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秦始皇

第19章 第十九章破魏國水淹大樑城

秦始皇 王占君 8882 2018-03-13
九月底的遼東已是衰草連天,北雁南飛,滿目落葉飄零。燕王喜佇立遼東城頭,心情如這肅殺的天氣一樣悲涼。幾天前還是赫赫燕國國王,而今卻到這荒蠻之地偏安一隅,該是多麼大的反差。往昔王宮內的珠寶美女都已遺棄,身邊只剩下兩個嬪妃。他手撫女牆,喟然長嘆一聲。 公子寅轉過頭:“父王,為何感嘆?” “薊城王宮裡,那麼多黃金珠寶都沒能帶出,我們早些準備就會好些,如今想來真是心痛。” “父王,你剛剛逃得性命,實不該即為金錢傷感。須知道,我們而今仍然有性命之憂。” “這偏遠的遼東,難道還不安全嗎?” “秦王嬴政他會放過你嗎?”公子寅所憂者正是此事,“秦王肯定會派兵來遼東追剿。” “這,若是秦兵真來,又該如何是好?”

“眼下急需要辦幾件大事。”公子寅顯然比燕王喜要明智,“一要大張旗鼓募兵,以補兵員不足。二要去往夷迪人部落示好,講清秦人來攻的利害關係,爭取胡人在秦軍來犯時出兵相助。三要派得力大臣往代地拜謁代國國王,他原是趙國的公子嘉,與秦國有滅國之仇,爭取同他聯手抗秦。當秦國來犯時,約他在秦軍背後發兵進擊,牽制秦國兵力,減輕我國的壓力。” “公子寅,你真有遠見卓識啊!這幾條太重要了,應馬上選派合適人員分別去辦理。”燕王喜倒是很虛心地問,“王兒,你看都該誰來承辦。” “募兵之事,交由國尉即可。與夷迪胡人的溝通,恐怕就得兒親自出馬了。”公子寅沉思一下又說,“至於出使代國的使臣,就讓丞相跑一遭吧。使者身份低了,不能引起代國的足夠重視。”

“好,就依王兒。”燕王喜此時對公子寅是言聽計從。 代國地處塞北,此時也已是寒意頗濃。原本是趙國的領地,公子嘉逃到此處,在眾人的慫恿下改稱代國稱王。燕國的局面他早已瞭如指掌,當燕國的丞相來到時,他自有一番淒楚在心頭。 燕丞相送上兩顆夜明珠:“大王,貴我兩國同為暴秦所害,理當攜起手來,戮力同心抗秦,我主願同代王結為兄弟,日後有難時互相幫襯。” “貴相來使,寡人甚為歡悅。然請恕寡人直言,暴秦實在是太強大了,你我便聯手也不及秦國十分之一。故若想苟安,只能討好強秦。” “大王所言有理,只是燕國已遠離中原,偏存遼東,倘若秦軍再來征討,還望大王屆時伸出援手。” “代國兵力極為有限,要想保國還得自救。”

“這不是沒有辦法了,才欲同大王聯手。” “其實,要救燕國並不難,”代王給出了一個主意,“寡人為貴國指條明路,嬴政因太子丹派荊軻刺他而耿耿於懷,他不抓到太子丹不肯罷休。只要貴國獻出太子丹的人頭,秦國就不會再進攻了。” “太子之頭,豈可獻上。” “其實太子若是明智,自當為國分憂,以他一人之死,換來燕國和平,這筆賬還是划算的。” 燕丞相在代國一無所獲,只得怏怏返回。 在夷迪人的洞府,公子寅將帶來的禮物逐一奉上:“洞主請看,這是黃金五百,明珠十顆,玉環一對,還有美酒十壇。” 胡人洞主喜笑顏開:“這樣的厚禮,叫某怎生報答。” “何需言報,只是想和洞主交個朋友。” “好,你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

“我們結拜如何?” “好啊,說拜就拜。” 二人就在洞中結為金蘭之好,以兄弟相稱。公子寅尊洞主為兄:“大哥,我父子被秦王趕到這裡,只怕他還不肯放過,也許不久還會派兵前來,而今我國兵力不足,到時還望兄長出兵相助?” “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秦王不派人來還好,如派兵來,叫他嚐嚐我們夷迪人的厲害。” “多謝兄長。” 公子寅從胡人處歸來是大獲豐收,與燕王喜說明情況,燕王喜不自禁,一再誇獎:“好,你又立一功,日後我們就有了幫手了。” 恰好,丞相也出使歸來,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燕王喜便知情景不妙:“怎麼,那代王他不肯出手相助。” “他是被秦國打怕了,而且他也沒有力量。”丞相說,“代國也不過幾萬人馬,其實出兵相助也無濟於事。”

“這個代王,他忘記了秦對他的亡國之恨。” “不過,代王給咱指了一條明路,倒也有些道理。” 燕王急道:“說說看。” “如果按他的主意辦,我燕國就高枕無憂了。” “是何主意,說出來讓寡人聽聽哪!”燕王有些急不可耐。 “是這樣,”丞相斟酌著字句,“代王言道,我國的禍事是因太子丹派荊軻刺殺秦王而起,秦王發誓要報仇,倘若我國將太子的人頭獻上,那秦王就不會再派兵討伐了。” 燕王一時無言。 公子寅卻是大怒:“一派胡言,我堂堂一國太子,乃是嗣位的儲君,怎能向敵國獻頭。” “公子何必跟我動怒,這是代王說的,我不過是學話而已。再說,若沒有荊軻刺秦的貿然行動,哪會有今日的處境。” “太子刺秦是為了國家,怎能將秦國出兵歸咎於太子,你身為丞相理當拿出安國之策,卻發出這等無稽之談。”

燕王開口了:“公子寅,你不要責怪丞相,今日之境況,確係太子魯莽舉動所致,沒有他的刺秦之舉,我們還在薊城過得好好的。” “就是嘛。”丞相似乎得理了。 “父王,不能這樣認為,太子是一片為國為民的忠心哪!” “他要是真有這份忠心,或者說孝心,何不學學樊於期也自刎而死,將人頭獻予秦王,解除我燕國的危機。” “父王怎出此言,太子是您的親骨肉,別說不能獻頭,即便你獻頭給秦王,也不能阻止他的滅燕計劃。” “事是因他而起,他理應為國家承擔責任,”燕王喜竟然作出了決定,“丞相,你明日動身,帶著孤王的王旨,要太子丹自刎,將他的首級帶回,也好獻予秦國,以息戰端。” “萬萬不可呀,父王,虎毒尚不食子,您怎能下此王旨!”公子寅急加勸阻,“況且,太子是抗秦的主力,沒有他誰會為您抗擊秦兵。”

說話之際,緊急軍情報入宮來,秦將李信率五萬鐵騎,繞過衍水,業已逼近遼東城,距此只有五十里路了。 這一軍情,使得燕王更加堅定了要以太子丹之頭,換取自己王位安全的信念。他立時提筆書寫王旨,當即交予丞相:“趁敵人尚未圍城,趕快出城前往土城,要太子丹自裁。拿到他的首級後,不必再回遼東,寡人估計這裡已被圍困,你就作為燕使徑赴秦都咸陽,向秦主呈上太子丹頭顱,請他撤兵。” 丞相領旨匆匆離殿去了。公子寅見狀也不多言,轉身便走。 燕王喜呼喚一聲:“站住!” “父王還有何事?” 燕王喜冷笑幾聲:“想溜走,給太子丹報信去,你那點小聰明,還能瞞過我的眼睛。” 公子寅心思被說穿,無奈只能再次懇求:“父王,千萬不能做這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太子殺不得啊!”

“孩子,為父也是不得已才如此而為啊!”燕王喜又拋出一個釣餌,“太子丹死後,空缺的太子之位,就由你繼之。” “父王,兒的才能不及太子丹,而且我也不能這樣取而代之,兒臣會受到良心的譴責。”說罷,毅然出門去了。 在遼東城的西門,公子寅策馬來到,可是守城偏將把他攔住了:“殿下,請您留步。” “大膽,竟敢擋住我的去路!” “殿下息怒,非是末將無禮,而是大王有旨,嚴令不許殿下出城,小人也是沒有辦法。” 公子寅前往土城報信心切:“快些讓開,難道就不怕我動怒嗎?” “末將實實不敢,大王旨意說道,若是放走公子,就要小人性命。”偏將寸步不讓,“小人還想留著腦袋吃飯。” 公子寅轉了四門,都是不能出城,未免長嘆一聲。心裡默默禱告,但願太子丹以國家為重,不要聽信父王的旨意。

丞相突然駕臨土城,太子丹甚為奇怪,將他迎進房中,太子丹急問:“莫不是大王有恙?” “大王身康體健。” “那麼,丞相遠來所為何情?” 丞相也不多說,取出王旨:“太子聽旨。” 太子丹見他很是莊重,急忙跪倒:“父王千歲千千歲。” 丞相一臉嚴肅,清清喉嚨念道:丹身為太子,理當為國分憂,然其率意刺秦,致使秦兵犯境,國家幾近淪亡。孤王遠徙遼東,皆丹所致。今強秦亡燕之心不死,燕亦無力抗衡。為保國存,為保寡人之位,丹當自裁,以謝天下。獻頭與秦王,以息其怒氣,寡人王位可安,丹亦忠孝兩全。旨到之日,即當刎劍。 太子丹聽罷,並無特別的反感,而是恭恭敬敬接過王旨:“丞相,請稍候片刻,可將丹頭攜走。”

副將大吃一驚:“殿下,不可行此愚昧之舉,秦亡六國之心昭然,莫說獻上殿下之頭,便獻上大王之頭,秦國也要照常進兵。” “俗話說,君叫臣死臣不能不死,父讓子亡子不能不亡,為國為家,於忠於孝,我都要割下這個頭顱。” “報。”一名軍探跑入。 太子丹問:“有何軍情?” “秦國大將李信統率五萬大軍,繞過衍水,已將遼東城團團包圍,形勢危急,請太子定奪。” 副將一聽,更加急迫:“殿下,新都危如累卵,您理當率軍前往救援,萬不可再行自裁。” 丞相一聽也急了,但他是另一種思維:“殿下,行前大王叮囑為臣,如秦兵進攻,要我即赴咸陽,獻太子頭以退秦兵。形勢緊迫,望太子速作決斷。” 太子丹滿臉淒苦:“想壯士荊軻易水惜別,為國捐軀,隱士田光為激勵荊軻,慷慨赴死,秦將樊於期為荊軻刺秦獻出頭顱,這些俠肝義膽之士,何曾懼死,他們先我太子丹而去,而今我何惜命乎。”言罷,對著遼東方向三跪三拜,再無他言,橫劍自殺。 副將哭倒在地:“殿下,你不該行此愚忠愚孝啊!” 丞相命他:“副將,將太子之頭割下,本相也好即赴咸陽。” “相爺,我不會割下太子之頭,要割你自己動手吧。”副將拂袖而去。 丞相無奈,自己用劍割下太子之頭。 咸陽的甘泉宮,秦王嬴政例行上朝。趙高上前啟奏:“大王,燕國的丞相遠道而來,請求晉見。” “他是何意?” “據說是為獻太子丹頭顱而來。” “這倒是新鮮,不知是真是假,宣他上殿。” 燕丞相上得殿來向嬴政拜畢:“大王,燕國太子丹遣荊軻行刺大王,皆他自作主張,燕王一些不知,並對此舉深惡痛絕。故責其自盡,差本使攜其頭顱獻大王,以釋大王之怒。”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燕王真就能下得了手?寡人卻不信,定是別選一相貌相近者,以假亂真欺騙孤王。” “大王,燕王怎敢?”丞相便有些著急,“太子丹與大王多有交往,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趙高接過錦匣,呈到嬴政面前,為其拉開匣蓋,裡面的人頭栩栩如生,那眉眼鼻子那容貌,分明就是太子丹。嬴政心中明白,這人頭是真的,可他偏不認賬:“如何?果然用假人頭來欺騙寡人,燕王是在愚弄孤王,這實實令人氣憤,燕使,想蒙蔽寡人嗎?” “大王,這確實是真的,而且是本使看著太子丹自盡的,燕王和燕國誰敢對大王作假啊!” “寡人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燕王會讓他的太子割下頭來。燕使,你們這套鬼把戲,騙傻瓜去吧。” “大王,燕王是真心想要做秦國的附庸,甘願年年進供,歲歲來朝,乞請大王撤了伐燕兵馬。” “休想!”嬴政一口回絕,“寡人要傳旨李信,盡快攻下遼東,活捉以假人頭欺騙寡人的燕王喜。” 燕丞相獻了太子丹的人頭,非但沒能使秦王撤兵,反而討了個好大的沒趣,只得灰溜溜返回了遼東。 太子丹死後,副將帶著兩萬人馬來到遼東城下,在秦軍背後紮營,以對秦軍進行牽制。夷迪人也信守諾言,發兵一萬,在秦軍身後下寨。這樣一來,秦軍便不敢過於分散兵力,而是將五萬人馬收攏起來,放棄了兩面的城門。出使的丞相就得以順利返回城中。 丞相顧不得回家,直奔王宮,見了燕王禁不住哽咽聲聲:“大王,我們上當了,太子白死了。” “卻是怎樣?”燕王問。 “那秦王故意刁難,硬說太子的人頭為假冒,他,他不相信大王會讓自己的親生子授首。” “竟會是這樣。”燕王顯然後悔了。 公子寅仍是滿懷悲憤:“果然被我言中,那秦王他不會見了太子的頭便退兵,滅燕才是他的目的。” “咳,”燕王表達了悔意,“大錯業已鑄成,太子已不能複生。” “當今之計,是要振作起來,全燕國上下,同仇敵愾,保住遼東,和秦軍決一死戰。”公子寅點明要害。 “兒啊,父王已是老邁,這抗秦大計就統由你主張,一切軍事行動由你指揮,父王不再乾預。” “父王放心,兒臣誓與遼東城共存亡。”公子寅終於可以伸直腰板與強秦一較高低了。 一個月過去了,李信的進攻被公子寅一次次粉碎。燕國已無退路,全城百姓都加入到抗秦戰鬥中,而且城外還有土城的兩萬人馬,另有胡人的一萬大軍,他們在外部策應,使得秦軍顧此失彼。眼看著天氣漸漸轉入嚴寒,已經落下了兩場小雪,秦軍長期在外征戰,已是疲憊不堪。眼見得不能取勝,嬴政在權衡利弊後,下令從遼東撤軍。遼東保衛戰公子寅取得了勝利,殘破的燕國小朝廷得以暫時維繫。 冬去春來,又已是草長鶯飛的美好季節,甘泉宮的柳樹在微風中拂動著翠綠的枝條,枝頭的黃鸝在嘰嘰啾啾歡唱。嬴政的雄心又被撩撥起來,他在偏殿又召集了御前軍事會議。 嬴政環視一眼在座的文臣武將:“眾卿,天氣晴和,我們統一天下的步伐又該向前邁進了。” 李斯問:“大王要繼續完成未竟的滅燕之戰?” “不,”嬴政搖頭,“燕地遙遠,且它已是苟延殘喘而已,不足為慮,寡人之意是要改攻他國,今日請眾卿來,就是挑選一下進攻哪國有利。” 尉繚道:“去歲因風雪使魏國之伐未能成行,而今還應先行滅亡魏國,也使國土連成一片。” “那魏之後呢?”嬴政想到了下一步,“滅亡魏國是在意料之中的,把下一個目標也確定下來,也好一併成軍,一併任命統帥。” “魏亡之後,當伐楚。”尉繚又率先表明態度。 “寡人也是這樣想的。”嬴政將目光投向王翦,“老將軍以為如何?” “魏後徵楚,老臣無異議。”王翦想了想還是說,“只是伐楚似嫌倉促些,因為楚是大國,國力強盛,不是一戰可勝的。” 嬴政發出冷笑:“我大秦國大軍所向披靡,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即使伐楚多損折些人馬,然亦是穩操勝算。” “大王,楚地遼闊,兵員眾多,不可輕敵。” “老將軍,寡人意欲由你統帥此番出征大軍,為何長敵人誌氣,難道年高氣餒了不成?” “大王看重老臣,實在是臣的榮幸,如大王不棄,願披掛出征。”王翦此時不禁豪氣升騰。 “滅楚需要多少人馬?”嬴政發問。 李信年輕氣盛:“我秦國大軍威震天下,各國聞風喪膽,早無鬥志,兵鋒指觸,所向披靡,末將看二十萬軍足矣。” 李斯與其觀點相同:“臣以為李信將軍所言極是,我國銳氣正強,二十萬人馬伐楚,一舉可下。” 尉繚稍有不同意見:“楚乃大國,兵力充足,若求必勝,當增加十萬,以三十萬方操勝券。” 嬴政不見王翦開口,點名問道:“王老將軍以為如何?” “我軍征戰以來,並非全勝,只是勝多負少。此番在遼東數月之久,未能下城,當引以為鑑。大王,臣認為不能自生驕心。” 嬴政不以為然:“老將軍用兵謹慎盡人皆知,但還當心存必勝信念。” “楚國地大人稠,我兵一動,則該國上下必將舉國而動,且戰爭瞬息萬變,伐楚欲勝,需六十萬大軍方可。” “六十萬?”嬴政有些錯愕,“老將軍所用兵力是李信將軍三倍,這將使我國過多靡費錢糧,可少乎?” 王翦毫不鬆口:“非六十萬不能取勝。” 嬴政有些不滿地道出一句:“老將軍真的老矣!” 李信則是豪情萬丈:“大王,楚王不善用兵不敢用將,將士離心,朝野膽怯,二十萬兵已是摧枯拉朽之勢,末將有必勝把握。” “好,”嬴政對年輕人有一種特殊的感情,用兵就當不斷地啟用新人,“寡人就命你為徵魏伐楚大將軍,以蒙恬副之,三日後發兵,不得有誤。” “末將謹遵王旨。”李信聲音響亮,一副穩獲勝利的架勢。 王翦覺得自己備受冷落,便起身說:“大王,臣有一請求。” “哦,講來。” “老臣在戰場上沖殺五十餘年,已感體力不支,而今後生可畏,名將輩出,乞請大王,允老臣告退,頤養天年。” “老將軍不可負氣,此番不能掛帥,日後大戰多多,老將軍一展才華的機會尚存,何必急於引退?” “臣是肺腑之言,望大王體諒。” “老將軍既是如此渴望,寡人也不好相強,就允諾你告老引退。但可有一點,一旦國家有用人之際,你還要聽候調遣。”嬴政留了一個活口。 戎馬一生,為秦國立下蓋世功勳的大將軍王翦,就這樣有幾分淒涼地離開了秦國的政壇。 這是公元前225年的初春,李信為統帥的二十萬秦軍,越過了黃河,直逼魏國國都大樑。並以王賁為先鋒,距大樑城十里安下營寨。魏王假聞報,慌忙召開緊急朝會。秦人已欺負上門,沒有別的選擇,只有盡國力迎戰。一番議論之後,最終確定,由大將軍晉升率軍十二萬出城迎敵,都尉魏天驕為副將。並命西方將軍向各郡縣飛騎傳令,火速發兵來大樑增援。是日,魏國大軍出城十里,與秦軍列陣對峙,暫未交鋒。 秦將王賁從轅門向魏營瞭望,但見魏營井然有序,佈局嚴謹,並無一絲破綻,看不出來從哪裡下手。一連三日,王賁也未出戰。這倒令魏營的統帥晉升有些疑惑並不安,他弄不清秦軍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秦國統帥李信沉不住氣了,他離開帥帳來到先鋒大營:“王將軍,業已三日過去,為何還不進攻?” “元帥,末將今日就要出戰。” “你是打他的左營還是右營?” “末將要生擒敵方主將。” “願望是好的,主將你怎就能生擒?”李信說,“這頭一陣關係全軍的士氣,務必不能敗陣。” “元帥你就貝青好吧,末將要一戰瓦解魏軍。”言罷,王賁跨上戰馬,打開轅門,就要出戰。 李信不由得叫住他:“王將軍,上陣為何不帶武器?” “此陣末將就是要赤手擒敵。”王賁催馬出營了。到了兩軍陣前,王賁大聲叫道:“魏軍聽了,我是秦軍主將王賁,要你們魏營主帥出陣答話。” 軍士飛跑進帳報告主帥晉升:“元帥,秦營主將要你出營答話。” 晉升來至轅門,在門旗下觀看,見王賁只是自己一人,也未帶兵器,本來秦營三日不來叫陣,他便心中生疑,遂決定到陣前與其見上一面,看秦將有何話說,他便拍馬出營,也未帶武器。 副帥魏天驕言道:“大帥,須防敵人有詐。” “怕他何來,我們是赤手對空拳。”晉升催馬出了營柵,相距王賁半箭地停下,雙拳一抱說,“王將軍,有何話說請講。” “尊駕是……” “魏軍元帥晉升。” “啊,失敬失敬。”王賁邊說邊驅馬向前。 晉升有些警覺:“王將軍,有話便說,不要再往前行。” 王賁似乎聽不懂他的話,仍然向前移動:“晉元帥,離得近些,說話聽得清,末將耳背。” 眼看著二人已是距離越來越小,只剩兩丈遠近,晉升覺得不妙,厲聲喝道:“王賁,你不得再向前一步!” 王賁冷笑一聲:“本將已不需再往前行,你給我過來吧。”他的右手一揚,手心裡的繩套突然飛出。晉升來不及反應,繩套已將他的脖子套個正著。王賁雙手一叫力,晉升就已離開馬鞍橋,被王賁凌空提將過來。還沒等魏營反應過來,王賁已夾著晉升迴轉自家營門。 魏天驕見此情形,急率數百騎出來衝陣,意欲搶回主帥。可是,秦營中箭矢如雨,轉眼間魏軍已有數十人中箭,魏天驕無可奈何,只得收兵回營。 王賁進營後把晉昇放下,先是深深一躬:“晉元帥,末將得罪了。” “哼!”晉升無話可說。 王賁為他搬過一把椅子:“元帥請坐。” 晉升氣哼哼地坐下:“王將軍,你用的這手段太卑鄙了!” “元帥,常言道兵不厭詐,手段各有千秋,目的只是一個,就是如何獲勝。”王賁坐在他的對面,“以秦國的軍力,魏國必敗無疑,元帥而今不算被俘,只當作我的客人,本將軍請你來,為的是要給你榮華富貴。” “無非是要我投降。”晉升發出冷笑。 “元帥何必太認真,其實用歸順這個字眼也未嘗不可。你自己保住了身家性命,還讓兵士們少作無謂的犧牲。” “怎麼,你還要我招降部下?” “這是件好事,不然在陣前兵戎相見,兩國都要死人,而肯定魏國兵將要有較大損失。” “事已至此,我就到陣前試上一試吧。” “元帥深明事理,本將軍萬分欽佩,待我陪同你去往陣前。”王賁恭敬地扶晉升上馬。 主帥被擒,魏營中一片混亂,副帥魏天驕也沒了主張。有人提議盡快向魏王報告,有人提議魏天驕繼任主帥。正在莫衷一是之際,報說主帥晉升來到陣前。 魏天驕率手下多名將官出營,只見晉升一馬在前,秦將王賁緊隨其後。他不由疑竇叢生:“晉元帥,看此光景,你莫非是投降了秦國?” “魏副帥,你我作為統兵之人,心中清楚我魏國的軍力遠遠不及秦國,其實抵抗只是盡盡臣子之責罷了,失敗則是不可避免的。兵士皆為魏國的好兒郎,何苦讓他們枉送性命,聽我良言相勸,一起歸降便了。” “胡說,”魏天驕大怒,“你身為魏軍主帥,不戰而降,如何對得起大王的厚愛,你自裁了吧!” “將士們,別給魏王賣命了,明知必敗,何苦還白送生命。”晉升依舊在瓦解軍心。 魏營出現了騷動,晉升畢竟是主帥,主帥被俘投降,想必是魏國氣數已盡,眾人也明白軍力與秦軍相比是天上人間,開始有人丟下武器離開,有人先動,立時就有人跟隨,說話間,已有成百上千的軍士潰散。 魏天驕大喊:“不許走,誰要是擅離隊伍,格殺勿論!” 但人們明白法不責眾的道理,看見上千人離去,更有數千人棄槍刀而逃,魏營已呈現混亂狀態。王賁見此情景,將令旗一揮:“殺呀!”帶領秦軍猛衝過去。秦軍邊衝邊喊:“不抵抗者不殺!不抵抗者不殺!” 面對秦軍的攻擊,聽了秦軍的喊話,魏軍哪裡還有戰鬥力,大都丟了槍刀四散而逃。魏天驕再也節制不了部隊,被敗兵裹挾著,往大樑方向狂奔。及至到了城門,點驗一下人馬,十二萬人未經戰鬥,僅存三萬餘眾。他將殘兵收攏起來,撤入城中,緊緊關閉了城門,並抓緊佈置了防禦。 秦軍後腳趕到,將大樑城四麵團團包圍,並趁熱打鐵,立即發起了進攻。守軍大將西門光武和退進城內的魏天驕合力拒守,將進攻的秦軍打退,大樑城此刻仍巋然不動。 李信意欲一鼓作氣攻下大樑,也好向秦王報喜,稍事休整,即組織了第二次攻擊。這次投入兵力較大,攻勢也猛烈,眼看著有秦軍從雲梯登上了城頭,大樑城就要被破。這時魏國外郡縣的援軍共三股,約兩萬餘眾趕來,在秦軍後翼發起了攻擊。這樣一來,秦軍腹背受敵,不得不分散兵力,對大樑城的攻勢減弱,也就再次造成攻城失利。 李信明白在後有魏軍的情況下,是難以全力攻城的,便集中兵力與增援的魏軍擺開了戰場。經過兩天激戰,援軍被秦軍擊潰,三路人馬盡皆潰散。李信重新組織兵力,要對大樑進行決定性的第三次進攻。 可就在他準備攻城之時,竟然天降大雨,而且這雨下起來就沒個完。從初春的三月,一直下到了盛夏的六月,整個軍營如在水鄉澤國之中。這期間,秦軍也曾乘雨發起幾次攻擊,但守城魏軍死命抵抗,使得進攻連連受挫。李信的心就同這連綿不斷的雨絲一樣,是滿懷扯不斷的愁絲。他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退兵吧,就將前功盡棄;堅持吧,兵士們泡在水中苦不堪言;進攻吧,魏軍拼死防守難以奏效。 這天,他實在心情鬱悶,便乘馬來到了黃河岸邊。 連續陰雨後的黃河,翻捲起濤濤巨浪,洪波里夾雜著死豬死狗,還有人的死屍,以及房梁門窗,順流而下,顯然這是有村莊被洪水沖毀。隨他而來的先鋒王賁感慨地說:“水火無情,真是不假,這場大水也不知沖毀了多少村莊人家。” 這句話使李信猛地一震,心中立刻有了主張。即刻打馬回營,將隊伍移到高阜之處,分派八萬大軍,每人掄鍬使鎬,在大樑城下開挖溝壕,經過七天苦幹,終將壕溝挖成。 那滾滾的黃河水,直向大樑城灌去。經過半天沖刷,大樑城牆轟然倒塌。魏王假和他治下的文武百官不得不出來投降。魏王手捧降書,來到李信面前,跪倒呈上降表。至此,魏國已是滅亡。李信望著在他掘壕引進的黃河水中沉浮的大樑百姓,嘴角現出了得意的笑意。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