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齊相晏嬰

第7章 第七章治國須將相薦賢無親仇

齊相晏嬰 荣百川 29605 2018-03-13
歡迎魯君的宴席散後。齊宮內宮。景公書房中。景公端坐主位。晏嬰坐在景公右側座位。君臣二人正在談話。 晏嬰向景公拱手施了一禮,然後恭恭敬敬地說道:“主公,剛才席間,三士死後,臣見主公心生惻隱,拍案嘆息,故不得不誇大其辭,對魯君說了那樣一番話啊!” “唉,”景公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先生,寡人豈能聽不出先生的話外之音呢?先生那一番話,一來是令魯君不敢因此而看輕我齊國,保全了我齊國的體面;二來也是勸慰寡人哪!但是,寡人還是感到憂慮,擔心在三士死後,齊國再也沒有如此勇猛之士了,一旦發生內亂、外侵等事,寡人可怎麼辦呢?” “主公勿憂!”晏嬰向景公再施一禮,然後微笑著答道,“臣正要向主公舉荐一人。此人身兼三士之長,而無三士之短,足堪大用。”

“先生所薦何人?”景公聞言,迫不及待地問道。 “此人姓田,名穰苴,文能附眾……”晏嬰答道。 “什麼?此人姓田?”不等晏嬰把話說完,景公就驚疑地問道。 “正是。”晏嬰見問,只好打住話頭,先回答景公新的問話。 “那他不就是田開疆同族之人嗎?”景公問道。 “主公有所不知,此人雖是田開疆同族之人,但非田氏嫡系,而是庶出。因其出身微賤,素來不為田氏嫡系所容,故多年來一直隱居東海之濱。此人文能附眾,武能威敵,確是大將之才。主公要選擇大將,恐怕整個齊國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啊!”晏嬰答道。 景公又問:“先生,你既然知道他是個賢能之人,卻為何不早些舉薦給寡人呢?” 晏嬰從容答道:“主公,您可能也聽說過,善於入仕為官之人,不但要選擇國君,而且要選擇同僚。田開疆之輩乃僅憑血氣的一勇之夫,田穰苴是不屑與其同朝為官的啊!”

景公聽罷,話鋒一轉,問道:“先生,你可曾想過?今日之宴,田乞田大夫正好在場。他親眼見到是先生提議評功賜桃,桃寡人眾,致使田開疆等三人因爭桃而俱亡。因此,他必懷恨在心,視先生為田氏仇人。現在,先生卻舉薦田氏族人為將,就不怕於先生不利嗎?” “哈哈哈哈!”晏嬰聞言大笑,然後從容答道,“主公是問臣何人可以為將,並未問其是否臣之仇人啊!更何況,田穰苴雖是田氏族人,卻未必是臣之仇人啊!” 景公躊躇片刻,然後說道:“雖然先生為了寡人,為了齊國,舉薦唯賢,不避親仇,但是寡人還是要請先生再三思之,也容寡人再考慮考慮吧!” “既然如此,主公就再考慮考慮吧!”晏嬰顯得十分無奈。 天色已晚。 齊宮大門之外,只有晏嬰的馬車還停在那裡。

李垚正在車旁踱步,一見晏嬰走出宮來,連忙迎上前去。 “大人,您可出來了!別的大臣早就走了,我正擔心您出什麼事了哪!”李垚一邊攙扶晏嬰登車,一邊說著話。 “我能出什麼事呢?”晏嬰一邊微笑著答話,一邊登上馬車。 “駕!”隨著李垚的一聲吆喝,馬車駛離了齊宮。 大街上,多數店鋪都已關門,行人漸少,略顯冷清。 “大人,在剛才等您的時候,我聽見從宮中出來的大臣們邊走邊談,大意是說,田開疆等三人已死。這是真的嗎?”李垚一邊趕著車,一邊扭著頭同晏嬰說話。 “嗯,是真的。”勞累了一天的晏嬰正在閉目養神,聽到李垚的問話,眼也不睜,隨口答話,並問道,“那些大臣們談論此事的時候,是高興呢,還是不高興呢?”

“我看見,多數大臣都挺高興的,只有兩三位大臣面帶憂容,還有一位大臣,好像是田乞田大人,鐵青著臉,一言未發。”李垚答道。 “嗯,這就對啦!”晏嬰平淡地說了一句,便不再出聲。 “這下可好啦!'三害'已死,國有寧日啦!”李垚興奮地說著,但是一見晏嬰不再出聲,便也不再說下去,只是默無聲息地用鞭把戳了一下轅馬,催車快速前行。 數日後的一個晚上。 晏嬰家書房內。 晏嬰正在燈下專心地看著一卷竹簡。 “篤!篤!篤!”忽然有人敲門。 “請進!”晏嬰抬起頭來,朝門口喊了一聲。 “吱妞——”門開處,越石父走了進來。 “大人正在處理公事?”越石父拱手施禮,低聲問道。

“越先生,有事吧?請坐下說話!”晏嬰見越石父到來,顯得很高興,連忙把手中的竹簡放到桌上,並用手指了指身旁的一個座位。 “多謝大人!”越石父朝晏嬰再施一禮,然後在晏嬰身旁坐下,語氣平緩地說道,“有一件事,石父覺得非向大人說說不可。” “越先生,有事就說嘛!”晏嬰微笑著催促道。 “事情是這樣的:最近幾天,石父上街閒逛,所到之處,聽見人們都在談論著同一個話題,說是田開疆等'齊國三害',為爭吃兩個桃子,全都自刎身亡。石父就想,能以如此高明的計謀除掉三害的,必是大人無疑。”說到這裡,越石父打住話頭,看了看晏嬰。 晏嬰點了點頭,臉上仍帶著微笑。 “石父又想:凡事有人讚成、高興,必會有人反對、憂傷。雖然此事有利於齊國,有益於百姓,但是大人也因此而樹立了田氏等一幫仇人。尤其是田氏,仗著財多,收買上下,黨羽甚多,必會尋機復仇。對此,大人可千萬要小心、警惕啊!”說到最後一句話,越石父有意加重了語氣。

“多謝越先生提醒,晏嬰小心、警惕就是!”晏嬰聞言,一邊向越石父拱手施禮,一邊神情嚴肅地答道,忽又想起了什麼,話鋒一轉,問道,“越先生,你可會管家?” “管家?管什麼家?”越石父見問,感到大惑不解,連忙反問道。 “比如說,讓你管理晏嬰這個家,你能管好嗎?”晏嬰微笑著問道。 “大人,石父雖然沒給別人管過家,但是算個數、記個賬之類的事情倒也學過。如果大人放心,讓石父管理這個家,石父還是自信能夠管好的。”說到這裡,越石父自己也笑了。 “那好吧,就請先生幫忙,把李垚找來見我。”晏嬰微笑著說道。 “遵命!”越石父站起身來,朝晏嬰拱手施了一禮,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李垚推門走了進來。

“大人,您找我?”李垚一邊拱手施禮,一邊問道。 “二牛,你去幫我把高先生請來,就說我找他有事。”晏嬰吩咐道。 “是,大人!”李垚拱手再施一禮,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李垚帶著高糾,推門走了進來。 “回禀大人,高先生到!”李垚一邊向晏嬰拱手施禮,一邊禀報導。 “好,你先到外面等一會兒。”晏嬰對李垚說道。 “是,大人!”李垚拱手再施一禮,然後走了出去,並從外面把門掩上了。 “大人,您找我有事?”高糾一邊向晏嬰拱手施禮,一邊問道。 “高先生,請坐下說話!”晏嬰面帶微笑,指了指身旁的一個座位。 “多謝大人!”高糾拱手再施一禮,然後在晏嬰身旁坐下。 “高先生,你來我家做管家,大概有十多年了吧?”晏嬰問道。

“是的,已經十二年了。”高糾略一思索,然後答道。 “噢,都十二年了!這十二年來,你兢兢業業,精打細算,把我這個並不寬裕的家管理得井井有條,我和我全家都應該感謝你啊!”晏嬰說道。 “大人,這都是高糾應該做的啊!”高糾口中謙虛,但面有得色。 “高先生,正因為你一直把我這個家管得很好,所以如果我現在提出要辭退你,你一定會感到很突然吧?”晏嬰問道。 “怎麼?大人要辭退我?”高糾聞言,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切地反問道。 “是的。”晏嬰語氣平靜地答道。 “大人,小人來大人家這麼多年了,事事都是按大人的要求辦的,從未違逆過大人的意見,也從未出過一丁點兒差錯。按理說,大人官居相國,早該給小人安排個一官半職了。但是,大人非但不安排小人做官,反而要辭退小人。難道說是小人有什麼過錯嗎?”高糾見晏嬰真的要辭退自己,未免感到有些委屈,便一古腦兒地把平時藏在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

“高先生,請你不要著急,聽我慢慢地對你說。誠如所言,你來我家這麼多年,事事都是按我的要求辦的,從未違逆過我的意見。但是,你要知道,這雖是你的長處,卻也正是你的過錯所在啊!”晏嬰說道。 “怎麼?聽話反倒成了過錯?”高糾問道。 “聽話並非過錯,而你從未批評過我的言行,才是真正的過錯啊!你可知道,在朝為官,不但要聽從君王的命令,按照君王的要求辦事,而且要勇於指出君王的過失,敢於批評君王的不當言行,這才真正是忠於君王、愛護君王啊!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晏嬰不是聖賢,也會有過失,也會有不當言行,而你卻從未指出過,更不用說批評了。你不具備這種品質,不要說做官,就是做我的管家,也不能算是一個真正的好管家啊!”晏嬰一邊說著話,一邊觀察著高糾的反應。

高糾神情專注地聽著晏嬰說話,臉色變得越來越紅,頭也垂得越來越低。 “高先生,為了感謝你多年來為我勤儉持家,我準備獎勵你一年的聘金,你看可好?”晏嬰問道。 高糾紅著臉,抬起頭,向晏嬰拱手施禮道:“多謝大人!大人的一番教誨,小人銘記於心。今後,不管小人走到哪裡,都會按照大人的這些教誨,去做事,去做人。” “李垚!”晏嬰朝門外喊了一聲。 “小人在!”正在門外恭候的李垚聽到晏嬰的呼喚,立即推門走了進來,一邊答應著,一邊向晏嬰拱手施禮。 “你去看看越先生歇息了沒有,如果還沒有,就請他來一下。”晏嬰吩咐道。 “是,大人!”李垚向晏嬰拱手施了一禮,轉身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李垚帶著越石父,推門走了進來。 “回禀大人,越先生到!”李垚一邊向晏嬰拱手施禮,一邊禀報導。 “大人,您找石父有事?”越石父一邊向晏嬰拱手施禮,一邊問道。 看到越石父到來,晏嬰站起身來,對越石父說道:“越先生,我剛同高先生談過話,決定辭退高先生,由你接任管家。今天已經太晚了,明天一早你們二位再開始辦理交接吧!請你不要忘記,辦完交接後,要多發給高先生一年的聘金,那是他應得的獎勵啊!” “遵命!”越石父一邊向晏嬰拱手施禮,一邊高聲答道。 “高糾再次感謝大人!”高糾站起身來,再次向晏嬰拱手施禮。 初冬季節的一個白天。 田野裡。黃色的秸杆,黃色的落葉,黃色的枯草,黃色的土地,儼然一幅以黃色為主色調的風景畫。 在從臨淄通往齊國北方的大路上,晏嬰一行車馬正在行進。 當天晚上。 大路旁、小村邊的一家小旅店。 在一個亮著燈的房間裡,只有晏嬰、李垚二人。晏嬰坐在炕沿上。李垚正蹲在地上,低著頭為晏嬰洗腳。水盆中冒著熱氣。 “二牛,咱們離開臨淄都已經三四天了,可你卻總共連十句話都沒說,整天蔫頭耷腦的,是跟弟妹拌嘴了吧?”晏嬰微笑著問道。 “不是。”李垚一邊為晏嬰洗著腳,一邊低聲答道。 “是老家有事?”晏嬰又問。 “也不是。”李垚仍是低聲答道。 “那是為什麼呢?”晏嬰真的有些糊塗了,再三追問,並嚴肅地說道,“你今天一定要跟我說清楚啊!” 李垚低著頭,把晏嬰的一隻腳從水盆中拿出來,用布巾擦乾,然後又把晏嬰的另一隻腳從水盆中拿出來,用布巾擦著,只是一聲不吭。 “你怎麼不說話呀?”晏嬰有些急了。 “大人,我這兩天是在反省。”李垚一邊把擦腳布搭在炕沿上,一邊低聲答道。 “什麼?反省?反省什麼呀?”晏嬰更加糊塗了,大聲問道。 “大人,等一會兒我再跟您細說吧!”李垚一邊答話,一邊端起水盆朝門外走去。 “哈哈!好你個二牛,也知道'反省'啦!”晏嬰一邊把雙腳伸進床上的棉被裡,一邊微笑著朝李垚的背影大聲說道。 不大一會兒,李垚空著手走了進來,低著頭在晏嬰身旁的炕沿上坐下。 “這回你該說了吧?”晏嬰微笑著問道。 李垚抬頭看了晏嬰一眼,然後又把頭低下了,低聲說道:“大人,是這麼回事:在咱們離開臨淄的前一天晚上,等孩子們都睡了以後,秀姑對我說了一番話。她說,她經常在院裡留心觀察我和大人駕車出門、入門時的表情、神態,發現我這兩年變了,特別是從楚國回來,受到國君誇獎之後,變化更大。她說,人家晏大人,身為相國,位居百官之首,為國為民晝夜操勞,勞苦功高,名聲顯赫,卻不見人家有一點兒傲氣,這麼多年來一直是謙遜和藹有禮貌,志向深遠不張揚。而我呢,只不過是一個給大人趕車的僕人,卻剛剛為國家做了點兒事,被國君誇獎了幾句,就變得傲氣十足起來。她要我好好反省反省,除掉身上的傲氣,像大人那樣做事、做人。這不嘛,我這幾天就正在反省哪!” “哈哈哈哈!好個秀姑啊,觀察得還挺仔細,我還沒有看出來,她倒先發現了!怎麼樣啊?你反省了好幾天,可有什麼收穫嗎?”晏嬰邊笑邊問道。 李垚抬起頭來答道:“大人,秀姑說的話是對的。我還真得改正才行。要不然的話,不但會影響自己今後做事、做人,而且還會損害大人的形像啊!” “二牛,既然你已經認識到錯了,改了就行了。別再蔫頭耷腦的了,要打起精神來,往前看,往前走!”晏嬰面帶微笑,一邊說著話,一邊拍著李垚的肩膀。 “是,大人,我聽您的!”李垚終於咧開嘴笑了。 半個多月後的一天下午。 齊宮內宮。景公書房中。 景公端坐主位。晏嬰坐在景公右側的一個座位。面帶倦容的晏嬰正在向景公匯報此次視察北方的情況。景公神情專注地聽著。 “總的說來,北方各地今年的收成還算不錯。只有兩個邑,今年雨水稀少,糧食歉收,不但完成賦稅有困難,而且明年春天很可能會鬧飢荒,因此地方官請求酌減賦稅,並向重災戶酌發救濟糧款。臣未敢貿然答應,特向主公禀報,懇請主公恩准!”說完,晏嬰朝景公拱手施了一禮。 景公聽後,面有喜色,對晏嬰說道:“聽了先生的禀報,寡人內心感到寬慰。至於減賦、救濟一事,既然涉及面不是很大,就請先生酌情處理吧!” “臣多謝主公!”晏嬰向景公拱手再施一禮。 “先生此次視察北方,奔波半月有餘,旅途勞頓,十分辛苦,就請早些回家歇息吧!”景公說道。 “多謝主公!”晏嬰向景公拱手施了一禮,就要起身離席。 “且慢!”景公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伸出右手,朝晏嬰作了個“坐下”的手勢,然後說道,“寡人想起一件事,想听聽先生的意見。” “不知何事,主公請講。” “先生,是這樣:自任相國以來,先生為了掌握真實情況,每年都要親自到各地視察數次。可是近兩年來,寡人見先生每次視察回來都顯得很疲憊。畢竟,先生已經年過半百了啊!於是,寡人就想,是不是委派一名大夫,協助先生視察各地,分擔一點兒先生的重任呢?可是又一想,如今朝中雖有多名大夫,但不是年事已高,就是已有其職,確實派不出人。所以,寡人早就想和先生商議一下,可否增設一名大夫,專門協助先生辦理有關事務呢?” 晏嬰聞言,連忙向景公拱手施禮道:“主公,臣多謝主公厚愛!每年視察各地,乃臣職之所在,也是為了能向主公提供真實、準確的情況,供主公決策之用。所以,就是再苦再累,臣也心甘情願啊!但是,為了能夠更及時、更全面地了解、掌握情況,臣以為增設一名大夫還是必要的。只是不知主公心目中是否已有合適人選?” “寡人尚未考慮人選一事。”景公答道。 “那麼,臣向主公舉荐一人如何?” “先生請講。” “李垚如何?” “李垚?就是上次隨先生出使楚國的那個李垚麼?” “正是。” “李垚人雖不錯,但他可是先生的親近之人啊!先生就不避嫌嗎?” “主公,臣向主公舉薦職官,只能考慮此人是否可以勝任該職,而不能顧及他是否臣的親近之人啊!” 景公沉思片刻,然後對晏嬰說道:“既然如此,寡人就採納先生的建議,封李垚為大夫。” “臣多謝主公信賴!”晏嬰聞言,連忙向景公拱手稱謝。 一天上午。 晏嬰家院內。 春暖花開的季節。柳樹已長出嫩綠的新葉,花池中開滿了各色各樣的鮮花。 院內停放著兩輛馬車。馬車四周站著許多人。 “大人,李垚真的不願搬出去住啊!”身穿官服的李垚愁眉苦臉地對晏嬰說道。 “你看你,怎麼又說傻話啦?如果不是冬季無法施工,拖到現在才把房子蓋好,我早就讓你搬過去住了。好在你家離這裡不算太遠,咱們兩家可以常來常往嘛!”晏嬰微笑著說道。 在晏嬰和李垚說話的時候,翠玉、秀姑二人也在旁邊不遠處低聲說著話,並不時用手中的布巾擦著眼淚。 “大人,您年紀大了,再出遠門的時候,可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啊!”李垚叮囑著。 “你就放心吧,我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再說,你不在我身邊,不是還有鐵蛋替你照顧我嗎?”晏嬰一邊微笑著同李垚說話,一邊扭頭看了一眼正站在馬車跟前的一個手持長鞭的二十歲左右的小伙子。 這個小伙子不是別人,正是李垚之兄“大牛”的兒子,小名叫“鐵蛋”,大名便是當年晏嬰為其所取之“李邦”。他的身材和長相都和李垚極為相像。俗話說:“養兒像叔,養女像姑。”果然如此! 李垚也看了鐵蛋一眼,然後對晏嬰說道:“大人,鐵蛋這孩子,有力氣,能吃苦,就是頭一回出來見世面,許多事情沒經過,許多道理都不懂,又不大會說話,您還得多多教導他啊!” “你李垚李大夫剛從明川村出來的時候,不是也和他一樣嗎?”說完,晏嬰哈哈大笑。 聽了晏嬰的話,李垚也跟著笑了起來。 越石父悄悄走到晏嬰跟前,低聲說道:“大人,時候不早了,該請李大夫一家登車了!” “好的。”晏嬰一邊微笑著答話,一邊朝翠玉、秀姑二人高聲說道,“你們姐倆先說到這兒吧!有什麼話沒說完,過幾天再說也不遲啊!請弟妹登車吧!” 在越石父的張羅下,李垚、秀姑登上了晏嬰的馬車,李垚的兒子李民帶著一弟、一妹登上了另一輛馬車。 “李邦,你把你叔、嬸送到新家以後,不要著急回來,幫你叔、嬸安置好屋子再回來吧!” 晏嬰吩咐道。 “是,大人!”李邦向晏嬰拱手施了一禮,然後登上馬車,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揚起長鞭,“駕!” 兩輛馬車都起動了,一前一後,朝大門外駛去。 “大人!夫人!多多保重啊!”李垚在馬車上大聲喊道。 “你們也要保重啊!”晏嬰一邊喊著,一邊朝馬車揮著右手。 翠玉站在晏嬰身旁,一邊朝馬車揮著右手,一邊用左手中的布巾擦著眼淚。 一天晚上。 齊宮內宮。景公書房中。燈火通明。 景公坐在主位。晏嬰坐在景公右側座位。君臣二人神情嚴肅,似是正在商議要事。 “唉,寡人真沒想到,晉君竟是如此無情無意!小女剛剛過世還不到兩年,他就翻臉不認人,興兵前來犯我東阿之境。唉!”景公一邊說話,一邊連聲嘆氣。 “主公,那年弦章大夫赴晉弔唁少姜夫人時,曾向晉君提議續娶齊女為偶,卻遭到晉君婉拒。那就是一個不祥之兆啊!”晏嬰說道。 “是啊!當時寡人也有同樣預感,只是想不到這麼快就變成了現實啊!唉!”景公說罷,連連搖頭。 “主公,還有一事:據牒報人員從燕國傳回來的情報,燕國聽說晉國興兵犯齊,便想乘機取利,所派數千燕軍正向我北部邊境逼近。”晏嬰繼續說道。 “什麼?燕國也要侵犯我國?這可真是禍不單行啊!”景公聞言,又吃一驚,連忙問道,“先生,寡人該如何應對才好呢?” “主公勿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晏嬰胸有成竹地答道。 “先生,你是知道的,王黑大夫早已病故,田開疆等三人又已俱亡,寡人朝中哪裡還有可以擋兵之將啊?”景公一邊說著話,一邊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晏嬰。 “主公,您還記得在三士死後,臣曾向主公舉薦過一位將才嗎?”晏嬰問道。 “可是田穰苴?”景公略一思索,便道出了此人姓名。 “正是此人!”晏嬰見景公道出田穰苴姓名,十分高興,連忙微笑著問道,“主公,您看這次給他一個展露才能的機會如何?” “先生是說讓田穰苴帶兵禦敵嗎?”景公問道。 “正是。”晏嬰微笑著答道。 “如今邊境事急,朝中又無大將,看來也只能如此了!”景公終於勉強同意了晏嬰的建議。 “主公英明,齊國無憂也!”晏嬰聞言,連忙向景公拱手施禮。 景公皺了皺眉頭,問道:“可是,寡人應該派何人、到何處去請田穰苴呢?” 晏嬰從容答道:“主公勿慮!如此大事,只有臣代主公去辦為妥。臣知其為人之賢,又知其隱居之處,此去必可成功!” “先生親自去請,寡人自然放心。只是邊事如此之急,時間可來得及麼?”景公又問。 “主公,為了盡快將田穰苴請來,臣想藉主公宮中的快馬輕車一用,還望主公恩准!”晏嬰答道。 “就依先生之言吧!”景公還是有些不放心,再次問道,“如果用寡人宮中的快馬輕車,那麼先生幾時可回?” “兩日即可。臣明天一早就動身,後天天黑以前即可回到臨淄。”晏嬰不假思索,便從容答道。 “先生回到臨淄,不管天多晚,都要帶田穰苴來見寡人!”景公叮囑道。 “臣遵命!”晏嬰向景公拱手施了一禮,然後站起身來。 “先生,聘請賢人,當送厚禮。需要什麼,你可從宮中府庫自取。”景公說道。 晏嬰微微一笑,說道:“主公,聘請賢人,何須厚禮?臣知主公心意,按主公心意去辦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 臨淄城東門。 晏嬰一行兩輛馬車和四名全副武裝、騎著快馬的差役疾馳而出,向東駛去。 第三天傍晚。 臨淄城東門。 晏嬰一行車馬進入城門。 “李邦,咱們暫不回家,直奔齊宮!車進城了,可不要太快啊!”晏嬰吩咐道。 “是,大人!”李邦答道。 齊宮內宮。景公書房中。燈火通明。 景公正在房中來回踱步,焦急地等候晏嬰歸來。 正在此時,一名內侍匆匆走了進來。 “啟禀主公,晏相國回來了!”這名內侍走近景公,拱手施禮、禀報。 “什麼?晏相國回來了?快快請他來見寡人!”聽到晏嬰歸來的消息,景公顯得十分興奮。 “遵命!”那名內侍向景公拱手再施一禮,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晏嬰跟著那名內侍走了進來。 “臣晏嬰拜見主公!”晏嬰走近景公,跪地叩頭。 “先生請起,快快請起!”還沒等晏嬰站起身來,景公便迫不及待地問道,“那田穰苴可請到了麼?” “回禀主公,田先生已經請到!”晏嬰站起身來答道。 “好啊!”景公聞言大喜,笑著問道,“先生,你是怎麼和田穰苴談的呀?” “回禀主公,昨天晚上,晏嬰同田先生長談竟夜,既談了齊國面臨形勢之危急,又談了主公求賢若渴之殷切。田先生乃深明大義之人,並不以田開疆之死為念,聞聽晉、燕來犯,國難臨頭,便毅然決定放棄隱居生活,隨臣入朝面君,聽候主公調遣。”晏嬰答道。 “田先生現在何處?”在不知不覺之中,景公對田穰苴已經改變了稱呼。 “田先生現在內宮門外。”晏嬰答道。 “快去請田先生來見寡人!”景公吩咐身旁的一名內侍。 “遵命!”那名內侍向景公拱手施了一禮,轉身走了出去。 “先生,請坐下說話吧!”景公發現君臣二人一直是在站著說話,便一邊讓晏嬰坐下,一邊自己也在主位就座。 不大一會兒,田穰苴在那名內侍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東海小民田穰苴叩見國君!”田穰苴走近景公面前,跪地叩頭。 “田先生請起,快快請起!”景公一邊說著話,一邊朝田穰苴作了個“請起”的手勢。 “小民多謝國君!”田穰苴口中稱謝,再叩一頭。 待田穰苴站起身來,景公這才看清楚:田穰苴中等以上身材,年約四十上下,白淨的長方臉上,雙目炯炯有神,美髯半尺有餘,真可謂儀表堂堂!但他身著一件灰布長衫,卻不似一員戰將,反倒像一名書生! “田先生,請坐下說話吧!”景公一邊說著話,一邊用手指了指左側的座位。 “多謝國君!”田穰苴先向景公拱手施禮、道謝,然後才在景公指定座位坐下。 “田先生,寡人常聽晏相國說起你,說你胸懷韜略且深明大義,乃不可多得的大將之才。” 景公微笑著對田穰苴說道。 “尊敬的國君,雖然相國之言出於好意,但與小民之實並不相符啊!小民只是粗讀過自太公以來幾位賢君名將的兵書戰策,並略有一點兒心得而已,哪裡是什麼'胸懷韜略'的'大將之才'啊!”聞聽景公之言,田穰苴連忙進行分辯。 “田先生,寡人雖未讀過兵書戰策,但對有關帶兵打仗的事還是頗感興趣的。寡人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一下,不知田先生可肯賜教否?”景公問道。 “尊敬的國君,”田穰苴朝景公拱手施了一禮,然後不卑不亢地答道,“您說'請教'小民,小民實不敢當!但是,如果國君不嫌棄小民,願意聽聽小民對某些問題的淺薄之見,就請國君賜問。” “那好,寡人問你:做一個好的統帥,應該具備的最根本的美德是什麼呢?”景公問道。 “回禀國君:做一個好的統帥,同做一個好的國君一樣,應該具備的最根本的美德是仁愛,即以仁為本。”田穰苴答道。 “做一個好的國君,同樣要以仁為本嗎?”景公感到有些不解,連忙問道。 “是的。具體說來,就是要具備仁、義、智、勇、信五種美德。”田穰苴從容答道。 “寡人願聞其詳!” “回禀國君,小民的意思是說:國君應該以仁愛為百姓所親近,以正義為百姓所喜愛,以智謀為百姓所倚重,以勇敢為百姓所效法,以誠實為百姓所信任。只有這樣,才能做到:對內得到百姓的愛戴,藉以守土衛國;對外具有威懾力量,藉以戰勝敵人。” “對於國君來說是這樣,對於統帥來說又是怎樣呢?” “對於統帥來說,同樣要具備仁、義、智、勇、信五種美德,也就是說:要用仁愛解救士卒的危難,用道義鼓勵士卒去作戰,用智謀明辨士卒的功過,用勇敢率領士卒去戰鬥,用誠信使士卒惟命是從。所以,做一個好的統帥,思想要合乎仁愛,行為要合乎道義,處理事情要靠智慧,制服強敵要靠勇敢,長久地贏得人心要靠誠信。” 在田穰苴說話的時候,景公、晏嬰君臣二人都神情專注地聽著,並不時點著頭。 “那麼,統帥治軍和國君治國是否完全一樣呢?”景公問道。 “回禀國君:統帥治軍和國君治國在大的方面是一樣的,但在小的方面又有所區別。比如講,威信。國君治國,要施恩惠、講信用,要上下和睦,才能為百姓所愛戴。統帥治軍,如果過於威嚴,士氣就會受到壓抑,而如果缺少威信,就難以指揮士卒克敵制勝。所以,統帥治軍,既要講寬厚,更要講威嚴,只有法令嚴明,才能為士卒所敬重,為全軍所信賴,才能指揮士卒去戰勝敵人。”田穰苴答道。 “田先生,寡人再問你:進行一場戰爭,是以智謀取勝為好,還是以攻戰取勝為好呢?” “回禀國君:進行一場戰爭,最好的辦法是以智謀取勝,其次才是以攻戰取勝。當然,在進行戰爭的時候,必須掌握全局形勢,抓住具體環節,分析敵我態勢,權衡利弊得失,才能決定是以智謀取勝為好,還是以攻戰取勝為好。” “那麼,你能不能比較具體地講一下,在戰爭中如何運用智謀和攻戰兩種辦法克敵制勝呢?” “回禀國君:在戰爭中,敵我雙方眾寡相當的情況是有的,但更常見的情況,不是敵眾我寡,就是敵寡我眾。如果我軍兵力弱小,就應力求陣營鞏固;如果我軍兵力強大,就應力求嚴整不亂。兵力弱小利於變化莫測出奇制勝,兵力強大利於正規作戰。兵力強大,要能進能止穩如泰山;兵力弱小,要能進能退出沒無常。用優勢兵力與劣勢敵人交戰,應從遠處形成包圍並留個缺口讓它潰逃,或者分批輪番攻擊敵人。用劣勢兵力對付優勢敵人,就要虛張聲勢迷惑敵人,採用出敵意外的方法爭取勝利。如果敵人已佔據了有利地形,就捲起軍旗,假裝敗退,引誘它出來,然後反擊它。如果敵人兵力很多,應該察明情況並準備在被圍攻的情況下作戰。如果敵人兵少而行動謹慎,就應先退讓一步,然後乘隙消滅它。” “好啊,田先生講得太好啦!果然是大將之才!”聽到這裡,景公喜不自禁,拍案叫好,但是忽又想起了什麼,笑著對晏嬰、田穰苴二人說道,“寡人聽得太入神了,卻忘了大家都還沒吃晚飯哪!不如這樣吧,二位先生就陪寡人在這裡吃飯,待吃完飯,咱們再接著談,如何?” “臣遵命!”晏嬰微笑著向景公拱手施禮。 “小民多謝國君!”田穰苴也向景公拱手施禮。 “來人哪!”景公朝書房門外喊道。 聽到景公的喊聲,一名內侍推門走了進來。 “小人在!”這名內侍向景公拱手施了一禮,然後問道,“主公有何吩咐?” “你傳寡人的命令,讓下人把飯送到這裡來,寡人要和二位先生共進晚餐!”景公吩咐道。 “遵命!”這名內侍向景公再施一禮,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次日上午。 齊宮大殿內。 景公端坐君位。文武百官分立左右兩班。 景公高聲說道:“諸位愛卿,日前邊吏來報,晉軍東進,燕軍南下,正從西、北兩面向我邊境逼近,情況十分危急。為了保衛齊國,寡人決定從民間提拔一人,任其為將,統率齊軍,出征禦敵。” 聞聽景公之言,除晏嬰一人外,文武百官面面相覷,均感驚訝。 “請!”景公向身邊的一名內侍低聲吩咐道。 “請田穰苴進殿——”按照景公的吩咐,這名內侍朝大殿門外高聲喊道。 隨著這名內侍的喊聲,文武百官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大殿門口。 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身著灰布長衫的田穰苴邁著穩健的步伐走進殿門,徑直朝景公走來。 “小民田穰苴叩見國君!”田穰苴走近景公面前,跪地叩頭。 “田穰苴,寡人知你胸懷韜略,堪為將帥。今封你為大夫,並命你為將,統率五百輛戰車、一萬名士卒,開赴西北邊境,抵禦來犯之敵。”景公鄭重地宣布了對田穰苴的任命和作戰命令。 “臣田穰苴叩謝主公!”田穰苴叩頭稱謝,然後抬起頭來,從容言道,“率軍禦敵,臣之職也。但是,臣有一個請求,還望主公恩准!” “田先生,你有什麼請求,請儘管說!”景公說道。 “主公,臣出身卑賤,素無功名,是主公突然將臣從東海之濱提拔入宮,封臣為大夫,並授臣以兵權。對此,不要說朝中百官,就是軍中士卒、民間百姓,恐怕也難以心服。而人微權輕,何以率軍?因此,臣請求主公派一名不但主公非常寵信,而且國人素所尊重的大臣,讓他到軍中來作監軍。這樣,臣之令才可行也!”田穰苴說道。 “田先生,你的請求正合寡人之意!”說完,景公朝左班高聲問道,“莊賈可在?” “臣在!”聽到景公呼喚,莊賈連忙一邊答應著,一邊走近景公面前,跪倒在地。 “莊大夫,寡人命你為監軍,與田先生一起率軍出征。”景公命令道。 “臣叩謝主公!”莊賈聞言,連忙叩頭稱謝。 “田先生、莊監軍,你們二位快去做出征前的準備吧!”景公命令道。 “臣遵命!”田、莊二人向景公再叩一頭,然後站起身來,朝大殿門外走去。 齊宮大殿門外。 走出大殿門外不遠,田、莊二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田將軍,明日何時開始點兵啊?”莊賈問道。 “莊大人,穰苴正要告訴你:按照軍中之法,明日正午時分開始點兵,你我應準時在校場東門會面。你可千萬不要誤了時間啊!”田穰苴答道。 “不勞田將軍叮囑,莊某準時趕到就是!”莊賈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話語中充滿了傲氣。 “那好,你我明天見!”田穰苴向莊賈拱手施了一禮。 “明天見!”莊賈向田穰苴拱手還了一禮。 次日上午辰巳相交時分。陽光燦爛。 臨淄城西南、距城約二里處之遄台,如今已然成了齊軍校場。 校場四周圍著高高的木柵,東南西北各開一門。東門為正門,較其餘三門略高且闊。在“東門”二字正上方插著一面大旗,旗上寫著一個巨大的“齊”字。在微風中,大旗招展,呼呼作響。 校場內高高的遄台,已然成了閱兵點將的將壇。在將壇上東南、東北兩角的旗桿上,各掛著一面寫著“齊”字的大旗。在將壇上距離東邊沿木欄杆數步遠處,擺著一張高大的木凳。在木凳西面的一根高高的旗桿上,掛著一面寫著“田”字的大旗。 在將壇東面的廣場上,五百輛戰車分成五個方陣,面向將壇,從南到北一字排開。每輛戰車均有四匹馬拉車。在每輛戰車上,除駕手外,都站著兩名身材高大的武士,左邊的武士腰掛箭壺、手持大弓,右邊的武士手持大戟或長矛,全身盔甲齊備,顯得威武雄壯。 在戰車的東面,一萬名全副武裝的士卒分成若干個方陣,排列整齊。每個方陣最西面一行的正中,都有一名士卒舉著一面寫有“齊”字的大旗。 整個校場內十分安靜,除風吹旗響外,聽不到一點別的聲音。 忽然,從東門外傳來一陣車馬聲。正在東門內等候的十餘名軍官連忙走出門外。 只見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田穰苴。田穰苴頭戴黑盔,身穿黑甲,左手扶軾,右手持戟,站在一輛由四匹黑馬拉著的高大的戰車上,在四名騎著快馬的士兵跟隨下,飛奔而來。到了東門外,田穰苴的戰車戛然停住。田穰苴身手矯健地跳下車來。 “末將參見田將軍!”等候在東門外的十餘名軍官見主將到來,連忙迎上前去,一齊向主將拱手施禮。 “各位都早到了!”田穰苴將手中的大戟交給隨行的士兵,一邊拱手還禮,一邊問道,“莊監軍到了沒有?” “回禀將軍,莊監軍還沒到!”一名軍官拱手施禮、答話。 “你們馬上在此處立表設漏,和我一起等候莊監軍。我和他相約正午時分在此會面,他應該是快到了!”田穰苴一邊吩咐著,一邊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 按照田穰苴的吩咐,在一名軍官的指揮下,數名士兵將表、漏從校場內搬了出來,並在東門外將木表立好、調正,將水漏裝滿水、設置好。 與此同時。 臨淄城西門內。 在臨街的一家酒館裡,一張大大的酒桌旁坐滿了客人。在酒桌上座坐著的正是莊賈。他滿面通紅,顯然已經喝了不少酒。 “各位親朋好友,今天的酒就喝到這裡吧!莊某已同田將軍約好,要在正午時分趕到校場東門和他會面。時間快到了,莊某告辭了!”莊賈站起身來,一邊拱手向同桌的其他客人施禮,一邊說道。 “莊大人,您先坐下,聽我說兩句!”坐在莊賈左側的一名中年男子拉了拉莊賈的衣襟,讓莊賈坐下,然後笑著說道,“您同田將軍有約不假,但是,您就是去晚一點兒,他姓田的又能把您這位國君的紅人怎麼樣啊?” “就是嘛!他姓田的本是東海之濱的一個鄉野村夫,昨天才受命為將,而您卻是當今國君最寵愛、最信任的大夫,又是和他官職不相上下的監軍。古人說得好:'刑不上大夫。'依我看,就是藉給他姓田的一點兒膽子,他也不敢把您怎麼樣啊!”坐在莊賈右側的一名老者也笑著說道。 “大家說得對,大家說得對!諒他姓田的也不敢把莊某怎麼樣!咱們接著喝!”莊賈一邊說著,一邊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這就對啦!”坐在莊賈對面的一名年輕男子端著一杯酒,站起身來,笑著對莊賈說道,“莊大人,剛才喝了半天,小人還沒單獨敬您一杯哪!這杯酒,就祝大人您一帆風順、馬到成功!”“好!”莊賈一邊答應著,一邊和那名年輕男子共同舉杯,一飲而盡。 “好!”滿桌的客人齊聲歡呼。 見二人酒杯已空,旁邊的人立即為二人斟滿。 “這第二杯酒嘛,”那名年輕男子也不坐下,仍是站著說話,“就祝大人您好事成雙:得勝歸來,步步高升!” “好!”莊賈又和那名年輕男子共同舉杯,一飲而盡。 “好!”滿桌的客人又是齊聲歡呼。 校場東門外。 隨著太陽越來越高,木表的影子越來越短,並越來越接近標明午時的刻度。 水漏滴水的聲音雖小,但“滴嗒”、“滴嗒”地清晰可聞。 在表、漏北側大約兩丈遠處,田穰苴端坐在一張木凳上,神情嚴肅,一言不發。 十餘名軍官站在田穰苴身後。有的兩眼緊盯著表影,有的不時抬頭看看太陽,臉上顯出焦急的表情。 “莊監軍怎麼還不到啊!”一名軍官低聲對身旁的另一名軍官說道。 “就是嘛!”那另一名軍官低聲答道。 此時,一名軍官大步走到表、漏跟前,仔細地觀察著標明時間的刻度。不一會兒,返身走回田穰苴面前。 “啟禀田將軍,午時已到!”這名軍官向田穰苴拱手施禮,高聲禀報。 “好!派人將表放倒,將漏中之水放掉。你們隨我登壇!”田穰苴仍是語氣平淡地說道。 眾軍官跟在田穰苴身後,走進校場東門。 在一名軍官的指揮下,幾名士兵將木表放倒,將漏中之水全部放掉。 與此同時。 臨淄城西門內那家臨街酒館裡,莊賈等一夥人仍在喝酒。 “各位親朋好友,莊某感謝諸位的深情厚誼,來日一定加倍報答!但是,莊某已經喝了不少酒,就不要再喝了吧!”莊賈的舌頭已經有些不好使喚,一邊向同桌的客人們拱手施禮,一邊說道。 “那怎麼行呢?我們每人再敬大人最後一杯吧!”座中一人喊道。 “對,每人再敬一杯!”眾人大聲附和道。 校場內。 將壇上。 十餘名軍官排成一行,站在木凳西面的寫著“田”字的大旗之下。 田穰苴站在將壇東側兩面“齊”字旗中間,正在向將壇下的將士們作戰前動員。 田穰苴語氣堅定,聲若洪鐘:“將士們!剛才,我已經向你們講明了當前的危急形勢和我軍的作戰方針。你們有沒有決心,有沒有信心,打敗來犯之敵,誓死保衛齊國啊?你們說,有沒有?” “有!”將壇下萬餘名將士齊聲高呼。 “打敗敵人,保家衛國!”田穰苴振臂一呼。 “打敗敵人,保家衛國!”將壇下萬餘名將士一齊振臂響應,聲若雷鳴,在校場內外迴盪。 田穰苴繼續講道:“將士們!我軍要戰勝敵人,就必須無論官兵,人人講軍紀,個個守軍法。軍紀嚴明,軍法如山,如有違犯,依法嚴懲!下面,就請軍政司宣布軍紀、軍法!” 講完這番話,田穰苴轉身回到“田”字旗下,在木凳上坐下。 一名擔任軍政司的文官走到剛才田穰苴所站的位置,將手中的一卷竹簡展開。 “全軍將士用心聽著,我來宣布軍紀、軍法……”軍政司高聲宣讀著軍紀、軍法。 太陽已經快落山了。 校場東門外。 一輛馬車正朝校場東門緩緩駛來。車後跟著兩名步行者,模樣看上去像是士大夫家的家丁。 到了校場東門口,馬車停了下來。車後那兩名家丁模樣的人趕緊上前打開車門,從中攙下一個人來。 “這位是莊監軍,我們是莊監軍家的家丁。”莊賈家的一名家丁向守門士兵解釋道。 “請!”守門士兵一邊說著,一邊作了個“請進”的手勢。 在兩名家丁的攙扶下,莊賈走進校場東門。 校場內。 將壇上。 田穰苴端坐在木凳之上。對校場東門外發生的事情,他居高臨下,早已看在眼裡。此時,見莊賈在兩名家丁的攙扶下,正順著將壇東北角的坡道緩步登上將壇,他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登上將壇之後,莊賈掙開了兩名家丁的攙扶,一步三晃地走到田穰苴面前。 看著莊賈走近,田穰苴並不起身,只是語氣平淡地問道:“莊監軍,你我約好正午時分會面,你怎麼天快黑了才來呀?” “田將軍,”莊賈見問,連忙向田穰苴拱手施禮,剛說出“田將軍”三個字,就“嗝”地打了一聲嗝,然後使勁嚥了一口唾沫,把嗝壓下去,這才接著說下去,“是這樣,因為今天就要出征遠行了,所以親朋好友們非要設宴為莊某餞行不可。這不,多喝了幾杯,就來晚了!” “莊監軍,你可知道:自古以來,作為軍隊的統帥,受命之日,則忘其家;臨軍約束,則忘其親;秉枹鼓,犯矢石,則忘其身。如今,敵國入侵,邊境騷動,主公寢不安席、食不甘味,以五百戰車、萬餘士卒託付你我二人,正期待著我們儘早打敗入侵之敵,以救百姓於倒懸。你怎麼還有閒空跟親朋好友們飲酒作樂呢?”田穰苴仍是語氣平淡地說道。 “莊某這不是趕來了嗎?又沒有誤了出征時間。將軍何須過於責備莊某呢?”莊賈面帶微笑,繼續為自己辯解。 聞聽此言,田穰苴怒不可遏,“噌”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厲聲喝道:“住口!你倚仗君寵,怠慢軍心,倘若兩軍陣前依然如此,豈不誤了我軍大事!” 見田穰苴已經動怒,莊賈一時並未反應過來,臉上依然堆著微笑。 “軍政司何在?”田穰苴轉身問道。 “卑職在!”聽到田穰苴呼喚,軍政司連忙快步走到田穰苴面前,拱手施禮。 “依照軍法,違約遲到該當何罪?”田穰苴向軍政司問道。 “依法當斬!”軍政司答道。 聽到軍政司說出一個“斬”字,莊賈這才反應過來,面帶懼色,轉身就要往將壇下跑。 “把他拿下!”田穰苴大喝一聲。 聽到田穰苴的命令,早有兩名軍官撲到莊賈面前,將他擒住。 “快!快去報告國君,讓他派人來救我!”莊賈一邊掙扎著,一邊向他的兩名家丁喊道。 莊賈的兩名家丁見狀,那敢怠慢,連忙飛快地跑下將壇,向校場門外跑去。 “派人將他推出校場東門,立即斬首,以此警示三軍!”田穰苴對擒住莊賈的兩名軍官高聲吩咐道。 聽到田穰苴的話,莊賈頓時傻眼,醉意全無,跪地求饒。 “田將軍,莊某知錯了!您就饒了莊某這一次吧!莊某下次再也不敢了!田將軍……”莊賈語帶哭腔,喋喋不休地向田穰苴討饒。 田穰苴面色陰沉,不予理睬,將手一揮,轉過身去。 剛剛登上將壇的兩名身材魁梧、手持大刀的士兵,從兩名軍官手中接過莊賈,連拖帶拉地將他押下將壇。 “田將軍,饒了我吧!田將軍……”莊賈的討饒聲一聲比一聲淒厲。 與此同時。 齊宮內宮客廳中。燈火輝煌。 景公、梁丘據、裔款君臣三人正在飲酒。 “主公勿憂!”梁丘據帶著一臉諂媚的笑容,對景公勸道,“田將軍的文韜武略,微臣早有所聞。主公英明,派田將軍率軍出征,定可馬到成功!” “田將軍出身微賤,萬一軍中將士有不服調遣者,不是還有莊大夫作監軍嗎?雖然莊大夫年少,但有主公寵信於他,誰敢不聽他的?主公就放心飲酒好了!”裔款一邊微笑著勸說景公,一邊端起桌上的酒杯,“來,微臣再敬主公一杯!” “好,好,寡人喝!”景公口中答應著,有些勉強地端起桌上的酒杯。 正在此時,一名內侍匆匆走進門來。 “啟禀主公,莊大夫家的家丁有急事求見!”這名內侍走近景公,拱手施禮,低聲禀報。 “什麼?有急事?快讓他進來!”景公聞言,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吩咐道。 “遵命!”內侍拱手再施一禮,轉身走了出去。 不大一會兒,莊賈家的一名家丁跟在內侍身後走了進來。 “國君!您快救救我家主人吧!”那名家丁快步走到景公面前,跪地叩頭,哭著求救。 “出什麼事了?你快說!”景公催促道。 “我家主人因故遲到軍中,田將軍不由分說,就要殺我家主人!若不是小人跑得快,也早被他們抓住了!”那名家丁繼續哭訴道。 “這還了得!”景公聞言,大吃一驚,急切地對梁丘據下達了命令,“快,梁丘愛卿,你趕快乘坐寡人的快馬輕車,火速趕到校場,讓田先生務必刀下留人!” “臣遵命!”梁丘據聞言,哪敢怠慢,連忙站起身來,向景公拱手施了一禮,轉身就往外走。 “且慢!”景公忽又想起了什麼,一邊叫住梁丘據,一邊對身旁的一名內侍吩咐道:“你快去把寡人的符節取來,讓梁丘大夫帶上!” “遵命!”那名內侍向景公拱手施了一禮,快步走了出去。 太陽已經完全落山。天色已經開始轉暗。 校場內。 將壇上。在兩面“齊”字大旗正中間,軍政司正站在那裡向將壇下的將士們訓話。剛才將莊賈押走的那兩名身材魁梧的士兵站在軍政司的右側,其中一名右手拎著一把帶血的大刀,另一名雙手捧著一個大托盤,盤中赫然放著莊賈的人頭。 “大夫莊賈,身為監軍,自恃君寵,無視軍規,違約遲到,軍法不容,現已斬首,警示三軍!”軍政司一邊用鏗鏘有力的語調高聲訓話,一邊用手指著身旁士兵所託盤中的人頭。 將壇下。鴉雀無聲。無論是站在車上的武士,還是站在地上的士兵,一個個驚得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有的甚至雙腿發抖,幾乎站立不住。 “現將莊賈人頭,懸於校場東門,將士嚴守軍法,切莫步其後塵!”軍政司結束了訓話。 剛過不大一會兒。 一輛馬車從校場東門闖入,並朝將壇飛馳而來。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乘車之人一路大聲喊叫。 “什麼人?竟敢闖我三軍!還不快給我拿下!”田穰苴看到將壇下出現混亂,果斷地向身後的軍官下達了命令。 “遵命!”一名軍官走到田穰苴面前,拱手施了一禮,然後快步走到將壇東北角處,高聲向將壇下面的守壇士兵發布命令,“快將馬車攔下,將來人押上壇來!” 不一會兒,四名士兵押著兩個人,順著將壇東北角的坡道走上將壇。這兩個人,一個是梁丘據,另一個是駕車的車夫。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梁丘據一邊往上走著,一邊還在口不住聲地喊著。 “住口!”押著梁丘據的士兵厲聲喝道。 “梁丘大人,你幹什麼來啦?”見到梁丘據,田穰苴並不起身,只是語氣平淡地問道。 梁丘據見問,十分不情願地向田穰苴拱手施了一禮,然後答道:“回田將軍話,梁丘是奉主公之命,持符節前來救人,請田將軍刀下留人,放了莊大夫,讓他跟我一起回宮面君。” “'將在軍,君令有所不受',這是自古以來的規矩。莊賈因在城中飲酒,違約遲到軍中,依照軍法當斬,田某已將其斬首示眾,其首級現懸於校場東門。怎麼,梁丘大人進來的時候沒有看見嗎?”田穰苴問道。 “什麼?莊大夫已被斬首示眾?”聽了田穰苴之言,梁丘據大吃一驚,但馬上便鎮定下來,“只怪天黑、車快,梁丘沒有看見。” “梁丘大人,你可知道,你驅車闖入校場,並在三軍之中任意馳騁,也是違犯軍法,應當治罪的啊!”田穰苴仍是語氣平淡地說道。 “梁丘不知所犯何法,更不知該如何治罪!”梁丘據語氣有些強硬。 “那好!”田穰苴朝身後站立的軍政司說道,“軍政司,就請你對梁丘大人說吧!” “遵命!”軍政司走上前來,向田穰苴拱手施了一禮,然後面向梁丘據,高聲說道,“無將令,馳三軍,依法當斬!” 聽到一個“斬”字,梁丘據嚇得面如土色,渾身打顫。 “田將軍,梁丘只是奉君命而來,實在不干我的事啊!”梁丘據語帶哭腔,一邊為自己辯解,一邊將手中所持符節舉到田穰苴面前。 “既有君命,可不斬使者,但軍法不可廢也!”田穰苴略一思索,站起身來,語氣堅定地對軍政司說道,“你傳我的命令:毀車、殺馬,以代使者之死!” “遵命!”軍政司向田穰苴拱手施了一禮,然後轉身朝將壇下走去。 “梁丘大人,你可以回宮復命了!”田穰苴語氣平淡地對梁丘據說道。 “梁丘多謝田將軍不殺之恩!”梁丘據向田穰苴拱手施了一禮,然後轉身朝將壇下走去。 駕車的車夫跟在梁丘據身後朝將壇下走去。 站在田穰苴身後的十餘名軍官,親眼目睹了剛才這裡所發生的一切,面面相覷,不寒而慄。 正在此時,一名守壇士兵帶著一名農民打扮的年輕男子跑上將壇。到了壇上,二人快步走向田穰苴,並在田穰苴面前不遠處停下腳步。 那名守壇士兵向田穰苴拱手施禮,大聲禀報:“啟禀田將軍,東阿宰派人來,一定要見您!” 那名農民打扮的年輕男子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向田穰苴拱手施禮道:“田將軍,小人是東阿宰端木方端木大人的家人郭成。晉軍已突破我西部邊防,正向阿、甄二邑逼近,情況十分危急。端木大人特派小人化裝成農民,飛馬前來報信。望田將軍火速發兵相救!” “郭成,你家大人還有何話?”田穰苴一邊打量著郭成,一邊問道。 “我家大人還說,東阿軍民已做好守城準備,但最多只能堅守兩天。”郭成答道。 “好!請你趕快回去,禀報你家大人,就說我大軍即刻出發,後天便可到達東阿,並請你家大人設法將我的話轉達給甄邑宰,讓甄邑也動員全城軍民,堅守兩天!”田穰苴說道。 “小人遵命!”郭成向田穰苴拱手施了一禮,轉身朝壇下快步走去。 那名守壇士兵向田穰苴拱手施了一禮,也朝壇下走去。 待郭成和那名守壇士兵離去之後,田穰苴轉過身來,面向十餘名軍官。 “各位將軍,你們都聽見了,當前的情況已是十分危急!西面的五千晉軍是我們的主要敵人。我們一定要盡快趕到東阿,以我兩倍於敵的兵力,打敗晉軍,收復失地。北面的三千燕軍不過是企圖趁火打劫,難成大的氣候。待我們打敗晉軍之後,再揮師擊之不遲。今天,由於莊賈來遲,耽誤了兩個時辰,所以我們只好調整計劃,為趕路而少休息了。”說到這裡,田穰苴停頓了一下。 在場的十餘名軍官都神情專注地聽著田穰苴講話。 “餘猛!”田穰苴喚道。 “末將在!”餘猛向前跨了一步,一邊向田穰苴拱手施禮,一邊高聲應道。 “你率一百輛戰車、兩千名步兵,帶著糧草、營帳先行一步,在距此四十里外的清水河畔安營扎寨、挖灶做飯,等待大隊人馬,並連夜準備明天中午的干糧。明早寅時三刻開飯,卯時之前出發,急行軍趕往東阿。”田穰苴吩咐道。 “末將遵命!”餘猛向田穰苴拱手再施一禮,然後轉身朝壇下走去。 “劉剛、張強!”田穰苴喚道。 “末將在!”劉、張二人向前跨了一步,一邊向田穰苴拱手施禮,一邊齊聲應道。 “劉剛率一百輛戰車、兩千名步兵為右路,張強率一百輛戰車、兩千名步兵為左路,我和其他幾位將軍率兩百輛戰車、四千名步兵為中路,三路大軍一齊向清水河畔營地開進!”田穰苴吩咐道。 “末將遵命!”其他幾名軍官同時向前跨了一步,和劉剛、張強一起齊聲應道。 當天深夜。月明星稀。 清水河因時值枯水季節而河床窄淺。在月光的照射下,水面上波光粼粼,使整條河流就像一條巨大的銀蛇,從西北向東南蜿蜒穿過齊西大地。 在河東岸離河不遠處的一片長寬各約二里的灘地上,安扎著齊軍營寨。 在齊營四周,全副武裝的哨兵們警惕地註視著前方。稍遠處,是小隊騎馬的士兵在巡邏。 在齊營中央,整齊地停放著五百輛戰車。拉車的馬已被卸下,正在戰車南北兩側臨時搭建的馬厩內安閒地吃著草料。 在戰車東側不遠處,是一片排列整齊的灶台。在每個灶台旁,都有數名士兵正在忙碌著,連夜為全軍將士準備明天中午的干糧。炊煙裊裊,緩緩升入夜空。 從環繞齊營的一頂頂帳篷中,不時傳出士兵們的低語聲或打鼾聲。 在營區內巡邏的士兵們,分成若干小組,每組五人,一手持著兵器,一手舉著火把,在一排排帳篷間往來穿梭。 忽然,一頂帳篷的門簾掀開了,從裡面走出幾個人來。為首的正是田穰苴。他的身後跟著劉剛、張強和兩名士兵。 幾人走出後,帳篷的門簾放下了。沒有了帳篷內的燈光,幾人正努力適應著帳篷外的月光。 田穰苴站住腳,轉過身,對劉、張二人說道:“二位將軍,咱們剛才察看了這麼多帳篷,幾乎每個帳篷都有士兵說,飯菜還可以,就是沒吃飽。士兵們吃不飽肚子,怎麼打仗呢?” “國家規定每個士兵的口糧就這麼多,餘將軍也沒有辦法啊!”劉剛說道。 “是啊!”張強附和道。 “唉!”田穰苴嘆了一口氣,略一思索,便對一名隨行的士兵吩咐道,“你快去把餘將軍給我找來!” “遵命!”那名士兵向田穰苴拱手施了一禮,然後朝著炊煙升起的方向快步走去。 “田將軍,我們明晚在哪裡宿營為好呢?”張強問道。 “你們看呢?”田穰苴反問道。 “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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