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齊相晏嬰

第6章 第六章二桃殺三士大智烹小鮮

齊相晏嬰 荣百川 21507 2018-03-13
仲夏五月的一天上午。臨淄城北門外。 在兩名攜帶兵器的差役陪同下,弦章正站在門邊,翹首望著北方。 “大人,您都在這兒等了整整兩天了,還沒把晏相國等到。您說晏相國今天能回來嗎?”兩名差役中年紀較大的一位問道。 “唉!晏相國出去的時候曾經對我交待,說他少則十天、多則半月就能回來。到今天,他已經走了整整半個月了啊!”弦章把頭低下,嘆了口氣,沒有正面回答那位年紀較大的差役。 正在此時,兩名差役中年紀較輕的那位一邊用手指著北方,一邊向弦章大聲禀報:“大人,您看!遠處來了一輛馬車!” 弦章聞言,連忙抬頭望去。 “那正是晏相國的馬車啊!”弦章看到晏嬰的馬車已在遠處出現,不禁高興得叫出聲來。

在四名攜帶兵器、騎在馬上的差役護衛下,晏嬰的馬車漸行漸近。 待晏嬰的馬車行近,弦章連忙迎上前去。 “籲!”李垚一見弦章到來,連忙勒住韁繩,把車停下,並向車中的晏嬰大聲禀報,“大人,弦大人來了!” 李垚跳下馬車,然後攙扶晏嬰走下馬車。 “晏相國,卑職可把您盼回來了!”弦章走近晏嬰,拱手施禮。 “弦大夫,你怎麼在這裡?是不是朝中出什麼事了?”晏嬰見到弦章,感到十分詫異,一邊拱手還禮,一邊急切地問道。 “相國,朝中確實出事了。事情是這樣的:三天前,主公最寵愛的嬰姬夫人得急病死了。主公十分傷心,坐守在嬰姬夫人的屍體旁,不吃不喝,只知哭泣。天氣已經熱起來了,屍體豈能久放?卑職和睢英、鮑健等幾位大夫見此情形,既擔心主公的身體不要拖垮了,又擔心嬰姬夫人的屍體不要腐爛變臭了,於是再三勸說主公節哀,儘早將嬰姬夫人入斂、安葬。但是,主公對誰的話都不聽,不但不聽,還把我們都訓斥了一頓。卑職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託在相國身上。卑職已經在此等了兩天,今天終於把您等回來了!您快勸勸主公吧!”弦章言畢,再次向晏嬰拱手施禮。

“好,好,我勸勸主公!但是,我該怎樣勸才好呢?”晏嬰一邊答應著,一邊思索著,“弦大夫,我看不如這樣吧:你也上我的車,咱們兩個一路走著,一路商量著,看看能不能商量出一個好辦法來。你看好嗎?” “如此甚好!”弦章答道。 齊宮內宮院內。 睢英、鮑牧、田乞、梁丘據、裔款等朝中大臣和十餘名手持符節的四臨諸侯國的使節都在場,正在低聲議論著什麼。 “晏相國來啦!”人群中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 聽到喊聲,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朝院門口望去。只見晏嬰已經走進院內,正朝人群走來。 “晏相國,您可回來了!您快去勸勸主公吧!”鮑牧迎上前去,向晏嬰拱手施禮,並急切地說道。 “親家,大家可把你給盼回來了!”睢英向晏嬰拱手施禮道。

晏嬰來不及一一答复眾人,一邊向眾人拱手還禮,一邊對正站在旁邊的一名內侍說道:“快帶我去見主公!” “遵命!”那名內侍向晏嬰拱手施了一禮,然後轉身帶晏嬰朝客廳走去。 齊宮內宮客廳中。 昔日歌舞場,今成停屍房。 嬰姬的屍體停放在就地舖著的一張大席上,除一身衣服外,未蓋布帛。 景公坐守在嬰姬的屍體旁,一邊低聲哭泣,一邊喃喃地叨唸著:“愛姬呀愛姬,你年輕貌美,聰明伶俐,曾給寡人帶來多少歡樂啊!如今,你年方花信,可不能就這樣離寡人而去呀!嗚嗚嗚!嗚嗚嗚!” 晏嬰在那名內侍的帶領下走了進來,一進屋就聞到一股惡臭的氣味,不禁蹙了蹙鼻子,皺了皺眉頭。 那名內侍快步走近景公,拱手施禮,輕聲禀報:“主公……”

“誰讓你們又來啦?快給寡人滾出去!”景公聽見有人來,也不抬頭看看是誰來了,便把手一揮,厲聲喝道。 那名內侍聽到景公的訓斥,嚇得渾身發抖,站在一旁,不敢作聲。 “主公,臣晏嬰巡視歸來,前來給主公請安!”晏嬰走到景公面前,跪地叩頭,高聲說道。 “哦,原來是先生啊!”聽到晏嬰的聲音,景公這才抬起頭來,滿臉倦容,睜開已顯紅腫的雙眼,望著晏嬰。 齊宮內宮院內。 弦章率領四名差役從外面抬進來一口棺材,放在人群旁邊。 在場眾人看看弦章,又看看那口棺材,但誰也看不明白。 齊宮內宮客廳中。 晏嬰仍在跪著和景公說話。 “臣一回來,就听說嬰姬夫人病了,連忙趕來問候。不知嬰姬夫人現在病情如何?”晏嬰明知故問。

“這不嘛,”景公用手指著嬰姬的屍體,語帶哭腔地說道,“今天都已經第四天了,可她卻連一口氣都沒喘啊!” “主公勿憂!臣剛才進宮時,看見門外來了一名巫師和一名醫生。他們都說:'聽說嬰姬夫人病危,自願請求允許為她救治。'” “什麼?先生是說嬰姬的病還可以救治嗎?”景公聞言,破啼為笑,連忙問道。 “客人自稱他們都是良醫呀!主公,不妨讓他們試一試?”晏嬰試探性地問道。 “好,好啊!就請他們進來試一試吧!”景公一邊高興地回答,一邊站起身來,看到晏嬰還在地上跪著,連忙說道,“先生快快請起!” “臣多謝主公!”晏嬰再叩一頭,站起身來,然後神情嚴肅地對景公說道,“主公,等一會兒巫師和醫生進來為嬰姬夫人救治,將有祭祀鬼神之類的事情要做,恐怕會對您不利。您最好還是離開這裡,暫時迴避一下,去洗洗澡、吃點飯。您看好嗎?”

“好,好,寡人這就去洗澡、吃飯!”景公一邊笑著回答,一邊轉身離去。 看到景公高興地離去,晏嬰連忙走到正站在一旁的那名內侍身邊,低聲吩咐道:“你快到院裡去,請弦章大夫帶人進來!” “遵命!”那名內侍一邊答應著,一邊朝晏嬰拱手施了一禮,然後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那名內侍就帶著弦章和四名抬著棺材的差役走了進來。弦章等人蹙鼻皺眉,似是難以忍受屋內的惡臭之氣。 “相國……”弦章向晏嬰拱手施了一禮,似是想要說什麼。 “噓——”晏嬰抬起右手擺了擺,示意弦章等人不要說話。 那四名差役的手腳十分麻利,不一會兒就將嬰姬的屍體連同枕頭一起裝入棺材,然後把棺蓋蓋好。 晏嬰見棺斂完畢,也不說話,只將右手抬起,朝弦章等人作了個“快點抬走”的手勢。

看到晏嬰的手勢,弦章連忙向晏嬰拱手施了一禮,然後帶著四名抬著棺材的差役走了出去。 “你去看看主公洗完澡、吃完飯沒有。等主公洗完、吃完之後,你馬上來通知我,我好去向主公禀報!”晏嬰對正站在一旁的那名內侍低聲吩咐道。 “遵命!” 齊宮內宮。景公書房中。 景公剛剛洗完澡、吃完飯,氣色已有好轉,此時正坐在書案後面,和坐在右側座位的晏嬰談話。 “先生,快說說巫師和醫生為嬰姬救治的情況吧!”景公面帶微笑,目光中充滿期待和希望。 “啟禀主公,巫師和醫生採取了各種手段,盡了最大努力,還是沒有把嬰姬夫人救過來。據他們說,嬰姬夫人已經死去三四天了,屍體都已經開始腐爛發臭了,確實救不活了。於是,臣就派人將嬰姬夫人的屍體入棺殯斂了。此乃大事,臣不敢不向主公禀報!”晏嬰說完,恭恭敬敬地向景公拱手施了一禮。

景公聞言大怒,神情嚴肅地對晏嬰說道:“先生!您藉口巫師和醫生為病人治病,要寡人離開,而不讓寡人在現場觀看。後來,您將寡人愛姬入棺殯斂,又不讓寡人知道。寡人這當國君的,豈不是徒有虛名嗎?!” “主公息怒!”晏嬰向景公再次拱手施禮,然後嚴肅而又從容地答道,“恕臣直言:人死不能複生,這是一個世人皆知的道理。為何唯獨主公不明白這個道理呢?臣曾經聽說過:'君正臣從謂之順,君僻臣從謂之逆。'現在,主公做得不對,如果順著主公之意去做,就是跟著主公一起去做邪僻的錯事啊!從前,我們的先君桓公因任用管仲而霸,因寵信豎刁而滅。如今,主公您薄於大臣之禮而厚於寵妾之哀,嬰姬夫人的屍體都已經開始腐爛發臭了,卻不讓入棺殯斂,還整日啼哭,不理朝政,這樣做對嗎?臣身為相國,若崇君之行,則不可以導民;若從君之欲,則不可以持國。更何況,臣還曾聽說過,屍體腐爛了而不入斂,叫作羞辱屍體;屍體變臭了而不出殯,叫作陳設腐肉。主公,您違背聖明君王的本性,做百姓非議之事,而將嬰姬夫人置於陳屍受辱的地步,這是很不應該的啊!”

在晏嬰說話的時候,景公始終神情專注地聽著,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直到晏嬰說完這番話,他才吞吞吐吐地表示:“先生,寡人確實不明白這麼多道理啊!既然如此,那就按先生的意見辦吧!” 晏嬰見景公似有所悟,便不再繼續責備景公,而是鼓勵道:“既然主公已經明白了這些道理,那就好啊!現在,我們齊國的朝中大臣和四臨各諸侯國派來參加弔唁的使節都正在院裡等候您。您出去跟他們見見面吧!不過,您哭是哭,但一定要節哀啊!” “好,好。”景公一邊答應著,一邊站起身來。 盛夏六月的一天上午。 齊宮大殿門外房檐下。田開疆、古冶子、公孫捷三人席地而坐,正在有說有笑地談論著什麼。 齊宮大殿內。景公端坐君位。文武百官分立左右兩班。君臣正在議事。

忽然,一名內侍匆匆走進殿來。 那名內侍徑直走近景公,拱手施禮,低聲禀報:“啟禀主公,楚國使者中大夫靳尚在宮外求見!” “什麼?楚國使者求見?”景公聞聽楚使到來的消息,先是一愣,但是馬上就定下神來,“快,快請楚使進殿!” “遵命!”那名內侍一邊答應著,一邊拱手施禮,然後轉身快步朝殿外走去。 齊宮大殿門外房檐下。田開疆等三人仍坐在那裡談笑著。 在齊宮內侍的帶領下,手持符節的楚使靳尚正匆匆地向齊宮大殿門口走來。 “你是什麼人?膽敢闖我齊宮!”田開疆見有陌生人到來,“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古冶子、公孫捷也止住了談笑,“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啟禀三位將軍,此乃楚國使者靳尚靳大夫。小人奉主公之命,帶他進殿晉見主公!”那名內侍一邊拱手施禮,一邊向田開疆等三人解釋著。 “楚國大夫?那你到我們齊國干什麼來啦?”古冶子一邊上下打量著靳尚,一邊厲聲問道。 “靳尚是為楚齊兩國交好而來。”靳尚一邊朝田開疆等三人拱手施禮,一邊答道。 “楚國乃蠻夷之國,也配與我們齊國交好?”公孫捷瞪著雙眼,大聲說道。 “將軍有所不知,”聽到刺耳之言,靳尚並未生氣,而是面帶微笑,從容答道,“我們楚國襟三江而帶五湖,地方千里,粟支數年,足食足兵,乃一大國也。若與我們楚國交好,齊國將可得名獲利……” “嘟!給我住口!”還沒等靳尚把話說完,田開疆就怒不可遏地指著靳尚的鼻子叫了起來,“區區楚國,何足道哉!我們弟兄三人親提雄兵,把你楚國夷為平地,人人皆死,個個不留!” “來人哪!”古冶子朝守在大殿門口兩旁的武士們高聲喊道,“把這個口出狂言的楚國人給我推出宮外砍了!” 齊宮大殿內。 “楚使為何還不進殿?”正在等候楚使的景公顯得有些急不可耐。 晏嬰聽到大殿門外人聲嘈雜,情知有異,便向景公拱手施禮道:“主公,待臣出去看一下!” “好吧!”景公顯得有些無可奈何。 晏嬰轉身朝大殿門口走去。 齊宮大殿門外。 晏嬰剛一走出大殿門口,便看到兩名手持兵刃的武士,正押著一名手持符節的男子朝宮門口走去。 “站住!站住!快給我站住!”晏嬰見狀,驚訝萬分,一邊大聲喊著,一邊跑步向前追去。 聽到身後晏嬰的喊聲,兩名武士停下了腳步,其中一名鬆開靳尚的一隻胳膊,轉過身來,向晏嬰拱手施禮,問道:“晏相國,您可是在叫小人麼?” “正是!”晏嬰應了一聲,又朝另一名武士喝道,“你還不趕快鬆開!” 那名武士見晏嬰到來並已動怒,只好鬆開了靳尚的另一隻胳膊。 靳尚聽見武士稱呼“晏相國”,知是晏嬰到來,這才轉過身來。 “楚使靳尚拜見晏相國!”面色蒼白的靳尚稍微定了定神,這才向晏嬰拱手施禮。 “靳大使,晏嬰正在朝中議事,未及親迎大使進殿,讓大使受驚了,還望大使恕罪!”晏嬰一邊說著,一邊向靳尚拱手還禮。 奉命帶靳尚進殿的那名齊宮內侍,剛才被田開疆等三人嚇得躲在一邊直發抖,現在見晏嬰到來,這才快步走到晏嬰面前。 “這是怎麼回事?”晏嬰向那名內侍問道。 “相國,事情是這樣的……”那名內侍朝晏嬰拱手施了一禮,然後一邊用眼睛朝田開疆等三人站立的方向望著,一邊把嘴巴湊到晏嬰耳邊,低聲報告著剛才這裡發生的一切。 聽完那名內侍的報告,晏嬰對靳尚說道:“靳大使,您看這樣好不好:我先派人送大使到館驛歇息一下,等一會兒退了朝,我再去館驛看望大使,為大使擺酒壓驚。” “如此甚好,那就多謝晏相國了!”靳尚的臉色已恢復正常,見晏嬰如此說,便順水推舟地答應了。言畢,向晏嬰拱手施了一禮。 齊宮大殿內。 景公端坐君位。 晏嬰正站在景公面前,向景公禀報著剛才在大殿門外發生的一切。 “主公,剛才發生的事情就是這樣。”晏嬰禀報完畢,向景公拱手施禮。 正在此時,田開疆等三人怒氣沖沖地大步走到晏嬰身邊。他們對坐在君位的景公視而不見,更不用說行君臣之禮了。 “我們弟兄已經決定把那個楚國人砍了,你為什麼要把他放了?你說!”田開疆怒目圓睜,用手指著晏嬰的鼻子,厲聲責問道。 “三位將軍息怒!”晏嬰環視了一下站在自己身邊的田開疆等三人,微微一笑,從容答道,“三位將軍想必也聽說過這樣一句話:'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更何況,楚國派靳大夫到我們齊國來,並不是來向我們宣戰的,而是來和我們言和、交好的。三位將軍不妨想想看,楚使獨自一人來到齊國,我們齊國人多勢眾,要想抓住他、殺掉他,那還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嗎?但是,這樣一來,不僅會得罪楚國,如果讓其他諸侯國知道了,還會落下萬世笑柄啊!” 田開疆等三人聞聽晏嬰之言,一時語塞,但仍氣呼呼地站在晏嬰身邊。 晏嬰見田開疆等三人不再出聲,便轉身面向景公,拱手施禮道:“主公,那楚國雖遠居蠻夷之地,但也是黃帝后裔啊!近年來,楚國日漸強盛,自相繼吞滅陳、蔡兩國之後,更成了我齊國之近鄰,屢有楚兵擾我邊境。此次楚使來齊,說是與我交好,恐怕也是來探我虛實的。臣以為,為了齊國百姓,為了齊國振興,我們切不可樹此強敵,而應以睦鄰為上。臣願親赴楚國,向那楚國君臣曉以利害,使其放棄擾齊之舉、滅齊之心,真正與我言和、交好。請求主公恩准!” 還沒等景公開口,田開疆等三人就咆哮起來。 “你為何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古冶子指著晏嬰的鼻子質問道。 “主公!你給我一万精兵,我們弟兄三人親自出馬,誓把楚國剷平!”田開疆連禮也不行,便衝著景公大聲喊道。 “齊國人都瞎了眼,怎麼會找你這麼個矬子為相!”公孫捷也指著晏嬰的鼻子叫道。 晏嬰面不改色,昂然而立。 梁丘據、裔款二人以袖掩口,似在竊笑。 其餘眾大臣哪裡見過這等場面,一個個面面相覷,噤若寒蟬。 景公見狀,再也沉不住氣了,於是高聲喝道:“你們三個不要在此喧嘩!寡人認為,相國既出此言,必然胸有成竹。寡人要與相國細細商議使楚之事。你們三個先退下去吧!” “哼!”田開疆等三人見景公命他們下去,顯得很不高興,也不向景公行禮、告辭,僅用鼻子“哼”了一聲,便轉身朝殿外走去。 “這個矬子此番使楚,要是折了我們齊國氣概,他一回來,咱們就把他砍作肉泥!”古冶子一邊朝外走著,一邊左手握著劍鞘、右手握著劍柄,憤憤地同田開疆、公孫捷說著狠話。 一天上午。 楚國境內的一個小村莊。 村邊大路上,停著晏嬰一行車馬。 雖然時值仲秋季節,但是南國的氣候仍很炎熱。路上行人都還穿著夏季的單衣,或打著赤膊。 李垚見有一位年約六十多歲的老漢手提一籃桔子迎面走來,連忙跳下馬車,上前拱手施禮,笑著問道:“老伯,跟您打聽一下,到郢城還有多遠啊?” 那位老漢停下腳步,打量了一下李垚和晏嬰一行車馬,朗聲答道:“到郢城?不遠了!還有百十里路,你們明天這個時候就能到了!” “多謝老伯!”李垚向那位老漢再施一禮。 與此同時。 楚宮大殿內。 楚君靈王端坐君位。文武百官分立左右兩班。 “諸位愛卿,”靈王對群臣說道,“據探馬來報,齊國使臣明天就要到了。寡人聽說,那齊使晏嬰乃齊之相國,身雖不滿五尺,而賢名聞於諸侯。但是,當今海內諸國,唯我楚國最強。寡人欲羞辱晏嬰,以張我楚國之威。卿等有何妙計?” 中大夫靳尚向靈王拱手施禮、奏道:“主公,那晏嬰乃一賢士也,知書達禮,見多識廣,處事機敏得體,口才無人能比。他此番使楚,是專為兩國言和、交好而來。我們楚國乃一泱泱大國也,理應以大國風度禮貌待之,萬萬不可羞辱於他,以免自取其辱也!” “寡人之意已決,大夫毋須多言!”靈王駁回靳尚,又朝群臣問道,“卿等有何妙計?” 太宰薳啟疆向靈王拱手施禮、奏道:“主公,以臣之見,正是因為那晏嬰處事機敏,善於應對,所以我們僅以一言一事,是難以羞辱他的。而要達到羞辱他的目的,就必須一步一圈套,一處一陷阱,步步圈套,處處陷阱,令其縱有天大本事,也難以一一妥善應對。” “寡人願聞其詳!”靈王聽罷薳啟疆之言,顯得十分興奮。 “主公容禀!”薳啟疆向靈王又施一禮,然後壓低聲音,神秘地說道,“第一步:臣今夜派人,到晏嬰必經的郢城東門,在城門旁邊另鑿一個高五尺、寬二尺的小洞。待明日晏嬰到時,卻將城門關閉,令其從小洞鑽入……” “妙!妙啊!實在是太妙啦!哈哈哈哈!”還沒等薳啟疆把話說完,靈王就連聲稱“妙”,並鼓掌大笑起來。 次日上午。 楚都郢城東門。 城門緊閉。只有四名身材高大、手持兵器的楚兵在城門兩側站崗。 晏嬰一行車馬在城門前不遠處停下。 “啟禀大人,郢城已到,但城門緊閉!”走在晏嬰馬車前面的一名騎馬的齊兵從城門口返回,向坐在馬車上的晏嬰施禮、禀報。 “什麼?城門緊閉?”晏嬰聞言,感到大惑不解,“李垚,我們過去看一下!” 在李垚的攙扶下,晏嬰下了馬車。然後,李垚緊隨晏嬰身後,朝城門口走去。 到了城門口,李垚上前,向一名守門楚兵拱手施了一禮,然後說道:“小兄弟,我們是齊國派來的使者,這位就是我們的晏相國,請你快把城門打開,好讓我們進去!” 那名楚兵一邊鞠躬還禮,一邊打量著晏嬰一行,然後說道:“你們就是齊國使者?實在對不起,城門不能開!我家大人有令,齊國使者來到郢城,只能從那邊的小門進!” 晏嬰、李垚二人順著那名楚兵手指的方向走了幾步,果然看見城牆上開著一個高約五尺、寬約二尺的“小門”。 “我的娘啊!這哪裡是什麼'小門'啊,簡直是狗洞!”李垚趴在“小門”口朝里邊望瞭望,不禁大叫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面對這種情況,晏嬰不惱反笑。 “大人,怎麼辦?”李垚急切地問道。 “我自有辦法讓他們把城門打開!”晏嬰一邊回答,一邊朝城門口走去。 晏嬰走到剛才那名楚兵面前,拱手施了一禮,然後面帶微笑,語氣平和地說道:“這位小兄弟,請你速去轉告你家大人,就說:我們齊國使者出使列國,如果到了人國,就從人門進;只有到了狗國,才從狗門進。不知楚國是人國,還是狗國?” “請您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去禀報!”那名楚兵向晏嬰鞠躬還禮,然後快步朝城門旁邊那個“小門”走去。 “哈哈哈哈!”看著那名楚兵貓著腰鑽進那個“小門”,晏嬰、李垚一齊笑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工夫,隨著一陣“嘎吱”、“嘎吱”的響聲,兩扇城門終於從裡面打開了。門開處,走出數名楚兵。其中為首的一名軍官模樣的楚兵徑直朝晏嬰走來。 “您就是齊國使臣晏相國晏大人吧?”那名軍官模樣的楚兵走到晏嬰面前,拱手施了一禮,畢恭畢敬地問道。 “正是。”晏嬰拱手還禮、答話。 “小人奉我家大人之命,特來打開城門,歡迎晏大人一行來到郢城。請!”那名軍官模樣的楚兵一邊說著,一邊作了個“請進”的手勢。 “看來,楚國還是人國,而非狗國啊!哈哈哈哈!”笑畢,晏嬰對那名軍官模樣的楚兵說道,“那就有勞小兄弟你在前面帶路,我們直奔楚宮去見你家國君!” “小人遵命!”那名軍官模樣的楚兵向晏嬰拱手施了一禮,然後轉身朝城門內走去。 在李垚的攙扶下,晏嬰登上馬車。 晏嬰一行車馬緩緩駛進郢城東門。 郢城城內。 街道寬暢,路面平坦,市井稠密,商賈雲集,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同齊都臨淄相比,乃是別有一番景象。 “真是一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啊!”晏嬰坐在馬車裡,從身邊敞開的車窗向外面觀看,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喜,不覺讚歎出聲。 正在此時,忽然從前方傳來車馬駛近的聲音。 “大人,一輛大型戰車迎面駛來,咱們怎麼辦?”李垚見狀,連忙側身向晏嬰請示。 “靠邊停下,暫且避讓!”晏嬰果斷地命令道。 “靠邊停下!”李垚向隨行人員大聲傳達著晏嬰的命令。 晏嬰一行車馬靠街道右側停下了。 迎面駛來的大型戰車在繼續行駛到與晏嬰一行車馬相距不足十步遠的地方,也停下了。這時,晏嬰一行才看清:來的不是一輛戰車,而是前後兩輛,並且每輛戰車上各站著四名武士,一個個身材高大魁梧,盔甲整齊鮮明,手持大弓長戟,雙目平視前方,狀如天神,十分威武。 在戰車停穩後,從前面一輛戰車上跳下一名武士,徑直朝晏嬰乘坐的插著符節的馬車走來。 “請問,車內坐的可是齊國使臣晏相國晏大人嗎?”那名武士在距離晏嬰的馬車大約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朝坐在車夫座位上的李垚鞠躬施禮,大聲發問。 “正是。”李垚見問,連忙跳下馬車,拱手還禮、答話,並反問道,“請問,可有什麼事情嗎?” “小人奉我家國君之命,特來迎接晏大人入宮!”那名武士朝李垚再施一禮,畢恭畢敬地答道。 晏嬰在車內早已聽到、看到車外的一切,於是把馬車門簾一挑,在李垚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那名武士見晏嬰走下馬車,連忙上前一步,鞠躬施禮道:“晏大人,小人奉我家國君之命,前來迎接大人入宮,請大人上小人的戰車吧!” “多謝你家國君!”晏嬰拱手還了一禮,又順著那名武士所指的方向,望了一眼前邊停著的兩輛戰車,這才神情嚴肅地對那名武士說道:“這郢城乃是貴國之都,想必不會有劫匪賊寇吧?晏嬰今天是為兩國交好而來,又不是打仗,用這麼多戰車、武士幹什麼呢?我們已經有人帶路了,請將軍快快退下吧!” “這……”那名武士似乎還想說什麼話,表情十分尷尬。 “李垚,我們走我們的!”晏嬰不再理會那名武士,一邊說著,一邊在李垚的攙扶下登上馬車。 “駕!”隨著李垚的一聲吆喝,晏嬰一行車馬又向前行進了。 楚宮大殿高大雄渾,極為壯觀。 大殿門口台階上站著兩個人,一個是楚國太宰薳啟疆,另一個是中大夫靳尚。二人見手持符節的晏嬰已走近大殿,連忙走下台階迎接。 “晏相國,靳尚歡迎大人來到楚國!”靳尚迎上前去,向晏嬰拱手施禮,並向晏嬰介紹,“這位是我們楚國太宰薳啟疆薳大人!” “多謝靳大夫!”晏嬰先向靳尚拱手還禮,又向薳啟疆拱手施禮道,“久聞薳太宰大名,幸會,幸會!” 薳啟疆一邊拱手還禮,一邊說道:“晏相國賢名聞於列國,薳某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我家主公聽說相國到來,非常高興,特派薳某在此迎候。請!” “多謝薳太宰!”晏嬰拱手再施一禮,然後跟著薳、靳二人向殿內走去。 楚宮大殿內。 楚靈王端坐君位。文武百官分立左右兩班。 “外臣晏嬰奉寡君之命,特來拜見大王!”晏嬰走近靈王,跪地叩頭。 “齊使請起!”靈王說道。 “多謝大王!”晏嬰再叩一頭,站起身來,手持符節,凜然而立。 “齊使,寡人問你:齊國是不是沒有人材啊?”靈王問道。 晏嬰向靈王拱手施了一禮,然後從容答道:“回禀大王,齊國乃海岱間一大國也,雞犬之聲相聞,綿延千里不絕。僅臨淄一地就有三萬戶人家,行者摩肩,立者接踵。如果人們都展開衣袖,就能遮住太陽;如果每個人都揮灑一把汗水,就會像下了一場大雨一樣。怎麼能說齊國沒有人材呢?” “既然如此,那又為何要派你這樣的人出使我們楚國呢?”靈王又問。 “大王容禀,”晏嬰聞言,向靈王拱手施了一禮,然後微微一笑,侃侃而答,“大王有所不知,我們齊國派使臣出使列國是有規矩的。哪個國家的國君賢明,就派賢明的使臣出使哪個國家;哪個國家的國君不肖,就派不肖的使臣出使哪個國家。晏嬰最不肖,所以就派晏嬰出使楚國了。” “先生,請不要再說下去了!”靈王聽了晏嬰的回答,感到有些羞愧不安,不得不改變口氣,對晏嬰說道,“先生遠道而來,一路辛苦,請坐下和寡人說話吧!” “外臣多謝大王!”晏嬰向靈王拱手施了一禮,然後在指定的座位坐下。 靈王和晏嬰正在談話。 忽然,一名內侍匆匆走進殿來。 那名內侍走近靈王,先施一禮,然後低聲禀報導:“啟禀大王,郢郊桔黃,數名郊人來獻新桔!” 靈王聽了,十分高興:“好啊!你揀些最好的端進來,寡人正好與晏先生解渴!” “遵命!”那名內侍拱手施禮,轉身出殿。 不大一會兒,那名內侍端進一大盤黃澄澄的桔子來,輕輕地放到靈王面前的長案上。 “晏先生,請你先品嚐一下!”靈王微笑著對晏嬰說道。 那名內侍聞言,連忙從盤中取出一個桔子、一把小刀和一塊布巾,一起放到晏嬰面前的桌上。 “多謝大王!”晏嬰見靈王先倨後恭,也很高興,一邊口中稱謝,一邊拱手施禮,然後拿起桌上的桔子,只用布巾擦了擦,便向口中送去。 看著晏嬰津津有味地吃著桔子,靈王微笑不語,朝中大臣們也大都掩口竊笑。 待晏嬰吃完桔子,靈王這才一邊笑著,一邊說道:“先生,齊國人是不是從來沒有吃過桔子啊?先生為何不用小刀剖開桔皮,竟然連皮一起吃了呢?” 晏嬰見問,向靈王拱手施了一禮,然後從容答道:“回禀大王,外臣曾經聽說過:'受君之賜,瓜桃不削,桔柚不剖。'今蒙大王之賜,和接受寡君之賜是一樣的啊!大王沒有下令剖開桔皮,外臣怎敢不連皮一起吃呢?確實不是外臣無知啊!” “哦,原來如此!”靈王聽罷晏嬰一番話,不禁肅然起敬,“寡人久聞先生知書達禮、博學多才,今日得見,果然不凡!時已近午,寡人欲設酒宴,與先生邊飲邊談,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多謝大王美意!”晏嬰聞言,連忙拱手施禮、稱謝。 靈王君臣與晏嬰正在飲酒。 靈王與晏嬰互敬共飲,邊飲邊談,氣氛十分融洽。 忽然,四名楚國武士簇擁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匆匆走進殿來,徑直走到靈王面前。 其中一名武士向靈王拱手施禮,高聲禀報:“啟禀大王,小人等抓住一名盜賊,特來禀報大王,聽候大王發落!” “小人冤枉啊!”那個被綁之人大聲喊冤。 晏嬰聽到喊聲,抬頭一看,只見那個被綁之人不是別人,而是李垚,不覺暗自吃驚。 “此賊所犯何罪呀?”靈王放下手中的酒杯,向那名武士厲聲問道。 “回禀大王,他盜竊宮中金壺一把,被小人等人臟俱獲!”那名武士一邊回答,一邊指了指身旁另一名武士手中捧著的一把金壺。 “小人被他們拉去吃酒,確實沒有偷壺!那是他們栽贓陷害!大王可要明察啊!”李垚朝靈王大聲喊道。 “此賊何處人氏啊?”靈王並不理會李垚的喊聲,而是繼續向那名武士發問。 “回禀大王,他是齊國人!”那名武士高聲答道。 “齊國人?”靈王臉上似有難色,轉身向晏嬰問道,“先生,你看該如何發落啊?” “小人是冤枉的!大人可要為小人作主啊!”李垚朝晏嬰大聲喊道。 晏嬰沒有理會李垚的喊聲,而是向靈王拱手施了一禮,神情鎮定地答道:“回禀大王,既是'盜竊金壺',又是'人臟倶獲',那就是真臟正犯,理應推出宮門斬首!” “大人!小人跟隨大人多年,怎麼連大人也不相信小人啊!”李垚聞聽晏嬰之言,絕望地大聲喊道。 “唉,”靈王嘆了一口氣,對晏嬰說道,“先生出使列國,應帶誠實之人才是。若先生所帶之人作賊,則先生臉上也不光彩啊!” 晏嬰向靈王拱手施了一禮,然後從容言道:“大王容禀,剛才大王賜外臣一桔,現在外臣就以桔論事。外臣曾經聽說過,桔樹生長在淮南就結出桔,而生長在淮北就結出枳。桔和枳二者之間,僅僅葉子相似罷了,而它們的果實味道卻不同。之所以會有這麼大的區別,原因是什麼呢?就是因為淮南、淮北的水土不同啊!” 靈王很專心地聽著晏嬰說話,卻沒有聽出個所以然來,臉上一片茫然。 晏嬰指了指面前的李垚,然後話鋒一轉:“不錯,此人是外臣從齊國帶來的。他自幼跟隨晏嬰,至今已經十多年了。在齊國,他不僅是個'誠實之人',而且是個至誠君子,從未有過盜竊行為。為什麼他在齊國不盜竊,而今天到了楚國卻盜竊呢?是不是就像南桔北枳那樣,因齊楚兩國水土不同,是楚國的水土使一個原本誠實的人變得善於盜竊了呢?還請大王明鑑!” “先生,請不要再說下去了!”聽罷晏嬰一席話,靈王這才如夢初醒,滿臉通紅地苦笑著自我解嘲道,“寡人只是想和先生開個玩笑而已,先生何必當真呢?看來,對於像先生這樣的聖人,是不能開玩笑的啊!寡人與先生開玩笑,實在是自討沒趣啊!” “哦,原來大王是和外臣開玩笑啊!外臣不知這是玩笑,言辭未免激烈,如有冒犯之處,還望大王寬恕!”晏嬰見靈王自設台階,便不為已甚,送了靈王一個“順水人情”。言畢,又向靈王拱手施了一禮。 “哪裡、哪裡!”靈王連連搖頭、擺手,然後朝面前那幾名武士喝道,“還不快快鬆綁!”那幾名武士見靈王有令,那敢怠慢,連忙為李垚鬆了綁。 “李垚,還不快謝過大王!”晏嬰見狀,連忙提醒李垚。 “小民多謝大王!”李垚遲疑了一下,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遵從晏嬰的話,向靈王拱手施了一禮,然後隨著那幾名武士一起退出殿去。 靈王面帶微笑,對晏嬰說道:“先生,剛才飲酒時先生向寡人所言之事,寡人完全贊同。請先生回到齊國後,向齊君轉達寡人的問候,並請齊君放心:兩國不睦,蒼生受苦,楚國願與齊國世代交好,互致歲貢,互不侵擾,若有敵國加兵,兩國互相救應。寡人歡迎齊君在方便時來楚作客,並願在適當時候親到齊國拜會齊君。先生,如此可好?” 晏嬰聞言,連忙向靈王拱手施禮道:“大王英明!外臣代寡君謝過大王,並期盼大王早日駕臨齊國,與寡君共議兩國交好大事!此乃兩國之幸,蒼生之幸也!” “好,好,好啊!哈哈哈哈!”靈王連聲稱好,並放聲大笑。 晏嬰如釋重負,也隨著靈王一起大笑起來。 深秋季節的一個白天。 齊宮院內的大樹紛紛落葉。 大殿內。景公端坐君位。文武百官分立左右兩班,田開疆、古冶子、公孫捷三人也在其中。晏嬰正站在景公面前,匯報使楚的經過和成果。 “最後,在臣臨行之前,那楚王備了一車當地珍稀特產,讓臣帶回獻給主公。這是禮品清單,呈請主公過目!”晏嬰將捆好的一卷竹簡雙手捧起。 景公身邊的一名內侍上前接過竹簡,交到景公手中。 景公打開竹簡,粗略地看了一遍,然後抬起頭來。 “相國此番使楚,果然不負寡人所望,不費一兵一將,就為寡人解除了來自南方的威脅,並建立了齊楚聯盟,真是大功一件啊!”景公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對晏嬰使楚之行大加讚揚。 晏嬰聞言,連忙向景公拱手施禮道:“主公,晏嬰何才何德,豈敢冒此大功?臣此番使楚,之所以能不辱使命,使我們齊國得名獲利,主要原因有三:第一,我們齊國國大力強,楚國素來不敢小看於齊;第二,楚國欲與晉、吳爭霸,擔心我們齊國乘機攻之,也需要與齊結盟;第三,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主公多年來施行對內強國富民、對外睦鄰友好的新政,賢名早已聞於諸侯,主公派臣使楚,正好給了楚王一個向主公表達仰慕之情的機會,所以那楚王僅敢與臣開個小小的'玩笑',卻不敢得罪於主公啊!” “話雖如此簡單,但那楚王的步步圈套、處處陷阱,若非相國處事機敏、應對得體,則必受其辱矣!而相國受辱,不就是寡人受辱、齊國受辱嗎?”說到這裡,景公忽然想起了什麼,“剛才相國說到車夫李垚的事情,他為了齊國的尊嚴而臨危不懼,實在令人感佩!寡人想見見他,不知他現在何處?” 晏嬰見問,連忙拱手施禮、答話:“回禀主公,李垚現在宮門之外。” “去,派人傳李垚來見寡人!”景公對身邊的一名內侍吩咐道。 “遵命!”那名內侍向景公拱手施了一禮,然後快步向大殿門外走去。 不大一會兒,李垚跟在那名內侍身後走進大殿。 “小民李垚叩見國君!”李垚走近景公,跪地叩頭。 “起來吧,起來吧!”景公面帶微笑,作了個“請起”的手勢。 “多謝國君!”李垚又叩一頭,才站起身來。 景公一邊上下打量著李垚,一邊說道:“寡人見過你,並且知道你是晏相國家裡的人,只是不知你叫李垚。寡人聽相國說,在這次隨相國出使楚國期間,你被楚人誣為盜賊,受了委屈,而你臨危不懼,維護了齊國的尊嚴,真是我齊國的好子民啊!你要跟著相國好好乾、好好學,將來會成大器的!” “多謝國君勉勵!”李垚聽到景公誇獎,連忙向景公拱手施禮、道謝。 “好啦,你下去吧!”景公仍是面帶微笑。 “遵命!”李垚向景公拱手再施一禮,然後才轉身走出大殿。 景公顯得非常興奮,對群臣高聲說道:“諸位愛卿!晏相國此番使楚,為我們齊國立了大功,寡人欲設酒宴為相國洗塵、慶功,你們大家說好不好啊!” “好!”多數大臣隨聲附和。 “哼!”田開疆、古冶子、公孫捷三人不約而同地“哼”了一聲,然後也不向景公施禮、禀報,便憤然離去。 望著田開疆等三人離去的背影,景公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 景公的一切都被在場的梁丘據看在眼裡。 當天晚上。 梁丘據家客廳裡。燈火輝煌。 梁丘據坐在主位。右首依次坐著裔款、古冶子。左首依次坐著田開疆、公孫捷。五人正在飲酒、議事。 “算……算這個矬子精明,此番使楚未折我……我們齊國氣概,否……否則的話,我真把……把他砍作肉泥!”古冶子的口齒已經有些不清。 “我們弟兄乃齊邦三傑,論身手,論膽量,哪個不在他晏某人之上,卻偏偏還得受他制約!”田開疆說道。 “國人無眼,致令一個矬子為相,而我等卻無用武之地。唉!”公孫捷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然後把空杯“啪”地一聲重重地蹾到桌上。 “主公真是偏心!上一次,梁丘大人不遠千里送他女兒到晉國去,可回來之後,連個'謝'字也沒聽他說過。而這一次,晏某人從楚國回來,卻又是'洗塵',又是'慶功'。為何差別如此之大呀!”裔款在為梁丘據鳴不平。 “裔大人、三位將軍,咱們不談這些!來、來、來,大家都滿上,梁丘敬大家一杯!”梁丘據一邊笑著,一邊說道。 站在旁邊的梁丘據家僕人遵照主人之命,分別為五人斟滿酒杯。 “幹!”梁丘據帶頭一飲而盡。 “幹!”裔款等四人也跟著一飲而盡。 “依我看,咱們總得想個辦法把晏某人扳倒才行,否則大家永無出頭之日!”公孫捷說道。 “是啊!梁丘大人乃齊國老臣,德高望重,當個相國也綽綽有餘。扳倒晏某人,擁戴梁丘大人為相國,咱們大家才有福可享啊!”裔款說道。 “既然大家非要談論這個話題,那梁丘就提醒大家一句:成大事者,須有耐心。大家不妨把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盯住晏某人,耐心地等待時機。待到抓住晏某人的把柄,方可將其置於死地。”說到這裡,梁丘據看了看田開疆、古冶子、公孫捷三人,然後繼續說道,“在抓住把柄之前,最好不要同晏某人發生正面衝突。三位將軍上次指著晏某人的鼻子質問,今天又拒不參加主公為晏某人舉辦的慶功酒宴,都是缺乏耐心、不夠冷靜啊!你們知道嗎?今天,你們三位憤然離朝,主公看了很不高興,又是搖頭,又是嘆氣,臉色非常難看啊!” “我……我早就看夠了他的臉色了!”古冶子說道。 “他憑什麼給我們臉色看?就憑他是國君嗎?”半天沒有開口的田開疆,一開口就是重話,“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他姓薑的早已'失民心','失天下'也只是早晚的事!如果不信,可以去問問齊國百姓,看看說我們田家好的有多少,說他姜家好的又有幾個……” “田將軍,你喝多了!”梁丘據見田開疆已是口無遮攔,連忙打斷了他的話,並吩咐自家僕人,“快去叫人來,扶田將軍到客房歇息,他喝多了!” “是!”梁丘據家僕人答應一聲,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進來三四個彪形大漢,架起田開疆的胳膊就往外走。 “我沒喝多!我沒喝多……”田開疆掙扎著,喊叫著。 次日下午。 齊宮內宮。景公書房中。 景公獨自一人坐在那裡,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門口,似是正在等待什麼人的到來。 一名內侍匆匆走進門來,向景公拱手施禮,低聲禀報:“啟禀主公,晏相國到!” “快,快請相國進來!”聽到晏嬰到來的消息,景公兩眼一亮,顯得非常興奮。 “晏相國請進!”那名內侍轉身走到門口,朝已在門外等候的晏嬰拱手施了一禮,並輕聲轉達景公的命令。 “臣晏嬰拜見主公!”晏嬰匆匆走進門來,走到景公面前,跪地叩頭。 “先生免禮,請坐下說話!”景公指了指身邊的一個座位。 “多謝主公!”晏嬰再叩一頭,然後站起身來,在指定座位坐下,剛一坐穩,便急切地問道,“主公急召晏嬰來見,不知所為何事?” “你把門關好,退下吧!”景公對那名內侍說道。 “遵命!”那名內侍朝景公拱手施了一禮,然後走出房門,並從外面將門掩上了。 “寡人請先生來,是想和先生商議一件大事。”景公神情嚴肅地說道。 “是何大事?”晏嬰忙問。 “除掉田開疆、古冶子、公孫捷三人!”景公以斬釘截鐵的語氣答道。 “這……”晏嬰聞言,大驚失色,張了張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先生可能毫無思想準備吧?對此,寡人雖已思慮多日,但也是經過昨夜整整一夜再三考慮之後,才下定決心的。”看到晏嬰神情錯愕的樣子,景公連忙解釋道。 “主公為何心生此念?是因為他們橫行閭里,或簡慢公卿嗎?臣願聞其詳。”晏嬰回過神來後,迫不及待地問道。 “如果僅僅是簡慢公卿、橫行閭里,倒也罷了。寡人最不能容忍的是:他們目中無君,不但常逆寡人之意行事,而且稍不如意便朝寡人吹鬍瞪眼,甚至按劍欲拔。說不定哪一天,他們真的會拔劍弒君啊!每思及此,寡人便如芒刺在背,甚至不寒而慄。因此,寡人才決意除掉他們!”景公答道。 “是啊!”晏嬰接過景公的話題,不疾不徐地說道,“臣曾經聽說過,聖明的國君所養的勇士,應該是對上有君臣大義,對下有長幼倫常,在國內可以禁止暴力,對國外可以威懾敵軍,國家因他們的功績而獲利,臣下也敬服他們的勇力,所以國君給他們以令人尊崇的地位,並增加他們的俸祿。但是,現在主公所養的這三名勇士,對上沒有君臣之義,對下不講長幼倫常,在國內不能禁止暴力,對國外不能威懾敵軍,橫行閭里,簡慢公卿,傲視國君,不尊君命,確實已經成了國家的隱患。所以,主公決意除掉他們,是非常正確的啊!” “寡人感到憂慮的是:這三個人,個個都有萬夫莫當之勇。派人拘捕他們,恐怕不能成功;派人刺殺他們,恐怕也難以刺中。怎樣才能除掉他們呢?寡人實在想不出好辦法,所以才把先生請來商議啊!” “主公勿憂!”晏嬰略一思索,便從容答道,“既然主公之意已決,那麼臣當盡力為君圖之。臣以為,欲除此三人,不可以力勝,而應以智取。臣將選擇適當的時機,採取適當的方式,為君設計除掉心頭之患。” “如此甚好,寡人無憂,亦無慮矣!”景公聞言,轉憂為喜。 “不過,臣還有兩件事要禀明主公。”晏嬰說道。 “何事?”景公連忙問道。 “第一件事,主公與臣今日所議之事,君臣二人知道就是,切不可讓第三人知道。”晏嬰說道。 “對,對!”景公點頭稱是。 “第二件事,在時機到來之前,主公一定要如常對待田開疆等三人,切不可走露一點兒風聲,更不可打草驚蛇。”晏嬰說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景公笑著答道。 一日白天。 臨淄城內一條大街上。 晏嬰的馬車停靠在大街一側。 田開疆等三人的車馬迎面飛馳而來,呼嘯而過。車馬過處,煙塵滾滾,雞飛狗跳,遍地狼藉。 “你們算什麼'齊邦三傑'?簡直是'齊國三害'呀!”剛才被撞倒在路邊的一名中年男子,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拍打身上的塵土,就指著遠去的車馬,跺著腳大聲罵道。 “老弟,小一點兒聲吧!你不想活啦?”一名老者在旁低聲勸道。 “唉!”那名中年男子聽從老者的勸說,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壓低了聲音,“'三害'不除,國無寧日啊!” “大人,您都看見、聽見了吧?”李垚側著身子,對車內的晏嬰說道。 “我們走我們的吧!”晏嬰沒有回答李垚的問話,而是對李垚下達了繼續前進的命令。 一日深夜。 晏嬰在一名宮中內侍的帶領下,匆匆走進齊宮內宮。到了景公書房門口,二人停下腳步。 “請相國稍候,待小人先禀報一下。”那名內侍說完,就推門進去了。 不一會兒,那名內侍就出來了。 “請!”那名內侍朝晏嬰作了個“請進”的手勢。 晏嬰進門後,徑直朝著端坐在書案後面的景公走去。 “臣晏嬰拜見主公!”晏嬰走近景公,跪地叩頭。 “先生請起,請坐!”景公嗓音沙啞,一邊說著話,一邊用手指了指書案旁邊的一個座位。 “多謝主公!”晏嬰再叩一頭,然後起身、就座,剛一坐穩,便神情嚴肅地問道,“主公深夜召臣進宮,可是朝中出了什麼大事?” “先生,小女蓮蓮病故了!”景公只說出一句話,便已淚流滿面。 晏嬰聞言,簡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問道:“什麼?主公是說蓮蓮女公子麼?” “正是啊!”景公強忍著內心的悲痛,緩緩地答道,“數月前,晉國曾派人來,說是蓮蓮很受晉君寵愛,已被封為'少姜夫人',只是因為年幼想家,終日抑鬱寡歡,而且經常啼哭。誰想到,牒報今晚送來密信,竟說小女已故,而且晉國派來報喪的使者明後天就會到達臨淄。這樣大的變故驟然而至,寡人實在想不出應對之策,所以才請先生前來商議啊!” 晏嬰一邊專注地聽著景公說話,一邊留意觀察著景公的面部表情,此時才發現:景公雙眼紅腫,似是已經哭了許久;滿臉皺紋,似是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萬望主公節哀!”晏嬰朝景公拱手施了一禮,然後語調沉重地說道,“愛女不幸夭亡,慈父不勝哀傷,聽到、看到這些,晏嬰心裡也很難過!臣以為,主公目下所慮者,必是擔心齊晉關係受到影響。不知臣言是否?” “先生所言極是!”景公點了點頭。 “既是如此,臣便直言建議:待明後天晉使前來報喪時,主公當依禮數善待之;待晉使走後,主公當派一得力大臣,帶上厚禮,速往晉國弔唁,並對晉君言道:'少姜夫人早夭,寡君與君王同悲,所幸寡君尚有宗親之女若干,希望君王不要拋棄敝邑,儘速派人來敝邑挑選一名宗親女子,為嬪為嬙,繼續侍奉君王。'若晉君應允,則齊晉關係可固;若晉君不允,則齊當謹防晉國來犯也。” “先生,難道就沒有一條萬全之策嗎?” “主公,兩國之事,非一國所能左右。更何況,當今晉強齊弱,左右兩國關係的主動權在晉而不在齊啊!” “是啊!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景公點了點頭,又問道,“依先生之見,此番使晉,派哪位大臣前往為好呢?” “主公,按理說,弔唁、說親,一身二任,派臣前往最為恰當。只是目前齊之大患在君之側,而不在外。所以臣近期不能離開臨淄,而要密切關注朝中之事,相機為主公除去大患。” 說到這裡,晏嬰看了看景公。 景公聽晏嬰說及此事,會意地點了點頭。 “以臣之見,此番使晉,可派弦章大夫前往。”晏嬰略一停頓,然後補充道,“弦大夫雖比晏嬰年輕,但也是齊之老臣,忠誠正直,精明幹練,定可當此大任。不知主公是否同意?” “看來,也只好如此了!”景公略帶勉強地答道。 冬去春來。 轉眼又是初秋。 一日白天。 齊宮內宮後花園中。花團錦簇,尤以菊花最艷。 景公在晏嬰的陪伴下,正在園中漫步。君臣二人邊走邊談,氣氛融洽。 忽然,一名內侍匆匆走進花園,並徑直朝景公走來。 那名內侍走近景公,拱手施禮,低聲禀報:“啟禀主公,魯國派人來報,說是魯君親來朝齊,明日即可到達臨淄。” “寡人知道了。退下吧!”景公停下腳步,一邊答話,一邊朝那名內侍擺了擺手。 “遵命!”那名內侍向景公拱手再施一禮,然後轉身退下。 “那魯君不願受晉節制,卻又懼晉之強,故不得不與寡人結交。這對我們齊國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啊!”景公顯得很興奮,笑著對站在身邊的晏嬰說道。 “主公所言極是!魯君來齊,其大夫叔孫婼必定陪同前來,那可是主公娘舅家人,也得招待好啊!”晏嬰回應著景公。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景公言畢,哈哈大笑。 “主公可想好怎樣招待了嗎?”晏嬰微笑著問道。 “是啊,寡人該怎樣招待魯國君臣呢?”景公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並且一邊說著話,一邊抬頭向四周張望著。 “有了!”景公好像忽然發現了什麼,用手指著從隔壁園子探過牆來的一根樹枝,高興地叫了起來,“先生請看,那根樹枝乃是寡人果園中一棵金桃的樹枝。那棵金桃已生長三十餘年,往年只開花、不結果,想不到今年卻結了數枚果實,近日剛好成熟。寡人以此難得之物招待魯國君臣,不是很好嗎?” “好,好,很好啊!”晏嬰一邊順著景公所指的方向望著那根樹枝,一邊隨口答道,忽又想起了什麼,連忙轉身面向景公,急切地問道,“主公,聽您剛才介紹說,這金桃乃'難得之物',是嗎?” “是啊!先生不妨想想看,偌大一個齊國,僅此一棵金桃,而且生長三十餘年,僅今年結果數枚,怎麼不是難得之物呢?”景公微笑著答道。 “誠如主公所言,這金桃真乃難得之物啊!”說到這裡,晏嬰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壓低聲音,神情嚴肅地對景公說道,“臣欲藉此難得之機、難得之物,為主公除掉心頭之患!” “什麼?”景公聞言,不由一愣,但馬上便反應過來,也壓低聲音說道,“如此大事,寡人願聞其詳!” “主公容禀!”晏嬰朝景公拱手施了一禮,然後湊近景公身邊,低聲禀報著自己的計劃。 景公神情嚴肅,一邊聽著,一邊連連點頭。 “就按先生所言辦吧!寡人一定全力配合!”景公的聲音雖低,但語氣十分堅定。 次日白天。 齊宮大殿內。歡迎魯君的宴會正在進行中。 昔日齊君的座位已改成了相隔不遠、呈八字形擺放的兩個座位。齊君景公坐在右側主位。魯君昭公坐在左側客位。兩位國君面前的桌上都擺著碗筷、美酒和豐盛的菜餚。 晏嬰立於景公右側。魯大夫叔孫婼立於昭公左側。二位分別負責本方有關禮儀方面的事情。 兩位國君頻頻舉杯,互敬共飲,邊談邊笑,十分歡洽。 魯君帶來的十餘名文臣武將依次坐在左班。齊國十餘名文臣武將依次坐在右班作陪。兩國文臣武將雖不敢大聲說話,但也隨著兩國國君的敬酒,互敬共飲,氣氛良好。 二十餘名宮中內侍殷勤地為兩國君臣斟酒、上菜,如穿梭般忙碌著。 只有田開疆、古冶子、公孫捷三人,似是不屑與兩國君臣在殿內共飲,帶劍立於大殿門外,大聲說笑,旁若無人。 大殿內。宴會上。氣氛越來越熱烈。 齊、魯兩國國君已經喝得面紅耳赤。 “主公,臣聽說宮中果園金桃已熟,可否派人取來,請兩位國君嚐鮮、增壽?”晏嬰向景公拱手施禮,提出建議。 “相國所言極是,可派園吏速取金桃來獻!”景公高興地回答。 “主公,金桃乃天下難得之物,臣當親往監摘才是。”晏嬰向景公請示道。 “如此甚好!相國監摘,寡人放心!”景公一面笑著回答,一面從身邊取出鑰匙,遞給晏嬰。 “臣當速去速回!”晏嬰接過鑰匙,朝景公拱手施了一禮,然後轉身向殿外走去。 “賢君,”景公朝昭公拱手施了一禮,然後微笑著說道,“此桃來歷,恐怕賢君還不知道吧?” 昭公見問,連忙拱手還禮道:“寡人孤陋寡聞,還請賢君指教!” 景公微微一笑,接著說道:“既然如此,就容寡人細細道來。那還是寡人先君靈公在世的時候,有一位東海人到齊國來,將一枚巨大的桃核獻給寡人先君,並介紹說,此桃產自海外度索山,名叫'萬壽金桃',又叫'蟠桃'。寡人先君將其種在果園之中,至今已經生長三十餘年了。誰知道,此樹枝葉雖茂,卻年年都開花,年年不結果。想不到今年終於結出數枚果實。寡人見了,十分珍惜,所以將果園大門上了鎖。今日君侯降臨,寡人不敢獨享,特派相國前往監摘,取來與賢君共享。” “寡人何德,敢與賢君共享難得之物?承蒙賢君厚愛,寡人不勝感激!”昭公聽完景公的介紹,忙向景公拱手施禮,並連聲稱謝。 齊、魯兩位國君正在說話的時候,晏嬰帶領一名園吏走進殿來。只見那名園吏雙手托著一個大果盤,盤中堆放著六枚金桃,每一枚金桃都是大如飯碗、紅如炭火,而且香氣撲鼻。真乃珍稀奇異之果啊! “啟禀主公,金桃已經取到!”晏嬰走近景公,拱手施禮,高聲禀報。 那名園吏將果盤托至景公面前,請景公過目。 “金桃為何只有這麼幾枚呀?”景公看了看盤中的金桃,向晏嬰發問。 “回禀主公,”晏嬰朝景公再施一禮,然後答道,“樹上還有三四枚金桃,但是尚未成熟,所以只摘得六枚。” “看來,也只能如此了。”景公看了昭公一眼,然後對晏嬰吩咐道,“就請相國行酒吧!” “謹遵君命!”晏嬰朝景公拱手施了一禮,然後從身旁內侍手中接過一杯酒來,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走到昭公桌前,高聲致辭,“桃實如斗,天下罕有;兩君食之,千秋同壽!” 昭公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從園吏所託果盤中取金桃一枚而食。 晏嬰從身旁內侍手中接過第二杯酒,雙手捧著,恭恭敬敬地走到景公桌前,再次高聲致辭道:“桃實如斗,天下罕有;兩君食之,千秋同壽!” 景公微笑著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從園吏所託果盤中取金桃一枚而食。 “此桃甘美異常,果然名不虛傳啊!”昭公吃完金桃,接過內侍遞上來的布巾,一邊擦著雙手,一邊贊不絕口。 景公吃完金桃,接過內侍遞上來的布巾,一邊擦著嘴角和雙手,一邊微笑著聽昭公說話。 “只要賢君說好,寡人就高興啊!”聽到昭公讚美,景公十分高興,一邊用手指著叔孫婼,一邊對晏嬰說道,“此桃乃難得之物,叔孫大夫賢名聞於四方,今日又有贊禮之功,應該食桃一枚。” “謹遵君命!”晏嬰聞言,連忙從身旁內侍手中接過一杯酒來,雙手捧著,朝叔孫婼走去。 叔孫婼見狀,受寵若驚,連忙快步走到景公面前,誠惶誠恐地跪地叩頭:“尊敬的君王!外臣之賢德,遠遠比不上晏相國啊!晏相國輔佐君王內修國政、外服諸侯,功莫大焉。此桃乃天下難得之物,應該賜給晏相國才是啊!晏相國尚未食桃,外臣怎敢食桃呢?” “好吧,既然叔孫大夫禮讓相國,那就賜你們二位每人酒一杯、桃一枚吧!”景公面帶微笑,對晏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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