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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三十九章太子之死

千古漢武 杨力 9422 2018-03-13
不幸的事終於發生了…… 石德聽了,氣得雪白的鬍鬚都抖動了起來,“奸臣亂國啊,如果皇上聽信了他的話,那太子將危在旦夕……” 甘泉宮,位於長安北部,因有甘泉幽谷而聞名,內有溫泉及行宮,武帝晚年常來此休養及處理政事。 入夜,月色溶溶,武帝駕幸千帷宮。 武帝尚未走進羅帳,陣陣勝似蘭花的香味已令他神魂顛倒,他瞇著眼擺手讓內侍避開,便獨自用手分開重重帷帳向內室走去,千層帳中臥著美麗的玉妃——麗娟。 分開層層翠綠帷帳,一個貌美如仙的少女邁著輕盈的步子迎了過來,她沒有穿錦衣,因為她的皮膚柔嫩如水,皇帝怕衣帶勒出印痕。 玉妃的身上只裹著一層桃紅色的薄如蟬翼的紗羅,越發顯得嬝娜輕盈,越走近她身上散發出的芳香就越濃。

年邁的武帝一把抱起她,就喘了起來,只得把她放了下來,攬著她向內室走去。武帝在御椅上坐下把玉妃抱在懷裡,半瞇著眼,欣賞她的胴體,不禁吟了起來: 玉妃也唱了起來,伴著優美的樂曲邊舞邊唱,那婀娜的舞姿和柔美的歌聲使武帝銷魂,尤其那從玉體散發出來的清香更使皇帝飄飄欲仙。 舞尚未跳完,早已按捺不住的武帝便一躍而起,將她擁人千層帳下,扯掉了她裹在身上的紗帷,露出了她光潔如玉的胴體……武帝不顧年老體衰,撲到了她的身上…… 武帝緊緊抱住她,呢喃著說:“愛妃,你可不能奔星空,朕失掉了李夫人,不能再沒有你……” 白髮蒼蒼的皇帝行完事後,喘息不止,冷汗淋漓頭暈眼花…… “來人。” 內侍忙進來把武帝扶上軟轎,抬回了寢宮。

武帝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常感頭暈迷糊,腦髓空虛,可是依然不斷到千帷宮寵幸玉妃。 武帝自己說過這樣的話:寡人好色,可以三天不吃飯,但不可一日無女人。 這天中午,武帝到千帷宮寵幸玉妃回來,便倒在龍榻上迷迷糊糊昏睡了過去…… 忽然,他看見成百上千的小木頭人,手持杖木向他擊來,武帝大駭,驚叫道:“快打死他們,快打死他們!” “皇上醒醒,皇上醒醒。”內侍忙喚醒武帝。 武帝睜開眼,見窗外的太陽高高的,知道是做噩夢了,內侍把他扶了坐起,武帝喘著氣,只覺得背脊滲出一身冷汗,內侍忙拿來毛巾幫皇帝擦拭。 晚上,武帝的眼前總是出現那些小木頭人,揮之不去,心中又怕又恨。 江充送奏本來,見武帝已經垂垂老矣,又聽親信武帝內侍蘇文說武帝夢見小木頭人的事,心想,除掉太子的機會來了。

江充,趙國邯鄲人,一個像秦朝趙高一樣的陰謀顛覆者,他為人奸狡而不擇手段。還在趙國時,就已臭名昭著。他出於個人的目的,把他貌美的妹妹嫁給趙國太子劉丹,又離間趙王與太子的關係,導致太子殺了趙王。 後來,因為劉丹要殺他而逃到長安,狀告劉丹姦亂,武帝派兵去趙國殺了劉丹。武帝見江充長得一表人才,卻不識他內心的陰暗狠毒,競把江充留在左右。封為繡衣直指,直接監察皇親權貴。 一次,太子的人乘車到甘泉宮問候武帝,江充發現他們的車行駛在皇帝專用的御道上,就扣留了太子的人,太子忙派人去向江充疏通,請他不要禀報父皇。不料,江充卻一點也不買太子的賬,競把這事報告了武帝,武帝表揚他做得好,還提升他為水衡都尉。從此,太子與江充結下了積怨。

武帝問他:“愛卿,你看朕這噩夢因何而起?” 江充趁機說:“皇上,依臣所見,聖上近年龍體欠安就是這巫蠱引起的。” “巫蠱……又是這萬惡的巫蠱!” 武帝臉色變得鐵青,他想起了陳皇后利用女巫詛咒衛子夫而被廢,公孫賀之子因為巫蠱皇上被滅了門,害得朕殺掉了兩個公主。 “那現在,又足誰在用巫蠱詛咒朕?” “那……就得好好查一下了。”江充又詭秘地說,“聖上,依臣之見,肯定有人在皇宮裡埋了巫蠱木人,上天為了保護您,所以才托您。” 武帝憤怒地說:“朕現在就命你去專查巫蠱案,一定要弄個水石出。” “臣遵旨。” 江充把蘇文叫到住處密議。兩人邊喝酒邊咬耳朵。蘇文說:“你放心,我會派人到太子宮和長樂宮去辦的。”

蘇文,是江充的心腹,被江充舉薦為武帝的近侍。所以他對江充感恩不盡,江充對他自然是耳提面命。 於是皇宮裡開始了一場掘地三尺也要清除巫蠱的挖地行動,江充帶著一批人表面上在整個皇宮挖,實際上集中挖太子宮及皇后衛子夫的長樂宮。 太子內侍急報太子:“太子陛下,不好了,江充在園子裡挖出了小木頭人,還有一張帛書,說上面寫著惡毒詛咒皇上的文字。江充準備到甘泉宮禀報皇上。” 在一旁的太子妃聽了馬上就哭了起來,“天哪,這可怎麼辦哪?” 太子聽了,霍地站了起來,把書一推,說:“去把太傅喚來。” “是。” 於是太子的老師石德,急匆匆地奔了進來。 “參見太子陛下。” “一起來,坐。” “陛下,是為江充挖巫蠱的事嗎?”

“正是。現在江充在我的宮裡挖到了小木頭人及詛咒皇上的帛書,正準備去甘泉宮禀報皇上,皇上若聽信了他的誹謗,那不是大禍臨頭了嗎?所以找你來商議一下。” 石德祖父、父親三代都是太子的老師,他自己任太子太傅整七年了,太子十分信任他。石德聽了,氣得雪白的鬍鬚都抖動了起來,“奸臣亂國啊,奸臣亂國啊,太子,如果皇上聽信了他,那太子將危在旦夕。” “那如何是好?” 石德沉吟了一下,說:“讓老朽好好想一想……” 太子氣憤地說:“那江充,他也知道,一旦我繼了大統,決不會重用他這種酋經陷害趙王父子的奸人,所以他現在明擺著的是想藉巫蠱來除掉我。” “太子說得在理,您現在處境十分危險,太子難道不知秦始皇長子扶甦的遭遇嗎?此刻您不也正處在危急關頭嗎?扶蘇聽信了趙高假傳的聖旨,選擇了自盡,太子,您可不能重蹈覆轍,現您將被奸臣所害,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製人,殺了江充才能走出危難。”

“您是說要我殺了父皇的使臣?” “正是。” “不行,這是抗旨,我已派人去甘泉宮向父王禀報,如不行,我親自去。” 石德急了,咳了幾聲,喘息著說:“太子陛下,不殺了他,如果他已先到甘泉官在皇上面前進謗言,那您怎麼說得清呢?” “這……” “太子陛下,我們石家祖祖輩輩都是忠君之臣,從來未出過謀反的人,現在實屬不得已,再說殺江充是為朝廷除奸,不殺他,太子陛下就要遭危難,老臣純是出於無奈呀。” 是啊,太子也在考慮,老師石德這個家族出了十三個皇帝御批二千石的高官,他的祖父石奮在景帝時就高居要職,他的父親石慶也曾任武帝的宰相,一家人世世代代對朝廷忠心不貳,祖父三代都是皇帝的老師,石德任自己的老師已七年整,他們的忠心還能有假?此刻,他出的主意難道不是茌幫自己掙脫危難! ……可是江充是奉旨辦案的人,刺殺他是謀反罪啊……

太子猶豫著,下屬來報:“太子陛下您派去甘泉宮的車馬被江充的人攔截住了,現江充已來到宮門外,看住了宮門。” “啊,他先下手了。師傅,我們該怎麼辦?” “殺了江充,再去禀報皇上。”石德沉著地說。 “只好這樣了。” 於是,太子派心腹從後門逃出,裝扮成皇上使臣去官門外假傳聖旨。 “聖旨到,江充接旨。” 江充、蘇文及案道侯韓說三人面面相覷,難道聖上變了卦,於是都跪下接旨。 “皇帝詔日:江充無視國法,為非作歹,誣陷太子,現著令使者拿下交太子懲處。” 蘇文一看使者不像宮裡的人,倒像是在太子府裡見過,忙用手推了推跪在旁邊的江充及韓說,小聲說:“有假。” 江充本來心裡就有疑慮,便立刻警覺起來問:“既是聖旨,可否讓我看看御印。”

使者說:“你想抗旨嗎,難道聖旨還有假?” 韓說站了起來,伸手就去搶聖旨。 “是真的就拿來驗驗。” 站在使臣後面的武士急了,一劍就將韓說殺死。 “把他們給我全拿下。” 江充當即被捕,蘇文卻乘亂逃走了。 東宮門打開了,太子走了出來,指著江充罵道:“江充,你這個禍國奸人,你害了趙王父子還不夠嗎?現在你又來離間我們君王父子,你……” “太子饒命,在下只是執行君命,是皇上有廢長立幼的想法,才命我們嫁禍於太子。” “廢長立幼”……這句太子本來就極敏感的話,現在竟如驚雷一般讓太子喪失了理智。 “所以,你就做手腳來坑害我,我知道,你是怕我做了皇上不會重用你,所以才對我下毒手……你……你這種野心小人,誰重用你,誰遭殃!”

江充自知既落在太子手上,難逃一死,就回道:“太子現在殺了我,不過解解恨而已,其實到頭來,你也難免一死,你的太子位還能保得住幾天?聖上喜歡的是弗陵,不是你,太子若是不殺我,我也許還能在皇上面前為太子出力,否則……” “住口,你這個奸詐小人,都是你們這些人在皇上面前挑唆,才使我們父子相殘,皇上的兩個公主,我的兩個姐姐不都是你們害的嗎,現在又來害我,哼,來人哪,給我把他碎屍萬段!” 江充立即被砍死在地,太子正想殺蘇文,卻不見了他。 石德趕到大門外,見太子殺了江充等人,又不見了蘇文,急得直跺腳,驚道:“禍闖大了,太子應該把江充押去甘泉宮,向皇上訴說真情,現在殺了他,又跑了蘇文,蘇文必是向皇上禀報去了。” “那依老師之見,當如何是好?”太子也急了。 “現在只有馬上禀報皇后,動用皇宮禁衛,方能抵擋萬一。” “就依師傅所言。我去長樂宮見皇后,你組織好太子宮的人馬。” “太子放心。” 太子翻身上馬,率一隊衛士直奔皇后住宮。 “母后,不好啦……”太子把發生的事情禀報了皇后。 衛子夫聽了大驚,差點暈了過去,垂淚道:“孩子,你闖了大禍了,皇上年老了,什麼事都乾得出來,他要廢長立幼我們也攔不住,只是怎麼著也不能傷了我兒的性命,兩個公主已被害,難道還要害我的長子不成?天哪,這到底是怎麼了!” 太子著急地說:“母親不必悲傷,依兒看父王是鐵了心了,我們也只好奮起自衛了,母親只有把皇后印璽拿來調動宮廷衛兵,我們或可抵擋一二,否則就只有坐以待斃了。” 皇后向北跪下祈道:“皇上,蒼天有鑑,臣妾進宮幾十年,從未有違章法,今天私出璽印,實屬萬不得已,還望上天護佑,保我母子莫受奸佞殺戮。”言罷把皇后璽印交給太子,太子跪接後剛要走,皇后又叫:“慢。” 太子轉過頭,皇后說:“快去叫人護送太子妃母子及劉進父子進來,要死也死在一起。”言罷淚如雨下。 太子說:“嗯。” 甘泉宮裡,武帝和鉤弋夫人在甘泉內沐浴,甘泉池子裡撒了鮮花瓣,散發著陣陣馨香,鉤弋夫人用她纖細的手輕輕把泉水往武帝背上澆去,武帝瞇著眼任憑她按摩。接連幾天的失眠,武帝變得煩躁不安,只要閉上眼,那些小木偶人就會持杖而下,只有在泉水內泡著才覺得心靜一點。武帝想把鉤弋夫人抱起來,卻又感沒有精神,只得將她攬在懷中撫摩她的玉體…… 武帝在書房看書,司馬遷把寫好的酷吏列傳呈給武帝。 武帝看了怒道:“你寫史一點情面都不留,杜周雖然酷了點,但他還是朕的忠臣。” 司馬遷忙說:“臣不敢,臣只是從實而寫,只怕朝中要出比張湯更酷的人。” “什麼意思?”武帝有點不耐煩。 “皇上,”司馬遷長跪下去,“最近江充在皇宮掘地找巫蠱,臣覺得太荒誕,有損皇上尊嚴,而且還會影響皇后及太子的威望。臣預感到將有災難發生,望聖上收回成命,嚴懲江充。” “司馬遷,言重了吧,朕要不看在你忠心的分上,非懲罰你不可。” “皇上……”司馬遷流著淚說,“上次鬧巫蠱,皇上賠了兩位公主,這次恐怕會危及更多的人。” “司馬遷,你是不是還想再受一次刑?” 武帝正在不耐煩。這時,蘇文跌跌撞撞進來報導:“皇上,不好啦,太子謀反,殺了江充、韓說,我是逃出來的。” “什麼?你把詳情說來。” “皇上,江充在太子宮挖出小木偶及帛書,上寫有惡毒詛咒皇上的字。江充要來禀報皇上,就被太子殺了。” “回建章宮。”武帝忽地站了起來,吩咐道。 司馬遷走到武帝面前,躬身禀道:“皇上,依微臣之見,太子從來以仁義為本,對聖上更是忠心耿耿,怎麼會突然謀反,這事實有蹊蹺,聖上不妨把太子召來問明情況,再作決斷不遲。” 武帝坐了下來,嘆道:“太史令言之有理,太子恨江充所以把他殺了也是可能的,傳朕旨意,立即讓太子來甘泉宮見朕。” “是。” 武帝半靠在椅上,近兩年來,食慾下降,遇到心煩事更不願進食,鉤弋夫人正把御膳房送來的露水,用小匙像餵小孩一樣餵到皇帝嘴裡。 這是甘泉宮為接露水專門建築的五十丈高的接露台,台上的玉杯接下的天然露,據說可以長壽。 武帝什麼都可以不吃,惟獨長壽的食物,從不拒絕。他一邊咽著,一邊半閉著眼在想:太子快到了吧。 忽然接二連三的人從長安逃了過來。 “皇上,不好啦,太子謀反,長安各宮都被太子控制住了,我等都是逃出來的。” 武帝霍地站了起來,喝道:“回建章宮。” 又吩咐道:“司馬遷,跟朕一齊去,朕要你這個史官親眼看看,見證一下太子是怎樣謀反的。” 司馬遷騎了一匹馬跟在武帝的御輦後,向長安急行而去。 武帝迅速回到了建章宮,命丞相劉屈氂統帥長安南軍進到皇后住的長樂宮捉拿太子。並下詔急調駐在京城附近的三輔軍進京增援。 劉屈驁跟蘇文說:“太子肯定完了,昌邑王立太子有希望了,真乃天助我也。” 蘇文說:“何必高興過早,你要消滅太子就要下點狠心速戰速決,否則皇上一醒悟過來,我們可全都完了。” 於是劉屈氂急調南軍與太子兵馬激戰,並散佈“太子謀反”的消息,促使人心轉向。 太子得知皇上回城的消息後,自知死罪難逃,便與石德密商。 石德是太子的老師,太子若犯謀反罪,自己難逃干係,自是與太子同生共死,便建議道:“太子是被逼而自衛,非陰謀而反,事到如今,只好如此了。臣計有三,一是把長樂宮的衛士、門官和屬僚都組織起來,打開武器庫發給他們;二是告訴百姓,奸臣誣陷,太子受害,要庶民參加戰鬥;三是打開獄門,釋放囚徒,讓他們戴罪立功。” 太子點頭說:“就這樣辦,大軍都由你統帥,我到北軍去調任安的兵馬支援。” 長安城全亂了,太子的混合大軍喊著討伐奸臣的口號與丞相劉屈氂的正規軍激戰,百姓先是聽到奸臣作亂的喊聲,然後都站在太子一邊,後來又聽到皇上回到建章宮平叛,太子謀反,就都關起家門不敢出來參戰,於是太子的兵馬驟減,囚犯們早已作鳥獸散,只有長樂宮衛士及太子的門客、家臣在抵擋。 太子。臟到北軍找任安出兵,長安城駐著南軍及北軍,南軍是護衛宮廷的,已被丞相調為主力,北軍是護衛長安的,太子來到,令任安接詔。 任安見太子陛下駕到,忙出營接了符節。太子說:“奸臣作亂,你立即出兵隨我平亂,討伐奸賊。” 任安嘴裡答應著:“臣遵旨。”但回到軍營中暗想沒有聖旨豈能發兵?父子廈目是暫時的,跟隨太子與皇上的軍隊交戰,事後必然要被判反叛罪,便閉門不出兵。 太子的兵馬與丞相的兵馬交戰,激烈廝殺了三天三夜,長安城遍地是血,老百姓嚇得關門閉戶不敢露面。 太子的兵馬本來就不是丞相率領的正規軍的對手,加之奉旨而來的三輔軍趕到增援,於是哪裡抵擋得住,紛紛潰散,剩下的只好退人長樂宮堅守。 精疲力竭的太子退到母后宮裡,見太子妃及自己的兩個兒子都和母后坐在一起。 太子撲通向皇后跪了下去,泣道:“母后,孩兒不孝,未能打退劉賊,那狗賊的兵馬已包圍了長樂宮,現在只求母后快走吧,我派兵護衛你們離開。” 衛子夫搖了搖頭,鎮靜地說:“孩子,母后已經決定一死,你趕快帶著他們逃走吧。” 太子跪了下去,流著淚說:“請母后快走,母后若不走,孩兒就跪死在此。” 太子妃也跪了下去,“母后,孩兒也要跟您一起去了,太子陛下你快帶著孩子走吧,不能讓我家斷了根啊。”說罷大哭不止。 此時宮外喊聲四起,家臣進來報說:“太子陛下,狗兵快衝進來了。” 衛子夫站了起來,厲聲說:“據兒,你若再不走,我就撞死在你的面前。” 太子只得牽了兩個兒子,揮淚而去。 “夫君且慢……”太子妃哭著喊道。 太子停住了腳步把頭轉了過來。 太子婦凝望著太子及兩個兒子,肝腸寸斷,泣道:“夫君,天降橫禍,你一定要帶著孩子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終有出頭之日。”言罷又撫摸著兩個兒子的臉悲泣不止,“你們都是皇家的血脈啊,一定要活下去……” “母親……”兩個孩子也大哭不止。 太子的衛士急了:“太子,再晚恐怕沖不出宮了。” 太子只得哭著告別了太子妃。 太子走後,皇后和太子妃穿戴齊整,拿了白綾準備自盡,衛子夫對一旁哭著的宮女們嘆道:“唉,最不幸莫過於生在帝王家……” 太子父子三人逃到覆盎門,北門守城的田仁見是太子忙說:“啊,是太子殿下……”田仁拜了下去。 太子說:“司直田仁,奸賊江充加害於我,事到如今,已不可挽回,劉屈氂的人馬已包圍了長樂宮,請你放我父子出去,今後必當重報。” 太子說著就向田仁跪下,被田仁雙手攔住。 “太子陛下,微臣雖不明事態情況,但微臣素知太子忠厚仁道,斷然不會謀反,必是遭奸臣陷害所以至此。此刻太子遭此危難,田仁哪有不助之理,田仁這就給太子開城門。” 田仁於是開了城門,親自把太子送出覆盎門。 太子父子及幾個衛士忙上馬而去。 太子逃走後,田仁的下屬說:“大人恐怕闖大禍了。” 田仁嘆道:“唉,誰讓太子偏偏逃到我看管的城門來,我能見死不救嗎?這恐怕是天意吧!” 太子剛逃出不久,宰相劉屈氂就率兵追到覆盎門,當得知太子已被田仁放走時,劉屈氂大怒,喝道:“來人啦,把放走太子的田仁殺了。” 司直田仁大喊:“冤枉啊,老臣無罪啊。” 劉屈氂一擺手:“。” “慢!”大家轉過頭,見是御史大夫暴勝之,他說:“司直田仁是二千石的朝廷命官,即使有罪當殺也得奏請皇上判決。” 劃屈嫠無奈,只得說:“先把他押下。” 太子們逃出長安來到了一個叫湖縣(河南靈寶縣西)的地方,晚上,太子輕輕叩開了泉鳩裡的一戶人家的門,老人見他帶著孩子,不像壞人,就把他們讓進屋。 太子的兩個侍從說:“老人家,實不相瞞,他是太子殿下,因為被奸臣陷害逃出京城,想在您處暫避一時,待事態平息後就會回去,今後必當重報。” 老人忙跪下:“啊,原來是太子殿下,那就請留下吧,只是茅屋太寒磣,怕委屈了殿下。” 於是,太子及兩個孩子就暫避下來,老人全家都晝夜趕編草履,次日拿到街上賣錢買米,供太子等人吃。 “帶。”武帝一聲令下,那些方士巫師、神仙都被帶了上來。 武帝憤憤地說:“推出去,斬了!” “皇上饒命!” “皇上饒命!” 這些製造巫蠱,坑害社會,迷惑皇上的騙子們終於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大臣們都舒了一口氣。 武帝站在建章宮高台上,看著動亂後的長安城上的狼煙,感慨地說:“宮廷無父子,宮廷無父子啊,司馬遷,你還有何話說?” 站在身後的司馬遷禀道:“皇上,臣還是覺得事出蹊蹺,臣始終不敢相信太子是謀反,我總感到他是迫不得已的,因為從太子一貫的忠厚仁義,沒有非常之事,是不可能有非常之舉的。” “哼,你們這些史官,你口口聲聲讜,要尊重事實,這已經是血淋淋的事實了,你還不敢相信是真的?” 司馬遷神色凝重地說:“皇上,不是我不相信事實,而是引發這事實的背景,這事發生後,皇上一直沒有見到太子,彼此不能交心,而是被奸臣矇騙。” 司馬遷又說:“皇上,我已經幾乎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對死我已無所畏懼,現在就是您再判我一次死罪,我也不怕,臣下只想請皇上醒醒。” “醒什麼?” “皇上應該熟悉秦始皇長子扶蘇是怎樣死的吧,現在太子下落不明,恐怕也難逃厄運。” “太子……我的……”武帝聽了心裡一緊,臉色變得蒼白。 “皇上,為了國家社稷著想,請下詔赦免太子吧,只有這樣他才會回來。” 武帝沉思了起來,心想,我當然不會殺他,可是這下詔赦免……還是再等等吧。 長安動亂後,武帝升殿建章宮大殿。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文武群臣高呼。 “平身。”武帝攤開雙臂說道。 “眾愛卿……烏雲終於散開了,長安城又恢復了平靜,該殺的,已經殺了,該逃的,也逃了……就剩下我這個孤家寡人了。”武帝的聲音有些嘶啞,顯得十分蒼涼。 大臣們面面相覷,“該殺的……該逃的……”難道皇上已經認為江充該殺,太子該逃了嗎? ……皇上莫非要下赦免太子罪的詔書? 司馬遷看著急劇衰老的皇帝,聽著他顫抖的聲音,心裡百感交集,嘆道:“這就是歷史啊,歷史果然是鮮血寫就的,皇上死了兩個公主、兩個皇孫、皇后、太子妃……該吸取教訓了。” 武帝威嚴而悲涼的聲音又響起來。 “但是,朝綱不能壞,國運不能衰,朕對這次能在危難中力挽朝綱,保護朝廷的要予以重獎,對參與叛亂的決不手軟。”武帝的聲音變得有力起來。 大臣們肅然聽著。 “丞相劉屈蹩,你統領南車平息叛亂有功,朕獎你黃金千兩,封為澎侯,食邑二千戶。” 劉屈氂出列禀道:“謝主隆恩。” “任安。”皇上又說。 “你按兵不動,首鼠兩端,該當何罪?” “皇上,任安冤枉,臣實在難辨是非,不敢出兵與皇上對抗。” “你坐觀成敗,你還敢說無罪?給我押下去。” 武帝把氣出在任安身上,心想他當初若是助太子一臂,太子也未必慘敗。 “帶蘇文!”隨著朝廷執事的叫聲,蘇文被綁了上來。 武帝看見他,氣得七竅生煙,擊案罵道:“你這個禍國殃民的壞坯子,你夥同江充陰謀作亂,朕要活活燒死你,押下去!” 武帝又宣布了誅殺江充三族的指令。 蘇文臨死前供出了劉屈氂與李廣利陰謀立昌邑王為太子的事,武帝盛怒之下處劉屈蹩腰斬,滅了劉屈整家族,把李廣利的妻子收了監。 正在與匈奴作戰的李廣利得知後驚恐萬狀,隨後便投降了匈奴,武帝便將他的妻兒都殺了。李廣利的投降,對年老的武帝又是一次沉重的打擊。 司馬遷回到家對妻子及青兒說:“不好了,皇上已經喪失理智了,凡是跟太子事件有點牽連的全部斬殺,任安也被關起來了。” “啊!”青兒驚道,“任安並沒有出兵呀!” “皇上說他首鼠兩端,坐觀成敗,恐怕會把他處死。” 王文珍忙說:“那可怎麼辦呢,當初你在監裡時,他到處託人教你。如今,他遭了大難,我們也當幫他才是。” 司馬遷點了點頭,說:“我一定要勸諫皇上,任安無罪,不該殺。” 青兒說:“不過,老師要想點辦法,別太直言了。李陵的事就是教訓。” 司馬遷點了點頭,說:“等皇上怒火稍平息一點,我就去勸諫。” 這天,武帝又升殿,宣道:“帶司直田仁,御史大夫暴勝之。” 朝廷執事宣道:“田仁南門放走太子,暴勝之,身為御史還阻擋丞相殺田仁,一律處死。” 武帝又宣布了凡參加太子起兵的全部誅三族,被迫脅從的處以流放。 盛怒下的武帝變得喜怒無常,此時大開殺戒,誰都不敢說話。 內侍來報:“皇上,守高祖陵寢的郎官車千秋說有要事禀報。” “讓他進來。” 大家向後看去,見一身高八尺,頭髮花白、相貌堂堂的老臣,疾步進來伏地跪叩道:“皇上,太子冤枉,老臣拼死也要為太子說兩句公道話。太子生性忠厚老實,這次起兵,純屬受江充、蘇文等奸賊的陷害,不得已才起兵自衛的呀……皇上為什麼不明辨是非?” 車千秋哽咽著說。 “再說了,天子的兒子動用天子的兵,本也罪不該殺,何況他是被逼迫的,他被奸賊阻攔,不得父子相見,說明情況,萬般無奈才出此下策……” 大臣中已發出唏噓聲…… 車千秋聲淚俱下地又說:“老臣之所以斗膽前來呈述,是因為昨晚夢見一白髮老者來向我說,讓我去向皇上替太子喊冤……老臣醒來後才知是夢,心想莫非是先祖之靈向我託夢,老臣不敢怠慢,便連夜趕來皇宮向皇上如實禀報。老臣擅闖皇宮,甘願受罰,老臣已準備好一死……”說罷嚎啕大哭起來…… 武帝聽了,如受猛烈震撼,難道……難道真是先祖顯靈,便起身顫顫巍巍地走下九階台,雙手扶起了車千秋說:“難得有如此忠臣,朕豈會怪罪你,朕升你為大鴻臚,今後可以參予政事。” 車千秋本是冒死而來,萬沒想到還委以重任,忙跪下叩謝。 “臣謝主隆恩。” 武帝在內侍的攙扶下,慢慢登到殿上,默默地坐到龍椅中,車千秋的話,觸動了他的心,他是想赦免太子了…… 武帝兩眼眶含滿了淚水,顫動著嘴唇,說:“太子……太子……” 正當大家都期盼著他說出“太子無罪”這一詔令時,忽然聽見一聲:“報……” 快馬將奏章交給太監。 原來這是新安郡守發來的一封奏章。 “念。”武帝聲音微弱地說。 “啟奏皇上,本地官吏在湖縣打聽到太子藏在泉鳩裡的一個老農家裡,立即帶兵去圍捕,發現太子已閉門自縊而死,兩個皇孫皆被遇害……”。 全場都震驚了。 武帝大呼了一聲“我的兒啊”,旋即昏倒在地。 滿朝文武見狀都慟哭了起來…… 司馬遷目睹著這一切,更是感慨萬千,淚如雨下…… 原來,太子不忍心看老人一家太辛苦,想起湖縣城裡有一個比較富有的朋友,就差人給他送信,想得到他的接濟,不料卻走漏了消息,於是遭到當地官兵的圍捕。太子悲憤交加,走投無路,自縊而死,丙個皇孫因拒捕被官兵殺死,房主人一家也被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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