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歷史小說 秦始皇

第12章 第十二章二佞臣合謀除韓非

秦始皇 王占君 8461 2018-03-13
甘泉宮的內書房,是秦王日常處理國務之處,但今日的氣氛頗不尋常。從大門以外,直至殿門的九級石階,長長的路上,站滿了手執金瓜斧鉞的雄壯兵士。一個個無不身軀高大,足以顯示出秦國武力的氣勢。李斯引領著韓非一步步走向內書房,使韓非感受到秦國的強大。待韓非進入內書房,則更令他大吃一驚。這位傳聞中以窮兵黷武為樂事的秦王,竟然格外喜歡書籍。高大寬敞的書房內,成排的書架上堆滿了成捆的竹簡和成捲的帛書,使他這個以學者著稱的人,都感到嘆為觀止。書房內外,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也向韓非昭示,秦國之強大,不只是靠的武力,而是文武並重。 嬴政高坐在龍台上,是一種傲視天下的姿態,李斯引見後退過一旁。韓非上前跪倒:“韓國使臣非,叩見秦王千歲,願秦王聖體康健長壽千秋。”

“貴使請起。”嬴政隨即改口,“寡人還是稱你為先生吧。” “大王抬愛,先生二字愧不敢當。” 嬴政步下龍台:“自讀到你第一篇文章起,在寡人的心目中,韓非便已是孤王的先生。” “大王如此錯愛,令非如芒在背。” “先生,坐下敘話。”待韓非入座,嬴政又說,“自讀了先生大作《孤憤》,便急於謁見先生,以便當面求教。孤王特派遣先生的同窗李斯為特使,前往貴國相請,不料韓王竟然見拒並口出狂言,無奈之下寡人才發十萬大軍,也可見孤王求賢若渴之心。” “非一布衣,何德何能,勞大王如此垂青,”韓非話語一轉,“況因小人之故,使得韓國民眾將受刀兵之苦,更令非五內如焚。願大王體諒民生疾苦,撤回天兵,以安黎庶。”

“先生已到咸陽,大軍自當回秦。”嬴政一笑,“難得先生以民為重。李大人,傳寡人旨意,即日撤兵。” “臣遵旨。” 嬴政興致很高:“韓先生,你來看看,寡人在讀誰的大作!” 韓非近前,到了御案邊,注目望去,是兩篇文章同時攤在書案之上,都是他的寓言,一為《自相矛盾》,一為《買櫝還珠》。不由心中竊喜,口中卻說:“大王,小人胡言亂語,有污您的聖目。” “先生大作,寓意深刻,發人警醒,真乃當世大才奇才。”嬴政贊不絕口,“只可惜韓王不識千里馬也。” “大王過譽,令非汗顏,實不敢比千里馬,不過一黃牛耳。”韓非自謙。 “寡人渴求一見先生,今幸得近尊顏,有諸多不明事體請答。”嬴政恭恭敬敬說“萬望不吝賜教。”

“大王萬萬不可如此過謙,有話只管動問。” “先生大作《五蠹》,孤王不甚明了,還請稍加講解。” “五蠹者,即國家權力所存之五大弊病,也就是說有五種蛀蟲危及國家的富強與安定,必須認識到並徹底杜絕。”韓非說起這些,真是侃侃而談,恰似行雲流水,舒緩有致,張弛有度。 嬴政聽得如久渴禾苗得遇甘霖,絲絲入地點點潤心,對韓非的學識欽佩得無以復加。 二人的交談不知不覺間已過了兩個時辰,但一個願講一個願聽,兩人皆毫無倦意,可說是談興尚濃。李斯和趙高見他們大有相識恨晚之意,心裡無不酸溜溜的,雖被晾在了一邊,可誰也不敢離開。 一陣木杵拄地的聲音叭噔叭噔響起,趙高扭身一看,是趙太后到了,心中覺得沒底,心說,這個沒死的老太太她來做甚。職責所在,移身上前問道:“太后,您這是為何而來,大王也未曾宣召。”

趙太后對趙高似乎沒好氣:“少廢話,告訴大王,我要見他。” “這,”趙高有意攔擋,“大王正在會客,奴才不敢打擾。” “你報是不報?” “奴才不是不報,而是不敢。” “哼!”趙太后拄棍向裡就走。 “太后,這如何使得,你擅自入內,大王會怪罪奴才的。”趙高以身相攔,擋住去路。 趙太后將趙高一把推開:“好狗不攔路,你算個什麼東西!” 趙高沒提防,閃了個趔趄:“哎,太后,你不能啊。” 趙太后徑直走進了房中,嬴政一見,趕緊起身:“母后,您怎麼來了?” “自然是有事。” 嬴政轉過身,不悅地瞪著跟著入內的趙高:“你為何不加通報?” “大王,太后她……不容奴才通禀,就,闖進來了。”

“母后,宮中還是要講規矩。” “我的大王,你還知道規矩,那麼為娘問你,將我的兒媳婦,你的王夫人關進冷宮不聞不問,又是哪家的規矩呀。” “啊,母后是為杏娟而來。”嬴政解釋,“實在是兒國務繁忙,這不,正在接待韓非先生。” “為娘不管他寒非熱非,我是心疼我那兒媳,她在冷宮孤苦無依,你怎能將她丟在腦後呢?” “母后,兒臣一定盡快處理。” “王兒,為娘不能再等了,要你即刻開釋杏娟。” “母后,這投毒之事總要弄個明白。” “那你現在就審。”趙太后是步步緊逼。 嬴政在韓非面前不好對趙太后發火,畢竟是生身母親,只好對韓非謙意地一笑:“先生,今日權且到此吧,緩一兩日寡人當再求教。”

“謹遵大王之命,非隨時恭候。”韓非躬身退出。 嬴政表情不悅地對趙太后說:“母后,隨我去冷宮吧。” 趙太后拄著拐杖,叭噔叭噔跟著嬴政走了。趙高給李斯丟了個眼色,也隨嬴政走了。李斯明了趙高眼色的含意,嬴政對韓非也太重視了,如果沒有趙太后前來,二人說不定還要長談多久。 冷宮中的杏娟過著度日如年的生活,可說是每日以淚洗面,要不是趙太后的規勸,她早就命赴黃泉了。突然間見到嬴政進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及至看到隨在身後的趙太后,始知這是太后將嬴政搬來。她強忍住悲聲,上前施禮:“臣妾叩見大王。” “在這冷宮中閉門思過,也這麼長時間了,說說為何要在萬壽糕上投毒。”嬴政黑著臉發問。 “大王,妾妃與花美人從無仇隙,怎能下毒陷害,實在是天大的冤枉。”杏娟啼淚作答。

趙太后在一旁幫腔:“杏娟自小在為娘身邊長大,為人和善謙恭,從無害人之念,斷然不會出此下策。” “花美人總不至於自己下毒吧。”嬴政反問,“那這萬壽糕的劇毒又從何而來呢?” 趙太后斜一眼趙高:“這中間諸多環節,說不定是誰做了手腳,便趙高投毒也未可知。” “太后,您可不能把屎盆子往奴才頭上扣,這事奴才可是擔當不起。”趙高連聲叫屈。 趙太后咬住不放:“不是你,會是誰?” 趙高反擊:“王夫人不會下毒,誰能保證她的總管劉公公不下黑手,劉總管可是經手送萬壽糕的人。” “這,”杏娟忙作辯解,“劉公公跟我多年,為人正派,絕不會做這種喪盡天良之事。” 其實嬴政心中對這件事早有看法,他幾乎已認定是花美人疑點最大,但是沒有證據,又不能將自己心愛的花美人當成兇手,這邊太后又逼著要開釋杏娟,看來只得委屈劉公公了,且讓這位劉總管做只替罪羊吧。嬴政口傳諭旨:“萬壽糕是劉總管親送,他的疑點最大,寡人無暇詳查,且將劉總管驅逐出宮,王夫人無罪開釋還宮。”

杏娟倒地便拜:“謝大王明察秋毫。” 趙太后也面帶笑容:“這才是我的好王兒。” 晚膳的時刻到了,豐盛的酒菜擺上了几案,珍饈美味散發著沁人心脾的香氣,使人饞涎欲滴。趙高見嬴政仍在專心致志地讀書,不免近前呼喚:“大王,該用膳了,飯菜都快涼了。” 嬴政很勉強地將頭抬起:“韓非的著述真是太精闢了,讀他的文章足以讓孤王廢寢忘餐。” “大王,有些言過了吧。” “不,韓非所著前無古人,立意精深,誠為治國良方。韓王不用,我秦國一定重用韓非。” 趙高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他口中卻說:“大王一向重才,這是韓非的福氣。” 嬴政吩咐:“將韓非即刻請來,同孤王共進晚膳。” 趙高有些難以接受:“大王,對一布衣如此垂愛,未免過於抬舉,有失大王的身份。”

“韓非才高八斗,寡人就要不拘一格。” “大王,韓非也許已用過晚餐,且待您用過晚膳後,奴才再去宣召他不遲。”趙高推拖。 嬴政現出不悅神色:“怎麼,妒忌孤王對韓非看重不成。” “奴才不敢,”趙高急忙見風轉舵,“奴才這就去召韓非入宮。” 韓非奉召來到宮中,嬴政笑吟吟相邀:“先生,來與孤王共進晚膳。” “這如何使得?”韓非既感到意外,又萬分驚喜,“小人何德何能,怎配與大王同桌共餐。” “先生曠世奇才,你我邊吃邊聊,孤王也好隨時求教。”嬴政極為誠懇地,“快請入座吧,我一直在等候先生。” 韓非難再推辭,大禮參拜後入座。嬴政為韓非斟上一杯酒:“先生,請滿飲此杯。” “這豈不折煞小人。”

“先生不必過謙,飲下此杯方好敘話。” “小人遵命。”韓非舉杯一飲而盡。 嬴政隨之言道:“先生大才,在韓國竟遭埋沒,何不屈尊來我秦國,得展平生所學。” 這話令韓非頗感突然,作為文人,他自然希望自己所學能派上用場,也曾期待秦王能夠重用他,但這一希望就要成為現實時,他又感到來得太快了。韓非沉吟少許,沒有立時應承:“大王如此器重小人,令非感激涕零,但非畢竟是韓國人,在下還要回國同韓國國王商議一下,再好回復大王。” “韓王不用先生,何苦還要同他商議。” “他不仁,非不能不義,總還要打個招呼吧。” “好,就請先生早日返回陽翟,也好及早再回咸陽。” “大王釋念,小人定當速去速回。”韓非深深一拜。 “先生既已決定佐秦,就請敞開心扉,談一下治國方略。” “大王有令,在下敢不直言。”韓非一語中的,“依大王的才華和能力,滅六國尋統一乃是首當其衝。” “先生知我心也。”嬴政誠懇地求教,“要滅六國,當先走哪一步,還望先生明告。” “遍觀秦外的六國,唯趙楚最強,秦與趙接壤,當以平趙為先。” “甚合寡人之意。”嬴政再次求教,“還請賜平趙之策。” “韓乃小國,位於趙秦之間,韓聯趙則趙強,聯秦則秦壯,故大王當與韓交好,聯韓以平趙。”韓非此策固然有保韓之意,但對秦來說,不失是條可行的良策。 “先生言之有理,孤王就依先生之見。”嬴政頻頻點頭,“還望先生早去早回,寡人急需先生這個智囊。” “大王厚愛,小人敢不從命。” 嬴政是從內心裡看重韓非,吩咐趙高:“為先生準備一千兩黃金,以為路費程儀。” 韓非感到意外:“大王,小人無功難以受祿,這等重賞,實實不能承受。” “先生就不要客氣了,只望早回。”嬴政再三強調對韓非的渴求。 韓非感激涕零地拜別。 嬴政仍處於極度的亢奮中,韓非所言句句合意,他真恨不能大展宏圖,即刻出兵。看著一旁的趙高,他問道:“總管,你覺得韓非之策是否上策?” 趙高自然對韓非受重視極為反感,不免故意假作迴避:“這,奴才還是不說為好。” “有話便說,何必吞吞吐吐。” “奴才之言,恐不合大王之意,還是不說為上。” “不要賣關子,寡人要你如實講來。” “大王,那奴才就斗膽了。”趙高有意賣弄,“奴才以為,韓非所說,皆是為韓國著想。” “怎見得。” “他要大王聯韓,實則是保韓,試想,我秦國大軍倘若攻趙,他韓國又能出多少兵馬。”趙高意在貶低韓非,“韓非建議大王去碰趙國這個強敵,無論秦趙誰勝誰負,得利的都是韓國。” 這話不禁使嬴政心下生疑:“寡人覺得韓非言之有理,他的主意是為我秦國著想啊。” “大王,奴才也許愚鈍,可以問一下李斯李大人。他與韓非同窗,看李大人是何見解。”趙高言道,“李大人剛剛來到,有軍情要向大王禀報。” 嬴政吩咐:“宣李斯進見。” 李斯進殿拜畢:“大王,趙國又有軍情變化。” “奏來。” “趙王遷新任老將司馬尚為副統帥,協助李牧共同指揮趙軍。”李斯又加註釋,“此人是趙國名將,曾與廉頗齊名。” 嬴政不覺說道:“看來此後對趙國的戰事,要頗費周折了。” 李斯還是吹捧嬴政:“不論趙國誰當統帥,也絕非大王的對手,趙國滅亡只是遲早而已。” “李大人,依你之見,也當先滅趙國。” “這是大王的主見,而且已多次申明,決策英明,無可爭議。” “韓非也是這樣主張,”嬴政微微一笑,“可趙高他卻說這是韓非為保韓國的陰謀。” “這……”李斯不知該如何回答,“臣不曉韓非所言全部,還望趙總管曉以一二才好。” “李大人,”趙高不能不用話引路了,“那韓非要大王聯韓滅趙,這不是明擺著欲拖延韓國的滅亡,與鄭國修渠的疲秦之計異曲同工嗎?” 李斯立刻明白了趙高的用意,及時修正自己的說法:“總管所言不差,韓非的目的就是想拖延韓國的滅亡。” “這也是人之常情,韓國畢竟是他的國家嘛。”嬴政不以為然,“寡人先滅趙的決心不變,至於小小的韓國,在滅趙之後,回師之時捎帶著就把它給滅了。所以說,韓非的計策無濟於事。” “大王,韓非此人不可信。”李斯再進讒言。 “你說說道理看。” “他是韓國人,怎能為秦國盡力。” 嬴政不覺冷笑:“你也並非秦國人,不也在為秦國效勞嗎?” “大王,臣與韓非不同。”李斯辯解,“韓非乃韓國王室貴冑,韓國存亡與之息息相關,韓非又焉能不為韓國生存著想。” “好了,就算你們說得有道理,寡人也要重用這個大才。”嬴政不為他二人的讒言所動。 趙高李斯對看一眼,無可奈何地全都不作聲了。 韓王安高坐在宮殿的寶座上,口中咀嚼著甘甜的橘子瓣,一邊聽著韓非的講述,他嘴裡含混不清地問:“那秦王他還說什麼了?” “沒有了,就是這些。” “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可是,大王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所問何事?” “秦王要臣去秦國任職,臣已應允。”韓非請示,“臣是帶家去往咸陽,還是不帶家小?” “什麼,你要去秦國做官。”韓王安吐出嘴裡的咀嚼物,“這怎麼可以,你是韓國人,還是王室成員哪!” “大王,如果臣不去秦國,那就失信於嬴政,只怕他還會大兵進剿。”韓非轉身對相國韓辰,“丞相,韓非代表韓國,當言而有信啊!” 韓辰啟奏:“大王,韓公子既已應允秦王,還當放行才是。” “丞相,寡人問你,秦王為何要重用我韓國的公子韓非?” “韓公子文章蓋世,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實為鴻儒大才。” “這樣一個大才,我們為何要給秦國。”韓王安來了情緒,從座位上站起來,“我韓國不能聽任秦國的擺佈。” “大王,若是惹惱了秦王,只怕局面不好收拾。”韓辰提醒。 “寡人想秦王如要韓非,總得給我打個招呼,方顯出對孤王的尊重,這樣一個大活人,總不能私相授受吧。” 韓辰明白,韓王安是要等秦王向他正式提出才肯放人,只能無奈地不再言語了。韓非沒有王命,更是不能擅離韓國,也只有嘆氣而已。 一段時間過去,既不見韓非迴轉秦國,也沒有韓非的消息,秦王可就坐不住了,而趙高、李斯則專捅嬴政的痛處:“大王,臣說韓非不可信,如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吧!” “奴才說過,韓非是為保韓國生存而敷衍大王,大兵壓境時他不得不來,韓國沒事了,他也就音信渺然。” 嬴政沒有多說,而是吩咐趙高:“傳旨,宣大將軍王翦、楊端、桓齮立刻進宮見朕。” 趙高答:“奴才就去派人傳旨。” “用不著,他們已在宮外候旨,叫他們入內便是。” “遵旨。”趙高應聲而出。 李斯問:“大王,又要發兵伐韓?” 嬴政並不明確回應:“寡人自有道理。” 王翦等三員大將走上:“參見大王。” “趙王遷調李牧回守秦趙邊界,並以大將司馬尚輔佐,這二人皆趙國名將,能征慣戰,足智多謀,三位將軍畏懼否?” “我秦國大軍在大王的統帥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莫說是李牧之流,便廉頗再世,又何懼哉!” “這就好,我相信你們不會有辱使命。”嬴政囑咐,“為了麻痺敵人,你們對外聲稱攻韓,而且要大造輿論。” 三將同聲回答:“遵旨。” 秦國發大軍十五萬進攻韓國,已經兵出函谷關的消息,立時傳到了韓國都城陽翟。韓國上下一片混亂,韓王安也顧不上欣賞美人們的歌舞了,急急召來了相國韓辰:“丞相,這便如何是好。” “大王啊,叫我說你什麼好呢。”韓辰從心裡有氣,“韓非使秦歸來,我二人再三勸大王,應讓韓非回到秦王駕前,可大王你死活不同意,現在可好,秦王又發大兵了,我也無法可想。” “丞相,你身為一國丞相,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國破家亡,而袖手旁觀哪!”韓王安大加指責。 “大王,這都是你自己引火燒身。” “寡人以為,秦王要我韓國的人才,總要同孤王說些客氣話,孤王也好趁機與秦王相識,誰知嬴政他竟如此霸道。”韓王安依舊是要丞相拿主意,“到底該怎樣,你要說話嘛。” “這還用問,把韓非送往秦國就是。” “寡人沒法和韓非講了,請丞相代勞,勸韓非為國分憂吧。”韓王安再三叮囑,“丞相,你一定要勸韓非使秦。” “大王放心,臣相信韓非會以大局為重,因為他是個愛國的人。”韓辰充滿信心。 “形勢危急,要他輕車簡從儘速前往,就不要帶家小了。” “臣明白。”韓辰心說,這個國王啊,平時何等固執,事到臨頭又膽怯如斯,真是不可思議。 函谷關,是秦國與趙國的交通要道,也是秦韓兩國的門戶。王翦的十五萬大軍旌旗招展,隊伍整肅,威風八面地向前推進,大有氣吞山河之勢。韓非的駟馬高車從隊列邊經過,越發感到形勢的危急,快馬加鞭車輪滾滾向咸陽飛奔。他一路廢寢忘食,入住驛館後,迫不及待地拜訪李斯:“李大人,秦國大軍又在兵發韓國,我國人心惶惶,還望大人速去通報大王,韓非求見。” “韓公子,不是學兄說你,人要言而有信哪!”李斯委婉地批評,“你答應我主盡快返回,可你一回韓國便音訊全無,怎能不令大王動怒。” “這……”韓非不好直說韓王安不放,只有說謊搪塞,“在下家事尚未處理完畢,總得一些時間吧。望李大人在大王面前美言,盡快接見在下。” “大王正在氣頭上,能否見你確實難說。”李斯話鋒又一轉,“不過,你我同窗的情誼非比尋常,李某一定全力周旋,你但放寬心。” “在下恭候大人佳音。”韓非對李斯的熱忱至為感激。 李斯入宮,趙高迎住問:“李大人,又有軍情禀報?” “非也,是韓非到了,要拜見大王。” “大人的意思是……” “自然要給通報。” “李大人差矣。”趙高低聲說,“大王盼韓非是求賢若渴,他們相見是如魚得水,大王必將授予韓非高官。朝中有了韓非,你我二人的作用將大為降低,不能讓韓非如願得償。” “那該如何是好?” “你就這樣對大王禀報。”趙高在李斯耳邊悄聲告訴。 “這,未免……”李斯沒有說下去。 “有道是無毒不丈夫,為了我們共同的利益,也不得不如此了。”趙高說時眼中閃出狡猾的光。 李斯入內向嬴政施禮:“臣參見大王。” 嬴政放下手中的書籍,還是韓非的著作:“李斯,是不是韓非來秦了?” “大王,您真是日理萬機洞若觀火,怎知臣是為此而來?” “我十五萬大軍已出函谷關,諒那韓王已是嚇破膽,韓非也就該再次出使我大秦了。”嬴政話中透著得意。 “大王,韓非使秦已到不假,只是此番與上次大不相同。” “哦,如何不同?” “韓非是滿腹怒氣,對大王甚為不滿。” 嬴政詫異:“寡人哪裡不對?” “他言道,強秦這是以勢欺人以強凌弱,大王求賢當以禮相待,如周文王渭水請子牙,應到驛館看他。” 嬴政倒是認真地聽著:“李大人,你說孤王應該這樣做嗎?” “大王,他怎能與姜尚相比,那是周朝的開國軍師,成就大周八百年基業。韓非不過一儒生,且如此狂妄,大王屈身豈不為天下人恥笑。” “那該怎麼辦呢,寡人是急於見到他。” “臣看應殺殺他的銳氣,晾他幾日。” 趙高插言:“奴才也是這樣認為,不然他覺得大王過於倚重,就更加飄飄然了。” “那就暫緩幾日,再宣韓非進見。”嬴政也覺得韓非過於自大了。 “本來是他言而無信,遲遲不返回見寡人,而今他反倒滿腹怨氣,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館驛中,韓非正在焦急地等候,總算盼來了李斯,他急切地問道:“李大人,大王何時召見我?” “咳,”李斯打個咳聲,“大王對你遲遲不歸言而無信心存不滿,加之近日國事繁忙,只怕是三五日內難以召見了。” “這該如何是好!”韓非懇求李斯,“李大人,無論如何也請在大王面前美言,貴國大兵壓境,韓國危在旦夕啊!” “公子的急切心情我豈不知,且再安心等待幾日,下官一定勸說大王早日安排召見。” 韓非此時也無法可想,只有等候而已。但幾日過去,仍無動靜,他實在坐不住了,便又去李斯府拜訪。 李斯格外熱情地迎接韓非:“韓公子,真是難為情,下官今日還向大王進言,說是公子已等多日,該抽出時間召見了,可大王他依然聲稱國事繁冗,請你再耐心等待。” “這,大王未免太過分了。”韓非已明顯不悅,“儘管在下未能儘速返回秦國,但也事出有因,大王總不能這樣慢待一國來使。” 李斯見韓非已被激出火氣,心中竊喜:“公子,下官看大王是真的動怒了,要不然你就先致書一封,表明你的態度。” “怎麼,要我向大王賠禮?” “下官看這倒不必。” “那信中該如何表達?” “大王為人不喜奉承,更反感無骨氣之人,所以你要堂堂正正地說出你的道理,以理折服大王。” “好,”韓非心中已有不吐不快之感,“既是大人指點迷津,在下即回館驛修書,煩請大人轉呈。” “下官一定效勞。”李斯恭恭敬敬將韓非送出府門。 韓非回到館驛,進得房中,取出素絹,提起玉管,飽蘸墨液,不假思索便揮筆寫將起來:……夫國無論大小,概系平等,秦強韓弱,但弱韓豈可輕蔑?大王欲用非為秦出力,亦當以禮相求我主,怎能兩番以大兵壓境相逼。韓固弱小,但其意志人格決不甘受辱……這封措詞強硬的信到了嬴政手中,他看後久久沉思不語。但一雙眉頭緊緊皺起,顯然他是動怒了。 李斯試探著發問:“大王,韓非一定是向大王謝罪吧?” “哼!”嬴政將信摔給他,“你看看,真是個不識好歹的。” 李斯看後便又拱火說:“他怎能這樣,明明是他理虧,反倒指責大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寡人要磨磨他的銳氣。” “大王之意是……” “將韓非投入牢獄。” “大王英明,要不然他自恃有才,也太狂妄了。” “但是,你要善待他。”嬴政雖然有氣,還是讚賞韓非的才華,“要給他紙墨,使他在獄中也能著書立說。” “大王實在是明主,換別的國王早將他斬首了,而大王還關心他著書,韓非呀他是哪輩子修來的。” “另外,你要告訴他,我秦國大軍不是攻打韓國,而是進攻趙國去了,聲言攻韓,不過是聲東擊西之計。” “大王對韓非真是仁至義盡,這樣韓非入獄也就放心了。”李斯不忘為嬴政貼金,“這也說明,大王不是為了得到他,又再次大兵壓境,讓韓非不要將自己估價過高。” 嬴政似乎不悅:“你不要再說了,照寡人說的去辦。” “臣遵旨。”李斯識趣地退下去了。嬴政哪裡知道,在他面前看似唯唯諾諾的忠臣,其實在句句騙他,而且更大的陰謀還在醞釀中。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