯著紀乾坤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老紀,我在查到林國棟的時候,沒有立刻告訴你,是因為怕你貿然行動。一旦驚到了他,畏罪潛逃的話,再找到他就不容易了。” 他把手按在輪椅的扶手上,語氣加重:“現在,我仍然要求你務必冷靜,暫時什麼都不要做。” 紀乾坤皺起眉頭,直起身子,語氣中夾雜著憤怒和不解:“為什麼?” “因為我絕不允許任何人用私刑幹掉林國棟!”杜成毫不妥協,“我是個警察,我要送他上法庭,懂了嗎?” 紀乾坤直直地看著杜成,片刻之後,緩緩答道:“我懂了,聽你的。” “好。”杜成站直身體,“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林國棟有罪的證據——這需要時間和你們的幫助。” “證據?”紀乾坤瞪大了眼睛,“你剛才提到的馬健和駱少華,他們也認為林國棟是兇手,難道他們沒有證據嗎?” “駱少華手裡應該有東西。”杜成苦笑了一下,“但是他肯定不會給我的。” “憑什麼?”紀乾坤的五官扭曲起來,“你們都是警察,為什麼他不肯讓兇手伏法!” “老紀,你冷靜點兒。”杜成急忙安撫他,“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罷……” “不行!”紀乾坤斷然拒絕,“我等了二十三年!我有權利知道真相,全部真相!” 杜成無奈,斟酌一番之後,把駱少華送林國棟進入精神病院的事情告訴了紀乾坤。後者聽完他的講述,反而沉默了下來。 良久,紀乾坤緩緩搖動輪椅,來到小木桌旁,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 “原來是這樣。”他突然笑了笑,轉動著手裡的茶杯,“他早就知道兇手是誰。” 杜成看看魏炯,又看看岳筱慧。三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在奔走申冤的時候,我在病床上昏迷的時候,我在這裡度日如年的時候……”紀乾坤的語氣平靜,似乎在自言自語,“這世界上有兩個人知道真相——一個是兇手自己,另一個,居然是個警察。” 杜成皺起眉頭:“老紀,你別這樣,少華……他也有苦衷……” “如果他當時就把證據拿出來,我也許就不會……”紀乾坤完全不理會杜成,依舊自顧自地說下去,“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突然,紀乾坤把茶杯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瓷片飛起,滾燙的茶水四濺。杜成一驚,耳邊同時響起紀乾坤歇斯底里的咆哮:“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餘音在逼仄的室內緩緩消散之後,房間裡是死一般的寂靜。魏炯的雙手插在褲袋裡,面無表情地註視著紀乾坤的後背。岳筱慧依舊保持著半蹲的姿勢,只是全身因驚恐變得僵直,腳邊還有幾塊破碎的瓷片。 杜成的神色很複雜。他看了看紀乾坤,一言不發地從屋角拿起掃帚和簸箕。剛把杯子碎片收攏到一起,岳筱慧就接過他手中的工具,默默地把地面清理乾淨。 紀乾坤坐在輪椅上,雙眼盯著地上的水漬,雙手緊握成拳,上身還在微微地顫抖,臉上是一副既落寞又憤怒的表情。 杜成嘆了口氣,上前一步,拍拍紀乾坤的肩膀:“老紀,我很理解你的心情……” “你理解不了!”紀乾坤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你不知道什麼叫求告無門,你不知道什麼叫走投無路!” “我知道!”杜成陡然提高了聲調,“我為這個案子付出的代價,一點兒也不比你少!” 紀乾坤有些詫異地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杜成。 杜成卻移開視線,神色顯得非常疲憊:“總之,即使我們現在知道兇手的身份,這仍然不是終點。我要把他送上法庭,讓他接受法律的製裁,而不是私刑處決。” 他重新面對紀乾坤,表情嚴肅:“所以,你不許胡來。堂堂正正地辦完這個案子,是我唯一的遺願。就算你想把自己搭進去,我也不會饒了你。” 紀乾坤緊緊地閉上眼睛,旋即睜開:“好,我答應你。” 他指指門口:“你們走吧。” 養老院門外,杜成一邊招呼魏炯和岳筱慧上車,一邊回頭看看紀乾坤房間的窗戶。陽光依舊強烈,玻璃上的反光讓他難以看清室內的情況。杜成搖搖頭,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室裡。 魏炯和岳筱慧並肩坐在後排。女孩一直在看著杜成。魏炯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始終盯著窗外。 杜成轉過身,沖他們笑笑。 “雖然老紀剛才已經感謝過你們了,但是,從我的角度,”杜成的臉上滿是讚許,“還是要再對你們說聲謝謝。” 岳筱慧的臉上飛起一片紅暈。魏炯只是對杜成點點頭,又扭過臉去。 “那我們接下來幹什麼?”女孩的表情很是興奮,“你剛才說,還需要蒐集證據?” “對,但是很難。”杜成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畢竟這個案子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很多證據都消失了。” “哦。”岳筱慧的語氣頗為失望,“那怎麼辦?” “找,再難也得找。”杜成看了看他們,“另外,我覺得你們的思路還是很特殊的,也許你們能幫得上我。” 岳筱慧想了想:“要不要去勸勸那個駱少華?他當年能查到林國棟,肯定手裡有證據。” “沒可能說服他。”杜成苦笑,“我們只能自己找,而且一定要趕在他和馬健之前。” 岳筱慧瞪大眼睛:“為什麼?” “因為他們要殺掉林國棟。” “啊?”女孩以手掩口,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殺掉他?” “對。”杜成考慮了一番,決定把當晚馬健和駱少華打算以陳曉為誘餌,“合法”幹掉林國棟的事情告訴他們。 聽罷他的講述,兩個人都目瞪口呆。一方面是因為林國棟的惡性不改;另一方面,是因為馬健和駱少華的狠辣和決絕。 “就為了自己能夠平安無事,他們居然眼看著那個女孩被殺?”魏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這他媽還是人嗎?” 杜成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岳筱慧倒是先冷靜下來,想了想,開口說道:“他們認為,只有林國棟再次作案,才能有機會拿下他?” “嗯。”杜成點點頭,“而且'合理合法',死無對證。” 岳筱慧沉默了一會兒,撇撇嘴:“還真是這樣。” “所以說我們的處境很艱難。”杜成皺著眉頭,“林國棟家裡也許還有證據留下,但是可能性不大。我們現在也不能公開調查他,否則一旦驚著他,這王八蛋沒準就跑了。” “這麼說的話,”魏炯琢磨了半天,語氣中透著焦慮,“完全不可能找到足夠的證據啊。” “也未必,我們回去再把案子捋一捋,也許能找到思路和突破口。”杜成咬咬牙,“駱少華那邊,我再想想辦法。” “嗯,我們有新的發現,隨時聯繫你。” “好。”杜成轉身去發動汽車,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回過頭來,“對了,魏炯,我上次教你定位的事兒……” 魏炯立刻打斷他:“回頭再說吧。” 岳筱慧訝異地看著他,又看看杜成。 “餓了。”魏炯扭頭看向窗外,“再不回學校,食堂就沒飯了。” 紀乾坤在房間裡坐了整整一個下午加晚上,動也不動。從陽光普照,再到夕陽西下,直至被黑暗徹底吞沒。 現在是晚飯時間,走廊裡漸漸傳來喧鬧聲和飯菜的香味。一牆之隔的另一邊,縱使是年老體衰、行將就木的人群,卻是尚在掙扎的煙火人間。紀乾坤的眼珠開始慢慢轉動,伸出一隻手,扯開如濃墨般的黑暗,拿起了自己的手機。 屏幕亮起,微弱的光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裡仍然顯得刺眼。紀乾坤面白如紙,臉頰上的線條如刀削般分明。 他在屏幕上按動著,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隱隱的鈴聲過後,一個頗不耐煩的聲音在聽筒中響起。 “餵,什麼事?” “老張,”紀乾坤的面色平靜,“你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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